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笨蛋美人总是在翻车 作者：残月折镜 内容简介 *海里没有一滴水，全是鱼* 林雪皎生得漂亮，性格软弱，有些笨还有点倒霉，让人一看就想狠狠的欺负。 可偏偏他穿成了一本书里的恶毒反派，要去欺负主角。 林雪皎看完了剧情，小脸苍白：我、我做不到。 系统冷酷无情：不走剧情，就会被抹杀。 - 在系统的指挥下，林雪皎努力地干着坏事。 系统：上，骂主角是个蠢货。 因为太过于紧张，林雪皎的眼尾湿润，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真是个笨蛋。 系统：去，把主角的法宝偷走。 林雪皎一时没看清，偷错了东西，还被绊倒在地上，摔得惨兮兮的，最终还是主角把他抱起来。 系统：算了，你去和主角决斗，狠狠地羞辱他。 林雪皎露出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怕得打嗝：能不能轻点打我？ - 仇恨值刷的太慢了，在系统的建议下，林雪皎决定去欺负主角的兄弟朋友。 主角的仇恨值终于动了。 在某个深夜，他把林雪皎堵在了角落里，掐着细弱白皙的下颌，低声质问：勾引我还不够，还要去勾引别人？ 刚开始，系统信誓旦旦：只要这么做，主角肯定拳头嗯了。 后来，系统：主角*****这也能嗯？ 第1章 反派系统 【宿主您好，2208号反派系统为您服务】 【请您阅读以下规章，以免在后续工作中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1，请您扮演好反派角色 2，请您定时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用以收集主角的仇恨值 另，每月系统都会进行KPI考核，不达标者，将受到惩罚】 【反派人物生成中】 【请宿主接受以下设定：您是上清宗宗主之子，在宗门中地位辈分极高，但您资质平平悟性不高，又沉不下心来修炼，故而到现在也只是筑基期，成日里无事生非，招猫逗狗，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纨绔子弟】 【……】 【…………】 2208照本宣科念完，等待了良久，也没等到宿主的反应。 按照得到的资料，它的宿主是一位新人。 新人通常代表着麻烦、不可控、鸡同鸭讲等各种奇妙的因素。 但，这次的新人格外安静，就连一声质问都没有。 难道是它终于抽到了一个沉稳冷静高智商的大佬宿主？ 2208心生波动。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等宿主带着他光速完成任务，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抱着这样雀跃的心情，2208将目光投向了这次任务的宿主。 宿主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微微发白。 【宿主】 没有反应。 【林雪皎】 少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终于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睫又卷又翘，眼瞳里像是含了一汪水，波光粼粼。往下看去，鼻头也是小小的，唇角不安地被咬住，留下了一道艳红的痕迹。 “嗯……”林雪皎的声音细弱，“刚才的事，我没听懂。” 【……】 原来不是沉稳冷静，是压根就没听懂。 【……你要当一个恶毒反派，欺负主角、羞辱主角。明白了吗？】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漂亮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茫然，过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说：“明、明白了。” 【……】 这脸上分明就写满了没明白。 2208回过头去看林雪皎的资料，翻得哗哗作响：【你的资料上面说，你十分了解如何让别人难堪？】 林雪皎点头。 【还十分明白怎么欺凌、辱骂别人？】 林雪皎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2208啪得一下合上了资料，充满了不解：【那你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当一个恶毒反派？】 在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林雪皎深深地垂下了头，声若呢喃：“因为……我是被欺负的那个人。” 【…………】 2208说不出话了。 在沉默中，时间飞快地流逝。 2208憋出了一句：【主线任务加载中——】 【请宿主获得主角仇恨值，目前进度0/100】 【请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在三人以上的公共场合辱骂主角，内容形式不限】 林雪皎眼前恍惚了一下，天地浩渺，流光四溢。 再一眨眼，他已然站在了一处高台上。 上方是云卷云舒，下方是百丈云梯。 低头望去，城镇山林都化作了一个个黑黝黝的点，看不真切。 一切都变得如此的渺小。 【宿主请注意，右侧走上来的人就是主角】 林雪皎看了一眼。 林雪皎缓缓蹲下了。 【？】 林雪皎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了臂弯间，肩膀都在颤抖，差点含糊地说不出话来了：“我……我怕高。” 【……】 【站起来。】 林雪皎小脸苍白：“我做不到。” 2208冷酷无情：【做不到，就会被抹杀】 林雪皎的眼尾泛红，冒出了点点莹润的泪光，鼻头也红红的，大概是被吓到了，止不住地抽气。 “可是……” 【主角来了】 林雪皎打了个小小的嗝，含糊道：“我、我不会骂人。” 说话间，来人已经走上了最后一阶云梯。 林雪皎蹲成了一团，乌发乱糟糟的，只露出了耳后一截白皙纤弱的皮肤，如同玉一般，折射出了莹润的光泽。 来人的目光在上面停顿了片刻，绕到一侧正要走开。 眼看着目标要走了，2208也顾不上这么多，下达了指令：【上】 林雪皎鼓足勇气想要站起来，可是蹲的时间太久，再加上恐高，双腿止不住地发软，还没站稳，就又一头栽了下去。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下意识地抓向了面前唯一的支撑——来人的手臂。 来人眉心一动，倒也没有躲开。 林雪皎抱住了他的手臂，迟疑地抬起了头。 额发散乱。 一双眼睛如同麋鹿似的，水光潋滟，茫然无措。 “对不住……”过了好一会儿，林雪皎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可是他的腿还在酸软着，小腿肚止不住地打颤。 就在又要摔倒的时候，从旁伸来一只手，稳稳地将他扶住。 来人的手宽厚有力，上面布满了一层老茧，就算是隔了一层衣物，也烫得吓人。 林雪皎惊呼了一声，眼睫止不住地颤动，雾气氤氲，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耳边似乎响起了“啧”的一声。 随后，那只炽热的大手松了开来。 林雪皎勉强站稳，一簇碎发落在了脸侧，实在是楚楚可怜。 2208及时提醒：【说台词】 它生怕林雪皎说不出来，特地在眼前打出了一行字幕：【站住，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站住。” 声音轻的，要是站得远些，就听不见了。 来人停下了脚步，侧过头，一双漆黑沉静的目光注视着，等他说出下文。 林雪皎顿时紧张了起来，咽了咽口水，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声音越来越轻，等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都要近乎于耳语了。 来人的声音平稳：“外门弟子，周独寒。”他又问，“还有何事？” 林雪皎又开始捏起了他的衣角，手指蜷缩起来。刚想说“没有”，就听见2208冷冰冰的提醒：【任务】 林雪皎：“……”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完成这第一个任务。 呜，任务好难。 可是，完不成任务就会被抹杀。 他对上了周独寒的目光，小声地说：“能不能，带我去那边。” 手指一指，在平台的北侧，隐约可见几道人影。 任务要求是要在众人面前骂主角，现在还是先去人多的地方再说。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周独寒目光一转，却误会了话中的意思：“走不了路了？” 林雪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原以为这样周独寒就会和他走了，没想到身影一闪，那人竟然半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了他的脚踝。 林雪皎想要抽回来，可是男人的手掌有力，直接牢牢的将其锁住。 “别动。”周独寒说，“我看看你的脚。” 林雪皎的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呜咽，也不知算是同意还是反对。 周独寒权当是同意了，直接脱下了鞋袜，袒-露出了一双白生生的脚。 他低下头。 许是太过于紧张了，脚背拱起绷直，像是一张拉紧了的弓。 这处鲜少见过天日，白得近乎于发光，脚趾不安地搅动着，连指甲盖都是滚圆红润的，跟娇嫩的花瓣似的。 周独寒将脚底纳入掌中，向上微微一抬，声音在不知觉间变得低哑：“疼吗？” 林雪皎终于知道，什么是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他是不疼的。 可为了让周独寒与他去人多的地方，只好含着眼泪说：“疼。” 周独寒摸了摸脚踝处的骨头，没有摸出有哪里错位的，可一看少年的模样，眼尾生出了怯生生的红，时不时地倒吸一小口凉气，显然是疼得狠了。 看来是他医术不精，找不到错位的地方。 这般想着，周独寒给人穿好了鞋袜，又站了起来。 林雪皎刚松了一口气，还未站稳，忽然就腾空而起。他惊慌地“呀”了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眼下能抱住的东西。 硬邦邦的。 他侧过头想要看清抱的到底是什么，结果这一动，差点撞上了周独寒的下颌。 周独寒冷声道：“别动。” 林雪皎不吭声了，连动都不敢动，就一直保持着缩成一团的动作，像是受惊过后的小雀儿，可怜得要命。 周独寒瞥了一眼，脚步平稳地走向了林雪皎方才所指的地方。 走出去一段距离。 林雪皎有些不安，在心中问：“我骂了他以后，他会做什么吗？” 【不会做什么】 林雪皎放下了心。 【但是以后会用麻袋把你套起来，打你一顿】 林雪皎一想到那个画面就眼眶一红：“……我怕疼。” 2280安慰道：【没事，不会很疼的】 林雪皎不太相信，偷偷看了一眼。 周独寒的侧脸轮廓分明，剑眉星目，嘴唇很薄，一看就很凶。 也不知道林雪皎想到了什么，伸手戳了戳周独寒的手臂。 硬邦邦的。 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抱起来，很有力气。 打人的时候也肯定很痛。 林雪皎：……呜。 …… 周独寒抱着人，初起走得还算平稳。 可走到半途，怀中的少年不安分了起来，动手戳一戳这里，摸一摸那里，还闭着眼睛假装没人知道一样。 他的眸光一暗，什么都没说。 走出了百丈云梯的范围，逐渐来到了云浮山上。 前方的人影逐渐多了起来。 风一吹，遥遥传来了零碎的交谈声。 “……你不知道，昨日代课师兄来试剑坪上课，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怎么了？” “喏，还不是有人日日缺课，无心练剑，弟子堂来巡视时，让代课师兄的考评得了个丙。” “是谁这么大胆？” “还能有谁？只有那一位小师叔了。” “哦——是他啊，小师叔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还有，昨天有个外门弟子来偷听课，被代课师兄发现了。” “这难怪师叔会发火。” “不是，这外门弟子的根骨不错，对剑一途有些悟性，连内门的弟子都比过去了。现在代课师兄破格给了他一个旁听的名额，许多人都不服气……”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出现在了耳边。 两方人狭路相逢，各自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这不正是话题中的主角——那个悟性不错，被破格许了旁听名额的外门弟子周独寒吗？ 说闲话的弟子稍显出敌意，故意站在路中间，不退不让。 周独寒并不言语，先退一步，要从旁绕过去。 只是那人不依不饶，脚步一错，挡在了面前，也不看周独寒，只是望着天空，扇了扇风，对身边的人说：“今个儿是怎么回事？怎的有人走错了地，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旁人闲闲帮腔：“谁知道呢，许是眼睛长错了地方，还在肖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周独寒的眉心微拧：“两位师兄……” 其中一个弟子嫌弃道：“呸，谁是你师兄，可别乱说。” 另一个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周独寒怀里抱着的人，问道：“你抱着的人是谁？” 周独寒手臂一抬，避开了那人的目光，声音冷了下来：“与你无关。” 那个弟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茬，就迫不及待地说：“怎么会与我无关？外门杂乱，也不知道你带了什么腌臜的东西上来。让我看看——” 说着，他就伸手要去抓。 但可惜，还没靠近，胸前就传来了一股力道，直接将他掀翻了出去。 他倒飞出去一丈距离，向后仰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但这一动作，直接将林雪皎的脸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人如其名。 肤白如雪，胜似皎月。 这时候2208终于忍不住了，开口：【上，骂主角是个蠢货】 林雪皎看了一眼地上弟子的惨状，又看了一眼周独寒。 他欲言又止。 周独寒：“怎么？” 林雪皎推开了人，站落在了地上，眉眼间闪过一丝异样，语带颤抖，飞快地说：“你……你真是个蠢货。” 扔下这句话，转过身就跑。 他生怕被人追上，脚步踉跄，看起来如同是落荒而逃。 还好。 周独寒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 耳边还想着少年带着哭腔的嗓音，尾音微微上扬，明明是在骂人，听起来却宛如在撒娇痴缠。 周独寒下意识捏了捏耳垂，扫过地上的那两个人。 心想：是这样抱着被外人看见，不好意思了？ …… 林雪皎跑出去好远，一直到回过头看不见人影了，这才停了起来。 他气喘吁吁，脸颊浮现了一层薄红，像是涂了一层胭脂一般。 “我、我做到了。”林雪皎的气息浮动，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依旧难掩喜悦，“我完成任务了。” 【……】 8820麻了。 第2章 小师叔 2208麻就麻在，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是主角的仇恨值纹丝不动，还是一个硕大鲜红的零。 这不对劲。 2208想。 它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世界中主角的人设。 主角周独寒，生怀仙骨而生，被赋予众望，受到全族之力供养。若无意外，他应当是近千年以来，天元大陆上唯一一个接近于“仙道”的人。 可奈何有了意外。 等他要筑基那一日，方才知道，因千年前天地俱变，仙道印记磨灭，规则也破碎不全。 自变故起，往日的仙骨道体与如今的大道不合，再无突破的可能。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突破至筑基，无缘大道。 一夜之间，从云端到泥地。 从众星捧月的天子骄子，沦落到了被人人欺厌的废物。 周独寒被欺辱排挤，远离了家族，辗转拜入了上清宗门下，因为这废灵根无力修炼，只能在外门当杂役弟子。 因这番变故，他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是个冷漠决绝之人。 有恩涌泉相报，有仇睚眦必还。 根据数据精密分析，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主角，必定能获得一定的仇恨值。 2208又看了一眼。 仇恨值还是一个“0”。 难道是哪里出错了？ 2208转而看想了宿主。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中，林雪皎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他一紧张就会咬嘴唇，边缘处都被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 漂亮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茫然，唇角翕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我……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2208：【……】 算了。 可能是羞辱的还不够，加大力度试试。 2208指挥：【去试剑坪】 林雪皎踌躇了片刻：“可以不去吗？” 他刚刚骂了周独寒。 万一周独寒发怒要打他怎么办？ 一想起周独寒那结实有力的手臂，宽大炽热的手掌，林雪皎的尾椎骨就升起了一阵震颤的感觉，咽喉间也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呜咽。 ……呜。 2208冷酷：【不行】 林雪皎张了张嘴唇，认命般低下了头，诺诺道：“……好吧。” 林雪皎一步一顿，缓慢朝着试剑坪挪动着。 2208欣慰地想，虽然它接受的这个新人看起来是笨了一点，但还算是听话。 只要它在背后指挥，可能能把主角拿下。 这么想着，2208挥斥方遒：【你听我的，只要这么做，主角肯定会拳头硬了】 拳头一硬，仇恨值不就滚滚就来？ 林雪皎小脸一白，眼眶里含着热泪：……呜呜，好可怕。 …… 云浮山上拢共就这么点地方，就算林雪皎走得再慢，试剑坪也近在眼前了。 试剑坪，顾名思义，是弟子们用来练剑的地方。 现在正是上剑术课的时候，上面一排排站满了人。 无论男女，皆着一身干脆利落的短打，青衣玉带，手握长剑。 劈、刺、斩、撩……剑刃破空，猎猎作响。 林雪皎怯怯地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找到了周独寒。 周独寒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周围的人都离得他远远的，无人愿意与他接近。 但他纹丝不动，丝毫不受影响，只沉心于手中之剑。 林雪皎盯着看了一会儿。 明明都是一样的铁剑，但在周独寒的手中却好像生出不同来，如臂使指，举重若轻，动作间都比别人飘逸一些，独具灵气。 许是林雪皎看得太久了，周独寒垂手收剑，望了过来。眼瞳沉沉，锐利无比。 林雪皎腿一软，第一反应就是缩了起来：“他他他他在看我……” 【……】 林雪皎唇角颤抖了一下：“怎么办？” 2208也在想该怎么办，在冷静了半晌后，它说：【请宿主牢记一点，你——是反派】 纤长浓密的眼睫闪动了一下，林雪皎迷茫了片刻，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飞快而小声地说：“我是反派我是反派我是反派……” 在重复了数遍以后，他终于鼓起勇气，从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一转身，措不及防地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林雪皎的下巴被磕了一下，因为他生来就胆小怕痛，顿时眼眶一红，细碎的泪珠从眼角冒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刚刚塑造起来的坚强顿时碎了个稀巴烂，根本就粘不回去了。 周独寒看着面前的少年。 小小的一个，肩膀也单薄得一手就能捏起。 鼻头小巧，连下巴都是盈盈一握，皮肤白得要命，轻轻一碰，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周独寒的眉头一拧，捏住了林雪皎下颌：“张嘴。” 林雪皎早就在2208那里看过了剧情，他要扮演的是一个恶毒反派，负责的剧情是欺负凌-辱周独寒。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周独寒打断了腿，绑着双手扔到了狼窝里面去。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终凄惨的死在了荒郊野外，葬身于狼口之中，连具全尸都没有。 这样一来，怎么能让他不怕面前的人？ 林雪皎的肩膀都在颤抖，因为怕得惨了，只能被迫听话地张开了嘴。 粗糙的手指在唇边游走。 指腹上布着一层老茧，硬硬的，摩挲的时候，带来了一阵细密的疼。 林雪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无力反抗，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周独寒垂眸望去。 少年的牙齿白净，像是一枚枚小小的贝壳，因为被迫张开嘴，樱桃色的舌尖伸了出来，不安地舔了舔唇角，亮晶晶的，像是被涂了一层甘甜的蜜。 周独寒松开了手：“没事，没有受伤。” 林雪皎的眼瞳雾蒙蒙的，也不敢看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独寒：“你过来做什么？” 林雪皎：“我……” 他也不知道。 【狠狠地羞辱他】 2208知道林雪皎不会骂人，还贴心地拿出了准备好的台词，还备注上了感情，【你轻蔑不屑地说：“外门的废物也配和本少爷站在一起练剑？”】 林雪皎：“……” 林雪皎的小脸绷起，努力装作轻蔑不屑的模样，但他刚刚哭过一次，眼尾湿红，说都说不利索。 说到一半，还打了个嗝，直接把词都全忘了：“外门的……也在……练剑？” 【……】 周独寒温声道：“是，我在此处练剑。” 2208努力补救：【你上下扫了周独寒一眼，冷哼了一声：“是谁让你在这里练剑的？脏了本少爷的眼，还不滚开！”】 林雪皎睫毛翻动，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轻轻地从喉咙里“哼”了一声，仿佛是在撒娇：“是谁让你在这里练剑的？” 这次台词是说对了一半，但气势全没了。 周独寒：“不必担心，代课师兄已同意我在试剑坪上旁听。” 2208终于爆发了：【……谁他妈担心你了啊！】 林雪皎无师自通，重复了2208的话：“谁……谁担心你了。”说着，还别过了脸去，乌发间的耳垂通红，像是不好意思了。 周独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并没有再说什么。 2208奔溃了。 明明台词都说的八九不离十，但出来的效果却是南辕北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它想要冷静一下。 【你先走吧】 一听到可以走了，林雪皎顿时反应过来了，跟个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只留下周独寒一个人站在原地。 周独寒正想要叫住少年，可中途休息时间结束，又要开始上课了。他垂下了手，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似乎还留下少年脸颊上娇嫩的手感。 怅然若失。 他还没来得及问，少年的名字是什么。 心思微浮，等到上课之时，便已经将那些旖旎的念头如数收起，专心于手中之剑。 周围练剑的人对视了一眼，生出了一些敌意，假装失手，故意刺了过来。 剑光锐利，毫无停留。 若是反应不及时，怕是连肩膀都要被戳出个血窟窿出来。 周独寒眸光一沉，手腕一转，丝毫不避让，反倒是迎了上去。 “叮叮”两声，剑刃交锋。 最终是使坏那人的手腕吃痛了一下，连剑都没有握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个动静不能说小，一旁的人都投来了目光，就连代课师兄也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那人捂住了手腕，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意：“没什么，我一时入了神，没有注意，不小心撞上了周师弟的剑。” 代课师兄看向周独寒：“是这般吗？” 周独寒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剑，缓声道：“确实如此。” 代课师兄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圈，还是将这件事定做了一场意外。他：“手不稳，连剑都握不住，留下来挥剑百次。” 那人应了下来：“是。” 代课师兄处理完了这桩小事后，就走开了。 那人捡起地上的剑，狠狠地看了一眼周独寒。 等休息的时间，相好的人凑上前来，窃窃私语。 “一个外门的杂役都这般嚣张，该给他点教训看看。” “可是他不行差踏错，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倒是有个注意……” “别卖关子了，快说！” “他虽行事有章法，但……要是遇到一个不讲理的主，也是有口都说不清。” “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小师叔了。小师叔的辈分高，向来看外门的杂役不顺眼，要是他想赶周独寒走，那是谁也拦不住。” “可是小师叔向来不来试剑坪……”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把周独寒引去小师叔的别院不就行了？” 第3章 急中生智 日头西斜。 待到千山雁飞尽，今日的课业就上到这里了。 弟子们凑做一团，三三两两散去，只有周独寒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不过他并不受影响，收剑垂手，与人流背道而行，自顾朝着山下走去。 上清宗分内门外门。 内门位于云浮山上，顾名思义，山峰纵横陡峭，浮空于云上，一低头就是万丈深渊。 而外门则是在云浮山下，那里灵气稀薄，住着的大多都是没有筑基的杂役，负责做一些种植洒扫的粗活累活。 上下相隔百步云梯，一上一下，艰难险阻。 每每练完了剑，周独寒都要趁着天色尚早，赶回到山下去。 刚走出试剑坪，身后传来了一声唤：“诶，你等等。” 周独寒回过头，看见代课师兄快步走来，拱了拱手：“师兄。” 代课师兄神色匆匆：“我有急事要办，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第三峰。” 还没等周独寒反应过来，怀中就被塞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盒子沉甸甸的，上了锁，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再一抬头，代课师兄已经不见了踪影。 试剑坪上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空旷一片。 周独寒掂量了一下盒子，脚步一转，决定先把东西送去第三峰，脚程快些，一来一回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云浮山上共有九峰，皆浮于云上，以条条锁链相连，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修为精湛者，可御空飞行，踏云携雾，自然畅通无阻。 像周独寒这般还未筑基者，便只能从这精铁锁链上通行。 半空中，寒风尤其凌冽，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周独寒提气而起，稳稳落在了锁链上，衣诀纷飞，穿过云雾疾行而去。 行至半途，脚下的锁链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 他回过头，想要看是发生了何事，可山巅雾蒙蒙，看不真切。 定睛一看，只能瞧见岸边人影闪动，不知在做些什么。看身形样貌，应当是之前与他起过冲突的弟子。 周独寒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手指紧紧握起，手背青筋迸现。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吁出一口长气。 锁链栈道供宗门弟子使用，一般人不敢在上面使用下作手段，还是先将东西送去第三峰，千万别误了下山的时间才好。 周独寒加快了脚步，直朝对岸去。 只他不知道的是，方才脚下的锁链晃动，悄悄地偏移了方向。目的地从第三峰，转为了第六峰。 第六峰上风景秀丽，四季如春。 走过锁链栈道，前方怪石嶙峋，遍栽琪花瑶草，复又行数步，云雾间仙山楼阁，光华万丈。 如此风水宝地，住的自然不是常人，而是上清宗宗主之子，宗门中的骄横跋扈的小师叔。 …… 如今这位小师叔正在上课。 林雪皎正襟危坐，双手搭在了膝盖上，做出了认真的模样。 但他实在是有些笨，没能听懂什么“阴鸷”、“暗芒”等反派的专业术语，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眼皮也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等2208说完了《反派的自我修养》的第二章时，林雪皎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窗外斜阳西沉。 一缕霞光披在林雪皎的后背，乌发蓬松，发梢落了一点玫瑰金，流光四溢。 他格外的乖巧听话，还在保持着坐正的姿势，下巴一点一点的，等垂到肩膀时，又惊醒了一下，尽力想要抬起头来认真听课。 但他实在是太困了，在重复了两次后，终于是自暴自弃，头一歪沉沉睡去，喉咙间还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跟只小猫似的。 【……】 2208恨铁不成钢：【林雪皎！】 声音在耳边炸开。 林雪皎受了惊，慌乱地睁开了眼睛，连带着肩膀都颤了颤。他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睁着一双潮湿的鹿瞳，充满了茫然。 【刚才说的《反派的自我修养》，你听懂了吗？】 卷翘的睫毛忽闪，林雪皎咬住了唇角，挤出了一道小声：“嗯……我听懂了。” 他刚睡醒，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湿漉漉的，像是一拧就会滴下蜜汁来。 2208将信将疑，决定考一考：【《反派》第二章的内容是什么？】 林雪皎轻轻“啊”了一声，手指揪着衣角，努力地回想着。吭哧吭哧地想了半天，最后憋住了一句：“……我忘了。” 2208：【……】 林雪皎听2208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不起……”他的鼻尖微微发红，卖力地说，“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会听你的话的……” 2208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这个宿主看起来是笨了一点，但胜在听话这一点上。 总比别的宿主自作主张，直接把剧情给整崩了要好。 2208一时上头，说：【没事，记不住就算了】 林雪皎眼中闪烁着微光：“真的吗？” 说出的话已经不能收回，2208只能眼一闭心一横：【真的，你只要听我的，走完了剧情就可以了】 林雪皎用力点了点头。 2208正要说说接下来的剧情，低头一看，林雪皎的脸颊通红，头发散乱，唇角还带着可疑的水渍。 沉默片刻：【你先去洗个脸吧】 …… 隔壁不远处就是浴池。 林雪皎的身上乱糟糟的，干脆就直接去洗了个澡。 山上的温泉水引入池中，硫磺的气息散开，水面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林雪皎怕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坐在水池边上，只将一双脚探入其中。 脚尖慢悠悠的划过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林雪皎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 2208严肃地发布了任务：【请宿主完成第二个任务：抓到误入第六峰的主角，让他跪下认错】 林雪皎还在半睡半醒间，反应慢了一拍：“啊……？” 【请宿主注意，这是一个关键的剧情点 周独寒遭人算计，误闯入了第六峰，得罪了嚣张跋扈的小师叔——也就是宿主你，你蛮横不讲理，要让他跪下认错。】 林雪皎咬住了手指，迟疑道：“那……他跪下认错了吗？” 【没有】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 【但是因为周独寒不肯跪下，你心中恼怒，打了他一掌，让他受了重伤。】 林雪皎一听就感觉到了不妙，结结巴巴地问：“然、然后呢？” 【周独寒睚眦必报，后来砍了你的右手，当着你的面喂给了狼】 林雪皎一想到这个画面，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呜呜。 好吓人。 林雪皎挣扎了一下：“能不打他吗？” 【不能，这是收集仇恨值的最好时机，请宿主不要错过】 林雪皎：“……呜。” 【注意注意，周独寒已经抵达门外了】 林雪皎的第一反应是——他把自己的右手给藏了起来。 【……】2208下指令，【去找周独寒】 因为右手被林雪皎藏在了身后，站起来的时候格外的费劲，好不容易站稳了，又忘记浴池边上扔着换下来的衣服，被绊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惊呼。 “呀！” 声音在空旷的浴池回荡，格外显著。 2208在耳边催促：【周独寒快来了】 话音落下，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可越是焦急，就越容易出错。 林雪皎整个人都陷在了锦绣玉堆里，衣带缠绕在了身上，怎么也解不开。 他顾得上这边，顾不上那边，急得鼻尖上都冒出了点点汗珠。 于是等周独寒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了衣服堆里。 周独寒迟疑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道：“我奉师兄之命，前来第三峰送东西。” 林雪皎终于挣脱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连忙说出了台词：“什么……什么第三峰，这里是第六峰。” 他抬头瞪了过去，努力露出一丝凶意。 但落在周独寒的眼中—— 少年的黑发散了下来，如同海藻一般浓密，更衬得脸颊小巧如玉盘。 刚出浴池里出来，他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鼻头上的一点汗珠微微颤动，莹润剔透。 这一眼望过来，水光潋滟，顿时让人想到了林间的小鹿。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是你。” 林雪皎怔了一下。 怎么周独寒不按台词来？ 按照剧情，被质问了以后，周独寒理应解释，他再往下接话才是。 现在没按照流程来，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你……”林雪皎终于聪明了一回，急中生智，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独寒看了一眼怀中的匣子：“我来送东西。”他的目光一沉，“看来是送错地方了。” 他听闻过第六峰的名头，这里住着一位辈分极高的小师叔，脾气……不怎么好。 想来那些人要让他误闯第六峰，得罪了小师叔。 若是小师叔一怒之下要将他赶下山去，怕是没人能阻止。 周独寒心思转过，又望向了少年，温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台词又对不上了。 林雪皎急得耳朵尖都红了，想要问问2208该怎么办，可一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打了个喷嚏。 门敞开着，冷风一直往里灌。 林雪皎就只着了一身单衣，怪不得被吹得瑟瑟发抖。他抱住了肩膀，脚趾动了动。 周独寒也来不及去问更多，捡起一旁的衣服，就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青年的体温靠近，气息炽热。 林雪皎拉了拉衣领，下巴往里面缩了缩，只露出了一双皎洁分明的眼睛。 周独寒声音沙哑：“好点了吗？” 林雪皎感觉很不好。 他好像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眼睫一闪，泪意就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周独寒却误会了，以为他还觉得冷，于是伸手揽过了他的肩膀。 少年的肩膀瘦弱，肩胛骨突起分明，在手掌的痕迹。 周独寒手掌微微用力，按住了肩膀，指腹还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似乎能感受到下方光滑的肌肤——比上好的玉还要细腻。 2208本来打算等着剧情过了再说，可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就现在，给他一掌！】 占宿主便宜，这忍不了！ 林雪皎还反应过来，动作更快一步。 啪—— 清脆的一声响起。 手掌落在了周独寒的脸上。 2208：【……】 是给他一掌。 不是给他一巴掌。 虽然只相差了一个字，但意义完全不同，就连气氛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第4章 进来 林雪皎的右手还扬在了半空中。 这么一动，肩膀上披着的外袍滑落了一角，一道秀气精致的锁骨凸起，像是盛了一捧水光。 卷翘浓密的眼睫闪动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他他……打了周独寒。 林雪皎的手指局促地动了动，往后藏了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周独寒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脸颊侧向了一边，脸上冷了下来，眼底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呜……好可怕。 林雪皎想到2208所说的剧情，下意识地想要跑走。 可是他实在是不争气，腿软得动不了，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周独寒慢慢地侧过脸。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点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冒出。 周独寒的眉心一拧，自然流露出了一点戾气。 林雪皎一个激灵：“我、我……” 脚趾蜷缩了起来，连站都站不稳了，他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力反抗，只能闭上了眼睛。 气息靠近。 林雪皎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要打他吗？ 应该是要的，毕竟他给了周独寒一巴掌，要打回来也正常的。 只是……他怕疼的。 很怕很怕。 所以，能不能轻点？这样的话，忍一忍就好了。 林雪皎死死咬住了唇角，因为太过用力，柔软的唇瓣上留下了一圈牙印，红肿湿润，像是被怎么过了一样。 他等待了片刻，终于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 “……对不住。” 唉？ 和他想的不一样。 林雪皎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怔怔地看着。 周独寒伸手想要抚平那一头蓬松凌乱的发丝，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对不住，是我冒犯了。” 林雪皎习惯性地说：“没、没关系的……” 2208突然出声打断：【不行！】 林雪皎只好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了张唇角，隐约可见一截樱桃色的舌尖。 周独寒的目光一沉。 2208在心中尖叫了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宿主这么听话，都按照安排来的，但偏偏就能让剧情崩的一塌糊涂，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现在是骑虎难下，就算剧情崩了，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走。 2208深吸一口气：【让他跪下道歉】 林雪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吃痛地皱了皱眉：“啊……？” 【跪下道歉】 林雪皎怯生生地看了一眼。 站在对面的青年身体颀长，肩膀宽阔，因他常年练剑，薄薄一层粗布麻衣下，手臂结实有力，就算隔了这么远，也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气息扑来。 林雪皎含着热泪，心想：这么有力气，打人也一定很痛。 他心头砰砰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小声地抽气：“你……跪、跪下道歉……” 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若不是周独寒靠得这么近，都要听岔过去了。 跪下道歉？ 周独寒的肩背挺直，骨头极硬，向来只跪天地亲师。在落魄后，也有人要用此来折辱他，让他当面跪下，自断傲骨。 那些人一个个面目可憎，嚣张跋扈，周独寒宁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让他们如愿。 可……面前的少年却与那些人不同。 明明说着这般嚣张的话，嗓音却是抖的，眼尾浮了一层红，眼中含着水光，将坠未坠。 像是被欺负地狠了，只能这般撑起胆子，颤巍巍的狐假虎威。 如果他不按照这样做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哭出来的。 周独寒目光一凝，上前一步。 林雪皎慌忙向后退去，呜呜哀求：“别打我……”一时间忘了身后还堆着一地的衣物，被绊了一下，“咚”得一下跌坐在了地上，疼得连眼泪都忘记流了，只是一个劲的呜咽，连鼻尖都被憋得通红。 周独寒轻叹了一口气，半跪在了边上，说：“对不起，我认错。” 林雪皎愣愣的，在呆了一会儿后，打了个哭嗝，在心里说：“怎么办，他认错了。” 2208：【……】 它看到了。 还能怎么办呢？ 2208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冷漠决绝的主角这般的好说话。 分明是在羞辱主角，可他却能面色不改地应下来。 任务已经完成了，但一看，主角的仇恨值还是明晃晃的零，十分顽固，纹丝不动。 2208也想哭了。 林雪皎还没等到2208的反应，先等来了周独寒的问话：“还站得起来吗？” 林雪皎一手撑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来，可实在是使不上劲，轻轻摇摇头。 周独寒问：“疼不疼？” 林雪皎小声地说：“……疼。” 周独寒又问：“哪里疼？”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没说话。 周独寒：“脚疼？”一边问，一边捉住了衣底下的脚踝。 林雪皎刚洗过脚，脚背白生生的，就连脚趾都是粉嫩的，不安地蜷缩了起来：“不、不疼。” 周独寒垂眸，顺着脚踝一路摸了上去，像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林雪皎只觉得一股炽热的气息从脚底升了上来，掀起了一阵痒意，让他难以适从。 “不、不要……”他慌忙道，“不是这里疼。” 周独寒松开了手：“那是哪里疼？” 林雪皎声如细丝：“屁、股疼……”这话实在是说的太不好意思了，低垂下了头，只见蓬松的乌发间，耳垂上晕开了一抹红。 周独寒也怔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掩饰了异样：“我扶你起来。” 伸手一拽，将林雪皎拉了起来，又捡起地上的衣服，将人裹了起来。 许是因为刚才说得话，周独寒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林雪皎的后腰。 雪白的单衣覆盖下，腰窝凹下去了一个弧度，往下去，又陡然饱满了起来。 盈盈一握，像是一轮新月。 周独寒发誓自己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在穿衣过程中，难免有些碰触。 手指在上面轻划而过，只觉得手下滚圆挺翘，鼓囊囊的，如同熟透的了蜜桃，一掐就都是蜜水。 周独寒心头一动，面上却纹丝不动，松开了手：“好了。” 林雪皎轻轻“哦”了一声。 周独寒的目光一扫而过，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是受代课师兄所托，前去第三峰送东西的，现在却阴差阳错来了第六峰。 第六峰上住着小师叔，据说脾气不太好，极为难缠。若是遇到了，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周独寒道：“我要去第三峰。” 林雪皎磕磕巴巴地说：“……哦，那你快走吧。” 周独寒并没有走，还是杵在那里，高高的个子，格外地碍眼。 林雪皎偷偷瞅了一眼，却被抓了个正着，连忙又垂下了头，手指用力地揉着衣角。 怎么还不走啊？ 周独寒的语气平静：“我先送你回去，你住在那个峰？” 上清宗的弟子大多都住在第三峰，少年这么笨，想来是走错了路，误来到了第六峰。 要是被那位小师叔撞见了，怕是要害怕得直掉泪珠子。 林雪皎茫然地“啊”了一声：“我、我就住在这里。” 周独寒的眉心一揉，缓声试探着开口：“……小师叔？” 林雪皎对上了他的视线，含糊地说：“是、是的。” …… 第六峰上尤其安静。 在把林雪皎送回来以后，周独寒就匆匆离去，前往第三峰送东西，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了。 夜幕将深，月上柳梢。 林雪皎跪坐在了窗前，黑发垂在了肩膀上，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气息。 一樽莲花灯放在小桌上，淡而轻盈的珠光落在了他的眉眼间，显得 昳丽精致。 纤细白皙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从喉咙间发出轻轻一声：“……2208？” 【我在】 林雪皎小心翼翼地问：“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2208沉默了。 林雪皎有些忐忑，声音越发地轻：“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2208：【……没有】 林雪皎的舌尖卷了一卷，抵上了上颚，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有些含糊：“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2208能说什么？ 林雪皎很听话，让他做什么都做了。 可偏偏周独寒失控了，压根就不按照安排好的剧本走。 也不能完全说是没有按照剧情走。 毕竟打也打了，跪也跪了。 但是仇恨值就是一动不动。 就算是2208想破了头，也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沉默中，林雪皎鼓起勇气，说：“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和我说。”说着，他不好意思地低垂下了眼睫，“我知道我不聪明，但是……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2208泪目了。 看看，多么好的宿主！ 乖巧听话，这不比那些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宿主好一百倍？ 剧情崩了，肯定不是宿主的问题。 让它好好想想，怎么把现在的剧情给圆回来，把缺失的那些仇恨值给补回来。 骂主角，让主角下跪，这些招式好像不太够用了。 现在不能拘泥于剧情，必须要下狠手了。 2208咬牙切齿：【必须好好羞辱周独寒】 林雪皎点头：“嗯。” 2208越说越激动，声音高昂：【要让他难堪，窘迫，当着所有人的面丢脸，被人嗤笑，直不起腰来！】 林雪皎：“嗯……那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 林雪皎的眉眼间一片空白，茫然的张着小嘴：“简单吗……？” 【你收他做奴仆】 【逼他给你宽衣梳头，给你跪地穿鞋，贴身伺候左右】 【让他给你舔、脚！】 林雪皎：“……” 【怎么样？像周独寒这种自尊心这么强的人，肯定受不了这样的折辱，必定恨你入骨。】 【只要这么做，他肯定对你拳头硬了】 【你觉得怎么样？】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觉得不怎么样。 听2208这么说，越是折辱周独寒，到时他的下场就越惨。 他怕疼。 刚才跌了一跤，到现在尾椎处还阵阵的疼。 这样都疼得让他直抽气了，一想到之后要被周独寒这样那样的对待，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在敲了两声后，又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声音：“小师叔？” 是周独寒回来了。 林雪皎正赤脚坐在美人榻上，乍一听见这声音，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角，将一双白玉般的脚塞到了衣服 看起来，活像是怕周独寒如2208所说的那样，过来……对他的脚做些什么。 做完了这些，他方才颤着声说：“进、进来。” 第5章 不要舔 夜深露重。 周独寒来去匆匆，连衣摆都被雾气给打湿了，风一吹，就感觉到了森森寒意。 送完了东西，他本应该赶回到山下去。 毕竟内门外门有别，若无特殊情况，外门弟子不好在云浮山上过夜。 但在经过条条锁链栈道的时候，竟鬼使神差的，走向了第六峰所在的方向。 吱嘎—— 门应声而开。 隔着一扇云母屏风，可见一道身影蜷缩在窗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脚步一顿，周独寒迟疑道：“小师叔？” 话音方落，就见那身影动了动，发出了窸窣动静，细细弱弱的回了一声：“……嗯。” 周独寒忖度片刻，垂首道：“误闯了小师叔的第六峰，是我之过，还望小师叔宽恕。” 林雪皎下意识地就想要说“没关系”。 他一向是这么软绵好说话。 就算是被人欺负了，也一直都是懵懵懂懂，连委屈都要慢上半拍。连个报仇的念头都不敢有，就算被人欺负地狠了，也只是偷偷抹眼泪。 正是因为性格软弱，生得又漂亮，看起来还有些笨，让别人一看就想狠狠欺负。 没想到现在偏偏穿成了书中的恶毒反派，还要反过来去欺负主角。 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2208一看林雪皎又要傻乎乎、软绵绵地答应下去了，连忙提醒，让他保持住恶毒反派的样子。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小声“哦”了一下，努力正襟危坐，板着一张小脸，重复着2208告诉他的话。 只是他底气不足，话也说得不是很利索，磕磕巴巴的：“你扰了第六峰的清静，冒犯了我……这都不是小事，岂有一句话就轻轻揭过的道理？” 周独寒眉梢微微一扬：“小师叔待如何？” 林雪皎意识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宗门自有规章戒律，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身为正道宗门，上清宗自然有许多的繁文缛节，定下了条条框框，对外门弟子尤其严苛。 重则逐出山门，轻则仗责。 刚拜入上清宗的时候，周独寒在这戒律上吃过亏，受了两次责罚，便特意将门规熟读吃透，反过来钳制了那些想要为难他的人。 现在这么一说，他立刻将那一条条的规矩过了一遍。 误闯山门，惊扰了小师叔沐浴，还不小心冒犯了……这算是犯了那条清规？ 想来，就只有以下犯上这一条了。 最多就是受鞭二十，算不得什么。 周独寒敛眸：“全凭小师叔处置。” 随后，他听见一道清软的，湿乎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我就罚你……留在第六峰当奴仆。” 周独寒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惩罚”，怔了一下：“不知这当这奴仆，要做什么？” 林雪皎捏住了衣角，声音不自觉地打颤：“宽衣梳头。” 隔着一扇朦胧的云母屏风，依旧能看见一道纤弱的身影，低垂着头，乌发垂落，犹如上好的绸缎。发梢轻轻摇晃，像是在心间挠了一下，生出了一点痒意。 周独寒的喉间一痒，压住了想要咳嗽的欲-望。 林雪皎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咬住了唇角，声音也逐渐轻了下去：“还有……给我跪地穿靴，伺候出行左右。” 周独寒的目光微微一凝。 门半敞着，夜风呼呼吹过。 林雪皎的手指搅动着，若不是力气太小，都要把衣角给揉碎了。 他心想，这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让周独寒给他宽衣梳头，跪地穿靴，确实很羞辱人。 他吸了吸鼻子，自发地降低了要求：“实在不行，就……算了？” 岂不料，周独寒回道：“无妨，我冒犯了小师叔，犯了规诫，自是当罚。小师叔说的这些……”他顿了顿，“自然全是分内之事。” 林雪皎如释重负紧绷着的肩膀却松弛了下来，这一放松，方才感觉到唇角一阵火辣辣的疼。 想来是刚才太用力了，咬出了一道齿痕。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过唇角，留下了一道水亮湿润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在室内响起。 林雪皎抬起头，见云母屏风上的身影逐步靠近：“你……你过来做什么？” 周独寒的语气平缓：“前来服侍小师叔。” 话音落下，来人已经穿过了屏风，来到了小榻前。 莲花灯盈盈，身影落下，将林雪皎笼罩其中，难以动弹。 林雪皎的舌尖还搭在唇角上，颤巍巍的，如同嫩红软玉。他呆愣愣地看着，一时间都忘记收回来了。 周独寒的眼瞳一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林雪皎总觉得这目光太过于炽热，往里缩了一下，可是小榻上拢共只有这么点大的地方，藏也藏不到那里去：“你……” “咚”得一声。 周独寒单膝跪在了青石板上，一手搭在了小榻边。 林雪皎的目光垂了下来。 面前的手掌宽大粗糙，指节分明，一呼一吸间，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绷紧了下颌：“你、你做什么？” 周独寒的眼瞳沉静：“我来服侍小师叔穿靴。” 林雪皎拼命往角落里躲，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实在是楚楚可怜。 “不、不用……” 话还没说完，脚踝先被捉入了手中。 细细弱弱的一处，白生生的，犹如春日柳枝，盈盈一握。 周独寒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明显感觉到手中的脚踝颤抖了一下，连带着脚背绷直拱起，好似一条银鱼，随时都可以蹦出掌心去。 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想将这尾银鱼攥在掌心。 林雪皎止不住地呜咽：“呜……” 周独寒这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控，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小师叔骄纵跋扈，声名在外，就连他这般的外门弟子都有所耳闻。没想到，等真的见到了，才知道小师叔是这么一个软和娇弱的性子。轻轻一碰，就要流下泪来。 刚开始以为又是那些人为了针对他而使出的新花招，故意装出这副样子来戏弄他，想让他露出破绽，触犯宗门清规。 但现在他倒是不这么觉得了。 目光轻轻落下，手中的肌肤细腻，如同上好的白玉。 毕竟……没必要为了他这个外门弟子，付出这般的代价。 周独寒松开了手，哑声道：“冒犯了。” 林雪皎连忙抽回了自己的脚，揉了揉脚腕。 他的皮肤嫩，稍稍碰一下就会留下痕迹，现在上面浮现了一道殷红的指痕，尤其显眼。 2208在骂人：【臭不要脸，你快骂他！】 林雪皎想要重复2208的话，但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眼睫一闪，倒是眼泪先冒了出来。 他憋了半天，从脖颈到耳垂处都红了一片，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你出去！” 周独寒看了一眼，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还不忘关上了门。 等到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林雪皎才动了动脚踝。 2208气的尖叫：【他这么能这么不要脸！啊，都让他当奴仆了，竟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雪皎带着些哭腔问：“那怎么办？” 2208也不知道。 按照原著剧情，周独寒出身世家，从小金尊玉捧，不料一朝变故直接由云顶跌落泥地，身份、地位、修为……什么都没了，只留下一身的傲骨不肯屈服。 这样的人，尤为自尊。 有恩必还，有仇必偿。 按道理来说，都这样折辱他了，仇恨值必定“蹭蹭”得涨。 怎么现在一番操作下来，都还是一个刺眼的零蛋？ 2208咬咬牙：【加大力度！】 肯定是力度不够。 一次不够，就来第二次！ 林雪皎眼泪汪汪：“还要来吗？” 他的脚踝上还残留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似乎还能感受到青年那有力而宽大的手掌在上面游走。 又痒又奇怪。 他打了个颤，小腿一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2208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让他乱摸？】 林雪皎又想哭了。 可是……他是按照2208的话来做的。 再说了，明明他是反派，应该欺负别人才对，为什么总是在被欺负？ ……呜。 2208看宿主一副泪眼蒙蒙的样子，心一软，转移了目标：【不怪你，都是周独寒的问题！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雪皎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先打了个哭嗝：“可是……是我说要让他跪地穿靴的呀。” 2208：【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2208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了半天，都接不上话来。 它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再好好讨论怎么收集仇恨值的事情，结果一看，林雪皎已经趴在小榻上睡着了。 他被折腾了一通，眼尾还带着湿润的泪光，脸颊红红的，柔软的唇瓣微张，发出了轻浅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心蹙起，睡得有些不安稳。 2208：【……】 算了。 明天再说。 …… 这一觉睡得确实不太安稳。 林雪皎做了一场噩梦，梦见在林间被一匹恶狼追逐。 那恶狼足有一人多高，四肢粗壮狰狞，鬃毛茂盛，跑起来的时候矫捷有力。 他跑不过，被恶狼扑到在了地上。 浓郁热烈的气息迎面涌来，让人难以呼吸。恶狼咧开了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他以为就要沦为恶狼的盘中餐，侧过头，紧紧地闭着眼睛。 恶狼在脖颈间磨蹭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他怕极了，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只是紧紧地缩着脚趾。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他怯怯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正好见到恶狼弯下腰，竟然……含住了他的脚趾。 恶狼的舌头粗糙，还带着小小的倒刺，卷过脚趾的时候，刺痛又酸麻。 要是直接一口咬下去也就算了，这恶狼偏偏不这么做，而是慢条斯理的，像是要仔细品尝一般。 …… 林雪皎几乎是哭醒的，含着一汪泪，慌忙坐起来摸了摸脚，确定十个脚指头都好端端的待在上面，才松了一口气。 他靠在了软枕上，拍了拍胸口。 原来是在做噩梦，虚惊一场。 但是他这一口气松的太早了，没过多久，就见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林雪皎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周独寒：“小师叔不是责罚我当第六峰的仆从，要为小师叔宽衣梳头、跪地穿靴吗？” 说着，他竟直径走了进来。 林雪皎刚从噩梦中醒来，反应慢了半拍，就这么呆愣愣地坐着，一双赤白的脚就这么露在被子外面。 那双脚实在是太白了，脚趾滚圆，指甲盖都是粉嫩嫩的，一下子就攥走了目光。 周独寒止不住看了一眼。 许是这视线太过于直白，林雪皎一下子想到了昨夜2208说的话，再加上那一场古怪的噩梦，他哆嗦了一下：“不、不要舔我的脚。” 周独寒的目光一深。 一个念头从心中闪过。 ——也不是不行。 第6章 对不起 也许是察觉到了周独寒心中的念头，那滚圆玉润的脚趾轻轻一颤，生出了一抹薄红。 看起来倒是更加可口了。 周独寒的手指动了动，掩饰般咳嗽了一声，终究还是将这个古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单膝跪了下来，自然而然地要为林雪皎穿袜。 明明做的是伺候人的活，但他却格外认真，看不出一点勉强。 反倒是林雪皎格外地不适。 那粗糙宽大的手指蹭过脚心，带来阵阵痒意，他紧紧咬住了唇角，这才不至于没出息地发出呜咽声。 等到一双袜子穿完，他的脖颈处已然红了一大片，犹如熟透了的桃子一般，水灵灵的，让人想要剥开碍事的衣物，咬上一口尝尝味道。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声音一哑：“我替小师叔宽衣。” 林雪皎一慌，连忙揪住了衣领：“不、不用了……”他的耳根红了起来，一路蔓延到了脖颈下方，肩膀蜷缩了起来，躲在了角落里，怯生生地拒绝，“我自己来……” 周独寒慢条斯理道：“身为第六峰的奴仆，这些自然都是分内之事。” 林雪皎急得都要哭了。 但他的性子软绵，总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 青年俯身靠近了过来，气息浓烈，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几乎让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林雪皎一紧张，体温不自觉地升高，唇颊传来阵阵滚烫，昏头转向的。 在慌乱间，他灵光一闪：“你不去上课吗？” 周独寒停下了动作。 林雪皎小声地提醒：“剑术课……” 周独寒垂眸看去。 少年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唇角薄红，许是太过于紧张，整个人看起来都湿漉漉的。 要是再靠近一步，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周独寒见好就收，还问了一句：“小师叔不去吗？” 林雪皎拼命摇头：“不、不了。” 周独寒缓声道：“那还请小师叔容许我去上剑术课，暂时不能侍奉左右。” 林雪皎巴不得他快点走，用力点了点头。 快走快走。 他的目光一直跟着周独寒，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方才收回了目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 在小师叔关切的目光中，周独寒神清气爽地离开了第六峰。 等到了试剑坪，那处早就站了三三两两的弟子，正凑一起说小话。 周独寒一来，那些人都停下了交谈，或走到一旁，或轻蔑地哼了一声，显然都在排挤他。 其中两个人的脸上还闪过了异样。 在他们看来，昨夜周独寒误闯了第六峰，冒犯了小师叔，闹出的动静必定不消。 怎么现在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周独寒的目光沉沉扫过，将那两人的模样记住，脚步一转，直径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过多久，代课师兄来了。 今天的安排似与往日不同，代课师兄并没有教授新的剑招，而是垂手而立，道：“后山的月夜草要成熟了，你们的剑术课也上得差不多了，不如前去试炼一番，摘取月夜草。”他望了一眼众人，继续道，“谁采摘的月夜草药性最好、最为完整，便可在考评上得一‘优’。” 此话一出，众人皆骚动了起来。 上清宗门规森严，上下分明。 除了内外门之分以外，内门的弟子也有所区别，并不是进了内门就可以高枕无忧的。 如今试剑坪上的这一批弟子，都是今年方才筑基的，是为最普通的内门弟子，若是考评得优，说不定能拜入金丹真人的门下，更进一步，成为精英弟子。 不仅身份地位不同，每月得到的资源也是截然不同。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激动。 相比之下，周独寒倒显得格外冷淡。 毕竟他是外门弟子，内门的考评与他无用。 代课师兄也想到了这一点，独独看向周独寒，迟疑片刻：“后山危险，你尚未筑基，还是算了……” 话还没说完，就有弟子故意道：“周师弟的剑术一向精湛，师兄何不也给他一个机会？” 旁人帮腔：“就是，若是不让周师弟前去，岂不是要明珠蒙尘？” 也有人窃窃私语：“学了剑招不用，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外门去当他的杂役。” 此话一出，代课师兄不免为难。 去或不去，都是十分棘手。 去，后山有妖兽出没，一个尚未筑基的弟子前去，既有可能受伤。 不去，那周独寒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试剑坪上课了。 还未等代课师兄决断，周独寒就先一步出来，应了下来：“我愿去后山采摘月夜草，还望师兄许可。” 这话中的意思，他是自愿去的，就算有死伤，也与代课师兄无关。 代课师兄点头许可：“好，若是你能采摘一株完好的月夜草，我便荐你参加外门遴选。” 外门晋升外门，有两条路。 一是突破筑基，自然成为内门弟子；二是参加遴选，通过比试，第一名者也能进入内门。 听到这话，其他弟子冷笑了一声。 后山危险重重，月夜草旁有伴生妖兽守护，别说采摘品相完好地月夜草，能全须全尾地出来都算是好的了。 …… 暗潮涌动。 所有人都觉得周独寒这次有去无回。 但只有林雪皎知道，这次后山一行，周独寒不仅夺得鳌头，还得到了独属于他的机缘。 自此，龙从浅滩起，遇风便飞天。 不过这段剧情和林雪皎没什么关系，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第六峰，不用再去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林雪皎放松了下来，趴在窗口，轻快地哼起了小曲，一双脚搭在床榻边上，时不时地晃着。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保持太久，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2208：【你要去】 正在晃动的脚尖停了下来，林雪皎瞪大了眼睛，茫然地张了张嘴：“啊……？” 2208沉默了片刻，字正腔圆地提醒：【请宿主获得主角仇恨值，目前进度0/100】 林雪皎的眉心蹙了起来：“仇恨值……”眼睫飞快地闪动，含糊地说，“可是，我已经在努力完成任务了呀。” 2208：【……】 任务是完成了，可主角的仇恨值就是纹丝不动，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前面两个剧情点没得到仇恨值，那后面必须得加倍补上，不然的话仇恨值永远都达不到百分之百了。 所以，该有恶毒反派的剧情得上，没有恶毒反派的剧情还得上。 2208接着说：【请宿主完成第三个任务：跟随主角一同前往后山，给主角拖后腿】 林雪皎重复：“拖后腿？” 【是】 【宿主要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给主角添乱、阻止主角取得机缘以及陷害主角，让主角置身于危险之中】 林雪皎怔了一下，眉眼间闪过了一点茫然，似乎难以理解这么复杂的话。 2208：【……具体情况，听我指挥】 林雪皎知道自己很笨，所以从来不去思考，系统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 前往后山摘采月夜草这事，对于周独寒来说，既是一个危险，也是一场机缘。 只要采到月夜草，便可得到代课师兄的推荐参加遴选，说不定能进入内门，更上一步。 于是，周独寒仔细准备了一夜，打算独自一人去后山走上一遭。 只是没想到，一推门出去，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外面。 林雪皎正望着脚尖打发着时间，忽然眼前一黑，一道身影落了下来，直接将他笼罩其中。 来人背光而站，看不清神情，只瞧见肩膀宽阔有力，气息炽热。 林雪皎紧张地咬住了唇角。 周独寒：“小师叔。”他心中意外，面上却是不显，“弟子正要向小师叔禀告——弟子要去后山两日，暂时不能在第六峰伺候。” 林雪皎轻轻“哦”了一声，捏着衣角，声若呢喃：“我和你一同去。” 周独寒刚开始还以为是听岔了，迟疑了一下：“什么？” 林雪皎的手指不停地搅动着：“……一起去。” 周独寒放缓了声音：“小师叔，后山野兽出没，十分危险。” 林雪皎小小声：“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去。” 就是因为危险，才能按照2208说的，给主角拖后腿。 2208侃侃而谈：【对于你来说，拖后腿这件事应该容易得很】 林雪皎：……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话。 但周独寒却误会了这意思，眉心先是一拧，随后缓缓舒展了开来。 小师叔竟然这般关切他，知道后山危险，竟眼巴巴地跟来。 想起昨夜的旖旎，他的瞳光一暗：“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雪皎懵懵懂懂，还不知这转变，只知目的达成，抿唇羞怯一笑，眉眼精致动人，皎皎生辉。 …… 后山。 顾名思义，是处于云浮山的后方。那里有一片宽阔的荒山，山峦连绵陡峭不绝，一眼望不见边际。 后山是上清宗用以磨砺弟子的地方，里面有灵草宝物，也有妖兽险地，每年都有不少弟子折损在这里。 不过修仙一途本就艰难险阻，危机重重，各人有各自的缘法，故而并没有人制止。 沿着小路进去，路边竖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刻“后山禁地”一行字。 待经过这块石碑，就真正地进入到了后山之中。 林雪皎期期艾艾地跟在后面，一走进去，顿时就感觉到周身温度一低，远处阴影攒动，一声狼啸穿破天际。 他的手指冰凉，不自觉地往周独寒所在的地方靠了靠。 周独寒回头看了一眼，叮嘱道：“小师叔，若是遇到了危险，不用管我。” 林雪皎嘴唇嗫嗫：“……好。” 得到了回答，周独寒这才放下了心。 往里走了一段，天色陡然一暗，四周阴风呼啸，风声尖锐，犹如鬼哭狼嚎。 林雪皎脸色一白。 呜呜，好可怕。 2208还在说：【右侧十丈，那里有一只狼】 林雪皎望了过去。 在阴暗的树林间，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亮了起来。 仔细一看，一只半人多高的狼趴在那里，尾巴垂在两腿之间，嘴唇裂开，腥臭的黏液止不住地往下滴。像是随时都会暴起，蹿出来咬断猎物的咽喉。 林雪皎腿一软，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 周独寒发现了异样：“怎么了？” 林雪皎的胆子向来很小，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现在和野狼对上了眼睛，直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2208还在指挥：【把主角推过去】 为了活命，把主角推入狼口——这怎么看，都是恶毒反派要做的事情。 它就不信了，都这么害人了，主角的仇恨值还会纹丝不动？ 可是林雪皎实在是被吓得狠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耳边嗡嗡作响，都不知有没有听见2208的话。 周独寒脸色一沉，意识到了什么，顺着林雪皎的目光望去。 眼看着就要发现那匹藏在暗中的狼，2208急了，拉高了声音：【把周独寒推过去！】 林雪皎终于反应了过来，伸手用力一推。 只是他本就害怕得要死，小腿肚还打着颤，这一动，不仅没能推到人，反倒是自己踉跄了一下，与周独寒擦肩而过，朝着前方跌了过去。 就在这时，野狼发出了一声咆哮，后腿一蹬，凶光一闪，直接扑了上来。 看起来，倒像是林雪皎要去挡狼口似的。 在这一刻，眼前的一切都被放慢了。 林雪皎跌在了地上，膝盖生疼，一抬头，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咫尺，獠牙锋利，一股腥臭味迎面而来。 林雪皎直接被吓傻了，动弹不得。 就在即将与狼口来个亲密接触之时，一道剑光闪过，野狼发出了一声惨叫。 野狼受了伤，凶意迸现，转移了目标，盯上了周独寒。 周独寒的右手垂下，手稳稳地握住剑柄。 他受体质所累，一直难以筑基。 但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依旧日夜不缀地修炼，比旁人还要刻苦百倍。 旁人练一剑，他便练百剑。 水磨似的，一日日积累着，只待有一日，遇风既化龙。 白芒一闪。 野狼哀鸣一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声息。 周独寒重重地喘息了一声，缓步走到了林雪皎的面前，伸出了手。 林雪皎抬起头，眼泪汪汪，手一直在颤抖。 周独寒凝眸片刻，干脆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待到了安全的地方，方才停了下来。 他上下一扫，卷起了林雪皎的裤腿，露出了纤瘦的小腿，膝盖上一片青紫，伤口斑驳，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玉微瑕，让人心生不忍。 周独寒问：“疼吗？” 林雪皎这才从方才的恐惧中清醒过来，嗓音打颤：“疼……” 周独寒按住了小腿：“小师叔，我帮你处理伤口。” 林雪皎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阵刺痛传来，他惊呼了一声，像是一尾上岸了的鱼，想要扑腾。 但他被一双大手按住，怎么也挣扎不了，只能发出细碎的呻-吟。 “不、不要……” “疼……轻点……呜呜……” 许是太疼了，鼻尖出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亮晶晶的。脚趾紧紧蜷缩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周独寒的目光越来越深沉，明明只是简单的处理伤口，却也冒出了汗来：“小师叔，别动，越动越疼。” 林雪皎抽泣了一下：“真的吗？” 周独寒：“真的。” 于是林雪皎就乖乖不动了，就算再疼，也只是咬住唇角强忍着，乖得不像话。 周独寒清理完伤口处的碎石与尘土，仔细上药，为了转移注意力，问：“小师叔怎会摔倒的？” 林雪皎不会说谎，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一句：“对、对不起。” 周独寒：“嗯？” 林雪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好，2208给他出谋划策：【一个恶毒反派的正常流程——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直接让主角知道恶毒的一面】 2208对上了林雪皎眉眼间的迷茫，换了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告诉他，你是故意要推他的。】 林雪皎低垂下了头，不敢与人直视：“就是……就是我太害怕了，想把你推出去，挡住野狼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脸一红，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带着哭腔，“我是个坏人。” 2208：【……】 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7章 死期 林雪皎越说越不好意思，头垂得更加低，如果可以的话，都想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他是知道，被人欺负是多么的难受的。 设身处地的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林雪皎心里生出了愧疚，憋了半天，咬了咬唇角：“要不……你还是打我吧。” 他转过头，露出了皎洁白皙的侧脸，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残阳照落，风吹树枝呼呼作响。 在一片沉默中，周独寒终于动了。 林雪皎余光瞥见一道阴影靠近，心头一紧，用力地闭上了眼睛。眼睫止不住颤抖，显然是怕得极了。 他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 周独寒只是垂下了眼皮，仔细包扎着膝盖上的伤口。 林雪皎感觉膝盖上一凉，传来丝丝疼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独寒收手：“还能走吗？” 林雪皎尝试着动了动，这一动，立刻疼得他小腿绷直，不敢再轻易动弹。 他脸色一白，强撑着说：“能、能的。” 周独寒不吭声，转过身，半蹲在了上，露出了宽阔的肩膀。 林雪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 周独寒：“上来。” 林雪皎慢了半拍：“好、好的。” 他伸出手，搭上了面前的肩膀。 周独寒站了起来。 在惊呼了一声后，林雪皎的手臂用力抓紧，整个人紧紧地贴到了周独寒的后背上。 周独寒的呼吸微微加重，步履稳定地向前走去。 林雪皎的侧脸靠在了肩膀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下方的腱子肉起伏有力，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他似乎是被烫到了，直起腰来，想要离得远些。 可这一动，上半身一慌，差点就摔下来了。 周独寒伸手一托，稳稳将人托住，沉声道：“别动。” 林雪皎僵着身子不敢动了。 周独寒的手掌宽大炽热，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的，正好扶在了大腿内侧。 那里的皮肤格外的细腻敏感，在行走间，一颠一颠，怪痒的。 林雪皎不敢出声，只好时不时地小声抽气。 周独寒放缓了脚步：“那里不舒服？” 林雪皎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周独寒看不见，于是小声地说：“……没有。”他顿了顿，纠结地问，“我是坏人，你不生气吗？” 夜幕已近，在昏黄的光影中，传来了青年沉稳的声线：“坏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林雪皎皱起了鼻头，下意识地问：“真的吗？” 周独寒：“真的。” 林雪皎纠结了起来，支支吾吾：“可是、可是……” 可是他就是坏人啊。 还是专门欺负主角的恶毒反派。 只是他“可是”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周独寒停下了脚步，把背上的人放在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林雪皎坐在了上面，手指不安地蜷缩了起来，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一坐一站，这般更显得周独寒身材修长高大，背光而站，让人生出了惧意来。 他在偷偷看周独寒，周独寒也在看他。 经过了一番折腾，少年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鼻尖也还是红的，额前碎发散乱，眼瞳里像是含了一汪水，无论何时都是湿漉漉、怯生生的。 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稍微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得眼泪汪汪。 周独寒的眉心一动：“小师叔。” 林雪皎似乎正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迟钝而茫然地望了过去：“啊……？” 周独寒：“若是下次再遇到危险……” 话还没说完，林雪皎就急急道：“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周独寒哑然：“不是。”他缓声道，“若是有下次，尽管推我出去便是。” 林雪皎愣住了，过了半晌，才犹豫着说：“为什么？” 周独寒语气认真道：“我皮糙肉厚，自然不怕这些，要是伤了小师叔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林雪皎顿时坐立难安，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了。 林雪皎一直又笨又怯弱，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欺负、被耍得团团转了，不管怎么委屈，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偏偏就受不了别人对他好。 尤其是，他还要反过来欺负对他好的人。 林雪皎十分心虚，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 周独寒又道：“小师叔受了伤，在这里等我，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月夜草。” 说罢，没等林雪皎的回答，他就转身走入了林间。 呼—— 一阵冷风吹来，树影摇曳，犹如鬼影森森。 夜幕彻底黑了下来。 四周闪烁着荧光，应当是驱逐野兽用的药草 林雪皎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蜷缩成了一团，可怜极了。 【宿主】 林雪皎“嗯”了一声，带着些鼻音：“仇恨值……怎么样了？” 2208：【……还是零】 林雪皎垂下了头，眼睫微微一闪，充满了迷茫：“是我做的不对吗？” 2208很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但是它还是忍住了，在默然片刻后：【不是你的问题】 林雪皎的唇角一张一合，迟疑道：“那是谁的问题？” 2208毫不犹豫：【也不是我的问题！】 2208可是根据剧情，再经过缜密的数据分析，方才得出这么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宿主也很听话，执行了计划。 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的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就只有周独寒了。 2208得出了结论 ：【周独寒太不要脸了！】 林雪皎不明白，怎么就扯到不要脸上面去了？ 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2208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看来，来轻的已经不行了】 林雪皎意识到了什么，脚趾蜷缩了起来，有点想哭。 之前做的还算是“轻”的，那怎么样才算是“重”的？ 他隐隐生出了一点不安。 但因为性格柔弱胆怯，又不敢去反驳2208的话。 2208：【你听我的，这样，然后这样……你知道了吗？】 林雪皎哽咽了一下：“知、知道了。” …… 与此同时。 周独寒孤身一人步入了林间。 每走出一步，他脸上的温和神情就淡去一分，等到停下脚步的时候，眉眼间生出了一片冰冷的戾气来。 声音带了三分寒意：“出来。” 待到声响落下，暗中树荫晃动，走出了两道身影来。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在针对周独寒的两个弟子。 其中一个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在小师叔的边上。” 另一个人帮腔：“啧啧，你是没见那个样子——跟条狗一样。” “是了，他这样的废物，为了得到小师叔的庇护，还不得伏低做小，拼命去舔小师叔的脚。” 这两人本想激怒对方，只是话音落下，见到周独寒的脸色微微一变，倒不太像是生怒了。 那两人也没多想，冷笑了一声：“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别走了。” 后山危险重重，每年都有弟子折损在这里。 一个外门弟子，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多想，只会觉得是他自不量力，死了也活该。 他们两人早就看周独寒不爽了，怎么能放过这次好机会。 那人盯着周独寒：“也算是你运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果你好好待在小师叔的身边，我们也不敢动手，如此一来，只能说今日就该是你的死期。” “还好小师叔不在，我们可不想让小师叔知道。” 周独寒眉梢一扬，不见惧意，反倒笑了起来：“话说的不错。” 夜黑风高日，正适合……放火杀人。 他右手垂在身侧，剑刃微微颤抖。 不是在畏惧，而是在渴望着战意。 他早就察觉到了这两人的暗中窥视，故意孤身一人前来赴险。 周独寒轻叹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想让小师叔知道。” 小师叔胆小，必定是怕的。 心念一动，剑光闪过，倒映着月光。 光辉落在了周独寒的眉心，满是肃杀，与往日温和儒雅截然相反。 光影交错。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林间散开。 一道身影轰然倒下，在地上滚了一圈，一双眼睛惊恐地向上，他到死也不知道，周独寒的剑为什么会这么快。 当然快了。 他日日不缀，磨砺手中之剑，剑意锐利，这一剑，足以跨阶对敌。 周独寒垂下了手，一抹血光从剑刃处流淌而下，滴滴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另一个人惊慌而逃，脚步踉跄，活像是身后有厉鬼在追着一样。 周独寒转开了目光，并不着急去追，唇角噙着一抹冷意，缓步上前去。 夜幕深沉。 林间传来乌鸦的“嘎嘎”声，刺耳难听，如同在送葬一般。 最后，那人倒在了山丘上，依旧是死不瞑目。 周独寒低头看着，轻嗤了一声，任由尸体从山坡上滚下，逐渐消失在阴影中。 血腥味散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亮起。 想来，等不到明日，就会被野兽啃噬得一干二净，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独寒收剑，掸去肩头的浮尘，折返回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人要是自找死路，阎王也救不回。 …… 树林分开。 林雪皎缩到了角落，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是被冻的，也是吓的。 他怕黑。 尤其是在这般寂静的荒郊野岭，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吓到他。 咔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 林雪皎哆嗦了一下，拼命瞪大了眼睛，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等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后，他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跳下了石头，忍着痛疼，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 许是太过激动了，一时刹不住车，竟一头撞到了来人的怀里。 鼻子一酸，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像是安抚：“……小师叔。” 第8章 很好 周独寒周身的煞气尽数散去，手腕一抬，袖口顺势扯下，遮挡住了虎口的伤势。 方才那一战，虽取下了那两人的性命，但一来胜在对方轻敌，二来是剑术精湛，取了一个措不及防之快。 一番纠缠下来，他也并非是毫发无伤。 周独寒本不想让林雪皎发现，可这一动，反倒是泄出了一缕血腥味。 怀中的人拱了拱，似有所察觉，慢慢地抬起了头。 周独寒来不及收手，虎口处的一道伤清晰可见。 林雪皎盯着上面斑驳的血迹，唇角轻轻一颤。 周独寒眼瞳一暗。 手上的伤口狭长利落，一瞧就是剑伤。 同时后山又死了两个内门弟子。 只要是有心人得知，他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周独寒心头想着，若是小师叔提起，该怎么解释，方才能够撇清嫌疑。 过了片刻，林雪皎磕磕巴巴地问：“疼、疼吗？” 周独寒垂下了眼皮，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澄澈，水光潋滟。 少年轻轻吸气，眉头微微蹙起，倒像是伤在他身上似得。 原来只想问这个吗？ 周独寒心头一松，又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来，低声道：“不疼。” 确实不疼。 对于他而言，早就习惯了风霜，这么点小伤，根本不足挂齿。 本以为这么说能够安慰到林雪皎，没想到更惹得一双泪眼盈盈。 “怎、怎么可能会不痛呢？”他捧着周独寒的手，似乎是不忍心看见这么血呼拉碴的伤口，轻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独寒的手腕一颤。 受伤时都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被这么关切地注视着，倒是生出了不适来。 他沉默了下来。 林雪皎看了一会儿，忽然鼓起腮帮子，冲着伤口轻轻吹气。他做得认真，眼瞳一转，措不及防地对上了周独寒的视线，怔了一下后，不好意思地说：“吹吹……就不疼了。” 周独寒的手腕绷直，又缓缓松开：“是好多了。” 林雪皎抿唇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帮你包扎一下。” 还未等人同意，他就从怀中找出了一条巾帕，缠绕到了周独寒的手腕上。 一圈又一圈，他缠得格外仔细。 等到包扎好，上面的血迹都干涸了。 可以说是要是动作再慢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最后林雪皎认真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松开了手：“好了。” 周独寒一看手腕上飘荡着的蝴蝶结，唇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林雪皎也觉得不太好看，嗫嗫道：“要不……我重新绑一个？” 周独寒收回了手：“不必。”他转开了话题，“天色已黑，我们该去寻月夜草了。” 月夜草，喜寒喜阴。 此草生在山坳之中，常有伴生妖兽相护。唯有在月光大盛之日，方才抽芽开花。 顺着林间小路行去，前方豁然开朗。 腐草为萤，耀采于夏月。 林雪皎望着前方漫天荧光，嘴唇微张，发出了一声惊叹：“好漂亮。” 他看风景，有人在看他。 少年眉眼精致昳丽，肤色雪容，在荧光照耀下，皎皎生辉。仰头望去，下颌处干净白皙，犹如一轮新月。 在不知不觉间，就落在了人的心间。 在如此静谧的景色下，偏有人煞风景。 2208冷不丁地出声：【你做的很好】 林雪皎眼睫飞快地扇动了一下，没吭声。 2208继续说：【从之前的经验看来，普通的方法已经完全刺激不了周独寒了，我们必须要对症下药，下重药、下狠药】 【现在换个方式，先获取到周独寒的信任，在他毫不设防的时候，再从后面狠狠地捅他一刀】 【这样一来，就不愁他不恨你入骨！】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却被2208打断了，它兴致勃勃：【就这么继续保持下去！】 林雪皎：“……”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 接下来的路有惊无险，在穿过平原后，便找到了月夜草的痕迹。 月夜草生在了一处山洞间，山洞石壁陡峭，钟乳石从上垂下，湿冷的水气凝成珠，从半空中滴落，积少成多，形成了一处水洼。 林雪皎走在了后面，他的膝盖上的伤还疼，走起路来有些费劲，一瘸一拐的。 等他走到尽头时，看见周独寒半跪在一处空地上。 靠近去一看，一株兰草正在抽枝，茎叶摇晃，呈羽状，花瓣莹莹，散发出了月白色的光泽。 林雪皎认出，这就是月夜草。 今日月华大盛，月夜草正好成熟，花香幽静。 周独寒正在摘取月夜草。 像这般的灵草，必须要用特殊的手法采摘，在放入特定的容器中，才能最为完整地保持其药性。 只见他右手手指展开，捻住了月夜草的茎叶，拇指用力，灵气无声震荡，震落下方的泥土，将月夜草连根拔起，丝毫无损。 一离开土地，他立即便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玉匣，将月夜草放入其中。 玉匣合上。 冷气流转，月夜草栩栩如生。 周独寒轻吁一口气，站了起来。 取到月夜草后，就可以得到代课师兄的举荐，参加外门遴选。 只要能够参加遴选，他就必有把握夺得魁首。 他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如今机会已经尽在手中。 周独寒回过身，正要开口，余光突地瞥见了一道红光闪过。 一股腥风从背后吹来。 周独寒来不及多想，右手反拔剑而出，横挡在半空中。 一阵力道猛地撞来，直让他虎口发麻。 抽得空隙，他转过身，见一道阴影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兔子。 通常兔子都是小巧可爱的，但面前这只眼睛血红、兔牙锋利，身上的绒毛暗沉，打结成了一团，格外地狰狞。 周独寒手中的剑一沉。 这是守护月夜草的妖兽。 想来是出去觅食，正好错过了月夜草的花开成熟之时，让他占了便宜。 兔子的鼻头动了动，胡须在半空中一颤，先是瞧见了地上的小坑，再见周独寒怀中的玉匣，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后腿一蹬，就扑了过来。 周独寒目光一凌，手一抬，将玉匣掷向了身后：“接着——” 林雪皎连忙伸手去接，踉跄了一步，好歹将玉匣抱在了怀里。抬起头，还没看清人影，先听见了一连串急促而清脆的声响。 兔子的牙磕在了剑刃上，发了疯似的攻击着周独寒。 周独寒的剑使得行云流水，泼水不漏。右手一转，展开了一个剑花，将兔子挡在了外面。 林雪皎抱紧了玉匣，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急得鼻尖冒出了点点汗珠。 他向2208求助：“怎么办？” 2208冷静地说：【把玉匣打开】 林雪皎怔了一下：“啊？” 2208重申：【打开玉匣，把月夜草毁了】 林雪皎的嘴唇微微一张，不仅没有听2208的话，反而双手用力，把玉匣抱得更紧一些。 2208问：【你不想完成任务，获得仇恨值了吗？】 林雪皎的动作一顿，鼓起勇气：“不、不行的，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不重要，就不让你动手了】 林雪皎咬住了下唇：“可是……” 【周独寒这么信任你，把月夜草都交给你保管，要是这时候你趁机毁了月夜草，他肯定会发怒的】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像是被说服了一样，手指已经叩向了玉匣的缝隙。只要打开玉匣，月夜草的药性就会流失，根本无法入药了。 就在即将打开的时候，他又收回了手，颤声道：“真的不行……” 林雪皎真的不想当坏人。 因为他知道，被人欺负戏弄的时候是多么的难受。 之前推人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现在又要让他毁掉一样重要的东西，他……做不到。 当反派好难。 眼看着手就要松开，2208拉高了声音催促：【宿主！】 林雪皎闭上了眼睛，假装听不见。 就在林雪皎与2208互相拉扯的时候，山洞中响起了“咚”得一声。 兔子倒飞了出去，被一柄长剑直直插-在了山壁之中，后腿蹬了两下，彻底失去了声息。 周独寒上前去，拔出了长剑。 剑光冷冽，猩红的血光落在地上，衬得他容色冷峻，杀意十足。 原本林雪皎只是心中愧疚，现在更是双腿打颤，害怕得不行。 他小声地说：“如果我把月夜草给毁了，他会不会连我一起给——”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能】 别看周独寒如今温和有礼，实际上是以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主，若是真的一怒之下，现在在这荒郊野岭，指不定会对林雪皎做出什么事情来。 【还是算了】 在得到2208的许可后，林雪皎如释重负，连忙走上前去，要把玉匣还回去。 只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山洞里一片狼藉，碎石满地。 他一个不注意，踩到了一块碎石上，本就膝盖疼，现在脚一崴，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还好周独寒及时伸手，把人给扶住了。 人是站稳了，可刚才一慌张，手上动作一松，怀里的玉匣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哐当”一声。 林雪皎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东、东西——” 周独寒倒是稳得住，将人扶好，才弯腰拾起地上的玉匣。 林雪皎眼巴巴地看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对、对不起，我、我……”他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周独寒：“小师叔。” 林雪皎想起他方才杀伐果断的模样，轻轻呜咽了一声。 心中祈求：不要打他。 如果真的要打，就、就轻点。 周独寒：“小师叔，玉匣没坏。” 林雪皎：“真的？” 周独寒反手将玉匣收起：“就算是坏了，后山这么多月夜草，再去寻就是了。” 林雪皎愣愣地看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水洗过似的，星子璀璨。 周独寒喉结一滚，轻咳了一声，温声道：“再说了灵草易得，而小师叔只有一个。” 林雪皎没听懂更深一层的意思，悄悄在心里问：“这是不会打我的意思吗？” 2208回答：【……我想打你】 多好一次收集仇恨值的机会。 结果又没了！ 好好的反派剧情，现在又走得细碎。 别哭了，该哭的是它吧。 不过还好，就算这个任务失败了，还有下一个机会。 它早就准备好了。 下个剧情高-潮点马上来了，必定要趁这次机会把周独寒彻底拿下！ 第9章 我很难受 只要拿下周独寒，仇恨值还不是滚滚而来？ 升职加薪也是指日可待！ 2208怀着激动雀跃的心情，提醒：【请宿主注意，关键的剧情高-潮点要来了】 林雪皎满是迷茫不解。 2208沉默了片刻：【你没看后面的剧情吗？】 林雪皎有些心虚，眼睫轻轻扇动一下，小声地说：“忘记了。” 2208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宿主是笨了一点，性格怯懦了一些，但胜在听话。 只要经过它完美而睿智的指挥，还是未来可期的。 【你看那边——】 林雪皎慢吞吞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山洞的一角。 在月夜草被采摘了以后，山洞里直接昏暗了下来，可以看见石壁上流通着轻浅而微弱的光芒。 流光四溢。 周独寒自然也发现了，上前一步，拨开墙壁上覆盖着的藤蔓杂草。 莹莹光芒流动，在石壁上形成了一幅山海图。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四季流转，皆绘于一图之上。 笔触锋利，线条流畅，万物栩栩如生，充满了玄妙的规则与道。 周独寒定定看了片刻，伸出手去，轻轻抵在了石壁上。 这一动，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以手指接触的地方为中心，上面的花纹流动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太极阴阳鱼。 鱼尾一甩，灵气震荡，逐渐形成了一枚圆珠，浮于周独寒的掌心。 珠子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只要仔细端详，就可看出其中容纳万物，应有尽有。 2208连忙科普：【这是山海珠】 周独寒身为主角，自然要经历一番与众不同的磨难。他天生仙骨，却因天地俱变，规则破碎，被天道所排斥，此生都无缘于仙路。 但天无绝人之路，世间有一仙宝，名为山海珠，珠中自成一个小世界，可衍变天地规则，自创大道。 有了这山海珠，周独寒便可借用珠中的规则，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但……道路艰难险阻，何其难之。 目前，周独寒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山海珠“嗡嗡”作响，不肯被他收服。 一时间，山洞中灵气汹涌不止。 周独寒身处于漩涡之中，眉心拧起，唇角呈一条利落的直线，肃然而严峻。 灵气化作狂风利刃，在他的身侧呼啸而过，割破了衣袖，留下了一道道狭长的血痕。 其中一道风刃划过脸颊，血珠顺着下颌滚滚流淌。 但周独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对着山海珠紧盯不放，手指用力屈起，手背上爆出了条条青筋，显然是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 林雪皎看着也紧张了起来，手掌心冒出了细密黏腻的汗珠。 2208还在碎碎念个不停：【现在你就可以从背后捅刀子，让周独寒功亏一篑】 林雪皎惊了一下，慌乱道：“可、可是，我没有刀啊。” 【……只是一个比喻】 林雪皎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茫然：“什么比喻？” 2208决定换一个通俗易懂地说法：【就是你现在上去拖后腿就是了】 这话说的简单，但林雪皎不安地动了动脚尖，不仅没有上前，还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宿主？】 林雪皎的肩膀一颤，哆哆嗦嗦地说：“我害怕。” 【……请宿主拿出你恶毒反派的气势来】 林雪皎抿起了唇角，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来。但他生来眉眼精致秀气，再怎么装凶，眼睛都是水汪汪的，反倒是像在撒娇痴缠。 他努力了一阵，还是宣告了失败：“我真的不行……” 2208努力劝导：【你的身份地位放在这里，就算干了坏事，周独寒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林雪皎：“真的吗？” 【最多把你打一顿，又死不了】 林雪皎一听，顿时小脸苍白，眼中含泪：“我怕疼……” 2208无情：【忍一忍就过去了】 林雪皎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呜……” 眼看着山海珠就要与周独寒的掌心合为一体，2208冷不丁地一声令下：【上！】 林雪皎被遥控着，不由自主地上前去。 周独寒一心都放在山海珠上。 山海珠乃是天地至宝，自有傲意，不肯这么轻易屈服于一个凡人。 煞人的灵气涌入经脉，带来阵阵刮骨般的刺痛，可周独寒的手腕绷直，硬是不肯松手。 这般僵持不下。 四周的声势动静越发地浩荡，灵气汹涌震荡，若是再持续下去，怕是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周独寒的眼瞳一沉，终是下定了决心，要用秘法将山海珠镇压。 秘法残缺不全，后患无穷。 现在是一时收服了山海珠，可日后每逢月圆之日，都会爆发彻骨之痛。 不过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法，也容不得他犹豫。 周独寒心头一定，手指用力攥紧，掌心处无声地划开了一道长痕，一滴浓稠的鲜血凝聚在半空。 鲜血滴入圆珠之中，引发了一阵沸腾。 沸腾过后，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起，没入了周独寒的掌心。 在使用秘法的过程中，带来的疼痛一潮高过一潮，就算是周独寒擅忍，此时也是意识微微涣散，发出了一声闷哼。 可就在快要将其收服的时候，山海珠发出了异动，猛烈地颤动了起来，想要破空而去。 周独寒咬紧牙关，将另一只手也摁在了上面，想要镇压。 可是一人之力有限。 山海珠依旧不愿平静下来。 两股灵气在周独寒的经脉中冲撞，好似熊熊烈火燃烧，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 周独寒紧闭着眼睛，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是他的机会。 若是抓住了，海阔天高，任鱼跃鸟飞。若是抓不住，那便是经脉俱毁，再无可能。 他必须要抓住。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周独寒正全心全意地投入在山海珠上，并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慌张靠近了过来。 林雪皎一步一顿，慢慢地挪上前去，怯怯地抬眸，看向了面前的青年。 “我、我要做什么？”他磕磕巴巴地问。 【不让他收服山海珠】 【将周独寒所有的宝都押在了山海珠上，若是打断他，一切努力付之东流，他必定恨不得对你食肉寝皮】 林雪皎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臂上雪白的皮子，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2208：【……不是真的要吃你的肉，割你的皮！】 林雪皎“哦”了一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细声问：“那我该怎么打断他？”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2208了。 毕竟剧情里没写过这一段。 剧情中只描述了，周独寒收服山海珠时颇费了一番波折，还体会了一番天火焚身之痛，最后就算得到了山海珠，也依旧每月要被经脉中的残火折腾一次。 既然没有描写，那就只能自由发挥了。 林雪皎：“啊……？” 【你先试试，不行再说】 林雪皎紧张地咬了咬唇角，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水痕，他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用手指戳了一下。 “好烫！”他惊呼了一声，忙把手伸了回来。 周独寒的身上硬邦邦的，活像是火烧一般，烫得吓人。 【他使用了秘法，正在被天火烧身】 一听就很吓人。 林雪皎似乎是被吓到了，眼睫上沁出了点水光。 2208安慰：【放心，烧不到你身上】 林雪皎小小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提起了心来，看着周独寒坚毅的侧脸，嗫嗫道：“他一定很痛吧？” 2208本想说不关你的事，但转念一想，换了一个说辞：【你帮他停下来，他就不疼了】 林雪皎确实是笨兮兮的，还真的信了这话，用力地点了点头，开始想该怎么“帮”周独寒。 他垫起了脚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周独寒的手腕。 周独寒常年练剑，手臂结实健壮，虎口布满了老茧。之前他受了伤，上面缠着一条巾帕，还打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蝴蝶结。 林雪皎借着力气站稳了，犹豫了片刻，顺着手腕一路过去，尝试着去掰开周独寒的手指。 只是周独寒的手腕稳定有力，稳稳地捏住了山海珠，纹丝不动。 林雪皎的鼻翼处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咬咬牙，继续用力去掰。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栽倒了下去。 他“呀”了一声，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山海珠。 山海珠微微一颤。 珠中世界开始自动衍化。 清气上浮，浊气下沉。 日月星辰移转，四季更替，万物复苏又凋零。 待到一个漫长而短暂的轮回结束后，山海珠一分为二，其中三分之二被周独寒纳入其中，剩下的，就落到了林雪皎的怀里。 林雪皎好不容易站稳，回过神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在一片死寂中，林雪皎浑身都紧张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湿漉漉的，像是想要逃跑。 可偏偏他的双腿止不住地发软，有心无力，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周独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瞳一暗，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雪皎后颈一阵凉意袭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坏事，哆哆嗦嗦地想要辩解，但又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话还没说完，先急得眼睛都红了，“我是想要帮你的。” 话音还未落下，一股力道忽然扑面而来。 林雪皎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往后一仰，被迫倒了下去。他惊魂未定，就又有一道沉重的身影压了下来，让他动弹不得。 气息炽热滚烫，扑撒在了脖颈间，让他的脚趾紧紧蜷缩了起来，动都不敢动。 过了半晌，他鼓起勇气伸手推了推，却是羊入虎口，被人攥在了手中，顺势就递到了唇边。 指尖传来了一阵温热湿润的感觉，紧接着就是一股刺痛。 像是被舔-舐品尝了之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林雪皎顿时想起了2208所说的食肉寝皮，被吓得直哆嗦：“不、不要……不要吃我……” 声音细细的，还含着啜泣声。 那人停下了动作，只是唇角依旧落在白皙的手指上，在柔嫩的指缝间流连忘返，留下了一道暧-昧的水痕。 “小师叔。”过了半晌，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说，你会帮我的。” 林雪皎怔怔地看着，嘴唇微微张合，隐隐可见一截玫红色的舌尖。 周独寒一手撑在了林雪皎的耳侧，目光在那一处雪白的耳垂上徘徊片刻：“小师叔，我很难受。你……可以帮帮我吗？” 林雪皎的眼瞳中含着热泪，强忍住了喉咙里的呜咽声，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完全昏头转向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一心只想着，既然周独寒这么难受，帮帮他，也没关系的。 “好。”他颤着声说，“我、我怎么帮你？” 第10章 有的 周独寒可以发誓，他从未想过对小师叔做僭越之事。 对于他而言，小师叔就如同是天上月，皎皎可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就算是小师叔的眉眼精致秀气，赤足如玉，腰肢盈盈一握……他也从未生出过任何旖旎的念头。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周独寒一向善于忍耐，无论是彻骨的疼痛，还是刺人的寒霜，都能化作风轻云淡，丝毫不漏地尽数咽下。 可现在……他却隐隐失控了。 失控的源头来自于怀中的少年，尤其他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犹如懵懂无知的小鹿，一头撞进了猎人的弩-箭中，自投罗网而不自知。 尤其是还顶着湿漉漉的鼻尖，颤声问：“我、我该怎么帮你？”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只觉得口干舌燥。 山洞昏暗静谧，天火焚身之后，残余下来的火种化作了另一种炽热的渴望，在经脉中流淌着。 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浇灭心头的烈火，不至于被焚烧殆尽。 林雪皎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感觉到青年的气息紊乱，一点汗珠从额间滑落，眉头紧锁，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要帮忙擦拭掉对方额间的汗水。 可还没碰到，就被人从后面掐住了脖子。 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努力地解释：“我真的是想帮你的。” 周独寒的唇角一动，低下头去，同时哑声道：“张嘴。” 林雪皎为了洗清害人的嫌疑，听话乖巧得不行，这么一说，嘴唇就微微启开，舌尖下意识地从中伸了出来，粉嫩水亮。 一看……就很解渴。 “唔——” 林雪皎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阴影就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青年的气息灼热，带着一股十足的占有侵-略性。 好似一位好战的将军，开疆扩土，一寸不留。又像是最忠贞的守卫，每一寸土地都要仔细检查过去，不留遗漏。 唇角厮磨，咬住一块软肉仔细品尝，像是想要将其中每一滴甘露都吸-吮干净，全部都用以解渴。 林雪皎哪里经历过这个？ 在青年靠近过来的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眼睫慌忙扇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想要把人给推开。 然而周独寒肩膀宽阔有力，如同铁铸的一般，不管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林雪皎被迫仰起了下颌，脖颈修长白皙，犹如一弯新月。 唇角传来阵阵疼意，疼得并不明显，反倒是唇齿间发出的水渍声黏黏糊糊，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睛。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 林雪皎的脚趾紧紧蜷缩了起来，无力反抗，只能无力地发出呜咽声，轻轻抽泣着。 等周独寒回过神来，怀中的少年已经憋得小脸通红，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思绪回笼，神识逐渐清明。 他的气息一滞，缓缓松开了手。 林雪皎眼尾一片湿润，唇瓣红肿，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光，还能瞧见一些可疑的齿痕。 他呜呜作响，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小口小口地喘气。 眼睫上挂了细碎的泪珠，眼瞳中更是水盈盈的，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周独寒心知，这番是逾矩冒犯了，以上犯下，是为宗门清规所不容之举。 此时此刻，他应当及时收手，跪下认错才是。 可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漂亮滚圆的眼睛时，心头微动，轻咳了一声，温声道：“多谢小师叔相助。” 林雪皎本来是想哭的，可听见这话，怔了一下，含着泪望了过去，含糊道：“我、我帮你了？” 周独寒肃然道：“正是。方才我为了收复山海珠，被天火焚身，险些走火入魔，还好有小师叔出手相助。” 林雪皎泪光闪烁，茫然：“我什么都没做呀。” 周独寒笃定：“做了。” 林雪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习惯性地想要咬住唇角。 可如今唇瓣还肿着，一碰上去，就忍不住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出了吞吐的水声。 周独寒的目光一暗。 林雪皎往后缩了缩：“刚才……” 话还没说完，周独寒就掩去了异样，整衣危坐道：“天火焚烧之后，我干燥难耐，还好有小师叔……”他的目光从唇角扫过，语气格外的正经，“实在如逢甘霖。” 原来只是为了治伤，而不是想真的吃了他啊。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真的对这话笃信不疑，颤颤巍巍地开口：“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周独寒的手指一屈，话音中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有些不舒服，还请小师叔……再帮帮我。” 最后半句压低了嗓音，莫名喑哑。 林雪皎是真的想帮忙的。 但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嘴唇还肿痛着，这么一说，顿时犹豫了起来。 他紧紧地攥住了衣角，小声祈求：“能不能换种方式？” 周独寒：“自是可以。” 林雪皎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眼睛一亮，其中闪烁着粼粼水光。 周独寒压住了唇边的笑，垂下了眼睑，故作冷淡道：“那便小师叔自己来吧。” 林雪皎原本已经起来了，听到这话，却又坐了回去。 他呜呜道：“可是、可是我不会呀。” 周独寒也不语，只伸手捂住了心口，眉心紧皱，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看起来格外痛苦。 林雪皎顿时慌了心神。 连想都没想，笨拙而生疏地上前，对准了那过于单薄的唇线，用力地亲了上去。 因为太过于慌张，贝齿一打滑，不知道把哪里给磕破了。 一股血腥味冒了出来。 林雪皎还以为是自己的，先是眼睫一颤，等到看清周独寒唇边的伤口时，更是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周独寒抬手一拭，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猩红的痕迹。不过他也不恼，只是含笑道：“看来小师叔是真的不会。” 林雪皎局促地搅动着手中，眼尾湿红晶亮，衬着雪腮，如同一块上好的翡翠红玉。 “我、我是不会。”他埋头闷声道，“是我太笨了，对不起……” 声音细细弱弱，让人怜惜之余，更激起了一股想要狠狠欺负的念头。 周独寒的声音越发地温和：“不若就由我来教教小师叔。” 林雪皎也不懂得拒绝，就这么温顺地看着。 …… 等到离开山洞之时，林雪皎是脸颊嫣红，气息不稳，双腿发软，就连走都走不动了。 他哭过了一阵，实在是累得不行，靠在了周独寒的肩膀上沉沉睡了过去。 周独寒伸手轻轻拂过少年额前的碎发。 之前在山洞中，有一半是装得，有一半是真的疼。 山海珠还未真正认他为主，时不时地在丹田气海中翻涌，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但奇怪的是，只要靠近小师叔，这山海珠就会变得格外平静。越是亲密，就越是温和。 他仔细回忆。 似乎在被天火焚身时，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山海珠也一分为二，其中一缕清气钻入了小师叔的怀中。 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周独寒垂下了眼皮，目光落在了林雪皎的脸侧。 少年的皮肤白皙莹润，连一点瑕疵都找不见。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唇微张，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仔细一听，大抵是“不要”，或是“对不起”。 被欺负了还要道歉。 实在是可爱可怜，又让人觉得可欺。 …… 等到林雪皎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第六峰上。 睁开眼睛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垂在床前的红罗帐，忽然想起了什么，翻身坐了起来。 他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里衣，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一截细长的锁骨。乌发也散乱了下来，垂在了肩膀上，发梢微微打着卷。眼瞳惺忪，睫毛卷翘，犹如蝴蝶羽翼扇动。 实在是乖得不像话。 他贝齿一咬，细声细气：“2208？” 【……在】 林雪皎吸了吸鼻子：“我怎么回来了？” 【你睡着了，周独寒把你抱回来的】 林雪皎含糊地“哦”了一声，一手托着下巴，白软的脖子支棱着：“那、那我的仇恨值……” 他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只知道，周独寒对他又咬又啃，几乎要将他吞吃入腹，想来已经是恨得紧了。 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总得要有些仇恨值才对。 不提起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2208简直就要气晕过去了。 无数乱码闪烁，最为明显的，就是中间那一个硕大鲜红的“0”。 孤零零地挂在哪里，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尤其林雪皎还皱了皱鼻翼，一副天真姿态：“仇恨值有一百了吗？” 2208很气。 气得想要发狂、发癫。 但是它又知道，实在是怪不到宿主的身上。 毕竟宿主这么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懵懵懂懂，被主角占尽了便宜。 而正是因为知道这点，2208才格外憋屈。 也许是沉默了太久，林雪皎迟疑地开口：“怎么了？” 2208面对着这般期冀的目光，又不好直说实话，只好含糊其辞：【还差点】 林雪皎丝毫没有怀疑，立刻就相信了这话，双手搭在了膝盖上，微微仰头：“还差多少？” 2208：【就是差点】 林雪皎的手紧紧握起，声音清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林雪皎认真地说：“肯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我会继续努力的。” 2208泪目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离开了后山后，周独寒拿着月夜草找上了代课师兄。 代课师兄倒是十分意外，起身迎了上来。 周独寒拱手行礼：“师兄。” 代课师兄上下看了一眼，足以看出周独寒气息紊乱，显然是受了伤，但精神气却是足的，眉眼间带着意气。 “你找到了月夜草？”代课师兄问。 周独寒：“是。”他从袖中取出了巴掌大小的玉匣，送了过去。 代课师兄接过一看，玉匣中的月夜草栩栩如生，散发着月白色的光芒。根茎完整，花瓣舒展开，从品相与灵气上看，已是上品。 代课师兄赞道：“好极！这株月夜草足以做为主药，炼成一枚上好的筑基丹。”他话锋一转，“你第一个取得月夜草，远远胜过其他弟子，看来我没有看走眼。” 周独寒神色依旧：“师兄谬赞了。” 代课师兄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令牌，递了过去。 周独寒束手，没有去接。 代课师兄手一抬，将令牌扔了过去：“拿着罢，外门遴选的名额我早就给你留着了。” 意思是，就算没采来月夜草，他也会推荐周独寒参加遴选。 现在不过是名正言顺，顺水推舟罢了。 周独寒这才握稳了令牌。 令牌似木非木，通体乌黑，正面雕刻了上清宗的宗纹，鸾凤云中现。而反面，则写下了周独寒的姓名。 代课师兄开玩笑道：“一人一令，你千万保管好，若是丢了，可就没法子参加遴选了。” 周独寒反手将令牌收起：“是。” 代课师兄：“遴选于三日后开始，你好好回去休息。”他顿了顿，“先把伤养好。” 周独寒不明所以，顺着代课师兄的目光，按上了唇角。这一动，牵扯上了上面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代课师兄嘀咕：“也不知道是怎么伤到这里的。” 周独寒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收起了令牌，走出了试剑坪。 平日里在此练剑的弟子，现在应当还在后山找月夜草，故而试剑坪上一片寂静。 周独寒右手握住了剑柄，沉下心，手腕一抖，平稳地将剑刺了出去。 刺、拨、撩……如此重复百遍下来，筋骨也随之打开。 目光落在剑尖，他垂下手，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此次遴选，势在必得。 周独寒收剑，准备下山去。 可当来到天阶时，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第六峰。 云雾缭绕，亭台楼阁隐约朦胧，好似天上宫阙。 他凝望片刻，口中无声地吐出：“小师叔……” 尾音落下，周独寒容色一峻，缓步走下天阶去。 百丈天阶漫漫。 走在其上，狂风冷峻呼啸，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周独寒走得极稳，一步又一步，亦如他的本心，未曾有一点动摇。 因为他知晓，要不了多久，就能够重回这九重天之上。 最后一步落下。 周独寒重回凡间，再度回过头，天阶遥不可及，已经不见第六峰的虚影。 在这一刻，他的眼底心绪翻涌。 是野性。 也是欲-望。 …… 而于此同时。 在林雪皎的强烈要求下，2208感动地发布了新的任务。 【请宿主完成第四个任务：偷走主角的令牌，让主角无法参加接下来的外门遴选】 林雪皎呆呆地张开嘴：“偷东西？” 【是】 林雪皎：“可是……怎么偷？”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① 林雪皎的眉头蹙起，流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情。 2208换了一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等到天黑的时候，趁机潜入周独寒的房间，偷走令牌】 林雪皎努力地记下了每一个步骤，结巴道：“会、会被发现吗？” 2208十分肯定地说：【不会的】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为什么？” 【因为剧情需要】 在原著剧情里，周独寒的身份令牌就被嫉妒他的人给毁了，没能参加外门遴选。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挫折，在挫折之后，迎来的就是打脸爽点——他直接突破了筑基期，无需经过遴选，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内门弟子。 当然，那个毁他令牌的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原著描写中，周独寒是含着笑，慢条斯理地将那人的手指一根根的碾碎踩断，末了还帮他贴心地治好，然后发配到矿山挖矿去了。 当然，这点小细节就不用和宿主说了。 林雪皎还是不放心，支支吾吾：“那……那万一被发现呢？” 2208迟疑道：【你应该没这么笨吧？】 林雪皎：“……” ……呜呜。 有的。 第11章 现在不行 林雪皎几乎是哭着下的天阶。 他胆子小，什么都怕，尤其是怕高。 对于他来说，天阶又高又陡，风一吹，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低头一看，下方的一切都微若尘埃，如此高的落差，让人感觉到一阵阵耳鸣目眩。 等落到实地上时，已经是小腿肚打颤，差点一个踉跄，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2208准备等林雪皎自己站起来，可等了半天，林雪皎依旧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从背后看，肩膀在轻轻颤动。 2208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天快黑了】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委屈地说：“我、我腿软，走不动了。” 2208见过没出息的宿主，没见到过这么没出息的。 好在它已经习惯了，于是耐下性子，又等了一会儿。 这一等，就等到日落西山，暮色苍茫。 它实在是按捺不住，又看了一眼。 只见林雪皎低垂着头，下颌一点一点，竟然犯起了困。鼻子一皱，轻轻呼出了一口长气，卷翘的睫毛一颤，像是要睡着了。 2208拉高了声音：【宿主！】 林雪皎惊醒了过来，眼瞳中含着水光，秀气的眉宇闪过一道茫然之色：“啊……？” 【任务】 林雪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站了起来：“哦、哦。”他故做掩饰，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有忘记……” 说着，他捂住了唇角，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连带着眼角都沁出了泪珠。 揉了揉眼角，强忍住倦意，他按照2208的指挥，朝着外门弟子的住处走去。 外门弟子住在百丈天阶附近的一处小山坡上。 那里遍布着一排排的平房，附近还有规划整齐的田地，上面种满了灵谷灵草。 看来，外门弟子在修炼之余，还要负责操持各种杂事。 就在最后一缕霞光沉没，夜色拉开序幕之时，远处传来一声悠远古朴的钟磐之声。 想来外门之中有要事要宣布，弟子们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靠近，聚集会合。 故而，弟子院中空荡荡的一片，看不见一道身影。 这倒是正好便宜了林雪皎，没了被人发现的后顾之忧，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进去。 在平房前绕了一圈，最后在最角落的一处房门前找到了周独寒的名字。 吱嘎—— 推开门，林雪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点灯，窗户半敞着，借着窗外的月色，倒是也能看清。 房间只有巴掌大小，推门进来，一概陈设一览无余，不过一床、一桌、一椅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林雪皎慢慢走了进去。 桌上放了一盏油灯，烛芯不过豆大一点。茶壶简单素白，茶杯还缺了一道口，不过主人细心洁净，无论桌椅都擦拭得一干二净，不留一点尘灰。 再往里走，一张狭窄简陋的长床摆在窗下，床尾搭着一件外袍，洗得已经发白。 这里素净得如同石窟雪洞一般。 林雪皎张望了一眼，没找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2208指挥：【去床上看看】 林雪皎在床边摸索了一下，床是木头与长凳搭成的，上面只铺着一层薄被，硬梆梆的。 他没找到东西，想要再往里面去看看，正要动，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先脱掉了鞋子。 【你做什么？】 林雪皎小声地说：“我怕把床给弄脏了。” 【……】 林雪皎终于把鞋袜都脱了下来，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这才放心踩在了床榻上。 他半跪了下来，弯着腰，仔细寻找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着令牌的角落。 许是找的太过于认真了，都没有注意到窗外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回来了，快点】 林雪皎从没有偷过东西做过坏事，特别怕被别人发现，顿时就慌张了起来。 越是慌乱，就越是容易出错，不仅没能找到令牌，还把床上搞得乱七八糟的。 “我没找到……”他急得声音打颤。 【先躲起来！】 林雪皎一手撑着硬梆梆的床板，想要找个缝把自己给藏起来。 可是周独寒的房间太干净整洁了，都找不到可以遮掩的地方。 他咬住了唇角，一想到要被人当场抓到，心头焦急，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2208指出了明路：【躲到床底下去】 林雪皎如获大赦，赶忙跳下了床，先把一双鞋子踢到了里面，再撅着屁-股爬到了床底下去。 床底下漆黑一片，气息沉闷，还好平时房间的主人勤于打扫，并没有太多的灰尘。 不过下面的空间狭窄压抑，林雪皎只能缩成一团，侧着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一墙之隔。 窗外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同时传来的，还是一些杂乱的交谈声。 “外门遴选……这可是十年一次。” “我们这里拢共只有五个名额，怎么就要白白让一个给周独寒这小子？” “你是不知道，他天天登上百丈天阶去云浮山上，也不知道舔到了哪位内门师兄，才举荐了他一个名额。” “啧啧……” 那些人从窗口经过，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似得，并没有遮掩，反而放大了嗓门。 林雪皎的身体紧绷，就连脚趾都紧紧蜷缩了起来。 直到这些人远去，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这一口气松得太早了。 “吱嘎”一声在耳边炸开，他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后，一道沉稳有率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走得不疾不徐，丝毫没有为刚才的交谈声所影响，每一步走得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的一般。 他在桌前停顿了片刻，“呲”得一下后，暖橘色的灯光亮了起来，倒映在了墙上，出现了一道颀长宽阔的身影。 是周独寒回来了。 房间里很安静，在一片寂静声中，林雪皎都能听见自己的脉搏“砰砰”作响，一声急过一声。 他咬住了手指，以免一不小心发出声响来。 周独寒来到了床前，影子落下，挡住了床底的光线。 林雪皎想要往里面缩一下，又怕被发现了，最终还是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黑白分明的眼中，无声地蓄满了水光。 ……好害怕。 被抓到了该怎么办？ 在胡思乱想间，他感觉到周独寒弯下了腰，整理起了床上的褶皱，待平整了以后，方才坐了上去。 嘎吱—— 床板明显往下沉了沉。 林雪皎看不见外面的动静，听声音猜测，周独寒应当是脱下了外袍，躺平了下来。 不消片刻，上方就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唇角动了动，在心中问：“怎么办？” 【不急】 林雪皎怎么能不急？ 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等周独寒睡沉了，你再出去】 林雪皎强忍住了呜咽声，眼泪汪汪地缩成一团等待着。 2208生怕他又犯困睡着过去，一直帮忙盯着周独寒的动静。 夜色渐渐深了下去。 窗外星子闪烁。 【周独寒睡着了，你可以出来了】 林雪皎连忙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轻手轻脚的，生怕被人给吵醒了。 床底下钻了一遭，他的乌发蓬松散乱，其中一缕垂在了脸侧，衣服也是乱糟糟的，一双白晃晃的脚踩在冰冷的石砖上，看起来特别的可怜。 他吸了吸鼻子，想要赶紧逃走。 2208及时提醒：【令牌】 林雪皎的眼睫扇动了一下，眉头蹙成了一个小疙瘩。 2208：【可能在外袍里，你去找找】 林雪皎的唇角微微张开，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焦急地想要说什么，但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好用双手费劲地比划着。 会、会把人吵醒的。 【没事，他睡得很沉】2208提醒，【你动作轻点，他不会醒的】 林雪皎习惯性地咬住了唇角，望了过去。 烛火早就熄灭了，窗外月色朦胧。 周独寒闭眼熟睡，微微侧过脸去，唇峰单薄浅淡，呼吸平缓，对外界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 林雪皎磨蹭了一下，慢慢地靠近了过去。 脱下来的外袍放在了一侧，还被整齐地叠好。 他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拉住了衣服的一角，屏住呼吸，慢慢地往自己这边拽。 一不小心用过了力，外袍止不住地往下滑。 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他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把衣袍抱在了怀里。 等回过神来，膝盖磕在了青石砖上，疼得他止不住倒吸冷气。 他含着泪，努力地翻着怀中的衣服。 不知道周独寒到底把令牌藏在了哪里，就算把衣服翻了个底朝天，也还是没看见影子。 林雪皎抬起婆娑的泪眼，向2208求助。 2208：【……可能在他身上】 周独寒还在沉睡，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往日凌厉的眉峰舒展了开来，唇角还带着微弱的笑意。 林雪皎的手搭在了床沿，慢慢地靠近了过去。 先是试探着伸手，戳了戳横在面前的手臂。 做完了这个动作，他就立即抽回了手，瞪大了眼睛像是受惊了的小鹿，一旦发生什么异动，就会立即蹦得老远。 还好，周独寒依旧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林雪皎放松了下来，轻轻喘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想要看看令牌藏在哪里了。 被子掀开。 周独寒只着一身单衣，呼吸间，胸口的腱子肉有力而结实，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林雪皎莫名地感觉到了腿软，颤巍巍地伸出手。 可好巧不巧，窗外月色倏忽昏暗了下来。 乌云遮顶，星月同寂。 林雪皎一下子就看不见了，手垂在半空中，是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黑。 他的喉咙一阵发紧，下意识地想要惊呼出声，还好他死死咬住牙齿，没让声音逃逸出去。 2208催促：【快点】 本来林雪皎还想等月色重现的时候再动手的，现在这么一说，只得闭上眼睛，胡乱摸索着。 在碰触上去的时候，肩膀上的腱子肉猛地跳动了一下，吓得他差点跌坐在地上。 还好周独寒没醒来，他哆哆嗦嗦又往下摸去。 令牌是什么模样，他没见过，不过想来应该是硬邦邦的，有棱有角。 他摸索了半天不得所获，就在快要失望收手的时候，竟意外地找到了令牌。 “我找到了！”林雪皎没有多想，在心中雀跃道。 2208指挥道：【把令牌拿了，我们就走】 林雪皎“嗯”了一声。 只是高兴了没多久，他茫然而疑惑地说：“令牌是烫的吗？” 【？】 林雪皎：“还会动吗？” 【？？？】 2208：你到底在说什么？ 沉默片刻，林雪皎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收回了手，脸颊也烧红了一片，含着羞意。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了，拔腿就要跑。只是在抹黑之下，没有注意到地上的东西，被绊了一下，向前扑去，摔得惨兮兮的，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 他想哭。 但现在又不是哭的时候，只好强忍住了眼泪。 等到费劲地拨开绊脚的衣物，一手撑在地上准备起来时，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了窸窣的动静，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人走下床来了。 林雪皎哀叹了一声，心中清楚已经逃不出去了，干脆自暴自弃，用衣物蒙住自己的脑袋，权当看不见就无事发生。 只是对方没这么容易轻轻放过。 林雪皎只觉得浑身一轻，被人凌空抱了起来。口中“呀”了一声，想要挣脱，只是手腕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紧紧制住，动弹不得，只有一双赤足在半空中胡乱蹬着。 不过很快，那双脚也被人按了下来。 林雪皎一声不吭，直到头顶盖着的衣服被掀开，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眼瞳。 那眼瞳犹如深渊，深不见底，偏偏其中还点着一簇火焰，足以将人吞噬殆尽，连一点灰烬都不留。 林雪皎止不住地打颤，唇角一阵干涩，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可这一动作，又感觉到投来的目光炽热的三分，让人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跳如擂鼓，都忘了嘴唇还半张着，一截香软的舌头还搭在唇边，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周独寒眉梢一挑：“小师叔？” 林雪皎不敢与他直视，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把自己给藏起来，脸颊上更是火烧火燎得，羞红了一大片。 呜呜…… 他就是这么笨。 连当个小偷都当不好，偷错了东西不说，还被抓了个正着。 周独寒撩起了一缕发丝，不是有意还是无意，指腹蹭过了那柔软的耳垂，轻轻摩挲了一下。 一股痒意顿时从尾椎骨处生了起来，林雪皎忍不住发出了呜咽声。 周独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沙哑而压抑：“小师叔怎么在这里？” 林雪皎怯生生地抬起了眼皮，眼瞳里含了一汪水，波光粼粼，一点细碎的泪光落在卷翘的眼睫上，似落非落。 “我、我……”他哽咽了一下，带着哭腔，“我不知道……” 周独寒低下了头：“是吗？” 林雪皎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周独寒。 青年的眉峰如远山清俊，下面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形如凤，自然流露出了锐利之势。 再往下，唇薄而浅淡，想来是个凉薄而冷清的性子。 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要避开，一想起刚刚发生的“乌龙事件”，林雪皎更加慌了，脸颊上闪烁着莹莹水光，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汗珠。 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向2208求助了。 怎么办？ 2208很快就给出了建议：【直说】 林雪皎呜咽了一下：那他不是会生气吗？ 【就是要激怒他，让他生气，这样才有仇恨值】 周独寒费尽心思想要进入内门，要是知道有人要毁了他的机会，肯定会发怒。 2208心想：哈哈，这样总该生气了吧？ 林雪皎觉得这么说似乎不太好，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来偷你的令牌的。” 说完后，就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疾风骤雨的来临。 但周独寒意外地没有生气，只是问：“为什么？” 林雪皎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鼓起勇气道：“我、我不想让你参加外门遴选。” 听到这话，周独寒的目光一沉。 林雪皎感觉手心冒汗，黏黏糊糊的，声音颤抖着复述2208的话：“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凭你还想进入内门？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只配……”他顿了顿，迟疑道，“舔我的脚？” 话音落下，就感觉到一道古怪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上。 脚掌白皙，紧绷起来的时候犹如一张弯弓，脚趾滚圆可爱，不安地动了动。 林雪皎用力往里缩了缩，想要用衣角盖住，但始终还是露出了半截来，指甲盖圆滚粉嫩，每个上面都横着一轮小月亮，让人想要纳入手中仔细把玩。 他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脱口而出：“现在不行……太脏了。” 一声闷笑在耳边响起。 低哑的嗓音道： “小师叔，我不嫌脏。” 第12章 内疚 话音落下，林雪皎脚腕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挟持住，被迫抬了起来。 衣角散乱，堆叠在了一处。 脚背紧张地绷直了起来，小腿笔直纤细，白得近乎于透明，犹如上好的玉石一般，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手指一路向上，膝盖被迫抬了起来。之前被磕得狠了，上面斑驳青紫了一片，白玉微瑕，格外刺眼。 林雪皎眼睫扑扇，眼尾一片湿红。 眼前阴影落下，带来了一股灼热的压迫感。 他被吓得话说都不清楚，颤声道：“对、对不起……” 周独寒的手指摩挲着脚踝处。 那里微微突起，小巧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小师叔……”他的嗓音喑哑，明知故问，“为什么要道歉？” 林雪皎别过脸去，想要逃开，可被人紧紧地制住，动弹不得。 气息交错。 他的鼻尖都红了起来，心跳砰砰作响，抽抽涕涕道：“呜……因为、因为我做了坏事……” 周独寒哄道：“什么坏事？” 林雪皎哽咽了一下：“对你，对你做坏事。” 周独寒的眼底一深。 林雪皎越发地害怕，以为他要发怒了，结果等了片刻，却听见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 “对我做的，怎么叫做是坏事？”周独寒说着，松开了手。 林雪皎没搞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脚抽了回来，半跪着爬到了角落，扯着被子企图将自己挡住。 拢共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林雪皎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乌发蓬松凌乱，其中一缕落在了耳边，伴随着呼吸声轻轻发颤。 周独寒也不过去，就这么大喇喇地屈腿坐在边上：“小师叔，你还要令牌吗？” 林雪皎把头往下埋了埋，像是想要把自己塞到被子里面，用以阻挡别人的视线，过了片刻，才闷声道：“要、要的。” 实在是笨的可怜。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那块没偷到的令牌。 周独寒眼皮一掀：“令牌在这里，还请小师叔自己来拿。” 林雪皎怯怯地瞥了一眼。 青年半躺在床榻上，一腿屈起，像是要遮掩什么。里衣敞开了大半，露出了宽阔的肩膀，一身腱子肉恰当好处，有力而不夸张。 再望下去，也不知是塞了什么东西，瞧着鼓鼓囊囊的。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心中小声向2208求助。 2208不知道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还是咬咬牙：【过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雪皎定了定心神，努力做好心理准备。 周独寒倒也不着急，手指搭在一边，指腹轻轻地叩着。 等数到第十二下的时候，角落里的那一团动了动。 像是一只笨笨的小鹿，侥幸从猎人手中逃过一劫，自以为聪明，还要再去招惹。 被子往上拱了拱。 林雪皎慢慢地从中钻出来，似乎只要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再次缩回到温暖舒适的港湾。 可是他不知道，这“港湾”脆弱的不堪一击，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将其摧毁，然后毫无顾忌地品尝着里面的美味。 以周独寒的性子，是不会这般轻佻戏弄的。 原本是这样的。 可小师叔实在是娇软可欺，让人忍不住去想：若是他不欺负，岂不是要让别人欺负去了？ 还不如就让他来……至少，他还不会欺负得太狠。 杂乱的思绪一闪而过。 一股香软的气息靠近了过来，湿漉漉、软乎乎的。 林雪皎一紧张就想要咬东西，此时贝齿咬在下唇瓣上，留下了一道水亮的印记。 他想要过去，心里又害怕，不敢太过于靠近，于是便踮起脚探出了半个身子，将手伸了过去。 一双小手白皙软和，许是太过于紧张了，指尖泛着红润，还在轻轻打颤。 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后，试探着伸入了周独寒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好烫。 青年身上的火气过旺，身体结实，线条有力。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匹蛰伏下来的狼，随时可以暴-起咬断猎物的咽喉。 林雪皎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给吓到了，哆嗦了一下，咬咬牙，继续往下摸去。 青年的腰腹紧实，硬梆梆的，每一处都清晰分明，如同石头一样。 足以想象，这具身体拥有如何的爆发力。 林雪皎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努力去摸，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不免感觉到了酸痛。一个失神，终于保持不住平衡，往下跌了过去。 心一慌，伸手一抵，直接整个手掌都按了上去。 “啊……” 惊呼了一声后，林雪皎下意识地想要收手，却被人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源源不断的炽热从掌心传达了过来，手指不安地动了动，生怕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处，好似一颗熟透了的蜜桃，轻轻咬一口，就会淌下甘甜的蜜汁来。 “放、放手。”刚开始林雪皎还撑着胆子命令，可话说到一半，又软了下去，颤声道，“不要这样，求求你了……” 周独寒声音沉沉：“当不起小师叔的一句求。” 林雪皎的眼尾湿红，颤巍巍的：“你想要怎么样？” 还未等到回答，先感觉到掌心下的腱子肉跳动了一下，他眼睛一红，差点就要直接哭出来了。 实在是我见犹怜。 周独寒的唇角含着笑意，温和道：“小师叔实在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把令牌交给小师叔，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林雪皎迟疑地望了过去。 青年半阖着眼皮，脸上一阵风轻云淡，像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别无他想。 可若是仔细看去，青年的气息微乱，发鬓间湿了一片，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林雪皎没有发现这异样，于是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这通鬼话：“那……令牌呢？”他的视线飘忽了一下，“被你藏在哪里了？” 周独寒：“没藏，在这儿。”他起身凑到了林雪皎的耳边，唇齿间呼出了一股焦灼的气息，“小师叔，再仔细找找就是了。” 林雪皎蓄着眼泪，低头看去。 再往下…… 他的鼻翼微微一动，吸了吸气，听话地继续摸索。手指很快就碰到了一处像是令牌的东西，试探着地抓住。 耳边随即响起了一声闷哼。 林雪皎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出来，手掌间还握着一枚似木非木的东西——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令牌。 令牌上似乎还带着青年的体温，仔细一看，正面刻着鸾凤云中现的宗纹，反面则是写着“周独寒”这三个字。 确实是参加外门遴选的令牌。 之前一心想要找到这枚令牌，现在真的到了手中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现在双手捧着令牌，就像是拿着块烫手山芋一般。 林雪皎低垂着下颌，精致的眉眼间满是茫然无措。 还好，周独寒很快就给予了帮助：“小师叔在想该怎么办吗？” 林雪皎愣愣地点头。 周独寒：“不如毁了吧。”他的语气轻松，不像是在说一件关于自己的事情，“没了令牌，我就不能去参加外门遴选了。” 林雪皎的手指收紧，令牌有棱有角，硌得手心微疼。 听着这话，他不免有些迟疑。 这样……会不会太坏了。 外门遴选的名额难得，就这么毁了的话，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若是这件事落在林雪皎的头上，怕是要哭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在想如何是好的时候，从旁伸来了一只手，将他的手掌包裹在了其中，手腕一用力，就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令牌碎成了粉末。 林雪皎的手掌心空空如也，风一吹，就连尘埃都了无踪迹。他的唇角微微张开，怔在了原地。 周独寒徐徐道：“如小师叔所愿——这样一来，我便只能当小师叔的奴仆了。” 眼瞳沉沉，目光从卷曲的发梢一路向下，扫过小巧的鼻尖与柔软的唇角，紧接着就是白皙的脖颈，最后落在了滚圆的脚趾上。 轻笑了一声后，意味深长道，“为小师叔宽衣梳头，跪地穿靴，伺候左右，日日不离。” 不知为何，林雪皎没有任何的喜悦，反倒是后颈一凉，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周独寒：“不若就从今日开始。” 阴影从上落下，将纤瘦的身影笼罩在了其中，“小师叔是要先宽衣，还是要先穿靴，还是……”目光在白玉般的脚趾上徘徊了片刻，嗓音着带着笑意，“先做些别的？” 林雪皎肩膀绷直了起来，想要从阴影中逃离。 可青年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一步步被逼到角落，无处可退。 背倚着冰冷的墙壁，半敞的窗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林雪皎小脸一白，一下子竟然使出了昏招，小腿胡乱蹬了过去，想要不让人靠近。 只是还没踹到对方，就被人紧紧地攥在了手中，如同是自投罗网一般。 周独寒缓声道：“看来，小师叔是想做些别的。” 林雪皎的喉咙一紧，哆哆嗦嗦地说：“没有，我没有想……” 周独寒：“嗯？是吗？” 林雪皎眼泪汪汪，眼看着周独寒真的要做什么，口不择言：“以下犯上，你不能这样，呜呜……你是个坏人……” 说着，眼泪濡湿了一片，鼻尖红润，显然是怕得狠了。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无声地轻叹：“小师叔。” 林雪皎忍不住打了个嗝，眼睫上一片湿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周独寒伸手揩去眼角的湿泪。 与娇嫩的皮肤相比，他的手指太过于粗糙，指腹上还生着一层老茧，这么一碰，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林雪皎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响，零零碎碎的，淹没在了唇间。 周独寒的眉心微微一拧：“也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小师叔竟然将我当成了坏人，我真当是万死莫赎。”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你、你……” 他想要把刚才的“罪行”复述一边，但仔细一想，却也找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什么宽衣梳头，什么跪地穿靴，都是他曾经亲口说的，用来羞辱周独寒的。 如今周独寒真的按他的话来做事，也算不得冒犯。 若是细细计较下来，是他先做了坏事。 半夜潜入别人的房间，还想要偷东西。 他是小偷。 他才是坏人。 林雪皎眼中的茫然退去，渐渐地变成了心虚与愧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周独寒的眼中，林雪皎的眼睛澄澈，如同一眼就望到底的溪流湖泊，一下就看穿了心中所想。 他也毫不意外，顺着说道：“说起来，还是小师叔先闯入我的房间的。”他凑上前去，“按律，应当把小师叔送去宗门戒律处才是。” ——这当然是周独寒瞎说的。 上清宗确实清规戒律繁多，对于偷盗之事几乎是下了重刑。 可……小师叔的身份放在这里，这般的贵重，而他只是外门杂役，就算是去了戒律堂，也没有人会当一回事。 但偏偏林雪皎就真的信了。 不仅信了，还慌张了起来，眼睫飞快地闪动，像是在找合适的说辞。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拽住了衣角，哀求道：“别、别说，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周独寒皱眉拽下了林雪皎的手，一副保持距离的模样，生疏而恭敬道：“小师叔怎么会错呢？”他怅然道，“错得应该是我，竟敢肖想成为内门弟子，想来也是，我这般低贱的杂役，又怎么能配进内门呢？也只能如小师叔所说，这辈子就当个奴仆了。” 越是说的轻松，林雪皎就越是愧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周独寒重重叹了一口气，失望道：“若是小师叔也不让我侍奉，这里就没我的容身之处了，我也只好被赶出去——”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林雪皎一下子就急了，连声解释道：“我没有不让你侍奉，我没有的。” 周独寒的眼瞳微微一转，盯着面前的少年：“是吗？” 林雪皎：“我只是……” 只是太害怕了。 在目光注视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慢慢地掀开了被子，将脚从中伸了出来。 在月光下，每一个指甲盖都莹润可爱，尤其是大拇指，怯生生、不安地交缠在了一起。 他闭上了眼睛，紧张地眼睫一颤一颤的：“你、你侍奉我吧……” 林雪皎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宽衣梳头，还是跪地穿靴，亦或是对他做些什么……都可以的。 要是因为这件事而被赶出宗门，他会内疚死的。 只是做好了准备，依旧紧紧地咬住了唇角，连带着脖颈也绷紧了起来，鼻尖更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等待了片刻。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只是一双手掌覆盖在了脚背上，青年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轻淡道：“夜已深了，想来是要休息了，小师叔还要宽衣吗？” 林雪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连连摇头：“不用了。”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要安寝了，他立刻麻溜地躺平了下来，拉过了被子，整个人都缩在了 周独寒失笑，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又掖好。 在这个过程中，林雪皎都一直乖巧地一动不动，还主动往被子里缩了缩。 木板床是这般的狭小，林雪皎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周独寒身上的气息。 浓郁的、烫人的。 他的脚趾蜷缩了起来，怎么也睡不安稳，但又偏偏不敢动，只直挺挺地躺着。 周独寒像是察觉到了这点不安，侧身在旁，轻轻拍着，哼起了故乡哄睡的歌谣。 歌谣轻缓，嗓音低哑。 缓缓引人进入了梦乡。 今天又是爬下百丈天阶，又是当了小贼，还哭了一阵，林雪皎早就筋疲力尽了。在哄睡下，眼皮一沉一沉的，倦意很快就涌了上来。 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 不过转瞬间，就已经将方才被逼到角落里，吓得要哭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只迷迷糊糊地想： 周独寒人真好。 我都把令牌给毁了，竟然一点都不生气，还不告发我。 他不是坏人，我才是坏人，大坏人。 …… 窗外。 夜色越发地深沉。 月色朦胧，惊起一阵寒鸦。 林雪皎睡了过去。 大概是之前哭了一通，眼尾还湿红了一片，鼻尖皱起，时不时地发出声声呢喃。 夜色湿冷。 床板生硬，被子又太薄。 林雪皎觉得有些冷，拱了拱被子，不自觉地往热源处靠近了一些，一直缩到了周独寒的怀中。 周独寒毫无睡意，伸手隔空轻轻描绘着林雪皎的脸颊，在那花瓣似的唇角处停留了片刻，倏然笑了起来。 分明是温润有礼的模样，可这一笑，却凭空多了几分邪性。 小师叔。 林雪皎。 这两个名字在喉间来回滚动，最终化作了一点别有深意。 小师叔性格胆小怯懦，动不动就眼泪汪汪，怎么敢做出偷东西的事情？ 他怎么看不出，被当场捉到之后，表露出了这般的内疚心虚，想来这些动作并非出自本愿。 再者说了，以小师叔的身份，就算真的不想让他进内门，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还用得到这般大费周折？ 难不成是被人哄骗，亦或是说，有什么把柄被他人捏在手上？这才不得不听人驱使，做出这些违心之事。 一想到这里，周独寒眉眼间越发地锐利，锋芒毕露，难掩杀意。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这般欺压小师叔，他必定……不会放过。 第13章 占你便宜 等林雪皎醒来的时候，天边刚泛起一点鱼肚白，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昨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床太硬了，刚开始太冷，后面又感觉是怀里抱住了个火炉，汗珠直流，想要撒开手，那火炉却死死地贴在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恍惚间做了一个噩梦。 等梦消散，却不记得内容是什么，只抱着一角薄被，怔怔地望着屋檐上的横梁。 望了一会儿，他才迟钝含糊地说：“这是哪里？” 【……这是周独寒的房间】 林雪皎一听这个名字，就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他一手撑着床板，慌忙坐了起来，想要寻找周独寒的身影。 一看，房间里空荡荡的，唯有床板的一侧还残留着余温，想来是刚起身没多久。 2208：【他在外面练剑】 林雪皎微微直起身来，肩膀上的衣物随之滑落，露出了一小片皎洁如雪的皮肤。 小心翼翼地凑到窗前，从半敞着的窗户缝隙中往外看去。 朦胧晨雾下，一道笔挺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 那人一身深色短打，手中持着的虽只是一柄木剑，但动作间行云流水，如同山水墨画。 唰—— 手腕一转，剑刃利落劈下，破开声凌利短促。 再一回身，精准地戳中了飘下的落叶。 眼看着那人要望过来，林雪皎慌忙缩回到了窗户 冷风顺着缝隙吹来，呼呼作响。 肩膀上传来了一阵凉意，他侧过头，把衣领拉了上来。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昨夜里，周独寒说要给他宽衣梳头，伺候左右。 只是因为夜深了要睡觉了，才勉强放过了他。如今一觉睡醒，不是就要履行承诺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林雪皎就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意，好似那双粗糙又宽大的手掌已经在他的身上摩挲游走，带来一阵炽热战栗的感觉。 不行……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想要躲过这一劫。 蹙起眉头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在周独寒来之前，他先把衣服穿好头发梳好不就行了？ 这样一来，就没有借口再对他做这些事情了。 林雪皎说做就做，赤着脚跳下了下去，一踩上青石地砖，就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冻得蜷缩起了脚趾。 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个时候，他呼出了一口雾气，开始穿衣服。 身为上清宗掌门之子，师门里的小师叔，林雪皎的地位与众不同，吃穿用度自然也与他人不同，衣物也是尽往奢华繁复那一处去用力。 林雪皎平日里就穿得就很费劲，更不用说是现在着急，更是杂乱无章。条条绸带缠绕在了一处，打成一个结，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雪皎咬牙与外袍较劲，直到鼻尖上冒出了点点汗珠，这才勉强把衣服套了上去，草草系上了腰带，自觉得差不多了，又开始鼓弄头发。 一番折腾，束好的头发早就散乱了下来，零碎的发丝垂在额前，晃晃悠悠。 林雪皎没找到梳子，干脆用手指梳头，从上至下扒拉了一遍，也不会什么雅致的发髻，就直接用发带系了起来。 房间里也没镜子，所以他并不知道，等梳起来以后，乌发蓬松散乱，活像是头顶生了个包。 等做完了这些，就匆匆要往外走去，只是刚迈出一步，他感觉像是忘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睫毛一闪，眉眼茫然。 到底忘了什么？ 2208终于看不下去了，提醒：【鞋袜】 林雪皎恍然大悟：“哦、哦。” 低下头，想要去找鞋袜。 房间里拢共就这么大，地上看了一圈，就是没找到鞋袜放在哪里了。 2208：【……床底】 林雪皎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他连人带鞋袜都躲到了床底下，后来人出来了，鞋袜还没有。 于是半跪了下来，低头看向了床底下。 床底幽深一片，借着漏进来的光芒，在最深处找到了鞋袜的痕迹。 “唔……” 林雪皎朝着床底下伸出了手。 可是鞋袜在的地方实在是太里面了，不管手指怎么往里伸，都还是差这么一点。 他想了想，干脆低头钻了进去。 就在快要够到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响起了“嘎吱”一声。 门开了。 有人进来了。 林雪皎的动作也僵住了。 周独寒一进门，就看见小师叔趴在床底下，不知在找些什么，后腰塌了下去，屁-股一拱一拱的，更显得挺翘。 周独寒的目光落下，眼瞳一深，故作疑惑道：“小师叔？” 林雪皎心中一慌，想要抬头出来，可心急之下，都忘了顶上还有一块床板，这一抬头就猛地撞了上去，发出了“咚”的一下。 清脆利落，尤有回声。 林雪皎：“……” ……呜呜，好痛。 头顶一阵抽痛，惹得眼中冒出了点点泪光。 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装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想要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周独寒有些想笑，握拳抵住了唇角，发出了一声轻咳，这才压住了笑声。 他走上前去，半跪在了一旁，问：“小师叔在找什么？” 林雪皎不吭声。 周独寒：“小师叔，你先出来吧。” 林雪皎也想出来了。 可是不知哪里卡住了，手臂撑在地上，用力地扭了一下，可就是出不来。 急得他眼睛都红了。 周独寒见状，一本正经道：“小师叔，冒犯了。” 话音刚落，他就伸手握住了林雪皎的后腰。 那一处腰线盈盈一握，但却并不过分纤细，还能摸到一层软软的肉。多一分太腻、少一分太瘦，如此一来，手感恰当好处。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周独寒的手掌停留了片刻，方才用力将人抱了出来。 林雪皎刚脱离了狭窄压抑的床底，就腾空而起，他毫无防备，双脚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 “放我下来……” 原以为周独寒又要对他做些奇怪的事情，可没想到，话一出口，搭在身上的手就松开，将他放在了一旁的木凳上。 林雪皎还没坐稳，就见周独寒折返了回去，手臂一捞，就将床底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随后拎着一双鞋袜，又走了回来。 周独寒缓声道：“哪里用得着小师叔自己动手，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是了。” 林雪皎的目光飘忽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就是为了不让周独寒动手，他才自己做些事情的。 周独寒说着，又弯腰半跪在了面前。 林雪皎眼前一花，意识到了什么，把自己的一双脚往里缩了一下：“不、不用，我自己穿。” 周独寒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拒绝：“既然已经当了小师叔的奴仆，这些……自然都是分内之事。” 林雪皎挣扎了一下：“我自己能做的。”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皮认真打量。 少年刚刚睡醒，脸颊还带着一道红晕，像是抹了一半的胭脂，微微化开，浓淡适宜。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目光，少年不安地侧过脸去，鬓发凌乱，其中有一簇不安分的发丝翘了起来，垂在了额间，轻轻扫过，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再往下去，衣领杂沓，层层交错，外袍都遮不住探出头的里衣，更不用说是交缠在一起的系带，这个系到了那个上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周独寒轻嗤了一声：“若是小师叔想这般出去，倒也无妨。” 林雪皎不明所以。 直到面前浮现了一面水镜，看着里面的倒影，在愣了一下后，顿时涨红了脸。 “不、我……”林雪皎费劲地想要解释，但在对上那双沉静黝黑的眸子后，羞得说不出话来，只丧气地低垂下了头。 他自暴自弃，嘟囔了一声，“那你来伺候吧。” 周独寒：“恭敬不如从命。” 林雪皎话是这么说，但心头还是紧张的，小腿绷直，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像是一只警惕的小鹿。 他有些害怕。 那这种害怕又不知道从何而来。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隐约知道，但又描述不出来。 那是来源于最基本的……本能。 他以为周独寒会做什么。 可是紧张了半天，周独寒的动作一直都是温柔的，先是脱下了那一身乱七八糟的衣服，然后又松开了胡乱绑起的头发。 乌发落下，犹如绸缎一般。 周独寒的手指从头皮上轻轻蹭过，带来一连串酥麻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的手粗糙布满了老茧，但此时却格外地巧，将头发梳顺了以后，又拢在了手中，用发带重新缠好，将白玉般的耳垂露了出来，更显脸颊小巧。 然后便是穿衣。 周独寒道：“劳烦小师叔抬手。” 林雪皎听话地抬起了手。 衣袖穿手而过，在胸前拉拢。 杂乱无章的衣物到了周独寒的手中，变得格外的温驯，一件一件重新打理好，穿上了身。 不消片刻，就又是一位金雕玉琢的小公子。 而在这过程中，周独寒仿佛真的只是在做分内之事，恪守本职，未曾有僭越之举。 林雪皎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周独寒什么都没做，他还这么害怕防备。 这不是误会了别人的好心吗？ 林雪皎忐忑了一阵，还在心中主动对2208说：“他对我真好。” 2208恨铁不成钢，【宿主，你别被他给骗了！】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他也没骗我呀。”他皱了皱鼻子，努力帮忙开脱，“他什么话都没说，怎么骗我。” 2208为宿主的天真深深地感到了担忧：【不是说话才能骗人的】 林雪皎手指交缠，摆弄着垂下的配饰：“可是……”他舔了舔唇角，在心中反驳，“我有什么好骗的？图什么呢？” 2208：【……】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低哑的声音：“小师叔，抬脚。” 林雪皎没有多想，听话地抬起了脚。 一双赤足抬起，搭在了周独寒的膝盖上。 地上的青石砖冰冷，来回走动了一番，脚心被冻得通红，脚背却显得越发地白，白得近乎于透明。 就如同一块白玉石冻，隐隐透出粉嫩的色泽来。 林雪皎正等着穿袜穿靴，脚丫下意识地晃动了一下。 这一动，直接被一双手包裹在了其中。 那手掌宽大滚烫，烫得他惊呼出了声音。 “不要——” 林雪皎蹬了一下，可是手掌的力气十足，稳稳地将其扣在掌心之中。 他的脚被冻了一阵，早就没有知觉了。 现在被滚烫的手掌包裹着，反倒生出丝丝痒意来。 又痒又难受，直让他眼尾发颤，眼眶湿润。 偏生周独寒还道貌岸然道：“小师叔受了寒，得好好暖暖才是，落了病根就不好了。” 于是那双可怜的脚就这么被抱在怀中，像是面团一样被揉来揉去，任人摆布，就连脚趾尖都没有被放过。 等林雪皎穿好了鞋袜的时候，已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他含着眼泪，颤巍巍地走着。 每走一步，就要轻轻抽气。 2208适时开口：【你瞧，他就是想占你便宜】 林雪皎颤着声音，不解道：“这也是便宜吗？” 【不然呢？】 林雪皎：“可是，脚这么脏……” 【……】 林雪皎抽泣了一下：“他也是为了我好……” 【…………】 2208：笨死你得了。 第14章 反派 2208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宿主。 软绵绵，傻乎乎的，被人卖了估计还要惦记着别人的好。 迟早得笨死。 可2208能怎么样呢？ 又不能真的看着林雪皎真的笨死，毕竟还要靠着他完成任务呢。 2208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好好说道说道，让林雪皎看穿周独寒的真面目。 可是思来想去，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好。 就在它绞尽脑汁想着说辞的时候，就听见一道柔软、细弱的嗓音响了起来：“我的任务做完了吗？” 在诡异而短暂的沉默过后，2208这才开口：【……做完了】 一双清澈湿润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那，仇恨值？” 2208：【……】 一提起仇恨值2208就头疼。 在世界设定里，主角周独寒性格偏执，睚眦必报。凡是得罪冒犯过他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这样的性格，按道理来说是很容易就获得仇恨值的。 但现在就突出了一个不讲道理。 仇恨值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依旧是一个硕大而鲜艳的零蛋。 2208简直就没眼看了，一看就要激动地蹦出一连串的数据乱码来。 林雪皎不知道这背后的曲折，还在问：“还差多少？” 2208含糊道：【还差一点，快了、快了】 如果是别的宿主，一定会从2208这逃避不明的态度中察觉到一些端倪。 然而林雪皎没有，他对2208的话深信不疑，抿住了唇角，轻轻“哦”了一声。 2208松了一口气。 关于仇恨值的事情说起来复杂，简而言之就是—— 明明任务完成了，仇恨值没有动，如果真的要较真起来，是它的失职，要是上报的话，轻则返厂检修，重则回炉重造。 也只有这个宿主，傻乎乎的，说什么都信。 2208忽然宽慰了起来，心想：还是笨点好。 …… 2208暂时沉寂了下去。 林雪皎也没多问，一手提着衣角，迈过门槛，探出一个小脑袋往外看去。 与昨天的寂静不同，弟子院中多了不少的身影，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其中最为显眼的，自然就是周独寒。 他身姿挺拔，肩宽腿长，许是出身世家的缘故，行走坐卧皆与他人不同，像是鹤立鸡群一般，一眼便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正是因为这格格不入的气质，让他常被其他弟子排挤为难。 此时，便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人挡在路中央，趾高气昂，完美而标准地阐释了什么叫做“眼睛长在头顶上”。 “呦，这不是周大少爷吗？真当是稀客呀。”他双手抱着肩膀，阴阳怪气道，“啧啧，前些日子天天跑去云浮山上，看来是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马上就要成为内门弟子了。” 周独寒的脚步一顿，像是没听见话中的深意一般，拱手道：“那就承蒙管事师兄吉言了。” 管事：“……” 管事啐了一口，粗声粗气地说：“谁他妈是在祝贺你？” 面对这般的恶言，周独寒脸上的笑意温和，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而问道：“那管事师兄的话是何意？” 管事抬了抬下巴，三白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恶意：“我的意思是，在没成为内门弟子之前，你还得是归我管——”他往下竖了竖手指，“就算是龙，在我面前，也得老实在这里趴着。” 周独寒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动，终究还是松了开来，敛眸听着教导，并不反驳：“管事师兄说的是。” 管事最厌恶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持这般无用的体面。 他的脸沉了下来：“外面的一块灵田多日没打扫了，生满了杂草，你快些去清理了。” 这是明晃晃的刁难了。 若是不去清理，便可以忤逆管事的名义将人扣押下来，不得参与外门遴选，然后名正言顺的用门规处置。 若是去清理，别人在备战，而他却浪费时间在整理杂物上，说不定会因此不敌。 不管是选择哪一种，都是如了管事的愿。 想到这里，管事得意洋洋，等待着周独寒做出选择。 但等待了片刻，却听见周独寒应声下来：“是。” 管事哼了一声，故意道：“手脚麻利些，千万别误了参见遴选的时间。”等到身影远去，他才扯着嗓子，低骂了一句，“啧，没种。” 管事自觉没趣，一转身，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少年面容白皙，唇红齿白，一看就是锦绣堆里长成的小公子。 管事的目光一顿，越过少年的肩膀往后看去，后面正是周独寒所住的房舍，显然是从中走出来的。 不是外门弟子。 又生得这般漂亮秾丽。 不会就是周独寒认识的内门靠山吧？ 管事心头一动，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微笑：“在下是外门管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林雪皎不太想和他打交道，往后缩了一下，抿唇不语。 2208却觉得管事分外亲切。 无他，从眼前的这表现来看，不正是明晃晃的恶毒反派吗？ 于是它道：【你好好和他学学】 林雪皎这才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满是迷茫，像是在问：能学什么？ 【学怎么当坏人】 管事的嘴角一咧，一口大黄牙格外地刺眼，试探道：“小公子？” 林雪皎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低垂了下来，声音轻弱：“……是小师叔。” 管事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恭敬称道：“小师叔。” 他在心头琢磨了一下，少年能在上清宗被称作“小师叔”，偏偏修为又平平无奇，想来是哪位大能的子嗣，地位高，却没与地位相匹配的能力，想来这才被周独寒三言两语给忽悠了去。 这么一想，既然周独寒可以抱上内门的大腿，那么他也可以。 于是管事的笑容更加灿烂：“想必小师叔是头一次来外门。” 林雪皎轻轻点了点头。 管事热情提议：“不如我带小师叔四处逛逛？” 林雪皎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秀气的眉眼垂下，透出一股不谙世事的腼腆来。 管事越发地殷切：“不知小师叔想要做什么？” 这下终于问道点子上了，林雪皎抬手，指向了前方，声若呢喃：“我等他。” 管事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外面日头大，要不找个地方歇息？” 林雪皎胆子小，性格怯懦，实在受不了这般热情的人，尤其是管事的目光灼灼，活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低垂着头，想要从一旁绕过去。 可管事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讨人嫌，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在对比之下，林雪皎竟然想起了周独寒的好来。 至少周独寒不会用这般垂涎谄媚的目光盯着他看，让他浑身难受。 这就是恶毒反派的样子吗？ 他、他才不要这样。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一片灵田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灵田荒芜了许久，生满了杂草。 杂草足有半人高，张牙舞爪地生长着，叶子边缘生出了锯齿，格外锋利。 周独寒正在割草。 为了方便行动，头发都被束了起来，衣袖也掀了起来，手臂鼓鼓囊囊的，充满了力量。 太阳晒人。 不消片刻，身上就冒出了汗珠，顺着下颌处滚滚而下，逐渐没入了衣领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站一弯。 动作间腰腹有力，不像是在割草，倒像是一匹狼蛰伏在林间，随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隔了老远，林雪皎似乎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夹杂着青年浓郁炽热的气息，让他的小腿一阵发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这时，管事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小师叔快请坐！” 一张别致的紫檀木座椅被摆在了空地上，边上还有一个小几，放着茶壶与果盘。 林雪皎迷迷糊糊地就坐了上去。 正在低头割草的周独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直起腰来，回头望了一眼。 田垄间分外热闹。 宽大的座椅摆放在那里，林雪皎缩在里面，眼睫闪动，动作局促。 而管事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十分殷勤，又是倒茶又是捧果盘的，尽显阿谀之态。 不知管事说了什么，林雪皎的肩膀一松，冲着他微微一笑，眼瞳清澈动人。 周独寒面色如常，手指却缓缓收紧，手背上迸出了青筋。 喉结上下一滚，垂下眼皮，遮挡住了眼间一道暗芒。 …… 管事陪同林雪皎在烈日下站了一会儿，本想要再套套近乎，可另一边还有杂事要处理，只好先行一步，匆匆前去。 他一心惦记着攀上内门的关系，等处理完了事情，又赶了回来。 天色一沉，乌云遮顶。 路上有关系好的外门弟子上前攀谈。 “管事师兄，听说，有内门的从云浮山上下来了？” “还是来找周独寒的。” “这周独寒的运气倒是好，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攀附上了内门的关系……” 管事心中不悦，冷哼了一声。 那些弟子都不由止住了声。 管事阴恻恻地说：“倒也不是他运气好，是内门的小师叔涉世未深，被他轻易地哄骗了去。” 那些弟子恍然大悟，口中说着“这般啊”、“竟是如此”。 有机灵的说：“那管事师兄应该戳穿周独寒的真面目，不要让小师叔继续被哄骗了。” 另一个人应和：“管事师兄这般俊朗神武，还比不过周独寒吗？” 管事被三言两语间被吹捧得飘飘欲仙，哈哈大笑，不由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这内门的小师叔这般懵懂无知，难不成就周独寒舔得，我就舔不得吗？” 话一出口，明明是青天白日，他却莫名感觉到后背一寒。 随后，一道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管事师兄。” 管事一个激灵，停下脚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周独寒束手而立，眸子沉静黝黑，也不知何时而来，又将方才的话听去了多少。 不知为何，管事心头一虚，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粗声道：“做什么？” 周独寒温和一笑：“只是有句话想与管事师兄说。” 管事一看四周都是人，料想大庭广众之下，周独寒也不敢以下犯上，于是并未有防备，直接走了过去：“说吧——” 话音戛然而止，化作了一声惨痛的闷哼。 管事眼前一黑，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痛得他缩成虾米一般，不停地扑腾着。 周独寒缓缓收回了手，从后面拽住了管事的头发，用力往一旁的墙壁上猛地摁去。 动作行云流水，不见有一点拖沓。 咚—— 声响沉闷，一听就令人牙齿一酸。 管事被撞了这么一下，早就是头晕脑胀，耳边嗡嗡作响，口鼻鲜血直流。 周独寒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缓声道：“别让我再在你的口中听见小师叔的名讳。” 管事痛得直翻白眼，都说不出话来了。 周独寒拽着头发，又拎着人往墙壁上摁去，伤口与粗糙的墙壁摩擦，皮开肉绽，都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他轻淡问道：“听明白了吗？” 管事惨叫了一声，忙不迭道：“明白了，明白了！” 得到了回答，周独寒这才松开了手。 管事抽搐了一下，贴着墙壁缓缓滑落，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血痕。 周独寒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就连发鬓都未有一点凌乱，依旧是谦谦君子模样，丝毫看不出如此心狠手辣，冷漠决绝。 周围的弟子也是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前去阻止。 直到周独寒的身影远去，他们才惊醒过来，推搡着上前扶起管事，慌忙送去医治。 看着管事的惨状，这些弟子的心中皆闪过一个念头： 平日里周独寒温润好说话，不是因为逆来顺受，而只是没触碰到逆鳞罢了。 …… 林雪皎还不知另一边发生的事故，正端坐在紫檀木座椅上，捧着一块切好的西瓜。 大概是怕滴落下来的汁水弄脏了衣物，他低垂着眼皮，咬得格外认真。 2208问：【你学会怎么当反派了吗？】 林雪皎的脸颊鼓鼓，慢慢地咀嚼着，让人想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小松鼠。 他含糊地说：“应该……学会了。” 之前他与管事聊了一会儿，好好学习了一番，自己觉得已经能够完美的模仿反派的语气与动作了。 2208不太相信：【实践一下】 林雪皎的嘴唇微微启开：“啊……？”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师叔。” 林雪皎怔怔地抬头，与周独寒对视了片刻。在沉默了片刻，他舔了舔唇角的水渍，抬起了手中的瓜：“要吃吗？” 2208提醒：【……反派！】 林雪皎手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动了。 先是胡乱咬了两口手中的瓜，然后咧了咧唇角，学着管事的模样，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想吃吗？——就不给你！” 做完了以后，他雀跃而激动地眨了眨眼睛：够像了吧？ 2208：【……】 林雪皎觉得可能还不够，故意把瓜皮扔到了一边，挺了挺胸膛。 还在心底问：“够反派了吧？” 2208：【呃……反派在哪里呢？】 林雪皎理所应当地说：“扔掉也不给他呀。” 【…………】 这是什么幼儿园级别的反派？ 第15章 有进步 2208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有进步】 林雪皎立即就信了，得意洋洋地翘起了脚来。 只是2208给了回答，另一个人却没有反应。 他迟疑地放下了动作，抬头望去。 青年背光而立，肩膀宽阔，看不清神情如何，只能窥见一点浅淡的笑意。 难道是他表现的还不够恶毒吗？ 于是又抿了抿唇角，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自以为的恶毒行径，落在他人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少年眼波流转，水光潋滟，嘴唇一翘，如同是在撒娇一般。 周独寒的手指松开，指尖的戾气散去，温声笑道：“要的。” 林雪皎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回答的是刚才“要不要吃”的问题。 可是……吃剩下的瓜都被扔在了地上，他要吃什么呢？ 林雪皎老实道：“都没有了。” 周独寒：“还有的。” 林雪皎：“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一暗，一道阴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随后唇边一烫，被浓郁的气息淹没，只余下啧啧水声。 林雪皎：“唔——” 他措不及防，亦无处可藏。 大脑空白了一瞬。 等回过神来，早就这股炽热中融化成一滩水，连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软塌塌地倒在了座椅间，茫然无措地拽着面前的衣袖。 不要…… 林雪皎嘴唇微微张开，想要出声阻止，可没想到，这正好便宜了别人，可以长驱直入，汲取其中的甘露。 林雪皎被堵着嘴唇，只能发出了“呜呜”声响，小巧的下颌被手指攥住，被迫仰了起来，展现出了一条如新月般纤细柔弱的脖颈。 那人像是发了狠又像是渴了久了，要将其中的蜜汁全都榨干，如数吞吃入腹。 就在林雪皎以为要被溺死在其中的时候，那人终于松开了手。 林雪皎眼角湿红，呜咽着，颤巍巍地抬起眼皮。 周独寒垂手而立，眉如远山清雅，温润如玉，完全看不出之前十足的占有与侵-略。 失态的只有林雪皎。 嘴唇红肿了起来，如同刷了一层蜜一样，湿漉漉，又油光水量，令人垂涎。 林雪皎哭一般的喘了一口气，往后缩了缩，想要逃离出去。 可是他忘了自己正坐在紫檀木上，这一动，椅子不免不稳，连人带椅子都往后仰倒了过去。 还好周独寒眼疾手快，伸手将椅子按住，这才不至于翻到在地上。 林雪皎惊魂未定，磕磕绊绊地说着刚学会的新词：“你以下犯上，无礼……” 周独寒收回了手，不慌不忙道：“不是小师叔邀我品尝的吗？”他意味深长地说，“果然很甜。” 林雪皎抽了一声气，细细弱弱地说：“不是让你吃这个……” 是他先问周独寒要不要吃的没错。 可也不是这样的“吃”呀。 周独寒的目光徘徊了一下：“弟子愚笨，还请小师叔指点迷津才是。”他顿了顿，“是‘吃’的不够好，还是‘吃’的不太对？” 林雪皎的嘴巴笨，脑子也转不过弯来。 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反驳。 周独寒末了还来一句，低哑道：“不如，请小师叔来教导一番？” 林雪皎连忙捂住了嘴唇，只露出了一双湿润清澈的眼睛。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从脖颈间开始生出了一点红意，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他越发说不出话来了，只摇了摇头。 周独寒与其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难不成是我会错了意，冒犯了小师叔。”他缓缓低下了头，沉吟片刻，“那这般，我只好还给小师叔了。” 林雪皎还在傻愣愣地问：“怎么还？” 周独寒轻笑了一声，耐心问道：“小师叔想要怎么还？”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过来了：这“还”的意思，自然是怎么取就怎么换。 等于说是还要再做一遍这种羞人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他连连摇头：“不、不用了！” 周独寒一本正经道：“小师叔越是大方，我就越是不能占小师叔的便宜，自是要还的。” 林雪皎含着眼泪：“真的不用了……” 周独寒没有逼迫太甚，见好就收：“那便算我欠小师叔一次。” 林雪皎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就好了。 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什么欠不欠的，反正他不又会去讨要。 这边是如释重负，那是却是目光一沉，眼瞳晦涩不明。 周独寒的指腹摩挲过唇角，看着手腕上溅了的一点暗红血渍，垂眸不语。 方才……确实是失控了。 他一向擅忍，无论是如何境遇，都能化作风轻云淡，不留一点痕迹。 但那时先见小师叔与管事相谈甚欢，再听见管事口出狂言，竟一时怒火中烧，不顾后果，下了这般重的手。 回过头来，他又问：“小师叔，外门好玩吗？” 林雪皎不明所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看着。 周独寒一手扶着座椅的扶手，状若不经意间提起：“不知管事师兄说了什么，竟让小师叔如此开怀？”他轻叹一声，“想来是我不善言辞，不能逗小师叔开心，我应当去学一学才是。” 林雪皎懵懵懂懂，没听出话中更深层的含义，咬了咬腮帮子，直言道：“我没开心呀。” 周独寒：“是吗？”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习惯性的想要舔一舔，可又因为嘴唇红肿在这里，想舔又不敢舔。 就这么委委屈屈地张开又合拢，最终含糊道：“也没说什么，我就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他很听话，2208让他和管事学一学怎么当反派，就努力地去学了。 至于怎么学……自然就是问了一番管事平日里是怎么对待周独寒的。 话音落下，他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青年气息一变。 就像是……原本乌云密布，现在却是豁然开朗。 周独寒缓声问道：“小师叔想要知道，为何不来问我？” 林雪皎轻轻“啊”了一声，不知该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说：我要当反派，我要欺负你吧？ 他想要逃避这个话题，眼神飘忽了一下：“你、你的手……” 周独寒下意识地收拢起了手指，再缓缓展开，上面布着一道道狭长的血痕。 伤的不重，只是看起来唬人了一下。 他不欲让人看见这吓人的一面，将手背在身后，语气轻松道：“割草时伤到的，无碍。” 林雪皎看向了身后的一大片灵田，还有大半的杂草没有割完。 他蹙起了眉头：“你都受伤了，那、不要再去割草了。” 周独寒本也没想再去做这杂活了。 这活本来就是管事吩咐的，现下已经闹翻了，做与不做都无大碍。 不过如今小师叔这么说，他又故意做出为难之色：“我毕竟是外门弟子，听从管事师兄吩咐，这般不听命令，恐怕要犯了门规。” 林雪皎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思索片刻，慢吞吞地问：“小师叔和管事，哪个比较大？” 周独寒：“自是小师叔。” 林雪皎鼻子皱了皱，鼓起勇气：“那你以后听我的话，别听管事的。”他郑重其事地宣布，“只有我能欺负你。” 周独寒咳嗽了一声，强忍住笑意，同样郑重道：“是，弟子听从小师叔教诲。” 于是林雪皎就欣喜了起来，都忘了刚才他还被按在怀里狠狠欺负的事情，眉眼弯弯，清澈的眼中闪烁着微光。 他在心中对2208炫耀：“你看，我可以欺负他了。” 2208：【……】 过了片刻，林雪皎似乎想起了什么，咽了咽口水：“可是……为什么每次当反派，到头来被欺负的都是我自己？” 2208欣慰地说：【你终于发现了！】 林雪皎：“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都是听你的话去做的。” 面对着清亮迷惑的目光，2208说不出话来了。 它闪烁其词了半天，勉强分析出了一个可能来：【可能是你还不够恶毒，不够狠】 林雪皎坐立不安，手指搅动着衣角：“那要怎么样才算是恶毒？”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坏了。 难道还要更坏？ 可是……该怎么更坏呢？ 2208也在想这个问题。 在精密的分析下，它觉得之前发布的任务已经足够恶毒足够反派了，怎么就是不起效果呢？ 它思来想去，觉得那个管事就是很好的例子，根据大数据的捕捉，在一刻钟以前，周独寒产生了情绪波动，于那一瞬间，对管事的仇恨值到底了顶峰。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刹那，在结束以后又恢复了平静，但也不失为一种参考案例。 只不过2208不知道那时管事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只好对管事的行为语言进行捕捉分析。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或许，你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周独寒】 林雪皎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2208越说越觉得对劲。 是了，除了第一次任务以外，后续发布出来的任务都是在独处的时候发生的。没有围观者的催化推动，产生的难堪与窘态自然削减了不少。 这才收集不到仇恨值。 2208：什么是版本答案？这就是版本答案！ 【周独寒坚定隐忍，寻常的动作已然撼动不了他的内心，唯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旁人充满深意的窥探，闲言碎语的评价……方才能够引起情绪的波动】 【宿主，你懂了吗？】 林雪皎：没懂。 漂亮的眉眼间满是茫然无知，像是在努力消化着这一连串复杂的话语。 还好2208也不用他懂，直接说：【就是——你欺负他的时候，周围人越多越好】 林雪皎纠结起来：“要给别人看吗？” 【要】 林雪皎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他的性子怯弱，不好意思拒绝2208的提议，只好先应了下来。 他与2208的对话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回过神来，偷偷瞅了一眼周独寒俊朗分明的侧脸，深吸了一口气，指使道：“你，背我回云浮山。” 周独寒也没说什么，直径转过身又单膝跪下，展现出了宽阔的肩膀。 林雪皎在椅子上磨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搭在了肩膀上。都还没做好准备，下一刻就腾空而起。 他慌乱地扑腾了起来，连忙伸手搂住了肩膀。 周独寒许是笑了一声，惹得肩膀一颤：“小师叔可抱紧了，百丈天阶陡峭高耸，摔下去可不好了。” 林雪皎怕高，一听见这话，小腿肚就不自觉地打颤。又生怕摔下去，双腿用力一夹，紧紧地贴了上去。 青年的肩膀有力宽阔。 大概是刚刚在灵田中耕作过，身上带着一股被太阳晒过的草木清香，隔着一层布料，都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过来。 不消片刻，林雪皎的脸颊就红了起来。 他想要远离一些，可又怕高，只好侧过头去，往向一边。 清风吹拂，迎面带来了一股湿润之意 和煦的日光洒在身上，让人不一会儿就让人感觉到了困倦。 林雪皎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皮一耷一耷的，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呼一吸间，喉咙中发出了轻轻的呼噜声。 周独寒的脚步很稳，一步又一步。 平日里他觉得天阶又高又陡，看不见尽头。 现在却巴不得这条路长些、再长些。 可再长的路也有终点。 周独寒落下最后一步，来到了云浮山上，目之所及，只觉得天地浩渺，犹如尘埃。 身在此间，不退则进。 唯有争渡、争渡。 他长吁一口浊气，眼底越发地清明。 而此时，后背上的少年也醒了过来，余光一瞥，许是还没睡醒，双眼弥蒙，眼含细碎的泪光，面带春色。 他呆怔地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凑到耳边说：“从那边走。” 声音轻柔，连带着气息都是清甜的，吹在耳侧，带来阵阵痒意。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眺望过去。 前侧云雾缭绕，一行弟子凑做一团，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 若是从那边的小路走，就必要从人群中穿过，惹来窥视的目光，说不定还有闲言碎语响起。 一想到如此，他就像是脚上生了根一般，定住不动了。 林雪皎见他一动不动，瞅瞅沉下来的脸色，又联想起2208所说的话，恍然大悟：“是不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这样？” 周独寒问：“怎样？” 林雪皎一时觉得口干舌燥，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润了润：“就是，对我卑躬屈膝，和奴仆一样伺候左右。”说着，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眼睛一亮，絮絮叨叨地说，“一想到要被别人看见，是不是特别难受，特别屈辱？” 周独寒垂下了眼皮，似在沉思。 第16章 丢人 周独寒不言语。 林雪皎越发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没错。 之所以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是因为还未被外人看见窘态。 就如2208所说的，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思绪戛然而止。 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为难地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些事吗？ 这也太羞人了。 林雪皎默默地红了脸颊，往下埋了埋头。 就在沉默间，对方倒是先发现了他们，先一步走了过来。 眼看着人影靠近，林雪皎脸上的红晕未散，推搡了一下周独寒的肩膀，从后背滑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有意，周独寒上前一步，将人牢牢地挡在了后面，不让他人窥见一点风光。 林雪皎从后面探了出来，好奇地张望着。 上清宗上下阶级分明，身份尊贵者着白衣，精英弟子着青衣，普通弟子着灰衣，外门杂役则是粗布麻衣。 走来的都是些内门弟子，大多着灰衣，唯独中间那一位是一袭青衣，被众星拱月，都在奉承讨好着。 青衣弟子自是意气风发，脚踏祥云，手持折扇，簪冠携玉，好不自在快活。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是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外门杂役的。 可他偏停下了脚步，来到了周独寒的面前，像是认识一般，还打了声招呼。 他文质彬彬地笑道：“这不是周兄吗？” 周独寒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林雪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 青衣弟子手中的扇骨一折，上面显现出一道飘逸隽秀的落款——叶明琢。 招呼都打过了，那么接下来便是好戏开场了。 果不其然，身边那些弟子立即愤愤不平道：“一个杂役而已，竟然这般孤傲。” “是了，还是叶师兄好说话，若是我，非得把他发配去戒律堂，挨上一顿鞭子不可。” “有些人，就是要吃点苦头才懂得该如何说话做事。” 声音嘈杂，一波高过一波。 叶明琢倒也不阻止，含笑听着，直到声响落下，方才道：“你们是误会周兄了，周兄出身不凡，乃是世家之子，有些傲骨自是正常的，哪会与我们一般。” “呵，世家。” “就算家族再显赫，如今也只是一个废物。” “人就要学会低头……” 叶明琢得意地瞥了一眼，心中大为畅快。 他与周独寒的渊源说起来可长。 叶父叶母是周家家主小妾的亲戚，日子过得清苦，时不时腆着脸上门来打秋风。 七岁那年，他天资初现，被周家资助着去读书修炼，有幸拜见这位周家怀仙骨而生的天才。 那时周独寒身披一件鸦青色滚边卍字花纹大氅，眉眼温和，却依旧能看出居高临下的冷漠。 他在檐廊雪中匍匐，磕头道贺。 而这人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端得是冷清孤高。 从那一刻开始，不甘与自卑在心中疯长。 心头发狠地想着，总有一日，要将眼前的一切都踏在脚下。 而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般的快。 周独寒就像是一颗流星，璀璨了没多时，就才天际坠下，黯淡无光。 他拜入上清宗，前途无量，而周独寒却只能当一个外门杂役，若无机会，再也翻不过身来。 叶明琢压住了心头的一点冷笑：放心，他不会让周独寒有这个机会的。 想到这里，叶明琢上前，想要伸手拍拍周独寒的肩膀。 可不料对方侧身躲过，让他拍了个空。 叶明琢也不恼：“听闻外门遴选即将开始，你得了一个名额，还得好好努力才是。”他别有深意，“我在内门等你。” 周独寒敛眸，直言道：“我已不参加外门遴选。” 叶明琢难掩惊讶。 这周独寒一向有傲骨，先前是天之骄子，后来落魄了也不曾安心平凡，拜入了上清宗，宁可在外门当个杂役。 前些日子想尽办法混进了试剑坪学剑，还去了后山取得月夜草，侥幸得了一个遴选名额。 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想来是自觉没有前途，不再折腾了。 叶明琢哈哈一笑：“你能认清现实，很好、很好。”这两句“很好”一声高过一声，心中实在痛快，说了一句，“你就好好待在外门，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尽管来寻我，我们相识一场，总不会让你太难过的。” 他无比畅快。 没有什么能比将往日端坐云巅的天骄之子践踏在泥地狠狠羞辱，更令人开怀。 周围的弟子应和了起来。 叶明琢不方便说的，他们来代劳，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一句比一句难听。 周独寒眉目沉静，不为所扰——比这难听的，他都听过了。 叶明琢含笑听着，等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一抬手，道：“够了，这些话也委实太过份了些。再说了，就算怎么样，不过一个外门杂役而已，何必自降身份与其计较？” 那些弟子们揣摩到了心意，也纷纷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片难得的寂静中，一道细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是外门杂役了。” 声音虽弱，但却让人难以忽视。 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看了过去。 在周独寒的身后，站在这一道身影。 少年生得很白，又格外地纤瘦，包裹在锦绣白衣中，好似一支似折非折的花。 碎发落在额间，一双圆眼湿漉漉的，澄澈清明，分外动人。 叶明琢显然是认了出来，连忙拱手：“小师叔。” “——小师叔。” 众人齐齐开口，乍一下，惊得林雪皎往后退了退，肩膀也微微一颤。 “嗯……”林雪皎挪动着脚步，往周独寒身侧靠了靠。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下巴抬了抬，认真说道，“他是第六峰的奴仆了。” 林雪皎原本打的注意是在众人面前使唤奴役周独寒。 可偏偏这些人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等啊等啊，等到这些人都要走了，都没找到机会。 一心急，只好自己跳出来，主动把事情戳破了。 2208鼓励：【没错，就是这样！】 从这些人方才的行径上看，只要知道周独寒成了奴仆，必定会冷嘲热讽，做出尖酸刻薄的举动。 这样一来，周独寒必定难以忍耐，感觉到屈辱不甘。 到时候，这仇恨值还不“蹭蹭”往上涨？ 得到了肯定，林雪皎更受鼓舞，还挺了挺胸脯，特意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了吗？” 知道是知道了。 但这些人的表现，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们并没有对周独寒冷言冷语，大肆嘲讽，反倒是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明琢更是脸色沉了下来。 林雪皎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下意识地看了众人一眼，嘴唇微微一动，试探着问：“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目光所及，弟子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他们并没有觉得林雪皎是故意用“奴仆”的身份在羞辱周独寒。 在此情此景 尤其是最后一句，是赤-裸裸的震慑。 叶明琢脸色更加难看，强撑起了一个笑容：“小师叔，是我们无礼了，不知这周兄……周师弟是第六峰的奴仆。” 林雪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反问：“现在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叶明琢咬牙：“是我们做错了。” 林雪皎更加不解：“你们错哪里了？” 叶明琢被问得支支吾吾，一闭眼：“弟子实在不该口出狂言，讥讽周师弟。” 在他们看来，打狗也得看主人。 周独寒既已是第六峰的奴仆，如今被他们这般对待，是伤了第六峰的脸面，所以小师叔要这么诘问。 与其嘴硬，不如爽快承认。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错，认了，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叶明琢本以为会轻松揭过，没想到小师叔又轻声道：“没事，你再多说些。” 叶明琢没敢把这话当真，琢磨了一下——看来这是要追究到底的意思了。 林雪皎热切地看着叶明琢。 从刚才的举动上来看，这人口齿伶俐，实在是能说会道，说不定就能将周独寒激得发怒。 于是道：“快说。” 在这种情况下，叶明琢哪里敢说话，现在都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哑巴，只会“阿巴阿巴”。 林雪皎蹙起了眉头：“刚才你不是挺会说的吗？” 叶明琢的冷汗“唰”得一下就下来了，慌忙道：“弟子知错，自会去戒律堂领罚。” 说罢，他迫不及待地逃离了现场。 而那些弟子也亦步亦趋，如鸟雀群散。 林雪皎张了张嘴唇，还想要说什么，结果还没开口，一群人就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林雪皎：怎会如此？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师叔。” 林雪皎一个激灵，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炽热的气息靠了过来，“多谢小师叔解围。” 林雪皎嗫嗫：“我没给你解围……” 周独寒：“那小师叔是为何出言？” 林雪皎不会说谎，如此问来，更不知该如何应答，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我……”他心中一急，闭着眼睛，慌忙出口，“我就是想让你丢人！” 这下倒是轮到周独寒不解：“何为丢人？” 林雪皎搅动着衣角，含糊说道：“当我的奴仆……不觉得屈辱吗？” 周独寒轻笑了一声：“还不够。” 林雪皎：“……什么还不够？” 周独寒的声音轻浅，犹如山中雾凇，意味深长道：“如今所为只是分内之事，若真要称得上是屈辱，恐怕只能侍执巾节①，同寝同眠，时时伺候左右才行。” 林雪皎没听懂，在心中问：“什么意思？” 2208尖叫：【他就是不要脸，想占你便宜！】 第17章 你真好 周独寒不愧是出身世家，咬文嚼字起来，就算是这般暧-昧的话，说出口时也是文绉绉的。 还温声表示：今晚就可以试试。 林雪皎一下子被说得昏头转向，差点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还好2208在他耳边疯狂咳嗽，这才勉强把人拦住，没自己傻乎乎地就往陷阱里头撞。 周独寒的笑意温润：“小师叔不妨欺辱欺辱我。” 林雪皎不擅长拒绝别人，手指揪着衣角，指节微微发白，慌声道：“不、不用了。” “小师叔何必见外？我如今已是奴仆之身，自然是一心想要好好侍奉小师叔的。只要小师叔舒服了，无论做多屈辱之事，我也是愿得。” 周独寒的声音低哑，口齿清晰，特地咬重了“侍奉”两个字，落在耳中之时，恍若电流蹿过，让人耳根一麻。 林雪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再逼迫一下，就要为难地哭出来了。 “真的不用了……” 还好，周独寒并没有强求，只叹了一声：“那好吧。若是小师叔想要了，就尽管吩咐，我必枕戈以待。” 林雪皎的舌尖抵了抵上颚，没敢说话。 只是在心里面想：他才不会想要呢。 …… 月影疏落，云消风散。 夜色下，云浮山上格外地清静。 林雪皎靠在窗前，推开一条缝隙，悄悄往外看。确定不见他人的身影后，这才缩了回去，抱着被子将自己裹做了一团。 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肩膀也随之放松了下来，眼睛一眯，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2208的声音：【完了】 林雪皎本来还在犯困，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警长地问：“什么完了？” 2208：【……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林雪皎：“什么事情？” 2208沉痛地吐出了两个字：【考核】 林雪皎的嘴唇微微张开：“啊……？” 看样子，他也压根不记得这件事了。 2208：【为了促进工作进度，每月都要进行kpi考核，对收集的仇恨值进行定量定数标准，不达标者，系统将对其采取一定的措施】 这一连串的话挤到了林雪皎的耳中，听得他是头昏脑涨，漂亮的眉眼中满是茫然。 2208：【简单的说，考核不达标，要受到惩罚】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小心翼翼地问：“我达标了吗？” 【没有】 林雪皎胆子小，这么一说，顿时就小脸苍白。 惩罚什么，一听就很恐怖。 他翻身而起，屈膝坐着，双臂抱着膝盖，被软绵绵的被子裹着，看起来整个人就是一小团。 皱着鼻子问：“还差多少呀？” 2208：【……】 差多了。 不，准确的说是——完全没有动过。 但它见林雪皎这么认真地做着任务，又不好意思说仇恨值还是个零，只好含糊其辞：【差很多】 林雪皎一听就急了，连话都说不利索：“那、那怎么办？” 这种情况，对于2208来说也很棘手。 它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是周独寒太难搞了，还是林雪皎太软太笨了？ 亦或是两者都有？ 2208每次发布的任务都是正儿八经的，经过系统精密的分析，足以收集到足量的仇恨值。 可偏偏每次进行到一半，都会突然一个急刹车，拐向一个难以控制又古怪的发展。 在沉默了片刻，它说：【再试试】 林雪皎：“怎么试？” 【找周独寒试试】 林雪皎默默地把下颌缩在了被子里，过了片刻，才闷声说：“不是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吗？” 【之前的不行】 【现在，控制变量】 2208非得要在这次把问题的结症给找到不可。 不然的话，到了这个月底，仇恨值还是一动不动，系统会自动判定本月的kpi失败，对宿主进行惩罚。 而现在距离月底也没两天了。 不能再摸鱼了，得加把劲！ 危机感都要提起来！ 林雪皎觉得有一点点的不妙，喉咙一紧，带着：“怎么变？” 2208沉吟片刻：【之前，太娇、太软了，你严肃点】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想要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可就算小脸努力板正，湿红的眼角还是把他给出卖了。 2208：【……】 饭要一口口吃，当反派要一步步来。 就先这样吧！ 于是它说：【把周独寒喊进来】 林雪皎攥紧了被子的一角：“叫他……做什么？” 2008理所应当地说：【折腾他一下，别让他太舒服】 林雪皎慌乱地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随后凑到了窗户前，细细弱弱地喊了一声： “周独寒，你、你在吗？” 夜色寂静冷清。 安静到能听见心跳砰砰作响，一阵口干舌燥。 他用舌尖润了润唇角，心中期待着周独寒没听见，或者直接不在。 可事与愿违。 没过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道身影落在门口，遮挡住了月色。 但他并没有进来，而是先抬手叩了叩门扉。 林雪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为了不让周独寒进来，他把门锁给挂上了，现在又得去主动打开。 他犹豫片刻，耳边又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小师叔。” 同时2208也在催促。 林雪皎只好跳下了床榻，赤脚走到了门前，想要解开门锁。 可是烛火黯淡，眼前身影的压迫感又太强，他一时心慌，手指拨动门锁，叮当作响。 明明夜间寒意料峭，他的鼻尖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解开了锁。 “嘎吱”一声，两扇门敞开，月光随之流淌了进来。 林雪皎站在门口，一身单薄的里衣披在身上，从脖颈处生出了一点素锦一般的白。 在床榻上来回一遭，里衣凌乱褶皱，偏又下来的匆忙，裤腿被折了起来，一对匀称的小腿就这般明晃晃地摆在了面前，白得晃眼。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这窥视的目光，脚趾动了动，连看都不敢回看，慌忙跑了回去。 跑得匆忙，赤足踏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身影未曾有停留，慌乱地钻到了被子里去，拱了拱，看起来成了一座小山。 等到周独寒反手关上门，缓步走进去的时候，那座小山还在止不住地颤动。 周独寒的目光一顿，俯下-身来，想要看看躲在里面的人如何了。 可还没靠近，就听见里头硬着声说：“不准上来。”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 小师叔一向怯怯软软的，连说话都不敢高声，更不用说是这般正经地命令使唤人了。 不过，这乍一听是疾言厉色，但仔细分辨品味，隐隐能察觉到些许的色厉内荏来。 像只猫儿。 眼睛瞪得滚圆，口中斯哈斯哈地呼气，时刻防备着，想要用小爪子挠一挠人。 却不知，那爪子伤不了人，倒是挠得人心痒痒的。 周独寒垂手敛眸，等待着下文。 果然，没等多久，就见那被子拱了拱，钻出了个小脑袋来。这眼睛果然是滚圆的，眼尾也是湿漉漉的，却偏要做出严肃的模样。 “你……”他到底还不熟练，磕绊了一下，“你不准睡，给我守夜。” 周独寒见他这般板着张脸，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等了半天只是守夜，不免有些想笑。 低头对上了强撑着严肃，实际上难掩紧张的小脸，咳嗽了一声，生生压住了笑意。 “是。”周独寒道，“这是分内之事，只是不知该在何处守夜？门外，还是床前？” 林雪皎的眼睫飞快地眨动了一下，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地上：“就在这里。” 周独寒垂眸看去。 所指的地方是床边的一处脚踏，不过方寸之地，难以容纳身躯。 他倒也不嫌，掀起衣角，直径坐了下来，一腿屈起，肩膀还比床榻高出了半截。 就这么直直戳在那里，肩膀挺直，跟个门神似得。 “小师叔还有什么吩咐？” 林雪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想着折腾人的法子，开口：“我渴了。” 周独寒起身倒水，端着一个白瓷杯子，送到了面前。 林雪皎没去接，怯怯一瞥：“太凉了。” 周独寒的手指一紧，一股灵气流动，水面荡漾，生出了丝缕热气来。 林雪皎梗着纤细的脖子：“……太烫了。” 于是灵气撤去，热气微散，正好温凉。 林雪皎想要如2208所说的那样去挑刺，去折腾人，但到底业务能力不熟练，一时间也挑不出毛病来。 只好抬起下颌凑上前去，借着周独寒的手，小声地缀饮着。 水声阵阵。 他喝了两口，舔了舔唇边的水渍，又躺了回去：“我要睡觉了，你不准出声。” 周独寒温声道：“是。” 看不出一点被为难的迹象来。 夜一点一点地深了。 可林雪皎睡不着了，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因着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也不敢动弹，生怕闹出声响来，就这么笔挺地躺着，也不知是在折腾周独寒，还是在折腾自己。 他慢慢地挪动着，转过头，安静地看了过去。 周独寒就坐在床边。 这人身高腿长，脚踏上这么点地还容纳不下他，只好屈膝而坐，半倚在床边。 他的呼吸平缓，半阖着眼皮，似是睡着了。 林雪皎从被子里伸出了一点指尖。 云浮山上夜深露重，从地砖缝间冒出了丝丝寒意，就这么一会儿，残留的暖意散去，指尖被冻得直打颤。 呼—— 好冷。 这样都感觉到冷了，周独寒不是更甚？ 想到这里，林雪皎心头顿时不安了起来。 他躲在被窝里，而别人却在受冻，是不是……太坏了？ 2208没忍住：【什么坏不坏的，你本来就是恶毒反派，坏点也正常】 林雪皎吸了吸鼻尖：“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2208：【哪有这么容易冻坏？】 林雪皎却不信：“我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2208就打断了：【不能！】又顿了顿，【到时候收集不够仇恨值，你不怕惩罚吗？】 林雪皎显然是怕惩罚的，往下缩了缩，过了片刻，又钻了出来，小声地说：“我就给他盖床被子，在他醒之前拿回来，就不会被发现了。” 2208想要阻止，但见到林雪皎含着眼泪，委委屈屈的模样，又舍不得说重话。 在沉默片刻：【……随便你】 2208口上是这么说的，心中却盘算着，若是真的完不成，该怎么样让惩罚轻些。 林雪皎轻轻吸了一口气，含糊道：“你真好。” 林雪皎翻找了一阵，将一床小被抽了出来，费劲地盖在了周独寒的身上。 周独寒肩膀宽阔，人又高，被子还断了一截，止不住地往下滑。 他连忙往上提了提，将被子的一角搭在胸前，将整个肩膀都遮住了，方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 林雪皎蜷缩在了一角，抱成了一团，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睡着了以后，他就没这么安分了，许是闷得热了，脚一翘，踢开了被子，再一转身，一截皓腕横在了半空中。 伴随着轻浅的呼吸声，指尖微颤，指甲盖圆润秀气，透出一股红意，如同半开半含的花苞，稚嫩青涩。 而在夜色中，一双眼睛静静地睁开。在注视了片刻后，低下头去，唇齿轻轻依偎了上去，在这花苞上，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第18章 至交好友 林雪皎一心惦记着那床被子，想要赶在周独寒之前醒来，所以睡得并不安稳。 睡睡醒醒间，天边翻起了一角鱼肚白。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冒出了细碎的泪珠。 伸手揉了揉，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探出了头，往下看去。 ……人不见了。 林雪皎心中一惊，慌忙坐了起来，眼睛湿漉漉的，四处张望着。 人没找到，倒是先找到了昨夜的那床小被——正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床脚上。 他呆呆地张了张嘴：“……完了。” 被发现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昨天晚上的挑刺与折腾都白费了？ 林雪皎心中焦急，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候，门后响起了一声：“什么完了？” 林雪皎被吓了一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独寒迈过门槛，大步走了进来，晨起出去了一遭，身上带着寒霜，冷冽得像是山中雾凇。 少年懵懂单纯，藏不住事，无论是什么，一眼就能看穿。他抬眸轻轻一扫，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望着那床小被，慢悠悠道：“小师叔晚上睡得不安分，都把被子踢到地上了。”一句话就将昨夜的事情带了过去，“是该有个人守着，不然，都要着凉了。” 林雪皎先是一怔，然后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又眉眼弯弯：“哦，是这样啊。” 周独寒轻笑了一声：“不然还是怎样？该不会是小师叔怜惜我，将被子给我盖了吧？” 林雪皎本就心虚，现在被这么一说，脸颊腾得一下就红了起来，连连摆手：“没有……”他别过脸去，咬着字说，“我才没有！” 周独寒只笑不语。 过了片刻，林雪皎听见没得动静，又悄悄瞥了一眼。结果刚一回头，就撞进了一双沉静的眼眸中。 那眼睛漆黑，犹如深潭，平静无波，看不见底。 乍一看，只觉得温润如玉。 可只有真的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寒意森森。 当然，林雪皎自是体会不到的。 他与这目光对视了片刻，肩膀一颤，细细弱弱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周独寒上前一步：“还未曾伺候小师叔穿衣梳头。” 林雪皎下意识地往里缩了一缩：“……不用了。”他慌慌张张，声音也在发抖，“我还没想起来，对，我还想睡会儿。” 虽说已经被伺候过一遭了，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青年身上的气息太过于霸道，炽热滚烫得，还未靠近，就惹来一阵阵战栗。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揉入血骨一般。 所以……他有些怕。 周独寒倒也不勉强，道：“我有事出去一遭，若是现在不伺候，就不得空了。” 林雪皎巴不得他不得空，忙不迭道：“你快去吧，我不打紧的。” 说罢，他就眼巴巴地望着，直到周独寒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方才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又想起了正事，期盼地问：“昨天晚上……有用吗？” 2208打碎了他的希望：【没用】 林雪皎垂头丧气，雪白一道脖颈支棱着，漂亮昳丽的眉眼浮现了一点苦恼来。 “那怎么办呀？” 2208也陷入了沉默。 林雪皎鼓了鼓脸颊，努力想着该怎么办。 可是他实在有些笨，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下子想得太认真，很快又犯起了困来，脑袋往墙壁处歪去，眼皮也一耷一耷的。 直到咚得一声磕到了墙壁，他才惊醒了过来。 “呜……” 眼泪汪汪地捂住了额角，细碎的额发散开，可以瞧见一个小小的包鼓了起来。 怪可怜的。 这一撞，倒是给2208撞出了些灵感来：【我知道了！】 林雪皎碰了碰额角鼓起的小包，嘶嘶地倒吸冷气，耳边传来2208激动的声音：【不如改变思路，从周独寒这边收集不到仇恨值，可以从他的兄弟朋友那里下手！】 【周独寒心思深，擅长忍耐，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他的兄弟朋友就不一样了，到时骨肉兄弟、至交好友因他受辱，他必定难以忍耐】 2208说了一大通，再度看向宿主：【你觉得怎么样？】 林雪皎蹙起了眉头，轻声问：“周独寒有兄弟朋友吗？” 2208卡壳了一下：【应该……有的】 林雪皎：“是谁呢？” 2208开始翻看原著，翻得哗哗作响。 身为主角，周围的标配就应当是有恶毒反派、交情过命的兄弟、心意相通的朋友，再配上一二红颜知己，这样一来，主角的生涯才算得上是完美。 2208在书中看来看去，逐字逐句地研究。 这才发现，这些兄弟朋友至交红颜，周独寒有是有的，但……现在还没来得及出场。 剧情全卡在恶毒反派这里了。 2208苦思冥想，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倒是林雪皎先一步道：“叶明琢？” 【……叶明琢？】 林雪皎靠在窗边，晨光跳跃在发间，染上了一层金光。 他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咬了咬唇角，慢慢地说：“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 【……你怎么知道的？】 林雪皎歪了歪头：“昨天，云阶上，不是见过一面吗？” 【所以？】 林雪皎：“他在关心周独寒。” 【？】 林雪皎：“问了周独寒外门遴选的事情。” 【？？？】 林雪皎费劲地回想，磕磕绊绊地重复着：“还说……如果有什么缺的了，可以找他帮忙。” 2208：【呃……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在嘲讽周独寒？】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有吗？” 【没有吗？】 林雪皎茫然地问：“不是在关心他吗？” 被这么一说，2208也有些迟疑了起来。 光听那些话的表面意思，叶明琢好像确实是在关心周独寒。 可是…… 林雪皎一手撑着下颌，用力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所以，他们就是好朋友。” 【确实！】 2208已经完全被绕进去了，【那我们就试试欺负周独寒的朋友，让我看看叶明琢在哪里……嗯？叶明琢怎么跑来第六峰了？】 …… 经过昨天那一遭，叶明琢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在上清宗，小师叔的地位超然，虽修为不高，但有个当宗主的爹，别人都是敬着捧着。 传闻小师叔性格骄纵恣意，不可一世。 怎么周独寒就入了小师叔的眼，还进了第六峰？ 叶明琢想不明白，所以天刚蒙蒙亮，就潜进了第六峰，想要一探究竟。 走在崎岖的小路上，他暗自咬牙，酸水都要冒出来了：肯定是周独寒说了什么话，哄骗去了小师叔，他非得将其的真面目戳穿不可。 到时小师叔一怒之下，将周独寒赶出第六峰……不、不，直接赶出上清宗。 让这曾经的天之骄子落魄颓唐，跌落泥淖之中，再也爬不起来！ 一想到这个画面，叶明琢心中快意，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出小路，前方豁然开朗。 在玉树琼花间，云雾缭绕，亭台水榭清韵风雅。 小窗半开，一道身影倚靠在上。 遥遥望去，乌发垂落，一点肌玉胜雪，眉眼似水墨细细勾勒，精致秀气，浓淡正相宜。 叶明琢一时间竟痴了。 许是盯着看了太久，少年侧过身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水雾蒙蒙，含了一汪春水，似沁非沁， 叶明琢一震，急忙上前，拱手：“小师叔。” 耳边响起一道轻软的嗓音：“叶明琢。” 小师叔竟然记得他的名字！ 叶明琢心中火热，竟一时间失了方寸，直径推门进去。 室内像是点了熏香。 香味浅淡缥缈，甜而不腻。 叶明琢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香味煞是好闻，于是看向了香炉，想要知道这是什么香。 可香炉沉沉，并未点燃。 那这香味究竟是从何而来？ 叶明琢顺着香气寻去，目光落在了一截雪亮白皙的腕子上。 林雪皎不适地拉了拉袖子，遮住了手腕，心中有些慌，连带着声音也打颤：“你、你过来。” 叶明琢快步上前去：“小师叔有什么吩咐？” 林雪皎的唇角动了动，终是没有出声。 对于欺负人这门学问，他学得还不是很精通，只勉强可以欺负周独寒。 现在又要让他欺负别人，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要让这人做什么好？ 林雪皎思来想去，要先从榻上下来，这一动，就听见叶明琢惊声道：“小师叔怎的没穿鞋袜？” 低头一看，确实一双脚光溜溜的。 想来是刚才起得太急，只顾着穿衣服，忘记穿鞋袜了。 叶明琢：“是谁伺候的小师叔，竟也这般不上心？”他眼睛一转，将矛头对准了周独寒，“是周师弟吧？我就说，周师弟年轻不经事，怎么能伺候的好人？” 他有心要把周独寒比下去，上前一步：“我来为小师叔捧靴。” 说着，还真的伸手捧起了地上的靴子，要为其穿上。 林雪皎一下子为难了起来，脚趾蜷缩了起来：“这样……不好吧？” 叶明琢：“有何不好？”他的目光灼灼，“我年长周师弟几岁，必定比他体贴入微。” 林雪皎不安了起来。 伺候穿靴穿袜，不是折辱人的事情吗？ 怎么这些人，都这般主动？ 他眼睫一扇，不知如何是好。 穿下鞋袜，应该没关系的吧？ 反正也要欺负周独寒的兄弟朋友的…… 在叶明琢殷切的目光中，他最终还是慢慢地把脚伸了出去。 在融融春光下，脚背绷直，素白的近乎于透明，就像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玉石雕琢的一般，水灵莹润。 叶明琢掌心生出了汗，在大腿上来回蹭了蹭，这才敢伸手过去。 就在快要碰触到之时，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直-插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林雪皎一哆嗦，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先听见2208在尖叫：【仇恨值动了！】 第19章 错了 门檐下, 一道身影疏落。 背光而立，看不清神情如何，只觉得周身气息凝沉, 尤其是在看那一双白生生的足弓时，眼瞳中带了点冷意, 犹如裹挟着凌冽的寒霜扑面而来, 让人浑身发寒。 2208还在耳边实时播报着：【主角情绪波动, 仇恨值计算中……】 ……完了, 他真的生气了。 林雪皎心头慌张，不知如何是好, 竟直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靴子。 靴子咣当一下摔在了地上，七零八落。 踢得太过于用力, 脚趾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他却顾不上这么多，直接将脚缩了回来，用衣角盖了上去，遮挡着目光。只是衣摆下的空间有限，还有一点白皙的脚尖遮挡不住，依旧颤颤巍巍地露在外面。 呜呜…… 救命。 好可怕。 林雪皎死死抿住唇角, 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叶明琢最先打破了死寂，起身闲闲道：“我们在做什么, 这不是一看便知吗？” 周独寒的目光掠过，落在了他的身上。 叶明琢倒是不惧, 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不过是小师叔嫌你侍奉的不合心意，让我帮忙代劳罢了。” 周独寒的容色一凌, 一字一顿：“是、吗。” 问的明明是叶明琢, 目光却是定定看着榻上的少年, 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林雪皎的脚尖缩了缩, 唇瓣微微一张，就这么茫然无措地望着，贝齿一咬，就在唇边留下了一道湿润的水光。 他有说过这样的话？ 叶明琢的语气太过于笃定，让他一时间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有吗？ 他在心中偷偷问2208。 2208还在惦记着那仇恨值，分不出心神来回答。 林雪皎没有办法，只好轻声问：“这个……重要吗？” 如果重要的话，他就再想想。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吧？ 反正都是他欺负周独寒的朋友，还被捉了个正着。 这话一出，周独寒还没有反应，倒是叶明琢先笑了一声：“自然不重要。一个杂役奴仆而已，无足挂齿，小师叔也是这般想的，是吗？” 一连串的话砸下来，砸得林雪皎晕晕乎乎的，只在心中冒出了微弱的反驳： ……不是这样想的。 然而他没来得及说，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看起来倒像是同意了似的。 周独寒的眼底越发地沉，垂在身侧的衣袖轻轻晃动，手指缓缓握紧，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 “小师叔，真当如此吗？” 他的语气平缓，瞧不出一点情绪来。 林雪皎的嘴笨，在紧张之下，就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他有些怕。 心口砰砰作响，口干舌燥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自暴自弃，低低埋下了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为了掩饰心虚，手指揪着衣角，不停地搅动着，以至于指节隐隐发白。 周独寒久久等不到回答，实在按耐不住，掀开衣摆，走了进去。 脚跟磕在白玉地砖上，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一声又一声。 每靠近一步，林雪皎就越往里缩一分。如果可以的话，甚至都想要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塞进去。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眼看着人就要走到面前，他的喉咙一阵发紧。 就在这时，叶明琢横-插了进了两人中间：“周师弟这是何意？” 脚步声一顿。 林雪皎心头一松，想也没想，就往叶明琢的身后躲去，整个人缩成一团，企图降低存在感。 叶明琢话说的是客气，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挑衅：“小师叔想要什么人侍奉，又不想见到什么人，还由不得周师弟置喙。”他笑了一声，故意道，“周师弟可不要恼羞成怒的好，多少留点体面，不要太难看了。” 周独寒的嗓音清冽，如同剑刃般锋利：“滚开。” 叶明琢脸上的笑意淡去：“周独寒，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独寒的眉眼如远山，清隽温润，可如今看去，竟像是千山覆雪，透出一点骇人的冷意来。 叶明琢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忐忑，尽力压下，斥道：“放肆！你一个外门弟子，得了小师叔青睐，还不诚惶诚恐、尽力伺候，竟然还敢翻出天去！”他拉高了声音，“今日我就替小师叔代劳，教训你一番！” 叶明琢一直都想要找周独寒的麻烦。 可是周独寒恪守清规，从不行差踏错，想找到错漏之处都难。 如今终于被他抓住了把柄，这般冒犯了小师叔，就算是他当场出手斩杀了，去戒律堂时也算说得过去。 这般想着，叶明琢抬手在腰间一摸，拔出了一把长剑，剑刃抖落在半空中，反手就刺了过去。 剑光来得又急又快，偏又狠毒，直挑心口而去。 若是中了，不死也要半残。 叶明琢自觉这一剑已是十拿九稳，脸上不免生出了些得意的笑来。 只是没料到，剑刃猛地刺去，竟落了个空。 还未看清发生了何事，眼前就是一黑，紧接着一点星芒逼近而来，让人脖颈发凉，汗毛立起。 在惧意笼罩之下，他忘了章法，只一味的用剑去挡。 叮—— 金戈相接，声响利落。 叶明琢的虎口一阵刺痛，连带着手指发麻，几乎握不住剑了。 在余波之下，脚步虚浮不稳，连连向后退去，一直后腰撞到了一处小几，方才勉强停了下来。 人是站稳了，小几却应声翻到在地，上面放着的茶碗叮咚乱滚，碎成了几瓣。 其中一点碎片落在了林雪皎的手上，划下了一道浅白的痕迹，惹来一声惊呼。 这声音又软又绵，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然后下一刻，“砰”得一声，两扇门向里敞开，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声响落下，一道阴影闪过，再一转，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了院落间。 屋内只听见剑刃交接之声，看不见外面的动静。 林雪皎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窗前，怯声地问：“……怎么办？” 2208还是没有声音。 林雪皎惴惴不安，想要看看外面究竟怎么样了，又不敢仔细去看，急得眼中水汪汪的。 他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但又不知道究竟是错在了哪里。 一时不安惶恐，跌坐在了小榻上，垂头丧气地咬着手指，颤声含糊道：“我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 院落中。 今日分明是个艳阳天，此处却是寒风凌冽。 剑气纵横，惊得玉树摇曳，琼花错落。 叶明琢越交手越是心惊，只觉得眼前剑光雪亮，交织成了一道细密的网，让他无力招架、无处可逃。 杀意凛然刺骨，在枝叶间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连带着他的脸色苍白，动作也迟疑了起来。 这样的剑……绝非是一个废人能使得出来的。 一个惊骇的念头闪过心头，叶明琢脱口而出：“你筑基了！” 世人皆知，周独寒生怀仙骨而生，只是怀才不遇，逢天地俱变，与大道不合，此生无法筑基，无缘仙路。 反而言之，只要他筑基了，迈过了这一番艰难险阻，便是大道可期，一路畅通无阻。 周独寒不语，但也未曾否认。 叶明琢心跳如擂鼓，在得知这条消息后，已然生了退意。 双方交战，争的就是这么一口意气。 谁怯了、谁退了，那便是输了。 叶明琢暴露了破绽，手腕一麻，手中之剑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当”一声。 他顾不上去捡，慌忙退后，翻墙狼狈逃窜了出去。 周独寒垂手而立。 横躺在地上的剑刃泛着白光，倒映出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眸。 在冷哼一声后，灵气震荡，卷起剑刃飞起，破空而去。“咚”得一声，准中叶明琢的后心。 叶明琢的身影一滞，晃动了一下，脸色苍白，呕出了一口鲜血，重重地摔在了围墙另一头，惊落了枝头树叶。 他几欲痛晕了过去，却硬生生撑住不敢停留，生怕周独寒追上来，了解了他这一条小命。 周独寒倒是没有去追，衣袖鼓动片刻，就此收手。目光一转，直径穿过蜿蜒的卵石小路，望向了半敞着的窗边。 里头的人缩成了一团，歪着脑袋，只能瞧见一截白软的脖颈，在日光下，几乎白得发光。 许是觉察到了这目光，那身影动了动，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但又很快地缩了回去，还“砰”得一下关上了窗。像是这样就能躲在里面，永远不被发现似的。 …… 窗关了，可门还没关。 林雪皎用力抱住了膝盖，额前发丝凌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门口，眼睫不安地闪烁着。 就在这时，一直消失不见的2208终于出声了，激动雀跃地说： 【恭喜宿主，目前仇恨值进度10/100，还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努力达成目标】 等播报完了以后，它才发觉到了异样，顿了顿，【宿主，你怎么了？】 林雪皎鼻头被蹭得发红，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说：“周独寒他……生气了。” 2208没把这个当一回事，随口说：【只有情绪波动了才会有仇恨值，这很正常的】 林雪皎着急了起来：“不、不正常。” 2208：【哪里不正常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沉闷的声音盖了过去。 ——门被关上了。 林雪皎的眼睫一颤。 ——还落了锁。 林雪皎想哭了。 这时，窗外天色突地一暗，卷起了一阵狂风，呼呼作响。 风雨欲来之势。 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林雪皎紧紧地抱住了膝盖，将头埋在其中，想要假装自己是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 耳边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像是催命符一样，每靠近一步，就让他的脸色白上一分。 一直到床榻边上，脚步声戛然而止，再也没了动静。 林雪皎不敢抬头，沉默的时间太久，导致开始胡思乱想。 周独寒生气了。 会打他吗？ 还是会把他吃了？ 他越想越怕，什么都还没发生，眼睛先红了一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想来是我让小师叔厌烦得恨了，竟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林雪皎畏缩了一下：“不、不是的。” 周独寒轻淡道：“是吗？可是小师叔为何不看我？”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怕的。 之前周独寒没有生气，都要对他这般那般，如今生气了会做出什么事都还不知道。 林雪皎慌得很，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我没有、我不是……” 周独寒十分有耐心，听完了以后，神色不变，只道：“既然不是，那小师叔为何不看我？” 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这个话题。 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慢慢地抬起了头。 口中还说：“我没有不看你……” 只是还没看见来人，就先迎面而来一股炽热的气息，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床榻上。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蜗牛，被人强硬地从壳里拽出来，展开了柔软的身躯。 “呜呜……” 林雪皎被吓得呜咽了起来，伸手想要挡住脸颊，可手腕被牢牢捉住，压根就动弹不得，被迫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胆子小，泪腺也发达得很。 眼角早早就红了一片，脸颊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湿亮亮的。 对方还没说话，就抽抽泣泣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周独寒低头。 因为挣扎了一阵，少年的衣衫敞开，肩膀白皙细腻，跟豆腐似的，又香又软。 一点泪珠滴落在锁骨上，颤悠悠的，顿时让人唇干口燥，想要凑上去一饮而尽，用以解渴。 喉结上下一滚，怒意倒是先散了三分。 动作一顿，缓缓问道：“不知小师叔哪儿错了？” 林雪皎支支吾吾，说也说不清楚。 其实他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只潜意识里觉得，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笨，不知道怎么就做错了事，招惹来了别人。 但只要先道歉的话，就不会被欺负的那么狠。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软，才使得别人得罪进尺，被欺了又欺。 现在也是如此。 周独寒见说不出来，故意硬下声音：“如此一来，便是不知道错了。” “我知道的——”林雪皎着急辩解，脱口而出，“我不该欺负别人。” 窗外的风声也寂静了下来。 林雪皎垂着眼皮不敢看人，眼睫扑了扑，又卷又翘，还沾了零星的珠光，楚楚可怜着。 周独寒手指摩挲着掌中白玉似的腕子，慢悠悠地说了句：“错了。” 林雪皎哽咽了一下。 这下倒是真的不知道哪里错了，绞尽脑汁地想，唇角都被咬出了一道齿痕。 像是被打翻了的一捧胭脂，晕开深深浅浅的红，让人指尖一跳，生出去抹匀的念头。 周独寒就这么做了。 手掌掐着细弱白皙的下颌，大拇指抵在了唇边抚弄着。 林雪皎被迫张开了嘴唇。 唇瓣生得娇嫩，生了老茧的指腹在上面摩挲着，带来一股麻麻的痒意。 又痛又痒，让他止不住地抽气，就连说话的声都带了些淅沥水渍：“我真的不知道……呜……” 周独寒声音不觉喑哑：“小师叔明明是知道的。” 林雪皎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在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只是青年喜怒不形于色，眉眼温和，不见分毫。 林雪皎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当即就想要哭。 周独寒：“不准哭。” 他的胆子小，这一声下来，还真的就不敢哭出声了。只是泪水已经到了边上，憋也憋不住，只轻声抽泣着，憋得脸颊通红。 若是平时，周独寒也就轻轻放过去了，可现在……一想到方才进屋时的情景，他就气血上涌，咬牙切齿，太阳穴上突突作响。 “小师叔……”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缓了一口气，“要提点小师叔一二吗？” 林雪皎挤出零碎的一声：“要的……”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脚尖一痒，他微微屈起膝盖，忍不住在竹夫人上蹭了蹭。 这一动，不知碰到了什么，只觉得烫人得很。 他停下了动作，慢慢地想往回缩。 可是还未来得及逃离，就被按在了原地，难以动弹。 隔着一层布料，炽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火烧一般，从脚趾处升腾起一抹红霞。 如同芙蓉种的白玉，白里沁着粉嫩，看着可爱动人。 “我、我……”林雪皎被烫得瑟瑟发抖，终于反应了过来，磕磕绊绊地说，“我不该让别人给我穿靴，不该让他……碰我的脚的……” 在颤声中，响起了一声喟叹：“小师叔真聪明。” 林雪皎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夸聪明，可他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反倒觉得格外委屈。 眼前浮现了一片水雾蒙蒙，什么也看不真切，然后豆大的泪水从脸颊处滚落，止也止不住。 “呜呜……” “我也不想的。” “不是故意的，都是你不在，他才进来的……” 一滴泪水打在了周独寒的手背上，溅开了晶莹的碎瓣。 于是剩下的那点怒意也都烟消云散。 都是别人的错。 肯定是叶明琢哄骗了小师叔。 于是他一手揽过了少年，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错。” 这一哭，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好的。 林雪皎哭得直打嗝，像是要将这段时日里来的所有担惊受怕一同发泄出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眼睫上都还挂着两滴泪珠，似落非落。 可怜得要命。 …… 林雪皎是哭着睡着的。 大约是哭得狠了，等醒来以后，喉咙一阵酸痛，声音是哑的，眼尾也还是红的。 他眨了眨眼睛，怔怔地望着横梁出神。 【宿主，你还好吗？】 林雪皎没什么精神，蔫蔫地说：“还好。” 2208松了一口气：【昨天……】 没想到林雪皎的反应格外的大，刚一提起昨天，他就“啪”得一下坐了起来：“别说了！” 2208：【……】 还什么都没说。 林雪皎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脸皮就一阵阵的发烫。 太丢人了。 竟然抱着周独寒哭了。 哭得这么狼狈，这么大声，还……还哭晕了过去。 一想到在周独寒面前哭得直打嗝的模样，他就臊得脚趾都紧紧蜷缩了起来，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蜜桃一般。 【……其实没什么】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不说话。 怎么能说没什么呢？ 这也太羞人了。 2208想办法开解：【其实宿主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雪皎怔了一下：“真的吗？” 2208肯定地说：【真的！】它开始举例子，【你看——你收集到了仇恨值，惹周独寒生气了，还毫发无伤的脱身了，不是做的很好吗？】 林雪皎的语气中有些迷茫：“……是吗？” 毫发无伤？ 可是他的嗓子都哭哑了，眼睛现在还红着。 【这种伤，可以忽略不计】 林雪皎揉了揉眼睛，“哦”了一声，不太确定地说：“我真的做得很好了吗？” 2208不假思索：【别的宿主都做不到这么好！】 ——当然，别的宿主也没像他这么倒霉。 一直出师不利，任务完成了，仇恨值愣是一动不动。 现在好不容易动了，还是可怜兮兮的两位数。 这些就不用明说了，只要夸就对了！ 林雪皎好了伤疤忘了疼，被这么一夸，顿时忘记了昨天的事情，眉眼弯弯，抿唇笑了起来。 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2208见状，见缝插针道：【昨天收集到了仇恨值，证明我们的方法是有用的——欺负周独寒，不如欺负周独寒的朋友】 2208是旁观者，说起话来不痛不痒的。 林雪皎是有着切身体会，总觉得仇恨值的来源和2208说的不太一样。 不是因为他欺负了叶明琢。 而是，他不应该这么欺负叶明琢。 他心中的想法懵懂，费劲地表达了出来。 2208表示不解：【这不是一样吗？】 林雪皎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林雪皎解释不清楚，眉头蹙了起来，打成了一个小小的结。 对于2208来说，它只看中结果，不看中过程。 不管欺负谁、怎么欺负，只要有仇恨值就行了。 于是它敷衍了过去：【嗯嗯，我知道了】 林雪皎没听出其中的草率，安定了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他正要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谨慎地探出头去，问：“周独寒在吗？” 【不在】 林雪皎长舒了一口气，肩膀也放松了下来，好奇道：“那他在哪里？” 【在试剑坪】 林雪皎晃悠了一下脚，随口问了一句：“练剑吗？” 【不是】 “那他去做什么？”他歪了歪头，努力地回想，终于想起了一个关键词，“外门遴选……？” 【今天是遴选的最后一日】 林雪皎拉长了声音：“哦——” 想了想，反正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安心地摆弄着手指。 2208冷不丁地提议：【建议宿主去看看】 他瞪圆了眼睛：“诶？” 【遴选结束以后，接下来是一个关键的剧情点，需要宿主参与】 林雪皎吞吞吐吐：“可以不去吗？” 2208冷酷道：【不可以】 林雪皎不太想去：“我去了也没什么能做的呀。” 【还请宿主不要小看恶毒反派的作用，你可以给去添乱、添堵，也可以衬托主角，给主角的成功之路添砖加瓦】 【更重要的是——系统需要收集仇恨值】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仇恨值。 林雪皎后知后觉地问：“还不够吗？”掰着手指算了算，“我做了一二三四……” 数也不数不清，记也记不得了。 他干脆不去数了：“我都做了这么多任务，还不够吗？” 2208没好意思说，之前做的都是无效任务，只有昨天才真正收集到了仇恨值。 说了，容易打击到宿主的积极性。 还是别说了。 它含糊道：【这个任务完成，就够了】 林雪皎信了，嘟囔道：“好吧……” …… 林雪皎紧赶慢赶，赶到了试剑坪。 等他到的时候，外门遴选已经到了最后一关。 擂台上。 两名弟子正在交手。 剑光叮叮作响，脸上皆是肃然。 在他们两人之中，即将角逐出最后的胜者。 林雪皎踮起脚张望了一会儿，在心中说：“他们没周独寒好看。” 【……什么没周独寒好看？】 林雪皎：“剑啊。” 他见过周独寒练剑的模样。 举重若轻，行云流水，如同山水墨画一般，自成一派风流韵味。 相比之下，眼前这两个人平平无奇，实在是入不了眼。 而且…… 他又补充：“长得也没他好看。” 2208总觉得这话怪怪的，默然了片刻，憋出了一句：【你关注周独寒长得好不好看干嘛？】 林雪皎揉了一下鼻尖，不解：“不可以看吗？” 【……】 林雪皎试探：“那我不看了？” 【……你还是看吧】 林雪皎抱怨似的说了一声：“也不是我想看呀。” 每次欺负周独寒的时候，那人总是要对他做出各种奇怪羞人的事情，这才让他不得被迫看去。 如果可以不做这些事，他还巴不得呢。 想着想着，林雪皎不觉脸颊发烫，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2208决定就此打住这个奇怪的话题。 林雪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投来，他愣愣地抬起了头，望了回去。 试剑坪上，人影晃动。 抬眸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其中的周独寒。 他身材修长，容色温和俊朗，如同鹤立鸡群，与旁人格格不入。 周独寒微微一笑，端的是君子如玉。 是在看他吗？ 林雪皎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刚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周独寒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一点微光，含而不露。 林雪皎踌躇了片刻，还是继续往前走。 他本来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奈何他生得白净，日光一照，更是白得直晃人眼，怎么藏也藏不住。 再加上有人认识他，一走过去，就接连响起抑扬顿挫的呼声。 “小师叔……” “小师叔！” 林雪皎没有法子，头垂得越来越低，等走到周独寒的跟前时，连耳根处都怯怯地红了一片。 周独寒有些想笑，又怕惹得人恼羞起来，只得咳嗽了一声，压住了笑意，风轻云淡道：“小师叔怎的来了？” 林雪皎头也不抬，只盯着脚尖，闷声道：“我不能来吗？” 周独寒：“不敢不敢。”他颇有深意地说，“小师叔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雪皎倒是想这样，可是……他不敢。 他连身边的人都不敢看，生怕提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还好，这般顾虑没有维持太久，就听见试剑坪的上空回荡起一道悠扬的钟磐之声。 四周安静了片刻，又冒出了嘈杂的声响。 “有人摘得魁首了。” “是谁？” “是那个……” 林雪皎被吸引着望了过去。 擂台上只站着一个人，样貌生得普通，此时却意气飞扬，平添了几分神采。 他是最后的胜者。 能够拜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 自此鱼跃龙门而起，命与他命不同。 不知为何，林雪皎生出了些许的怅然，看到这一幕，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毁了令牌的话，此时站在上面应该就是周独寒了。 都怪他。 他是坏人。 这般想着，心中满是内疚与心虚。 他忍不住看向了周独寒。 青年的眉眼舒展，看不出任何的后悔与遗憾，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像是真心实意在为别人高兴一样。 林雪皎眼睫一扇，伸手拉了拉衣角。 周独寒低下头：“怎么？” 林雪皎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对不起。” 声音轻微，被四周的欢呼声给盖了过去。 就连周独寒都没听真切。 只有2208听见了，恨铁不成钢：【你道歉做什么？】 林雪皎：“我做错了呀。” 【你是恶毒反派！】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你应该做的】 林雪皎顿时委屈了起来：“我也不想做坏事的，我不想当坏人，对不起……” 2208没辙了，生怕林雪皎又泪眼汪汪，急忙道：【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毁了令牌，也有别人会偷走令牌的】 【再说了，就算周独寒没参加外门遴选，他也能进入内门，和你没有关系的】 林雪皎固执地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林雪皎心中的念头乱糟糟的，说也说不明白。 2208问：【你有什么好内疚心虚的，周独寒还欺负你，你忘了？】 林雪皎细弱道：“……我习惯了。” 2208：【……】 笨死你算了！！！ 2208气呼呼的，暂时不想再搭理这个又笨又软的宿主。 这边的交谈落下，那边的剧情又开始了新的篇章。 在外门遴选结束后，试剑坪上的剑冢开放。 凡是拜入内门的新弟子，都可进入剑冢中，挑选一把独属于自己的神兵利器。 剑冢十年开放一次。 除了今日胜出的弟子以外，还有一批在这十年间筑基的弟子，一同进入剑冢之中寻找机缘。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飘然落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着玉简，上书此次进入剑冢的弟子名字。 一个个念下来。 被念到的神采奕奕，没有念到的，也都梗着脖子张望着。 “……林雪皎。” 林雪皎小脸茫然，像是在问：怎么有他？ 2208适时出声：【当然有你，后面的剧情有你的戏份】 这话说的，让林雪皎隐隐不安了起来，心问：什么戏份？ 【恶毒反派的戏份】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他正要追问，又听见一道厚重苍老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周独寒。” 这个名字一出，四周生出了一些骚动。 “他？” “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他竟然也筑基了？” 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云海震散，露出一道狭长的缝隙。 犹如一柄利剑从天而落，开出一线天。 试剑坪上一阵地动山摇，一道剑气在半空中轻轻转动，凭空画出了一道圆圈。 以圆圈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了一道道无形的涟漪。 灵气涌动，散落在地上的碎石凭空而起，一阶一阶悬浮而上，至通玄门。 ——这是通向剑冢之路。 有人心急，想要一探究竟。 剑冢大门刚推开一条缝隙，就有一道凌冽的剑意扑面而来。 那人抵挡不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还好老者伸手一挥，浮尘一扫，将人稳稳兜住。 饶是如此，那人也脸色苍白，呕出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显然与剑冢无缘了。 老者脸色不变，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剑冢已开，余下的，各凭本事。” 凡筑基者，皆可进入剑冢之中。 但能不能在其中得到剑灵的青睐，都是未知之数。 有人跌上一跤，就能得到神兵；有人来回奔波，依旧碌碌无为。 实在是各凭借缘法。 林雪皎望着大开的天门，剑意吹来，脸皮一阵刺痛。他刚萌生了退意，一道苍老的声音钻入耳朵之中。 ——进去以后，往东走。 林雪皎呆住了，片刻后，仰头看向了半空中的老者。 老者老神老在，眉观眼眼观心，不像是刚才传音的人。但声音听着又分明是。 而且也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 怎么回事？ 2208：【你可以写一篇作文】 林雪皎：“？” 【《我爹是上清宗宗主》】 哦。 给他开后门了。 这样一说林雪皎也不怕了，安安心心往上走去。 等走到最后一阶台阶上时，身后响起一声：“小师叔，等等。” 他习惯性地回头看去，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丝毫没有准备，踉跄了一下，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脚下一空，落在了一片结实的土地上，没真的摔着。 饶是如此，也被吓得够呛，小腿肚直打颤。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仰头，望见眼前巍峨的山峰，精致漂亮的眉眼间生出了一点疑惑。 他吸了吸气，问：“东边……是哪边？” 2208：【……】 2208：【往前走】 林雪皎抿了抿唇，小声说：“还好有你在。” 【……嗯，我在】 有2208带路，林雪皎吭哧吭哧地往前走去。 他应该是和周独寒前后脚一起进来的，但是却没在这里见到周独寒。 也不知道剑冢到底有多大，走了半天，连一道身影都没瞧见，只见到遍地的刀光剑影。 风呼呼的吹。 剑刃轻颤，发出肃杀之声。 林雪皎走着走着，害怕了起来，抱着肩膀，下颌往里缩了缩，走也走不动了。 2208没法子，开始讲起了剑冢的故事以及后续的剧情。 传闻在剑冢深处，埋藏着一柄神兵利器，号称天下第一剑。此剑以上古荒兽为为骨，经过九重天火锻造，八十一道雷劫淬炼，方才成形。 此剑天下无双，生而有灵。 不愿落入庸人之手，便主动进入剑冢沉睡。 这一睡，就是千年。 在千年间，泄露出的剑意浩荡，引来万剑来朝。 无数陨落的神兵以此为埋骨地，纷纷选择在此沉眠，日积月累，就形成了一处剑冢。 【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一柄剑】 林雪皎：“是给我的吗？” 【……想什么呢，它看得上你吗？】 林雪皎：“……我就想想。” 【别想了，这柄剑一听就是给主角准备的，你没戏】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发出了疑惑：“那我找它干嘛呀？” 【你要做的，就是和主角抢这柄剑】 林雪皎很有自知之明：“我抢得过吗？” 【抢不过，走个流程】还没等林雪皎发问，2208就抢答了，【抢主角东西，不是就能收集到仇恨值吗？】 虽然说已经知道了如何“正确”收集仇恨值，但蚊子腿也是肉，该走的剧情走了、该做的任务做了，说不定也能得到一点仇恨值。 反正不嫌多。 林雪皎点了点头，明白了。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去，小路陡峭蜿蜒，石壁之上剑气纵横，越往东走，剑气就越是凌冽刺骨。 在小路的尽头，可见一道人影盘膝而坐，神色肃然。 在他的面前，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直-插在地上，剑刃震颤，正发出“嗡嗡”响动。 而在四周，所有的剑刃都低垂下了剑尖，为此俯首称臣。 2208适时提醒：【请宿主完成第五个任务：抢走主角的剑】 林雪皎在寒风中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远远望去，周独寒垂眸而坐，缕缕黑雾升腾了起来，缠绕在了他的身侧，发丝飞扬了起来。 衬得眉眼冷峻，似魔似神，让人畏惧胆颤。 在他的面前，那柄长剑止不住地颤动，似乎像是一只狰狞的凶兽在咆哮，张牙舞爪，凶性毕露。 周独寒在收服这柄剑，如今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方。 2208催促：【愣着做什么，上去啊】 林雪皎的声音发抖：“万一真的被我抢走了，怎么办？” 这下倒是把2208给问到了，沉默了片刻：【……应该不至于】 林雪皎蹙额：“为什么不至于？” 2208发出了灵魂质问：【你拿得动吗？】 林雪皎看了一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对着那柄剑比划了一下，老实道：“拿不动。” 【那不就得了】 林雪皎这下放下了心，试探地走出了一步，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失败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简单。 2208说得轻松惬意：【没事，大不了被主角[哔——]然后再[哔——]罢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林雪皎：“……” 没能听懂。 但是很害怕，怎么办？ 第20章 他在装 2208半哄半骗, 说得林雪皎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去。 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有一道惊雷在半空中炸开。 轰隆一声后，一块山石凭空迸裂, 轰隆滚下山崖。 惊得林雪皎小脸煞白，止不住地往后退去：“不行……我害怕。” 宿主哪里都好。 就是太笨了, 胆子又太小, 一点动静就被吓哭。 2208：【……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你也不想被惩罚吧？】 林雪皎的肩膀一颤, 只好忍住了恐惧，继续往前。 小路崎岖难行, 乱石嶙峋。 他走得艰难踉跄，好几次都差点被地上的碎石绊倒。 越往里, 寒风就越是凛冽。 吹得额发凌乱，脸颊上传来一阵阵刺痛。 林雪皎抱住肩膀，被吹得七倒八歪，一小步一小步，终于慢慢地挪动到了周独寒的身边。 在小路的尽头，周独寒盘膝而坐, 一袭黑衣利落冷峻，右手抬至胸前, 手指屈起，手背青筋迸现, 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伴随着呼吸声，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腾而起, 穿过指尖, 又很快地消散而去。 他眉心一拧, 便折成了一道山川沟壑。似乎沉浸在另一片天地之中, 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 林雪皎是来做坏事的，不免心虚。 目光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又收了回来，慌乱地望向了另一处。 在面前的一片空地上，直-插着一柄长剑。 这是一柄重剑。 通体黑沉，并未开锋，却依旧铮铮作响。 仔细看去，剑身浑然一体，不像是用精铁铸造而成，倒像是用一整块兽骨打磨出来，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血煞之气。 林雪皎只看了一眼，就先生了怯。 好重，好沉…… 他真的拿得动吗？ 再看看自己的手腕，细细白白的一截，像是轻轻一用力就要被折断了一般。 林雪皎摇头：“我拿不动。” 2208鼓励：【先试试】 不得而已，林雪皎只好迟疑地伸出了手，指尖一颤，虚虚搭上了剑柄，想握又不敢握下去。 剑柄冷硬刺骨，与白皙柔软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雪皎的眼睫一颤，尝试着握住剑柄。 可是这剑柄实在是太大了，光靠一只手都难以包裹住，根本没地方使力。他咬了咬唇角，费劲地靠上钱去，两只手一起搭了上去，这才勉强将其握住。 【一、二、三……用力！】 在2208的倒数声中，林雪皎屏住了呼吸，手指同时用力攥紧，想要把剑给拔-出来。 但这柄剑实在是太重了，沉甸甸的，犹如磐石一般，插-在石壁间，难以撼动。 林雪皎憋着一股气，急得鼻尖冒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 就算是如此，剑身却依旧纹丝不动，静静地矗立在原地，其上黑芒一闪，似乎是在让他不要再白费力气。 林雪皎喘了一大口气，颤着声：“真的不行……” 【再试一次】 林雪皎只好再试试。 口中发出了“呀”的一声，连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小脸涨得通红。 重剑还是岿然不动。 反倒是用力过猛，剑柄脱手，人顺着惯性向后仰去，“砰”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声响清脆，摔得尾椎骨直疼。 “呜……” 林雪皎疼得直呜咽，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好痛…… 他捂着屁-股，像是被摔成了八瓣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得半跪在地上，嘴唇微微张开，小声小声地抽气。 伸手揉了揉，感觉稍微不那么疼了以后，手肘撑在地上，费劲地站了起来。 刚直起了腰来，上空忽的一暗，从身后落下了一片阴影。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带来了一股浓郁的气息。 林雪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僵在了原地。他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冰冷金黄的竖瞳。 那是一只狼。 可林雪皎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狼，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高峻，鬃毛披散了下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它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林雪皎眼眶一红，直接被吓得眼泪都憋了回去，连哭都不敢哭，只从喉咙中挤出了颤抖的呜呜声。 这个声音似乎吸引到了它的注意，金黄色的竖瞳微微紧缩，爪子在地上不自觉地磨着，隐约露出锋利雪亮的爪子。 林雪皎本来已经爬起来了，现在膝盖一软，又坐了下来。 实在是害怕极了，手指紧紧抓住了衣角，用力到指节发白。 好可怕…… 这是什么？ 2208回答：【荒兽】它顿了顿，【应该是剑灵里的，你看它身上……】 林雪皎哆嗦了一下，哭道：“我不敢看。” 【……】 在交谈间，荒兽左右一看，轻身一跃，落到了林雪皎的身侧。 现在不看也不行了。 实在是靠得太近了，都能清楚地看见荒兽身上的鬃毛。 荒兽的外形看起来像是狼，但头生犄角，背有双翼，鬃毛漆黑，唯有脖间与足腕上的是雪白的。 在鬃毛下，还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片。 荒兽很可怕。 但又有一种异样而神秘的美。 2208宽慰：【放心，荒兽是周独寒的剑灵，不会伤害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荒兽底下头来，凑到了面前，鼻头动了动，像是在嗅着味道。 林雪皎怕得狠了，四肢不住颤抖，强忍住喊“救命”的冲动，一动不动。 荒兽在身侧巡视了一遍，晃了晃身上的鬃毛，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林雪皎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真的不会伤害我吗？” 2208也不确定了：【……应该】 伴随着话语声，林雪皎眼前一黑，鬃毛从脖间划过，带来一股战栗的感觉。 他吓得一哆嗦，余光瞥见荒兽口中锋利的牙齿，立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呜呜…… 会被咬死的吧。 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等待了片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脸颊一暖，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隙，正好瞧见荒兽舌头一卷，又舔了一下另一侧的脸颊。 像是洗脸一样，每个地方都被照顾了一遍，被舔得湿漉漉的。 林雪皎的眼睫一扇，迟疑地伸手摸了摸。 大概是荒兽介于半虚半实之中，脸上的口水很快就消失了，只余下一缕缕的黑雾，缠绕在了指尖，很快就随风飘散。 2208在放马后炮：【……剑灵与周独寒心意相通，代表着周独寒的一部分意志，不用担心，从现在的仇恨值来看，不至于一口把你咬死】 林雪皎含泪：“所以会咬很多口是吗？” 2208思索了片刻，严谨地说：【不排除这个可能——虽然人不在荒兽的食谱中，但看样子，它想尝尝一口也不一定】 林雪皎立刻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荒兽对面前的少年十分好奇，在周围来回踱步，似乎将其看做了所有物。 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看起来心情不错。 它的尾巴不像是狼，上面没有绒毛，而是如同蛇一般，覆盖着漆黑的鳞片。 鳞片光滑，流转着五光十色的黑，犹如上好的宝石一般，璀璨迷人。 砰—— 尾巴轻轻一卷，一人多高的石柱就碎成了粉末，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下来。 其中一点掉在了林雪皎的发间，带来了一点痒意。 他不敢去碰，只紧紧地缩成了一团，生怕荒兽一口把他咬死。 不过看起来，荒兽现在并没有要进食的欲望，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倒映着纤瘦的身影，看得认真。 林雪皎心跳得砰砰响，喉咙一阵干涸刺痛。 死死咬着唇角，近乎绝望地想： 它是不是在想该从哪里下嘴比较好吧？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林雪皎慢慢地伸出了手，声音细碎，带着哭腔：“如果要咬的话，就咬这里好了。” 荒兽的动作一顿。 林雪皎抽泣着，眼睛湿漉漉的：“轻、轻点，好不好？” 荒兽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刨，没有上前。 林雪皎见它不动，悲观地祈求道：“如果真的要吃我的话，能不能吃快点……我怕疼。” 说罢，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等死。 荒兽终于动了，尾巴一晃，缠绕上了纤细的手腕。 锋利的鳞片都收了起来，但依旧冷硬，划过娇嫩的皮肤时，留下一道刺痛的痕迹。 本来林雪皎已经准备等死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又害怕了起来，眼睫不安地颤抖着，眼角沁出了一点晶莹的泪珠。 荒兽收回了尾巴，抖了抖身上的鬃毛，似乎找到了好玩的地方，脑袋向上拱了拱。 林雪皎措不及防，被拱得往后一仰，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 他先是瞧见上空万里无云，然后眼前一花，鬃毛从脸侧扫过，一只爪子搭上了肩膀。 荒兽俯下-身来，这边嗅嗅，那边闻闻。 林雪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玩偶，被荒兽捏在掌心翻来覆去的玩-弄。 荒兽已经尽力轻手轻脚了，可林雪皎的皮肤生嫩，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荒兽定定地盯着红痕，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会这样，看了一会儿，凑过去，用舌头舔了舔。 舌头粗糙，上面还布满了细密的倒刺。 这么舔过，使得人浑身战栗。 林雪皎绷直了小腿，呜咽求饶：“不、不要……” 他拼命往后缩去，这一动，就扯得裤腿卷起，露出了一截圆滚笔直的小腿。 因长久不见天日，白的刺眼。 荒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嗷呜一口，将小腿含在了口中，仔细品尝着。 不要…… 太奇怪了。 林雪皎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哭得泪眼朦胧，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小腿被荒兽来回舔-舐着，被舔得通红。 荒兽贪婪，尤不满足，爪子一挥，“撕拉”一声，直接把裤腿撕去了大半。 一阵凉意袭来。 林雪皎惊呼了一声，一双细白柔软的小腿露在了外面，膝盖止不住的颤抖。他蜷缩起脚趾，想要遮挡一下。 只是在荒兽面前，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如同螳臂当车，不痛不痒。 他没有办法阻止，只能抽泣着：“不要……” 也不知是不是哀求真的起了作用，荒兽真的停下了动作，鬃毛晃动，缓缓退到了一边。它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像是在震慑着什么。 有人来救他了吗？ 林雪皎眼前湿蒙蒙的一片，却努力地睁大眼睛，终于在冰冷的乱石中找到了一道笔直如竹的身影。 周独寒站在不远处，与荒兽对望。 在荒兽面前，他显得是这般的渺小，似乎一爪子就能将他拍成粉末。但他毫无退惧之意，一双眼眸漆黑沉静，不起波澜。 “嗷——” 荒兽脊背绷直，发出了一声暴躁的咆哮。 周独寒不为所动，目光定定地看着荒兽，手腕沉下，手指握住了剑柄。再提气而气，沉重无比的剑被轻易拔-出，“咚”得一下砸在了地上，引得一阵地动山摇。 锃—— 剑意震荡，威慑八方。 荒兽的竖瞳狭长，在无声的较量中，终于臣服了下来。它低俯下了头颅，鬃毛猎猎，化作了一缕缕的黑雾，如数钻入了剑身之中，在剑柄上留下了一道古朴而神秘的荒兽纹路。 周独寒将剑轻提而起，缓缓转身。 在看见一身狼藉的林雪皎时，也丝毫并不意外，反倒是浮现了一股古怪的笑意。 他缓步上前，半跪了下来：“小师叔，怎的这般狼狈？” 看起来确实是狼狈可怜。 被荒兽折腾了一通，乌发散乱，眼尾生出了一道浅浅的胭脂红，上面还挂着一点晶莹的泪珠，似落非落。 再往下，一双小腿毫无遮挡，连鞋子都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脚趾蜷缩了起来，满是羞红。 林雪皎感受到了这目光，实在是没脸见人，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独寒唇角含笑，伸手揩去眼角的泪珠，晶莹的水光落在指腹上，颤巍巍的。 他明知故问：“小师叔，可是谁欺负你了？” 这让林雪皎怎么说？ 难不成说，他没用到被一只荒兽给欺负了。 还是被翻来覆去的欺负。 唇角嗫嗫，实在是说不出口。 还好周独寒并没有追问，温声道：“小师叔不想说，那就不问了。”伸出了手，“我扶小师叔起来。” 林雪皎双腿颤颤，光靠自己还真的站不起来，尝试了一阵后，还是乖乖把手搭了上去。 周独寒伸手一拽，把人拉了起来。 剑冢中寒风凛冽刺骨，吹得林雪皎发丝凌乱，唇颊苍白。低垂下头，双脚赤-裸地踩在地上，碎石硌脚，脚尖互相蹭了蹭，企图从中取暖。 周独寒也低头看去。 顺着泛红的脚趾尖望去，小腿白嫩纤细，不知是冷的还是羞的，膝盖夹在了一起，颤颤发抖。 实在是可怜极了。 他咳嗽了一声，压住了笑意，解开了外袍，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林雪皎肩头一暖，然后听见耳边说：“小师叔，我抱你出去。” 还没反应过来，结实有力的臂膀就搂了过来，从腰间穿过，轻轻一用力，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他抿住了唇角，不安极了，生怕会摔落下去，紧紧地往周独寒的怀里钻。 周独寒垂眸看着少年柔软的脸颊：“是我不好。”嗓音低沉，徐徐道来，“都怪我没护好小师叔。” 林雪皎的额头蹭了蹭结实有力的臂弯，过了片刻，这才闷闷道：“和你没有关系的……” 周独寒还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口边，又止住。 环视一圈，足尖一点，轻身从悬崖上落下，来到了一处平坦的突起处，转过身，里面就是一处洞穴。 剑冢开启之后，三日之后方才再次开放。 所以，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周独寒点燃了一处篝火。 火焰噼啪燃烧，倒影出橘色的光辉，暖融融的。 林雪皎坐在火堆前，身子逐渐暖和了起来，驱散了之前的阴霾与恐惧。 回过神来，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他喃喃道：“还好有你在……” 周独寒正在用木柴搅动着火焰，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说：“我一直都在，只要小师叔不嫌我就是了。” 林雪皎眼瞳湿漉漉的，难为情“嗯”了一声。 周独寒真好。 明明是他做了坏事。 想抢那柄剑不成，被荒兽欺负，最后还是被周独寒救了。 他真的是坏人。 2208：【……】 2208忍不住跳了出来：【是他在装！】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茫然不解。 【他在装大尾巴狼！】2208几乎是在尖叫，【荒兽是他的剑灵，荒兽做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可是……” 【别可是了！他就是想骗你，欺负你，玩-弄你，不把你弄得眼泪汪汪是不会停下来的！】 林雪皎像是听进去了，精致秀气的眉头拧齐，眼睫卷翘，在火光下落下一片阴影。 过了片刻，在心中轻声反驳：“不是的。” 【什么不是？】 林雪皎低垂下头，看着肩膀上搭着的外袍：“他对我好的。” 【……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 林雪皎理所应当地说：“可是，如果我不去碰他的剑，也不会被荒兽欺负呀。” 【……】 林雪皎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费劲地表达着：“就算像是说的一样……也是我先做了坏事，想抢别人的东西，被欺负也是应该的，我……我活该的。” 【…………】 林雪皎没等到回答，还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2208：总有一天我要被气死。 第21章 克制 2208彻底没声了。 溶洞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火焰跳跃, 柴火噼啪作响，点点火星招摇，消散在半空中。 林雪皎抱着自己的膝盖, 半耷着眼皮，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揉了揉眼角, 又困又累。 他很快就睡着了。 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石壁上，唇瓣微微启开，呼吸轻浅。 许是怕得极了，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皱成了一个结，眼皮一跳一跳的, 时不时惊醒。似乎梦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鼻头一皱, 发出了呢喃声，听着像是在哀求与啜泣。 一片阴影从上方落下。 林雪皎的眼睫颤了颤，一股清冽的雾凇气息围绕了上来, 冷清而缥缈。 在气息笼罩下，他逐渐平静了下来, 眉心缓缓舒展, 再也没有被梦魇所惊扰。 …… 等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面前的篝火燃尽, 余下一地的黑炭, 还留有余温。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沁出了点湿润来, 怔怔地望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究竟身在何处。 靠着睡了一夜, 双腿有些发麻, 他扶着石壁艰难地站了起来。这一动，不免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衫狼藉，一双赤脚踩在地上，难怪冰凉。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冻得通红。 没有办法，只得裹紧了身上的外袍，慢慢地走了出去。 夜间，剑冢下了一场大雪，如今还有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站在悬崖上望去，银装素裹，千里覆雪。 冷风一吹，夹杂着雪花落在肩头，带来一点寒意。 林雪皎呼出了一口寒气，打了个哆嗦，试探着喊：“周独寒……？” 声音细弱，刚一出口，就又消散在了风声中。 探出头张望了一眼。 悬崖被素白一片，不见人影。 他心中不免忐忑不安了起来，又向前走出半步，脚尖一动，一块碎石沿坡咕咚滚下，没了声息。 低下头，顺着石头消失的方向看去，不过一步之遥，下方便是万丈深渊，望不见底。 若是摔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林雪皎怕高。 措不及防地见到这一幕，顿时腿一软，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 咽了咽口水，忙伸手扶着一旁的石壁，颤颤巍巍地要退回到溶洞里面去。 一步一步。 就在快要到安全的地方时，上空响起一声咆哮。 林雪皎仰起头，看见一道黑影踏云而下，矫健地落在了洞穴门口。 这下他是真的站不稳了，晃了晃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脚跟在地上蹭着，想要距离这个庞然大物远些。 “你、你别过来……” 荒兽昂首挺胸，来回踱步，竖瞳金黄璀璨，犹如岩浆流淌。 此时眼睛中正倒映出了少年惊慌失措的模样。 它像是好奇，抖了抖身上的鬃毛，身上鳞片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铮声响。 林雪皎胆子小，什么都怕。 怕黑、怕高、怕人……这些都爬，更不用说是这般凶兽站在面前了。 就在他泪眼朦胧，害怕得倒抽气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师叔……” 林雪皎抬起雾蒙蒙的眼睛，见到周独寒缓步走来，如逢甘露，想也没想，就一个劲地钻入了对方的怀中。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察觉到少年的肩膀绷直，止不住地呜咽颤抖。 他微微一笑，顺势搭上了纤瘦单薄的脊背，摩挲着突起的肩胛骨，明知故问道：“小师叔，你在害怕吗？” 林雪皎想要回答，可是喉咙干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胡乱点头。 蹭得额发凌乱，眼睛湿漉，惊慌可怜。 像是在林间被猎人追捕的小鹿，无处可逃。 周独寒唇角的笑意更盛，不过很快就消散殆尽，随之浮现上来的是愧疚：“是我思虑不周了。” 林雪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愣愣地抬起了头。 周独寒唤道：“陨星，过来。” 声音落下，溶洞外传来了低低的一声咆哮。 随后，一道小山般的黑影靠近了过来。 荒兽实在是太大了，挤不进来这个小小的洞穴，头一伸进来，就惹得山洞一阵摇晃，蹭得石屑簌簌落下。 它摇头晃脑，打了个喷嚏。 四周黑雾萦绕，再继续往前走，身形逐渐缩小，由小山一般，变成了野狼一般的大小。 不过在林雪皎的眼里，不管多大，看起来都是狰狞可怕的。 他被惊吓到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周独寒温声道：“这是我的剑灵——陨星。之前它冒犯了小师叔，实在是不敬，我让它来向小师叔道歉。” 林雪皎慌忙摇头：“不、不用了。” 周独寒：“要的。”他的语气轻淡，却不容拒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师叔切不能惯着它。” 林雪皎：“……” ……没有惯着，是害怕。 他想要说，但哽咽了一下，又自己打断了话头。 周独寒明明已经看出来了，却故意道：“小师叔放心，我已经教训过它了，必不敢再造次。” 林雪皎闻言，这才期期艾艾地转过头。 荒兽半趴在了溶洞门口，雪光照应在了它的身上，果然可以看见身上布着剑痕，连鬃毛都乱糟糟的，不似之前一般油光水量。 周独寒徐徐道：“若是小师叔还不满意，我再教训一顿便是。” 荒兽似乎也听懂了这话，耳朵顿时耷拉了下来，发出了低低的“嗷”一声，像是在求饶。 林雪皎刚才还是怕的，现在见到这一幕，又不免心软了。 眼看着周独寒脸色冷了下来，连忙赶在动手前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阻止道：“不用了……” 周独寒的手指一松：“为何？” 林雪皎紧张地咬住了下唇，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我、我……” “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也不能怪荒兽。 是他先打搅了周独寒，想要抢走那柄剑的，荒兽现身，应当是为了阻止他，而不是专门出来戏弄欺负他……吧？ 他错在先。 再说了，他也没有受伤。 就是……难堪了一些。 一想到昨日的画面，林雪皎的脸颊微红，含糊道：“不用，算了。” 周独寒叹道：“还是小师叔心善。” 林雪皎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脸颊越发烧得通红，闪烁其词：“没有的……” 周独寒微笑看着，忽然话锋一转：“既然小师叔不怪罪了，不如上前与陨星说一说，也好让它心安。” 林雪皎一下子没听清楚，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好啊……” 话刚出口，他就怔住了，反应了过来，“什么？” 周独寒再提：“小师叔要是不说，陨星恐怕心中不安。” 林雪皎再度看向荒兽。 虽然荒兽现在缩小了身形，但依旧有半人多高，爪牙锋利，野性十足。黑雾萦绕在四周，呼吸间，发出沉重的声响。 竖瞳细长锐利，实在没能看出哪里“不安”了。 林雪皎喉咙一紧：“不、不用了吧？” 周独寒也不勉强，风轻云淡道：“那看来小师叔还未曾谅解它，还是得再教训一番才是。” 林雪皎慌张道：“不是的。” 周独寒：“那是什么？” 林雪皎没有办法，只好嗫嗫：“我去和它说……” 说着，他从周独寒的怀里出来，大着胆子，慢慢地走向了荒兽。 荒兽眼睛一亮，尾巴一摇，就要站起来。动作到一半，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命令，又端正地坐了回去。 只是一双金瞳灼灼，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 林雪皎捏着衣角，掌心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最终站在了距离荒兽一臂距离的地方。 脚底的石子硌人。 他动了动脚尖，声若呢喃：“我不生你的气了。” 荒兽的耳朵偷偷竖了起来，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没关系的……”林雪皎扫过荒兽身上的伤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你疼吗？” 荒兽皮糙肉厚，这点小伤跟挠痒痒似的，根本不值一提。 不仅不痛，它的爪子蠢蠢欲动，还想要扑上去蹭一蹭。 林雪皎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往后退了一步，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处结实有力的肩膀。 不知何时，周独寒来到了他的身后，说：“你可以摸摸它。” 林雪皎想要拒绝，但在对上那双金灿灿的竖瞳时，又说不出口了。 之前觉得荒兽像狼。 现在倒觉得更像是一只大型的狗。 他的手指屈了屈，刚抬起手腕来，又缩了回去，在衣角上擦了擦掌心上的汗，这才小心翼翼地伸了过去。 还相差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心生怯意，想要收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 荒兽自个儿凑上前来，将额头顶了上来。 鬃毛软乎乎地，在掌心一蹭，有些痒。 荒兽晃晃脑袋，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竖瞳也微微眯起。 林雪皎刚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见到荒兽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也缓缓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用掌心摸了摸，指尖从鬃毛中穿过。 看起来更像是狗了。 仅剩下来的那点惧意彻底散去，他抿唇笑了起来，眼睛中含着细碎的光，亮晶晶的。 周独寒站在一边，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与荒兽的模样如出一辙。 荒兽是周独寒的剑灵，亦如同是半身的存在。 他与荒兽心意相通，甚至是一部分意识的投影。荒兽想要做的、正在做的，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不过，荒兽更偏向于“兽”，不懂得克制隐藏，贪婪与占有的欲-望一览无余。 而他……更懂得伪装一些。 将所有的念头如数藏起，只展现出想要展现的一部分，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周独寒眉眼清俊，浮着笑意。 只是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似要将人溺死在其中，无处可逃。 不能怪他。 是小师叔太不长记性了。 明明已经被欺负得泪眼朦胧、呜咽嘶哑了，还要凑上前来招惹。 这样……活该被欺负。 不过也只有他能够欺负。 周独寒念头一转，轻抬眼皮，见荒兽又蠢蠢欲动一副要扑上去的模样，喉间冷哼一声。 剑芒一闪。 荒兽紧紧趴在了地上，在半空中化作了缕缕黑雾，轻轻一荡，落在了他的手中，又化作了一柄黑沉的重剑。 林雪皎手上一空，还有些不适应，手指屈了屈，听见身后人道：“小师叔，我们走吧。” 林雪皎问：“可以回去了吗？” 周独寒失笑：“小师叔忘了正事。” 他呆呆地张了张嘴：“什么正事？” 周独寒：“小师叔的剑还未寻到。” 林雪皎欲言又止，踌躇了片刻，说：“我又不会用剑，要不还是算了……” 周独寒温和道：“既然来了剑冢，总没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林雪皎不报太大的希望。 心中觉得没有剑灵会看上得上他的。 想要拒绝，但在对上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睛后，又怯怯地将话咽了回去。 “好、好吧……” 他向前迈出一步，踩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刺得他脚掌一痛。那是最嫩的地方，疼得浑身一哆嗦。 再往前看去，遍地都是碎石。 可以想象，走走上去是个什么感受。 林雪皎的脚尖踩在了左脚背上，用力地蹭了蹭，一下子通红了起来。 好痛。 不想走了。 他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周独寒并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直直走了过去，在走到洞口外的平台时，还回过头来问：“小师叔，怎么了？” 林雪皎的下颌低垂，抿住了唇角，没说话。 他原以为周独寒会主动来背他——就和之前那几次一样。 可没想到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根本没有要背的意思。 他性格怯懦，一向胆小，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一向只有被欺负的份，从来不敢要求别人什么。 现在更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山洞门口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唯有风声呼呼吹过。 周独寒目光一沉，似乎在等着什么。 林雪皎的脸皮一阵发紧，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口边，又说不出声来。 呜…… 太丢人了。 要不还是自己走吧。 他试探着伸出了脚尖，还没踩实在地上，就又猛地缩了回来。 ……不行，太痛了。 而且外面还在下雪，会冻坏的。 林雪皎又急又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雾蒙蒙的，差点就要掉下眼泪来。 周独寒见状，恍然大悟：“小师叔，是想让我抱你吗？” 林雪皎唇角翕动，终于挤出了一个字：“……是。” 周独寒眉头一皱，轻叹了一声：“小师叔不说，我怎会知道？”他顿了顿，道貌岸然道，“若无许可，我也不敢冒犯小师叔。” 林雪皎越发地说不出话来了，脸颊发烫，飘起了一阵红霞，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可以的……” 周独寒没听清：“可以什么？” 林雪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你可以抱我的。” 说完后，简直羞得不敢抬头看人。 只听见一声响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在面前展开，“小师叔，请。” 林雪皎垫起脚尖，迟疑了一下，闭着眼睛主动往周独寒的怀里靠。 他低垂着头，下颌绷紧，一缕发丝落在脸颊上，怯生生的。 ——羊入虎口。 林雪皎闭着眼睛，眼前黑乎乎的，但触感越发地敏锐。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可以感受到下方一片结实而不夸张的腱子肉，炽热的气息涌来，直教他浑身发软，提不起力气来。 不行。 太热了…… 小腿绷直，扑腾了一下，企图距离热源远些。 但刚动了一下，就被人按住，低哑的嗓音响起：“小师叔，别乱动。” 说话时，连带着胸膛一阵震颤。 呼吸声低缓克制，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第22章 有用 林雪皎的脚背绷紧, 轻轻一颤。 他从这声音中听出了一点危险的意味，一动也不敢动，脸颊一阵阵的发烫。 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要维持多久, 不免紧张了起来，鼻尖生出了一点晶莹的汗珠，颤巍巍的，惹人怜爱。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将笑意含在眼底。 足尖用力一踏, 借力凌空而起, 沿着悬崖边突起的石壁一路扶摇。 林雪皎晃了一下, 惊呼声消散在了风中。 他怕极了, 直接将“不要动”忘在了脑后，一个劲地往周独寒的怀里钻去。 余光瞥见两侧险峭的石壁不停倒退，在“哗”得一声后, 一点白光掠过, 眼前豁然开朗。 山崖之上, 雪景茫茫。 无数剑刃横-插在雪堆之中，更显得肃杀。 林雪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一点雪色落在了他的眉间, 卷翘的眼睫轻轻一扇, 又化作了一点水光, 湿漉漉的。 目光一转, 他才发现自己正揪着周独寒的衣领不放，原本整齐的布料, 已经被捏得生出了褶皱。 慌忙松开了手,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收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 心虚地看了看，又慢慢地伸出了手指，企图把褶皱给抚平，挽救一二。 自以为这点小动作隐蔽，但实际上早就被人发现了。 周独寒心中好笑，并没有戳穿，而是直径向前走去。 林雪皎被颠了一下，心急之下把衣领处弄得越来越乱，皱巴巴的。 周独寒生出了一点坏心思，冷不丁地问道：“小师叔在做什么？” 林雪皎慌忙缩回了手，颤声道：“没、没什么。”他生疏地转移了话题，“我们要去哪里？” 周独寒顺水推舟，回道：“去寻剑。” 林雪皎轻轻“啊”了一声，纠结地蹙起了眉头。 他没什么本事，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资质平平不说，还又怕疼又怕累，连一点苦都吃不得，娇气得很，稍稍磕着碰着就会眼泪汪汪。 实在不是练剑的那块料子。 进剑冢，也是2208说的，过来走一走剧情，来做坏事的。 所以他也没想着能在这里寻剑。 再说了……他这个样子，真的有剑灵看得上他吗？ 还是别白费力气的好。 周独寒像是看出了心中的疑惑，温声道：“不必担忧，自有合适小师叔的剑。” 林雪皎怔了一下：“真的吗？” 周独寒反问：“我何时骗过小师叔了？” 林雪皎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骗过我。” 周独寒：“那小师叔为何不信我？” 林雪皎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皮，脸颊微红，低声细语：“……是我太没用了。” 没用，又笨。 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只能含着泪被别人嘲笑欺负。 他都已经习惯了。 周独寒道：“小师叔何必妄自菲薄，有话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林雪皎没大听懂，但应该是说他有用的意思，于是怯怯地问：“哪里有用呢？” 周独寒不语，只是目光一沉，扫过了柔软湿润的唇角，在樱桃色的舌尖停留了片刻，喉结一滚，低声道：“还没到用的时候。” 林雪皎懵懵懂懂：“哦……”他真的就信了这话，卖力地说，“那以后有用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周独寒意味深长道：“自然不会忘了小师叔。” 话音刚落下，一股彻骨的寒风凭空刮起。 哗啦一声。 积雪翻滚，一道矫健的黑影蹿了出去，踏雪无痕，消失在了雪地间。 周独寒周身灵气一转，衣角猎猎，跟上了黑影的脚步。 荒兽在前面带路，穿过了山石剑林，更往东去。 沿着陡峭蜿蜒的小路下去，冷意渐凝，雪声簌簌落下。 一路上颠簸。 林雪皎晃晃悠悠，生怕掉下去，更往身侧靠了靠。 整个人都缩在了周独寒的怀中，小小的一团，只瞧见一点皎白的脸颊，还要胜雪三分。 恍惚间，他听见一声满足的喟叹，等到顺着声音寻去时，只瞧见周独寒那分明的下颌与过于单薄的唇角，一本正经，好似方才只是错觉。 …… 在雪地中行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荒兽的脚步逐渐缓慢了下来。 林雪皎的鼻尖轻轻一动，一股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从臂弯间抬头看去，望见前方一处碧蓝的湖泊。 湖泊不大，水面如镜，透明无暇，犹如蓝宝石一般镶嵌在雪地中。 荒兽站在岸边，伸出爪子想要探一探水面，可伸到一半，还未触碰到水面，就又缩了回来。 它抖了抖身上的鬃毛，退到了一侧。 周独寒凝视湖面片刻，道：“小师叔，这便是你的剑。” 林雪皎闻言，探出头去，想要在湖中寻找着剑的身影。可找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他的唇角微启，呆愣愣的，像是在问：剑呢？ 周独寒轻笑了一声：“在这里——” 右手一抬，一道剑气凌空而去，撞在了湖面上。 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剑气正砸在正中央，以此为中心，蔓延开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等到裂痕扩散到一定的范围，就听见“叮”得一声，冰霜裂成了无数块菱形碎片，冷白的霜雾氤氲飘荡 碧波荡漾，雾气久久不散。 周独寒低声：“去。” 又是一剑挥出，扫去白雾，湖面为之一清。 可以清楚地看见，湖中心出现了一个深深旋涡。其中水波流转，像是有什么要从中破水而出。 须臾之后。 一点璀璨的星芒从中凭空飞起，漂浮在半空中，轻轻旋转，形成了一道星云。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 这是剑？ 消失了许久的2208突然出声，同样惊讶道：【是这剑……】 话还没说完，星云就“咻”得一声飞了过来。 在飞行的途中，逐渐缩小凝聚，最终形成了一把长剑。 “坠明。” 长剑应声直落而下。 仔细看去，长剑细长，比一般的剑要短上半截，剑身微曲，更显得小巧利落。 剑刃处微光闪烁，流淌着烟紫色的光辉，犹如群星闪烁。 周独寒问：“此剑如何？”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轻声说：“……好漂亮。” 周独寒：“小师叔喜欢就好。”他缓声道，“此剑名为坠明，最适合小师叔不过的了。” 林雪皎老实说：“……我不会用剑。” 周独寒：“无妨。” 林雪皎显然十分喜欢这么漂亮的剑，但挣扎了一下，又道：“它看得上我吗？” 他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这么漂亮灵动的剑，还是不要埋没在他手上的好。 周独寒笑道：“若是如此，那这剑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声音轻浅，但不掩其中的威胁之意。 坠明剑轻颤了一下，十分上道，都不用说，就直接化作了一团流星，落在了林雪皎的指尖。 在漂浮环绕了片刻后，最终缠住了白皙匀停的手腕，成了一条星云手链。 林雪皎抬起一看，手链叮当作响，星光闪烁。 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给我的吗？” 周独寒：“是。” 林雪皎摸了摸手腕，眉间的欣喜还未散去，就又出现了一抹忧虑：“可是，我真的不会用剑。” 周独寒：“我可以教小师叔。” 林雪皎觉得练剑很累很苦，一直不愿意去学，但现在有了这么漂亮的剑，又觉得可以咬咬牙试试。 “嗯……你教我。”他的眼睫一颤，声音软乎乎的，“我很笨的，你、你不准骂我。” 周独寒咳嗽了一声，忍住了笑意，正经道：“不敢。” 林雪皎放下了心，像是得了件新玩具，拨动着手链玩。星光倒映在指尖，肌肤白得近乎于透明，格外晃眼。 就在他数着手链上的星辰时，耳边传来2208的声音：【宿主】 林雪皎愣了一下，在心中问：“怎么了？” 【这剑你不能要】 林雪皎一听，立即防备似的挡住了手链，小脸绷了起来：“为什么？” 2208解释：【这剑名为坠明……】 林雪皎：“我知道的。” 【而周独寒的剑名为陨星。你不觉得有些相似吗？】 林雪皎的眉眼茫然，直白地问：“除了都是两个字的以外，有什么一样的地方吗？” 【陨星以上古荒兽为骨，但荒兽何其之大，在锻造完了以后，还剩下一块肋骨，故而又用肋骨铸坠明一剑】 【因此，陨星坠明相生相倚，一主一从，是为对剑】 林雪皎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意思？” 2208：【所以，这剑不能要】 林雪皎晕乎乎的，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能要。 他不想听2208的。 但因为生性怯懦，又不好直接说，只好微弱地反驳：“也没什么呀。” 【你不懂这把剑的含义】 林雪皎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能有什么含义？” 陨星坠明这两把剑涉及到了后面的剧情，2208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只好含糊地说：【……坠明是周独寒的从剑，听从他的命令，他也可以反过来控制你，夺走你的性命】 林雪皎若有所思。 就在2208以为他真的听进去的时候，又听见一道轻软的声音响起：“难怪哦。” 【？】 “难怪这柄剑没有嫌弃我，原来是听了周独寒的话。” 【重点是这个吗？你没听我的后半句话吗？】 林雪皎反应了过来：“听了，但是——周独寒要杀我的话，也用不到这把剑吧？” 2208：…… 有道理。 2208差点被拐到沟里去，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来：【在剧情里，这柄剑不应该是你的】 林雪皎：“那现在就是我的了。” 【……】 林雪皎皱了皱鼻子：“我先用着，不行吗？”他难得灵光了一次，提出了一个建议，“等到时候别人要了，再给别人。” 2208本想硬下声来命令，但一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心软了下来，改口：【……行吧】 【不过，你得听我的，到时候让你给谁，就得给谁】 …… 刺眼的白光散去。 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离开了剑冢，回到了试剑坪上。 林雪皎眨了眨眼，等待眼中水雾散去后，见到熟悉的景色，不免放松了下来。 推了一下身侧的臂膀，小声说：“放我下来。” 试剑坪上的人太多了，乌泱泱的，时不时投来目光。 大庭广众之下，再被这么抱着，就太不好意思了。 周独寒也没勉强，松开了手。 林雪皎轻身落在了地上，刚站稳，就见到一位手持玉简的师兄走了过来，头也不抬地说：“登记一下。” 林雪皎一下子没听清：“什么？” 师兄不耐烦地说：“你在剑冢中取了什么剑？” 林雪皎“哦”了一声：“我拿了坠明剑。” “坠明”两字一出，玉简上光芒一闪，浮现了一个小小的虚影，星云闪烁，美轮美奂。 师兄：“好了。”他看向了周独寒，“你拿了什么剑？” 周独寒正要开口，试剑坪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林雪皎也望了过去，可是外面围了一圈人，人高马大的，根本瞧不见发生了什么。他踮起脚，只看见一队人在往他们这边走。 沿途生出了骚动。 “是戒律堂的人。” “难不成是谁犯了错？” “有人要倒霉咯。” 在上清宗中，戒律堂是一个特殊的去处，其中设了刑堂与水牢，专门惩戒关押犯了错的弟子。 一旦被戒律堂定了罪，不脱一层皮，很难出来。 此时戒律堂的人走来，弟子们避之而不及，纷纷让路散开。 不消片刻，原本喧闹的试剑坪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前面的人散去，林雪皎终于能看见来人的模样的。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着一袭黑衣，脸上带着半副铁制面具，腰间配一条锁链，走起路来叮铃作响，令人生寒。 身后，跟着的都是着黑衣之人，面无表情。 而在领头人落后一步的地方，站着一个青衣弟子，手持折扇，簪冠携玉，文质彬彬。 不是别人，正是叶明琢。 叶明琢讨好般，低头哈腰的站在黑衣人的身侧：“谢堂主，就是他。”手中折扇一指，指向了周独寒。 周独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瞳一沉。 谢堂主停下了脚步，腰间锁链晃动，折射出冰冷的色泽。他目光锐利，上下打量着周独寒，嗓音嘶哑：“五天前，你在何处？” 周独寒不躲不避，坦然道：“后山。” 谢堂主：“去后山做什么？” 周独寒：“为取月夜草。” 谢堂主颔首：“取月夜草做什么？” 周独寒：“为得外门遴选名额。” “你参加遴选了吗？” “未曾。” 在这一问一答间，叶明琢按耐不住了：“谢堂主，不必再审，就是他杀害了两名内门弟子！”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 唯独周独寒冷静，未曾有一点异样。 叶明琢迫不及待地把罪行往周独寒身上扣，说道：“平日里两位弟子与他交恶，这次又死在了后山，必定是积怨已久，使得他找准机会下了毒手。” 谢堂主瞥了一眼过去：“聒噪。” 叶明琢浑身一冷，闭上了嘴。 谢堂主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隔着半幅面具，目光审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独寒垂眸：“没有。” 谢堂主笑了一声，沙哑刺耳：“你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周独寒淡淡道：“我与叶师兄曾有过不愉快的地方，自然不意外会如此。” 叶明琢没忍住：“你胡说！” 谢堂主目光一顿，抬手制止：“行了。不管有没有罪，都先劳烦去戒律堂走一遭吧。” 在衣袖的遮掩下，周独寒的指尖一颤，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反抗，主动走入了戒律堂的队伍中。 叶明琢得意洋洋，在队伍经过身边时，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别以为傍上小师叔就能高枕无忧，我有得是办法整死你。”他顿了顿，故意道，“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小师叔的。” 第23章 剧情坏了 周独寒一直都是风轻云淡, 就算是身陷囹圄，手腕被缚上了沉重的枷锁，也依旧不为所动。 但此时叶明琢这话一出，他的脚步一顿, 淡淡抬眸, 瞥了一眼过去。 没有生怒, 亦没有言语。 只有眼瞳沉静黝黑, 如同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让人如坠冰窖，浑身发寒。 叶明琢喉间一阵发紧, 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直直地杵在原地, 动弹不得。 “唰”得一下, 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 他如坠冰窖, 浑身发寒，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差点腿一软, 跪倒在了地上。 还好, 周独寒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转身跟随戒律堂的人离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试剑坪上，叶明琢这才恢复如常。 他摸了一把脸, 手上汗淋淋的一片，发丝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分外的狼狈。 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面上不免挂不住, 啐了一口, 恶狠狠地道：“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如今进了戒律堂, 证据确凿，就算是周独寒有通天的本事，也逃脱不出去。 这一次，必定能够将周独寒踩在泥泞中，永世不得翻身。 叶明琢压下了心中的不安，转过身去，余光瞥见了一抹素白。 林雪皎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柔软的嘴唇微微启开，迟钝懵懂。 叶明琢一阵口干舌燥，目光黏腻地贴了上去。 林雪皎察觉到了这窥探，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上披着的黑袍滑落了些许，一截嫩藕般的小腿露了出来，白生生的，直晃人眼。 叶明琢有心想上前，可刚迈出一步，方才周独寒的那一瞥又浮现在眼前，令他浑身一寒。 那一点心思顿时就泄了，手中扇子一合，看也不敢再看，匆匆离去。 …… 戒律堂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试剑坪上众人安静了片刻，又爆发出了比之前还要嘈杂的声响。 “被戒律堂带走的那个人是谁？” “从剑冢里出来的，是刚入内门的弟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周独寒。” “竟然是他……可惜了，无论是谁，一旦进了戒律堂，都要脱一层皮下来。” 各种声音如浪潮般涌来，林雪皎的耳畔嗡嗡作响，回过神来，颤着声问：“怎么办？” 2208以为他是被戒律堂的阵仗给吓到了，于是安慰道：【和你没有关系的】 林雪皎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这些人说的好严重。 他听着都害怕。 2208自顾自地说：【这是原著的剧情点，周独寒本来就是要被抓到暗牢中，经受一番苦头的……】 一听到“受苦”这两个字，林雪皎抿住了唇角，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握着拳头，一路小跑，从试剑坪追了出去。 他心中慌乱，走得不稳，一下子没注意，直接磕到了路边的石头。 本来是稍微碰一下就要眼泪汪汪的人，现在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个劲地埋头向前跑去，想要追上前面的人。 只是戒律堂的人来去匆匆，早就不见了踪影。 林雪皎慢了一步，等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小路。 山峰寂寥，云卷云舒。 此情此景，让人生出万般的空旷迷茫。 2208还在一边泼冷水：【你追不上的】 林雪皎的脚步缓了下来，紧绷着的手指松开，这才察觉到脚尖一阵生疼。每走出一步，就像是在刀剑上跳舞似的。 又硬生生走出去两步，终于疼得走不动了，靠在一旁假山上，白着脸，小口小口地抽气。 2208冷眼旁观了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你要做什么？】 林雪皎脚疼心乱，连带着声音也恍惚了起来：“我、我不知道。”他的咬住了唇角，慢慢地说，“我就是担心害怕……” 2208：【你在担心周独寒？】 林雪皎的眼睫飞快地扇动了一下，沾了点水光，在日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犹如蝴蝶翅膀翩跹。 过了半晌，方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2208：【他是主角，你担心他做什么？】 林雪皎还是不说话，手指揪着衣角不放。 可怜那衣角被搓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因太过于用力，指节也泛着白。 2208没有办法，只好回头看了一眼剧情，无数的字从眼前闪过：【在戒律堂的暗牢中，周独寒一夜突破金丹，受到了谢堂主的赏识，不仅洗脱了嫌疑，还成为了戒律堂中的一员】 林雪皎稍稍安下了心：“真的没事吗？” 【是，不会他有事的】 林雪皎的眉心展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语：“那就好……” 2208：【……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林雪皎不好意思了起来，眼睫扑闪：“我、我……”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没什么。” 他实在不会说谎，脸颊微红，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在想什么。 2208感觉到了一点不妙的意味，连忙硬下声说：【你忘了之前他欺负你了？】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忘了。” 2208：…… 记吃不记打，真的是笨到头了！ 林雪皎有自己的独特理解，嗫嗫道：“他也没故意欺负我，是我先做了坏事的。” 2208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恶毒反派，就得做坏事】 【现在周独寒是对你好，可一旦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了以后，他就会立刻换上另一张冷冰的面孔。讨厌你、仇恨你、恨不得对你杀之而后快，把你给吃了……】 2208每说一句，林雪皎的脸就白上一分，直到小脸苍白，眼含热泪，像是被描述出来的画面给吓到了，肩膀缩了起来，一直在打颤。 2208本想要再往下说的，可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它心一软，磕巴了一下，连忙挽回：【其实也没这么夸张】 林雪皎：“呜……” 山石间，细碎的抽泣声响了起来，眼睛湿润，泪珠似落非落，我见犹怜。 2208硬着头皮说：【我只是假设，假设！不是还没做坏事吗？】 林雪皎丝毫没有被安慰到，还哽咽了起来：“已经做了。” 【又没做很多，仇恨值都没多少】 林雪皎：“可是……我是恶毒反派，以后还要当坏人的。” 2208说不出话了，沉默了半天，问：【那你还要心软，去找周独寒吗？】 林雪皎顿时忘记了刚才的话，磕磕巴巴地说：“要、要的。” 2208：【……】 刚刚说了这么多的话，看来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 与此同时。 暗牢。 此处不见天日，昏暗漆黑。 唯一的光芒是墙壁上的油灯，火光一明一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周独寒端坐在其中，手腕脚腕上皆带着镣铐，可依旧肩背挺直如竹，不掩风姿。 呼—— 一阵风吹来。 其中夹杂着凄厉的叫声，隐约还能嗅到一股皮肉被烧焦的气息。 隔着监牢，可见对面墙壁上陈列着一排排的刑具，样式奇怪，布满了斑斑血迹。 显然不是摆着好看的。 周独寒半阖着眼皮，不管耳边如何鬼哭狼嚎，自巍然不动。 手腕轻轻地搭在膝盖上，指尖还跟随着惨叫声，轻叩着节拍。 他在思索。 以如今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后山的事情，完全有更好的方式解决。 当时处理得太过匆忙拙劣，就算野兽出没，将尸体啃噬干净，若是有心人找到残余的尸骨，还是能从上找到些许痕迹，转而怀疑上他。 不过以一敌二，胜得勉强，善后时疏漏了，也算是正常。 周独寒的手腕一颤，停了下来。 过去的时不必再提，不如想想如今这一关该怎么过。 呼吸间，腕间锁链叮铃生响，不由生出了一点疑惑。 两个内门弟子遭遇不测，说起来不算得是什么大事，他有这么大的面子，用得着让戒律堂的谢堂主亲自出马吗？ 这么想着，黑暗中，响起了沙哑的一声：“胆量倒是不错。” 周独寒回过神来：“谢堂主谬赞。” 烛火“呲”得一声点燃。 远处浓稠的黑暗散去。 谢堂主端坐在圈椅中，一手持着茶盏，因脸上带着半副铁制面具，看不清神情如何。低垂着头，徐徐地吹着热气。 于阴暗湿冷的暗牢中，一股茶香弥漫，遮掩住了血腥味。 没有人说话。 周独寒也不急，静静地等待着。 待到茶盏上的热气散去，谢堂主冷不丁地开口：“残害同门一事，你认还是不认？” 周独寒的指尖轻轻一颤，语气淡然：“认与不认，想来不是我说了算。” 谢堂主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在监牢中回响：“你倒是乖觉。这认不认罪，自然是戒律堂说了算，而戒律堂……由我做主。”他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所以，你最好是想好了再说。” 周独寒：“你想要什么？” 谢堂主放下了茶盏，杯底与桌面轻碰，发出了一声脆响：“当时你不是孤身一人进入后山。五日前，你与谁在一处？” 周独寒的眉心一跳。 五日前。 他与谁在一处，这还用说吗？ 只有小师叔了。 他抬起眼皮，对上了谢堂主的目光。 谢堂主不慌不忙道：“你知道与谁在一起，我也知道你与谁在一起。”这话说的就像是绕口令，但他却说的格外肃然，“这下，你应当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周独寒的手指一紧，复又缓缓松开。 原以为戒律堂的人是冲着他来了。 可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针对的是小师叔。 不……应该说是小师叔身后的上清宗宗主。 上清宗，乃是东境第一宗门 东境灵川秀水共一石，上清宗独占八斗。 修仙二字，听起来风光霁月，不染尘埃，但实则都是紧扣着一个“争”字。 争资源、争机缘……无处不争。 尤其是这样的大宗门，内部倾轧，明争暗斗尤为激烈。 只要步入其中，就如同被裹挟入无尽的旋涡之中，难以挣脱。 谢堂主哑声道：“周独寒，你是个聪明人。以一介废体，挣扎筑基，进入内门。你要走的路很长，但可以走得很轻松，也可以走得很艰难。我想，没有人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这话温吞，但威逼与利诱共存。 很简单。 只要说五日前，他与林雪皎在一处，戒律堂自会将脏水泼到第六峰上，从而以此为筹码，用以对抗上清宗宗主那一派。 而不说，等待他的，就是严苛的门规戒律。 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 石壁上的油灯终于熄灭，光芒退去，四周重新陷入了昏暗之中。 他直面着最深沉的黑暗，缓缓道：“五日前，在后山，我孤身一人——无人与我一道。” 谢堂主衣袖一挥。 哐当一声 茶盏摔落在了地上，滩开一道水痕。 “很好。”他的目光阴毒，不再废话，“上刑。” …… 2208把人拦了下来：【别去找了，明天周独寒就会出来了】 林雪皎抹了抹眼泪，含糊道：“真的吗？” 【真的】 林雪皎这才放下了心，安心等着周独寒回来。 可等啊等啊的，一直从天黑到天亮，还是没能等到人。 林雪皎轻轻打了个哈欠，像是在抱怨：“怎么还没回来？” 2208：【……不应该】 按照剧情，周独寒根本没在戒律堂待多久。 以他的性子，估计一出来，就会直奔第六峰。 到了现在还不见踪影，不是出了事被绊住了脚，就是还被关在监牢里面。 看样子，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 可剧情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2208不信邪，把原著翻得哗哗作响，找到了这一段的相关内容，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一遍。 上面白字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周独寒因涉嫌谋害同门弟子，被关入了戒律堂，吃了点苦头后，突破了金丹。然后谢堂主与他秉烛夜谈，第二天就放出来了。 关于交谈的描写，2208头一次是略了过去，这一次倒是仔细看看，觉得两人之间有些谜语人。 大概的内容就是：谢堂主和周独寒说了一些“你进到这里，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第六峰确实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实不相瞒，宗门里亦有人看不惯”之类的话。 说完了以后，也没什么表示，之后大概是在主角光环的作用下，谢堂主对周独寒表示了赏识，还亲自担保，洗清了他的嫌疑。 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周独寒还在牢里关着。 2208抓心挠肺：谢堂主在哪儿呢？救一下剧情啊。 可能是安静的时间太久，林雪皎忐忑不安，咬着唇角不放，都咬出了一道湿润的齿痕。 他问：“怎么了？” 2208的语气迷离了起来：【完了，剧情全完了】 林雪皎“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是被我弄坏的吗？” 【不知道】 剧情崩了不是问题。 问题就是，不知道崩在哪里了。 2208迟疑地说：【再看看吧】 说不定剧情有延迟，还没正式步入正题。 于是这一等，又从白天等到了黄昏，还是不见消息。 看见眼前云霞漫天，林雪皎终于坐不住了，小声地问：“我能不能去看看？” 2208想也没想，厉声：【不行】 也许是声音太重了一些，吓得林雪皎眼角一红，它立刻缓和了一些，【也不是不行，就是你得给我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林雪皎支支吾吾，手指搅动在了一起，第一次撒了谎：“就、就是，如果周独寒一直被关着的话，我……我的仇恨值怎么办？” 2208话锋顿时一转，严肃道：【那看来我们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 第24章 杀人灭口 林雪皎头一次撒谎, 生疏得很，说完后心口砰砰作响, 生怕被人拆除了 所以, 在2208同意了以后，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2208奇怪：【怎么还不走？】 林雪皎慌忙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收手的时候, 在衣服上蹭了蹭，掌心上布满了湿漉漉的汗水。 因为做了亏心事, 他不免心中忐忑，走起路来心不在焉的, 差点撞到了一侧的假山上。 2208出声：【走错了, 戒律堂在北侧】 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茫然道：“北边……是那一边？” 2208：【……往右边】 林雪皎迟钝地“哦”了一声, 低头看了看左右手，踌躇了片刻，如同壮士扼腕般，转过身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 【……】 还好，没选错。 林雪皎顺着小路往下走，突然想到：撒谎骗人，好像也没有这么难。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他像是被惊吓了一下, 小脸煞白，身体也晃动了一下。 2208问：【怎么了？】 林雪皎：“呜……我变坏了。” 【……】 2208实在没想明白,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数据代码闪烁了一下，【小心】 林雪皎在想事情, 险些踩空最后一节台阶, 等到颤巍巍地站稳, 抬起眼皮，就瞧见一处漆黑冰冷的建筑矗立在前方。 远远望去，门匾上铁画银钩地写了三个字——戒律堂。 【戒律堂到了】 戒律堂地处偏僻。 平日里弟子对其避之不及，除非不得已要路过此地，不然都是宁愿费事绕上一大圈，从别的路走。 故而一路上格外冷清，都未曾见到其他身影。 太安静了，不免让人心慌。 尤其是此地背阴，长久不见阳光，石缝中生着藏绿的苔藓，走在上面，只觉得一股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林雪皎哆嗦了一下，抱住了肩膀，加快了脚步。 等靠近了以后，发现牌匾上的字迹殷红，让人联想到了还未干涸的血迹。 戒律堂的大门敞开，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宛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每一个进去的人。 一阵阴风呼呼吹过，恍惚间还能听见凄厉的惨叫求饶声。 林雪皎被吓得脸色一白，生出了怯意，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要是害怕的话，不进去也行】 林雪皎摇了摇头：“我要去的。” 平日里他怯懦得不行，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现在却鼓足勇气，慢慢地走向了最害怕的黑暗。 2208泪目了。 看看。 为了仇恨值这么努力。 天底下实在是没有这么好的宿主了。 2208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宿主，加油，你可以的！】 在鼓舞下，林雪皎终于来到了戒律堂的大门口，扒拉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探出了脑袋。 黑雾浓稠，落下来的影子扭曲，好似藏着什么噬人的怪物。 林雪皎胆子小，怕黑。 自己吓自己，被吓得小腿一阵打颤。但还是咬紧牙关，试探着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往里面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了“吱嘎”一声，吓得整个人都畏缩了一下，几乎要惊呼出声。 回过头一看，沉重的大门合拢，连仅存的一点光源都被隔绝在外。 在这一瞬间，浓稠的黑暗涌来，静得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林雪皎的掌心一阵湿润，汗水冒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一道阴影从眼前闪过。 他瞪大了眼睛，僵在了原地，都忘记了该怎么眨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一点橘色的光芒亮了起来。 在火光前，站着一道身影。腰间挂锁链，脸上带着半副铁质面具，不是别人，正是戒律堂的谢堂主。 谢堂主的手腕一抖，将火折子吹灭，缓缓转过身，扯开了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小师叔。” 林雪皎梗着脖子，肩膀绷紧。 因为被吓过头了，脸上一片空白，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 慢慢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嗯……” 谢堂主拱手道：“小师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林雪皎的唇角动了动，本来已经打好了腹稿，可现在全忘了，只好又“嗯”了一声。 听着，格外的冷漠高傲。 谢堂主可不知道林雪皎是被吓傻了，一时间倒是摸不准他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客气道：“戒律堂是腌臜之处，小师叔金尊玉贵，实在不该来。” 林雪皎的手指纠缠在了一起，没听懂其中打的机锋，在心中向2208求助：“我该怎么说？” 【直说】 林雪皎纠结了起来：“我不敢……他看起来好吓人。” 2208只好亲自上阵指导：【我来说，你学】 林雪皎：“嗯！” 于是谢堂主等待了片刻，就见面前的少年仰起下颌，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让开。” 谢堂主的眉峰一凌。 林雪皎被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心道：“万一他打我怎么办？” 【放心，他不敢】 话音刚落，就见谢堂主脸皮一抽，真的让了开来。 【进去】 别的不谈，林雪皎还是很听话的，尤其是别人让他做事情的时候，他大多都不会去想很多，直接就做了。 现在也是一样。 他甚至都忘了害怕，想也没想，袖子一甩，直接往里面冲了。 倒是谢堂主愣了一下，落后了一步。 从大堂走出去，右侧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两侧墙壁烛火摇晃，鬼影森森。 青石板冰冷生硬，脚步声在其中回响。 林雪皎其实已经有些怕了，但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面去了。 还好，走廊很快就到了尽头。 待走出去以后，前方出现了一节节台阶，旋转向下，不知通向何处。 林雪皎顺着楼梯下去，一直到底，眼前终于开阔了起来。 一盏豆大的油灯悬挂在门口，冷白色的烛光摇曳，可见对面墙壁上一片褐色的血迹。 往上看去，手腕粗的钩子悬挂在天花板上，四周陈列着各式的刑具，泛着幽幽冷光。 林雪皎脚步一顿，咽了咽口水。 谢堂主姗姗来迟，脸色阴晴不定。 他自诩掌控戒律堂多年，早就经营得跟铁桶似的，泼水不进。 而暗牢乃关押凡人之地，何其特殊，多年改造下来，布局只有他与最亲密的人清楚。 怎么小师叔一进入其中，就如入无人之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暗牢的所在地。 难不成，戒律堂中早就有钉子了？ 谢堂主眼中闪过一道晦涩的光，在犹豫片刻，还是按耐住了：“小师叔，还请留步。” 林雪皎的眼睫扇动了一下，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往刑具上看，声音僵硬：“怎么？” 落在谢堂主的耳中，倒像是在挑衅一般。 他的呼吸一滞，恭敬道：“牢房重地，小师叔想去何处，不如由我来带路。” 林雪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喉咙一阵发紧，艰难地说出了三个字：“……周独寒。” 谢堂主快步走到了最前方，右手一扬，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雪皎扫了一眼四周，这才收回了目光，迈步走了进去。 牢房格外沉闷死寂。 在无数条栅栏间，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闪过，回响在耳边的，只有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脚步声。 林雪皎很紧张，越是害怕，就越是控制不住目光瞥来瞥去，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但没想到的是，谢堂主也很紧张。 刚开始他以为林雪皎是为了周独寒来的，可现在看来，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的是摸清戒律堂的底细！ 他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敢动其他心思，直接把人带到了周独寒的牢房前。 “到了。” 林雪皎的脚步一顿，望向了身侧。 精铁打造的栅栏后，一道身影端坐的笔挺。 林雪皎想要过去看看，却被面前的栅栏给拦住，只得停留在原地。 里面的人听见了脚步声，缓缓地抬起了眼皮。 目光交汇了片刻。 林雪皎其实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现在这个情况，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湿漉漉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小师叔。” 林雪皎闷闷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心情不太好。 周独寒声音依旧温和：“小师叔怎么来了？” 林雪皎的嘴唇张了张：“来看你。” 周独寒轻咳了一声：“多谢小师叔挂念，我无事。” 林雪皎眼巴巴地看着。 暗牢不见天日，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他只觉得周独寒的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多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周独寒想要开口说话，又闷声咳嗽了一下，一手握拳抵住唇角，像是在掩饰什么：“很快。” 林雪皎笨，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这么一说，就放下了心来。 “那……”他不知怎么想的，忽然问，“你真的犯了错吗？” 周独寒目光一怔。 在沉默了片刻，就在他回答的时候，谢堂主冷不丁地开口：“时间到了。”他意识到这话说的冒昧，解释，“监牢重地，外人不可久留。” 林雪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独寒。 周独寒轻轻颔首。 林雪皎只好挪动着脚步，往外面走去，在即将离开牢房之时，还回过头看了身后一眼。 …… 谢堂主亲自送他出了戒律堂。 一进一出，外面天色逐渐灰了下来。 今夜乌云密布，无星无月，有些阴沉晦暗。 迎面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身上阴冷的气息。 来的时候林雪皎惴惴不安，出来的时候，脚步倒是轻快。 他舒了一口气：“没事了，周独寒很快就会出来了。” 却不料2208给他泼了冷水：【未必】 林雪皎：“啊？” 【周独寒的手一直在抖】 林雪皎蹙起了眉头，努力地回忆：“……有吗？” 【他受伤了，只是穿得黑衣，不明显而已】 林雪皎的脚步一顿。 【看样子，剧情出错了，谢堂主并没有对他表示欣赏，估计还要被关上一段时间，再吃点苦头】 林雪皎转身就往回走。 【……你做什么？】 林雪皎心急如焚，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让他们别再欺负周独寒了。” 【……他们不会听你的】 林雪皎愣了一下，沮丧了起来：“那怎么办？” 2208没说话。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在这般的注视下，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要求。 2208还能怎么办？ 2208只能说：【办法有是有，不过你得听我的】 林雪皎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听你的呀。” 2208：【……不见得】 林雪皎鼓了鼓脸颊，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2208说：【你从右边绕过去，后面有一扇暗门，你从暗门进去】 云霞消散，天幕将沉。 这里本就人烟稀少，天色一黑，越发孤寂凄冷。 在2208的指引下，林雪皎绕到了一侧靠近悬崖的地方。 悬崖风声凌凛冽。 他扶着墙壁，仔细摸索着，动作慌张，鼻尖冒出了点点汗珠。 咔哒—— 终于摸到了机关，往下一掰，一扇暗门缓缓浮现。 推开门进去，里面的道路狭窄，只能供一人通过。 林雪皎侧着身子，一点点挤到了里面。 太黑了。 他含着眼泪，强忍住害怕，摸索着前进。 走到一半，他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手腕间一点暖意生了出来。 手链轻轻摇晃，星云扩散，淡淡的光芒像是在引路一般，照耀着前方。 …… 林雪皎进来的动作算不得小。 自以为隐蔽，实则早就落入了其他人的眼中。 谢堂主大刀阔马地坐在正堂中，下属低着头奉茶，问：“可要属下前去处理？” 谢堂主端起了茶盏，热气腾腾，更显得铁面具冰冷无情，冷声道：“不必。”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心中焦躁不安。 这么隐蔽的暗门都被人发现了，难不成戒律堂真的有内鬼？ 他的手指一屈，目中生出了一点冷意，轻轻扫过众人，看谁都像是心怀鬼胎。 下属后颈一紧，连忙低头，不敢对视。 谢堂主越看越觉得这是心虚的表现，冷哼一声：“你躲什么？” 下属：“属下只是在想，他偷偷潜入戒律堂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杀人灭口？” 谢堂主的动作一顿。 方才监牢里发生的一幕幕闪过脑海，尤其是两人之间的对话，来回品鉴了一番，用力地抓住了座椅的扶手。 戒律堂一派想要栽赃陷害，给宗主一派泼上脏水，以此为筹码作为要挟。 他们想要做的事，宗主一派必定知道。 只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只要解决了周独寒，一切问题迎难而解。 所以，林雪皎才会问出“你真的犯了错吗？”的问题。 这是在试探。 试探不成，干脆直接就来杀人灭口。 没想到小师叔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段实在狠辣果断，是他看走眼了。 谢堂主一时想得出神，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热水从指缝间流淌而下，淅淅沥沥。 他倒是没在乎这么多，拂袖站了起来。 下属不解：“堂主？” 谢堂主意味深长地说：“去看看热闹。” 周独寒是执迷不悟，咬死不肯松口。可如今对方要杀人灭口，只要在性命攸关之时出手相救，他必定会改变立场，选择有利的一方。 谢堂主不免得意，心想：果然还是我技高一筹。 …… 星光在面前指引。 林雪皎走得磕磕绊绊，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终于在尽头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独寒半靠在墙壁上，半阖着眼皮，面无血色。似乎有些虚弱，以至于都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 林雪皎凑上前去，都忘记前面有栅栏，一个不慎，“咚”得一下撞到了上面，捂着额头眼泪汪汪。 周独寒听见了这声音，眼皮一动，抬眸看了过去。 他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林雪皎，眼中闪过讶异之色：“小师叔，你……” 林雪皎紧张地“嘘”了一声，左右一看，见到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来看看你。”他压低了声音，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你受伤了吗？” 周独寒：“……小伤，没有大碍。” 林雪皎的眼睛颤动了一下，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目光上下一扫，想要找到究竟伤在哪里。 可周独寒一身黑衣，肩背挺直，除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林雪皎急了：“你把衣服脱了！” 周独寒被呛了一下：“小师叔，这不太好吧？” 林雪皎也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慌忙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 周独寒眉眼温和，轻声道：“我怕吓到小师叔，还是别看了。” 林雪皎的眼睫一扇，含着一点晶莹的泪珠，隔着一道栅栏，望着里面的人。 “那、那你疼吗？” 周独寒：“还好。” 这话一出，就见少年的眼瞳湿润，眼泪差点就要流下来了，连忙改口，“不怎么疼。” 林雪皎吸了吸鼻子，收回了泪水：“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呀？” 周独寒：“是我做错了事情。” 林雪皎不安地动了动：“你怎么样才能出来？” 周独寒还没回答，2208先说了：【只要他突破了金丹，应该就可以出狱了】 林雪皎鼻头一皱，直接问：“那你什么时候能突破金丹？” 周独寒：“……很急吗？” 林雪皎点头：“很急。” 周独寒无奈道：“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林雪皎紧紧抿住唇角，十分严肃：“你哪里不行？” 周独寒：“……” 林雪皎：“我可以帮你的。” 周独寒：“咳……” 这一咳嗽，不免牵扯到了伤口，带来了一阵疼意。他眉间一跳，生生压了下去。 其实近日来确实有突破的迹象，但不知为何，金丹的大门就在面前，总是朦朦胧胧，只差一点距离。 就差这么一点。 他若有所思：“小师叔。” 林雪皎：“嗯？” 周独寒：“麻烦借小师叔的手一用。” 林雪皎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同意了，犹豫了片刻，问：“左手还是右手？” 周独寒：“左手。” 林雪皎把右手伸了过去，还好他的手腕纤细，足够穿过栅栏的缝隙，手指舒展了开来，白皙生嫩，好似绽放着的月下美人。 周独寒起身单膝跪下，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抬起手，握住了面前的手掌。 在触碰上的那一刻，好似缺的那一块终于补全，水乳交融，不安与躁动也平静了下来。 …… 角落里。 谢堂主顿了半天，准备在临死关头救人。 可等来等去，没等到杀机迸现，只等到了一连串黏糊糊的交谈声。 “……” 谢堂主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杀人灭口？” 下属也傻眼了。 第25章 这不合理 这不合理！ 下属在心中呐喊。 以己度人。 若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 必定是想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再加上这人偷偷潜入戒律堂, 行径可疑。 这想都不用想, 肯定是来斩草除根的。 可是怎么如今事情的发展,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下属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堂主阴恻恻的望了过去。 下属一个激灵, 生出了一个念头，脱口而出：“说不定是时机未到！” 谢堂主的动作一顿，给了他一个眼神，表示：说的很好，继续往下说。 下属迟疑了一下, 斟酌着开口：“听闻小师叔平日修为懈怠，至今还是筑基，说不定是觉得没把握一击必杀。”他越说越流畅, 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声音逐渐清脆激动了起来, “所以这才假意关切, 让周独寒放松警惕, 再伺机出手, 夺走他的性命！” 谢堂主抬手摩挲了一下铁质面具, 垂下目光, 若有所思。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从收集来的履历上看, 周独寒此人行事冷漠决绝, 若是有心防备, 很难取走他的性命。 下属提议：“那……我们再等等？” 谢堂主颔首：“那就再等片刻。” …… 这一等, 监牢中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烛火一明一暗, 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林雪皎一手撑在了地上，另一条小臂从栅栏的缝隙中穿过，被周独寒握在掌心中。 一双握剑的手，生着老茧，难免粗糙刺人。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又不敢收手。这样姿势维持得久了，不免手臂酸痛。 不过酸痛过后，生出的是另一种感觉。 好热…… 嘴唇微微张开，舌尖一探，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水光。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经脉中有一股炽热的气息在游走，引得面红耳赤，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 在这热气中，一点嫣红从脖颈处升了起来，落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颤巍巍的，犹如红梅踏雪。 唯一的一点凉意，是从指尖传来的。 周独寒的气息明明更为灼热，却好像能够浇灭身上乱窜.52GGd.的火苗一样，使得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过去，想要汲取到更多。 只是两人之间被栅栏割开，难以更近一步。 林雪皎轻轻呜咽了一声，肩膀蹭了蹭精铁铸造的栅栏，额发散乱，眼瞳中含着一汪春水，难以自持。 似乎一切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有些想哭，但也不敢出声，细碎的呻-吟都淹没在了唇齿间，化作了低低的抽泣声。 泪珠挂在眼睫上，似落非落。 还好，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周独寒很快就松开了手，半阖着眼皮，盘膝呼吸吐纳。 而林雪皎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空虚，几乎瘫软在了地上，肩膀低垂，止不住地颤抖。 滴答—— 一点晶莹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打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圆点。 他恍惚了一下，耳畔嗡嗡作响。 同时，还响起了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滋——】 【宿滋主……】 2208像是说了什么，但林雪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一手撑在地上，费劲地直起腰来。 但腿还是软的，站不起来，只好跪坐在了地上。 额间汗水渍渍，眼尾浮起了一层水光。 卷翘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 林雪皎看见了另一片天地。 于山海珠中，日月交替，四季轮转，万物生而又死，转瞬间，又是一个新的春天。 他微微失神。 似乎在这一刻，他与周独寒之间产生了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很难用语言去描述。 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身体一轻，仿若漫步于云巅，轻飘飘的。 这种感觉似乎维持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 等到林雪皎回过神来，已是唇颊胭红，双目倒映着细碎的光，手指无力地搭在了精铁栏杆上，气息紊乱。 …… 监牢昏暗。 再加上隔得太远，看起来一切都是似是而非。 发生的一切落在谢堂主的眼中，心中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错。 先入为主。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已经认为林雪皎是一个心思极深、果断狠辣之人，很难更改。 如今种种表现，也只会让他觉得是在伪装懵懂无知。 如此一来，更加加深了有心机城府的印象，所有的猜测也只会往这一个方向推。 谢堂主目光一沉，见周独寒闭目吐纳，无数灵气奔涌而来，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旋涡。 明眼人一瞧，就知他正在突破，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到了这时，他已无力防备，就算发生了突变，也没办法及时醒来。 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下属也看出来了，心中焦急，忍不住出声：“他怎么还不动手？” 谢堂主冷冷瞥了一眼。 下属忙止住了话音，过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他不动手，是不是因为……进不去？” 谢堂主再度望去。 戒律堂的牢房以精铁打造，每一道栏杆上都刻着精妙的阵法，不管是从内还是从外，都难以突破。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再一看，林雪皎眉头蹙起，脸色泛红，双手抓着栏杆不放。显然是想进去，却被拦在了外面。 谢堂主唇角一扯。 既然进不去，那就由他来助这一臂之力好了。 于是抬手一挥，一道灵气破空而去。 “咔哒”一声， 门锁应声打开，掉落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在监牢中清晰可闻。 林雪皎被吓得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去，正好见到铁门缓缓晃动。 左右一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人影。 那……门锁是自己解开的？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试探着伸出了手。 牢门毫无阻碍地打开了。 他想也没想，直接埋头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小声喊道：“周独寒……” 周独寒的眼皮轻跳了一下，还是没睁开眼睛。 林雪皎蹑手蹑脚地靠近了过去。 他本来不想打扰到人的，可是烛火微弱，没能看清前路，脚尖被地上的铁链绊了一下，往前一个踉跄。 本来就腿软，这一绊，更是直接往前栽倒了过去。 “呜——” 惊呼了一声，直接闭上了眼睛。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直接撞到了周独寒的怀中，只有鼻头被磕了一下。 饶是如此，也是疼的眼尾发红，冒出了点点泪珠。 眼睫一扇，林雪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下颌出分明锐利的轮廓。 怔怔地望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想要起身。 手一伸，想要借力站起来，可不知道按到了哪里，还没用力，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抬起头一眼，周独寒的唇角绷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林雪皎顿时慌了神：“你怎么了？被我弄疼了吗？” 说着，伸手就要去掀开衣服，看看是哪里伤着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手腕就被人按住了。 他一抬头，见周独寒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浊气，沉声道：“无事。” 林雪皎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怯怯道：“……对不起。” 周独寒失笑：“小师叔，我真的无碍。” 林雪皎闷闷地“嗯”了一声，目光一瞥，又想到了什么：“你突破金丹了吗？” 周独寒点头。 林雪皎看了看周独寒，又看了看身后敞开的大门。 在他简单的思维里，一直对2208的话深信不疑。 2208说，只要周独寒突破金丹，就可以出去了。 现在突破了，牢房大门也开了。 这不就是可以出去了吗？ 林雪皎拽着周独寒的手腕：“我们走吧。” 这一动，他才看见周独寒的手腕上带着沉重的锁链，牢牢地拷在上面，都磨出了一道血痕。 周独寒手腕一动，用衣袖挡住了上面的痕迹，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林雪皎不解：“为什么不能走？” 周独寒目光沉沉，并没有解释。 出去简单。 若是他想出去，早就可以脱身了。 但问题是，要想如何解决出去以后的事情。 除非他叛逃宗门，不然的话，身上始终要背着洗不去的脏污。 还有戒律堂对小师叔的算计…… 若是在今夜叛逃了，偏巧小师叔还来见过他，想来戒律堂之人会很乐意将事情全部都栽到小师叔的头上。 不过，其中的渊源就不必告诉小师叔了，平添烦恼。 大概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林雪皎按耐不住，伸手就要去拉。 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用了吃奶的劲，都没能把人拽起来。 青年身影停止，依旧纹丝不动。 林雪皎气鼓鼓的松开了手，顺势拍了一下周独寒的肩膀。 啪—— 清脆一声回荡。 拍完以后又后悔了，他揉了揉掌心：“你……” 本想问被拍得疼不疼，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厉喝：“住手！” 林雪皎：“？” 紧跟着又一道声音：“戒律重地，岂能擅动私刑！” 林雪皎怔住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迷茫无措。 他做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做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谢堂主终于抓住机会，从暗处现身，盯着牢房中的身影，故意道：“小师叔，没想到是你。” 林雪皎磕巴了一下：“啊，是我。”他顿了顿，迟疑道，“怎么了？” 谢堂主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半副铁质面具，像是鬼魅一般：“小师叔竟还敢发问。”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尾音打着颤：“不能问吗？” 谢堂主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突然发难：“小师叔来此做什么，难道还要我来说吗？” 林雪皎有点紧张，手指纠缠在了一起：“要不……你和我说一说？” 谢堂主抬手鼓掌，拍得清脆作响：“小师叔实在是善于伪装，险些连我都骗了过去，也难怪了……” 林雪皎觉得这个人说话奇奇怪怪的，听都听不懂的。 他什么时候伪装了？ 还没开口询问，谢堂主的目光落在了周独寒的身上，轻叹了一声，说出了后半句话：“难怪你硬是不肯把小师叔供出来，生生扛了这么多道刑罚。” 这话林雪皎听懂了，松开了手指：“你……因为我受罚了？” 周独寒低声：“小师叔，别听他的。” 谢堂主笑着合掌：“只是一片痴心付之东流，你为小师叔隐瞒，小师叔却只想着杀你灭口。” 林雪皎：“？” 这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 怎么合在一起，就好像天书一样，压根就不能听懂其中的意思了？ “他说……”林雪皎逐字逐句地重复，眉心拧成了一个小小的结，“我要杀你灭口？” 周独寒：“……” 林雪皎：“有吗？” 周独寒沉默片刻：“……没有。” 谢堂主：“？？？” 谢堂主也迷茫了。 在他的认知里，林雪皎除了来灭口，还能做什么？ 该不会是来谈情说爱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人是不能理解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的。 所以谢堂主果断地否决了这个想法，毅然决然地一条路走到黑。 “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不知悔改。”谢堂主的腰间挂着一条锁链，在手中散发着乌黑的光泽，如同是阴魂地狱里的勾魂锁，让人胆战心惊，“看来，也只好送你上路了。” “上路”这两个字，林雪皎还是能搞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监牢里本就阴气沉沉的，再加上谢堂主这一副鬼样子，他当即被吓得小脸苍白。 含着泪，看向了周独寒。 周独寒的面容冷峻，唇线单薄：“此事……与小师叔无关。”他风轻云淡道，“那两人确实是我杀的。” 谢堂主咄咄逼人：“你为何要杀人？” 周独寒声音清冽：“他们该死。” 谢堂主与他对视片刻，忽而轻叹了一声：“可惜了，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你偏要走死路。” 当众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更无法用这一点来攻讦第六峰了。 可惜。 当然，谢堂主不仅在可惜这件事，还在可惜周独寒这个人。 在他看来，周独寒是一个好苗子。 若非立场问题，他说不定会将其收入戒律堂，好好培养。 这般想着，他将心中的“可惜”如数说了出来。 周独寒不为所动，权当做耳边风了。 谢堂主是给了他两个选择。 选择戒律堂——将两个内门弟子之死栽赃到小师叔的身上，给宗主一脉泼脏水。 如此一来，他与宗主一脉就是不死不休的势态了。 选择认罪。 在宗门戒律中，杀人者，以命相抵。 无论那一条，对他而言，都不是好的选择。 谢堂主凉凉道：“看来，如今就是你的死期了。” 周独寒抬起眼皮：“未必。” 谢堂主：“难不成，你还有第三条路走？” 周独寒：“有。” 上清宗清规戒律繁多，条条框框，一言一行皆受拘束。 刚拜入上清宗的时候，周独寒在戒律上吃过亏，受过两次惩罚。故而，他熬了三个夜，将砖头一般厚的门规熟读吃透。 思及此，他缓缓开口：“上清门规第六十三条：戒律堂为警戒、惩罚弟子所设，堂主无定数，能者居之。” 简而言之就是，只要是上清宗的弟子，谁都可以当戒律堂的堂主——只要你能打败上一任堂主。 这条门规，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一纸废文。 毕竟，谁没事敢招惹戒律堂的人？ 而现在，却成了可以走的第三条路。 谢堂主说，有没有罪，不是看证据，而是看戒律堂如何判。 那么，若是他成为了戒律堂堂主，那有罪是无罪，无罪更是无罪。 谢堂主怔愣住了，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条。 周独寒手腕一转，锁链哗啦一下摔在了地上。果然如他所说，他只不过是不想脱身，而并非无力脱身。 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动了动，缓声道：“谢堂主，你敢接战贴吗？” 谢堂主放声而笑：“有胆量，有魄力，只是，你选错了路。”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只觉得周独寒是走投无路，才会想出这一招来。 “这一贴，我接了。” 话音刚落。 一阵劲风吹开了门栏。 周独寒还没来得及走去，一道黑影扑面而来，锁链抽得“哗哗”作响，眼看就要抽到身上。 如此力道，只要碰到，就必定会皮开肉绽。 林雪皎背靠着墙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像是不忍心看。 眼前一片漆黑，听觉变得更加地敏锐。 耳边叮叮作响，清脆利落，连绵不断。 光听着，就觉得战况十分激烈。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屏住了呼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于此同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2208的惊声哀叹：【完了，全完了！】 林雪皎紧紧地看着外面的战局，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什么完了？” 【剧情】 2208血泪哭诉，【谢堂主要当周独寒小弟的，怎么就打起来了？看样子肯定要死一个了，小弟没了，这可怎么办……】 林雪皎十分关心外面的情况，手指紧紧叩起，忐忑不安地问道：“那能打过吗？” 2208有气无力地说：【只能说，周独寒不会输】它哭诉了起来，【只是我的小弟没了，怎么办……】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听着2208垂头丧气的哭诉，安慰道：“没关系的……”他嘴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苦思冥想了一番，憋出了一句，“小弟没了，我、我可以当周独寒的小弟的。” 2208：谢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第26章 大反派 2208严肃道：【请宿主牢记自己的身份, 你是一个恶毒反派】 林雪皎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脸板正，用力地说：“我记着的。”为了增加可信度, 还加了一句, “真的。” 2208：【恶毒反派不能给主角当小弟】 林雪皎恍然大悟：“哦、哦……好的。”他皱了皱鼻子，“我知道了，那就不当。” 话都说到这里了, 2208决定让宿主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于是临时出了一道题：【那你知道恶毒反派要做什么吗？】 这倒是涉及道了林雪皎的知识盲区，茫然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不能给主角当小弟？” 2208：【……】 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迷茫且无辜：“我说错了吗？” 倒也没错。 只是2208被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干脆转移了话题：【你看外面】 林雪皎抬起眼皮，望了过去。 隔着道道栅栏, 刀光剑影，寒意锃锃。 豆大的油灯一熄一亮, 石壁之上, 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悄无声息。 但足以见剑拔弩张。 林雪皎心头一紧, 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虽然2208笃定说周独寒会赢, 但他还是依旧担心，眼睫飞快的扇动，竟有些不敢去看。 2208说, 周独寒不会输。 可外面的景象，分明是周独寒落于了下风。 双方交手，一触即离。 谢堂主轻身落下, 游刃有余。 反观周独寒不敌, 在接下一掌后, 止不住脚，接连着后退了数步，一直撞向了身后的栅栏，发出了一声巨响。 声音回荡，久久不止。 林雪皎忍不住要惊呼出声，又怕惊扰战局，连忙伸手捂住了唇角，只露出了一双湿润的眼睛，急切而慌乱。 光影交错。 周独寒闷哼了一声，生生咽下了喉间的一抹腥甜。他侧过头，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说：无事。 林雪皎脸色一白，小声的吸气，倒像是他受了伤似的。 2208：【你要是害怕，就别看】 林雪皎：“不要。” 2208：【……你不是胆子小吗？】 林雪皎执拗地说：“害怕也要看。” 于是他就真的睁大了眼睛，强撑着看向了外面。 远处。 黑暗浓稠。 谢堂主冷笑了一声，缓步走了过来。 取下了腰间的锁链，半截垂在地上，行走间，发出令人牙疼的“沙沙”声响。 一抬起头，半副铁质面具戴在脸上.52GGd.，背光而立，犹如鬼魅。目光一动，上下打量着周独寒，并未将这儿戏般的“战帖”放在眼中。 在他看来，这只是走投无路之下，孤注一掷选择的死路。 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如此气魄，若是换一个场合，他说不定还会欣赏。 谢堂主叹道：“可惜了。人啊，就不能选错路，错一步，步步错，直至滑落深渊，无法挽回。” 周独寒不为所动，缓慢直起身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谢堂主呵了一声，“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送你上路了。” 话音落下。 谢堂主手腕一转，锁链化作了一道黑影，破空而去，直取命脉。 锁链来得急而快。 不过一瞬间，就已经到了眼前。 周独寒抬起眼皮，漆黑沉静的眸子微微一缩。 唰—— 锐利的声响刺着耳膜。 光从力道上看，只要蹭到一下，就足以皮开肉绽。 周独寒喉间一凉，但并未慌张，而是肩膀一扭，一脚向后蹬去，蹬在了栅栏之上。 栅栏咣当一声震动。 他借力而起，凌于半空中。 又在墙上踏去数步，翻身落在了地上。 一回头，锁链阴魂不散，依旧咬在身后不放。 看样子，不死不休。 周独寒脚步一错，侧身躲开。 锁链来势汹汹，一时收不回力，直径撞到了石壁上。 “砰”得一声，石壁上裂开了一道蜘蛛网般的缝隙，碎石簌簌落下，惊起一阵烟尘。 谢堂主的手腕一收，将锁链缠在手掌上，将其收了回来。 周独寒身上还有旧伤，这一遭虽躲了过去，但还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势，捂着肩膀，呼吸微微急促。 谢堂主森然道：“你能躲到哪里去？” 他像是已经厌倦了这般猫捉老鼠的游戏，决定速战速决，直接将人摁死。 手腕一抖，灵气震荡，连带着锁链都轻轻颤抖，化作了无数虚影。 再一闪，哗啦一下，虚影化作了一条条锁链，从半空中横穿而过，交织在一起，布下了天罗地网。 谢堂主一手背在身后，置身于蛛网之中，唇角一扯，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 林雪皎很急。 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办？” 【你别急】 林雪皎没说话了，但满脸都写着：我真的很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周独寒都没急】 林雪皎：“你怎么知道他不急？” 【你看——】 林雪皎看了过去。 【他都没有拔剑】 林雪皎这才看见，周独寒的手中空空如也，一直没见他拔-出剑来。 谢堂主自然也发现了：“你是不敢在我面前拔剑吗？” 周独寒被困于锁链之间，看不清神情如何，只让人觉得眉眼沉静，就算陷入死局之中，亦未曾慌张。 谢堂主轻蔑道：“虚张声势。” 他根本没将周独寒放在眼中。 他是什么身份？ 周独寒又是什么身份？ 他是戒律堂的堂主，走出去，无论是谁，都要给几分薄面。 而周独寒不过是刚入内门的弟子，甚至都没有练两天剑，就敢胆大包天地前来挑战。 真的是笑话。 谢堂主忽然觉得，杀了周独寒，简直就是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不紧不慢道：“你刚从剑冢中出来，想必已取得了自己的剑。” 周独寒的手指一动，缓缓直起了腰来。 身影修长笔挺，如松如竹，就算是风吹雨打，依旧不屈不折。 灯光昏暗。 他的眼瞳中却好似点着一簇火光。 谢堂主自以为稳操胜券，并不着急出手：“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如此，就在死之前，让你拔一次剑，看看你的剑如何，也免得辱没了剑冢中的剑灵。” 周独寒定定看了片刻：“好。” 声音清冽，犹如金玉碰撞。 谢堂主没觉得他能翻出天去。 毕竟剑冢剑灵桀骜难驯，常人需要花费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来打磨，才能驱如臂使。 所以，谢堂主甚至都没分出眼神看去一眼，态度散漫，丝毫不经心。 但他没想到的是，周独寒的剑来得又快又准。 人未到，声先至。 漫天锁链哗啦作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点剑芒已在眼前缓缓拉开了序幕。 谢堂主浑身一寒，想要操控锁链相挡。 只是锁链丝毫不听使唤，急急望去，半空中的锁链猛烈地颤抖了起来，等到达一个临界值，在“叮”得一声后，直接爆-炸成了漫天碎片。 “怎么会……” 谢堂主脱口而出，想要后退。 可是已经太晚了。 剑光悄然而至。 周独寒手持重剑，举重若轻，在一黑一白之间，犹如一幅山水墨画，飘渺俊秀。 重剑无锋，浑然一体。 在这一刻，荒兽咆哮，一道虚影从半空中踏落，伴随着剑光，笔直地穿过了身躯。 剑停住了。 周独寒的脚步也止于此。 他垂下了眼皮，漠然道：“陨星。” 谢堂主的胸口生出了一点寒意，识海一片混沌，甚至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艰难地低垂下了头。 看见一道剑光从心口贯穿而去，留下了一个大洞。 这才反应过来。 陨星…… 原来是这把剑的名字。 谢堂主想要说些什么，喘了一口气，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 周独寒的手指一紧，徐徐将剑收回。 失去了支撑后，谢堂主踉跄了一下，向后仰倒了过去。 他躺在地上，挣扎了片刻，似乎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气息。 于此同时。 陨星剑“咚”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剑尖着地，砸出了一个深坑。 周独寒一手撑着剑柄，呼吸急促。 以弱敌强，全凭着心口一股气。 如今胜了，这口气散去，自然显出了疲态。 他闭了闭眼睛，重重喘了一口气。手指一动，灵气扫去，直接掀下了谢堂主脸上带着的半副精铁面具。 在面具的遮挡之下，藏着一张苍白的脸，一双眼睛凸出，死不瞑目。 想来，直到最后那一刻，谢堂主都不知道自己栽在了哪里。 2208对此作出了点评：【反派通常都死于话多】 林雪皎还以为在说他，慌忙道：“我话不多的。” 【……没说你】 林雪皎这才放下了心，赶紧推开牢门，想要出去。 周独寒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借力起身，手中捏着的铁质面具折射着烛光，可见上面印着的诡异花纹。 这并非是普通的面具，而是戒律堂堂主的信物。 周独寒握着面具，哑着声音吩咐道：“把人处理了。” 明明四周没人，可现在却不知在何处传来了一声应答：“是。” 黑暗荡漾了片刻。 一道身影从中突显而出，来到了烛光下。 他应该一直蛰伏在暗中，原本准备伺机动手。 但因为周独寒向谢堂主发出了战帖，争夺堂主之位。 这涉及到戒律堂不成文的规定，但凡争夺堂主之位，旁人不得插手。 碍着这一条规定，下属这才一直不吭声。 显然尘埃落定，他自然是要听新堂主的话。 下属上前两步，面容恭敬，来到了谢堂主的身侧。 面对着昔日的上司，他不为所动，就像是处理垃圾一样，直接把尸体拖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周独寒目光一瞥，待到血痕消失在了拐角处，这才转过了身来。 眉眼冷峻，还带着未散的煞气，这么静静地看着，就让人脖颈一寒。 林雪皎腿不由一软，靠在了门上，后脑勺撞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他怔怔地望着。 还好，周独寒眉间的煞气很快就冰雪消融，一转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 “小师叔。”他说，“可有吓着？” 林雪皎先是点了点头，后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一向胆子小，见到有人死在面前，应该是怕的。 但这点害怕并不明显，更多的是对周独寒的担心。 他怯怯上前，虚虚拽住了周独寒的衣角，踮起脚问：“你受伤了吗？” 周独寒俯下身去：“小伤。” 林雪皎不太相信，鼻尖一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顺着味道找去，想要看看真切。 可是还没看清楚，就见眼前一道身影直直倒了下来。 他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去接。 但力气太小，没支撑起周独寒，反倒是被连带着一起，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膝盖一磕青石板，声响清脆，一听就很疼。 林雪皎的眼眶一红，眼泪不自觉的就冒了出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抹了抹眼泪，低头看去。 原本还镇定自若的周独寒，现在却双目紧闭，面色煞白。 林雪皎慌张了起来，赶紧伸手摸了摸心口处。 还好心口温热起伏，并没有失去生息。 “周独寒？”他轻声唤道。 没有反应。 他伸手推了推肩膀。 周独寒闷哼了一声，还是无知无觉。 2208说：【他脱力晕过去了】 林雪皎手足无措：“那、那我该怎么办？” 2208也不知道。 剧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期。 在原本的剧情中，周独寒应该得到谢堂主的赏识，洗脱嫌疑，进入戒律堂。 然后在日后的表现中，步步向上走，最终成为了新一任戒律堂堂主，而谢堂主成了他的小弟。 现在，呃…… 直接一步到位了。 前面乱七八糟的剧情全部忽略，直接就成为了戒律堂堂主。 这可把2208给整不会了。 接下来的剧情也连不上了啊！ 2208苦思冥想，处理器都要发热烧掉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回过神，它给出了一个提议：【先走】 林雪皎问：“怎么走？” 2208沉默了片刻：【……用脚？】 谢堂主死了。 蛰伏在暗中的下属也被支开了。 现在不溜，更待何时？ 林雪皎被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要走。 可周独寒失去了意识，沉沉晕了过去，林雪皎连拉带抱，一番折腾下来，硬是没能走出去一步。 他气喘吁吁，小脸通红，额角冒出了晶莹的汗珠，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费了半天劲，林雪皎松开了手，看着晕过去的周独寒发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话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小雪皎，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林雪皎乍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些陌生，没能反应过来。直到2208提醒，这才转过身。 烛光照耀。 一人站在角落处，眉眼含笑，也不知道在此看了多久。 他白衣玉冠，眉眼清丽，眼尾微微上挑，笑意狡黠。 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狐狸。 林雪皎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在心中道：“他认识我？” 2208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认识】 林雪皎：“我认识他吗？” 2208十分贴心地给出了提示：【这是你爹的弟子，你的师兄，也是书中钦定的大反派——陆星时】 一听到“反派”这两个字，林雪皎就坐立不安，试探着问：“那、那他是坏人？” 【是】 林雪皎往后退了一步，下颌绷直，满是防备。 【……】 【你也是坏人】 【你怕什么，你们是一伙的】 林雪皎如梦初醒：“哦哦……”他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原来我也是坏人。”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记得你是恶毒反派这件事？】 林雪皎：“……” 总是容易忘。 第27章 毛遂自荐 林雪皎丝毫没有反派的自觉心。 不过,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反派。 胆子太小，性格太软。 动不动就眼泪汪汪，都不用说话, 眼皮这么轻轻一搭，就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2208沉默片刻：【你还是好好学学, 什么才叫做是反派】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抬眸看了过去。 目光交汇了片刻。 陆星时眉眼弯弯，一点笑意含在眼底, 让人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如沐春风”。 但林雪皎莫名让人后颈一寒, 肩膀也绷紧了起来。 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只要发出一点响动，就会惊慌失措, 一头钻进树林间, 头也不回的跑走。 2208觉得林雪皎的反应有些过度了, 又看了一眼, 奇怪道：【……他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林雪皎的唇角干涩，伸出舌尖舔了舔：“你说他是反派。” 【？】 林雪皎：“所以就很吓人。” 【……】 林雪皎：“还有……” 【还有什么？】 林雪皎颤抖着说：“他是要来干坏事的吧？” 2208：【你怎么知道？】 林雪皎再次重复：“因为你说他是反派。” 反派除了干坏事, 还能来做什么？ 日行一善吗？ 2208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道理，但是……这里有什么坏事可以做？ 它回过头翻看了一下原著。 恍然发现, 陆星时出现的时机不太对。 陆星时是全书的大反派, 也是卧底在正道的魔修, 流淌着魔族的血脉。 在上清宗卧底上百年一直都未曾被发现, 演技出众，让上清宗主都要培养他成为下一任的继承人。 在原著的描写中, 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笑面虎”，谈笑间, 取人性命, 别人还要惦记着他的好。 前期, 周独寒也与他迎为知己，当做至交好友，吃了不少的暗亏。 但是！ 按照剧情，现在还没到陆星时粉墨登场的时候。 乱了。 全乱了。 剧情都乱成一锅粥了。 2208无法从现有的剧情中分析出陆星时的意图，只觉得来者不善，必定有所图谋。 它分析到主机发烫，憋出了一句：【……该不会是要害周独寒吧？】 林雪皎一听，立刻急了起来。 上前一步，挡在了周独寒的面前。 这个动作来得太过于突兀。 陆星时的目光一顿，饶有趣味：“小雪皎，这么防备我？”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无辜道，“看来，你把我当做了坏人。还真是让我伤心呀。” 林雪皎睁大了眼睛，手指攥紧，强撑着不肯后退。 陆星时笑了笑：“你这么看我，难不成……我长得很可怕？” 陆星时长得当然不可怕。 甚至可以说是长得好看，眼角微微上扬，凭空带着狡黠之意。 但林雪皎先入为主，觉得他是个坏人，就不免防备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陆星时先是讶异，片刻之后，就又成了恍然大悟：“哦……”他拉长了语调，意味不明地说，“放心，小雪皎，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他——指得自然就是周独寒了。 林雪皎的肩膀微微一松，没方才那般的警戒了，但还是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陆星时徐徐走来，腰间玉珏晃动，在昏暗的烛光中，走出了满室荣光的错觉。 目光一点：“小雪皎，这次做的不错。” 林雪皎的眉眼间闪过了一抹茫然。 “……” 他做什么了？ 指得是他半夜潜入监牢，被阴森的氛围差点吓哭的事情，还是在栅栏上撞了一下，还被绊倒在地上的事？ 林雪皎纠结了起来。 就算是他很笨，也能知道这些事情不配称得上是“不错”。 陆星时的手指蹭过下唇：“当然是……找了一把好剑。” 林雪皎：“？” 剑？ 这人怎么知道他在剑冢中得了一把剑？ 低头，看向了手腕处，手链星光闪烁，星云朦胧。 【……】2208忍不住了，【他说的剑不是剑，而是周独寒】 陆星时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支玉箫，微微弯腰，伸出抵住了周独寒的下颌，往上一挑，仔细打量着。 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审视着某种东西。 周独寒的眼皮一跳，挣扎着要醒来。 可是方才那一战耗费了他的太多力气，现在昏昏沉沉，一点也不听使唤。 陆星时：“剑是好剑，只是太过锋利，一时控制不住，容易伤人伤己。” 林雪皎只听了第一层意思，直愣愣地说：“那……找把剑鞘不就行了吗？” 陆星时收回了手，笑道：“你说的对。”他话锋一转，“我还以为你这些时日真的是为了玩闹，没想到还有这般的算计。” 林雪皎：酸鸡？什么酸鸡？ 一下子听岔了，没能接上话。 陆星时倒也不在意，一手握着玉箫，轻轻砸着另一只手的手掌心：“谁能想到，你能找到一个干净趁手的人，不仅借机拔去了戒律堂的钉子，还在其中插-入了自己的人。” 林雪皎一阵头晕，觉得这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你不用听懂，也不用说话，听他说就是了】 林雪皎绷着小脸，认真地听着。 烛光跳跃。 橘色的灯光落在了脸颊上，还真的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还好陆星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浅尝辄止，笑道：“我看不惯这个姓谢的很久了。”手指一动，玉箫在指尖轻轻一转，轻敲另一只手的掌心，“好了，差不多了，后续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保管你的……” 他目光一扫，不知该如何称呼周独寒，只含糊地带了过去，“能坐稳戒律堂主的位置。” 林雪皎抬起眼皮，轻声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这是2208教他说的，照葫芦画瓢，他还是会的。 陆星时怔了一下：“我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如果林雪皎可以说的话，他必定会说：其实我也听不懂你说的话。 但是他不能。 于是只能转移了话题，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周独寒：“这个，怎么办？” “这倒简单。” 陆星时手中玉箫一颤，发出了一道悠扬的音调。 灵气簇拥而来，林雪皎只觉得浑身一轻，脚下一空，再一抬头，已经不在监牢之中了。 …… 来时夜色沉沉，星月无光。 去时，天边初晓，泛起了一阵鱼肚白。 一道冷意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切都白蒙蒙的。 等林雪皎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已经是第六峰的风景了。 陆星时大约是忙着去善后，并未将他们送到住处，而是随手放在了第六峰的一处山崖平地上。 雾气弥散，带来一股湿润的气息。 林雪皎抱住了手臂，哈出了一口冷气。 回过头一看，周独寒还在昏迷中，半倚靠在一块石头上。也不知对外界发生的变故有没有反应，眉头蹙起，折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林雪皎半蹲了下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硬邦邦的。 格外有力。 “周独寒？” 又戳了戳，“醒一醒。” 还是没有反应。 林雪皎小声地叹了一口气，苦恼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呀？ 人还晕着，他也搬不动。 他想来想去，没想到一个可以解决的方法，想得都犯起了困，头止不住往下一点一点。 揉了揉眼睛，想要提起点精神来，可困意没散，反倒是逼出了细碎的泪光，挂在卷翘的眼睫上，闪烁着微光。 林雪皎坚持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放弃。 山崖风声凌冽，尤带寒意。 林雪皎左右一看，灵机一动，弯着腰钻到了周独寒的身边。 周独寒人高马大，肩膀宽阔，挡下了大部分的风。 林雪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呻-吟了一声，选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头一歪，就闭上了眼睛。 折腾了一个晚上。 又是被吓了一通，又是偷偷潜入监牢的，林雪皎早就累了，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呼吸平缓，脸颊微红。 刚开始还是安安分分地靠着，等到睡着了以后，感觉地上有些湿冷，就下意识地去寻找热源，往热的地方钻去。 周独寒是被拱醒的。 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往他的肩窝处拱，还带着温热的气息，痒痒的。 沉重的眼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警惕，手指扣住了边上的碎石，时刻准备着出手。等到眼前雾气散去，看见的不是阴暗的牢房，而是漫天晨曦。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不在戒律堂之中了。 怔了一下，松开了手，缓缓转过头，看向一直在拱他的东西。 ……不是东西。 是小师叔。 小师叔看起来有些狼狈。 乌发乱糟糟的，里面还夹着一点枯叶枯草，眼睫不安地眨动着，大概是太冷了，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放，一个劲地往怀里钻去。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没能把手臂抽出来。 反倒是林雪皎自己皱了皱鼻子，松开了手，整个人钻到了他的怀中，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口中呢喃着什么，没能听真切，大概是在抱怨着“好冷”。 周独寒垂眸凝视片刻，一手撑在地上，想要起身。 这一动，不免牵扯到了胸口的伤，喉间一痒，一股血腥味冒了出来。 但又怕惊扰到小师叔，舌尖一压，压抑地咳嗽了一声。 等压下了喉间的痒意，他肩膀一沉，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缓步走向了琼楼玉宇之间。 云卷云舒，霜露凝结。 雾气蒙蒙间，两人的身影逐渐朦胧了起来，影子交错，几乎融为了一体。 …… 等林雪皎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暮霭沉沉近黄昏。 他刚刚睡醒，脑袋一片混沌，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直愣愣地望着窗边。 看着西沉的太阳，越看越觉得像是一枚黄澄澄的橘子。 一想到酸甜可口的橘子，忽然就口干舌燥了起来。 抿着唇角，用舌尖湿润了一下，翻身下去想要喝水。 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些迷糊，半耷拉着眼皮，梦游一般来到了桌前，倒了一杯水。 笨手笨脚的，还差点把水杯给翻倒了。 好不容易倒了一杯水，他低着头，喝得格外的认真。 咕咚咕咚。 随着声音，脸颊也鼓了起来。 茶水清凉，喝完了一杯，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睡着了】 林雪皎：“嗯。” 【周独寒把你抱回来了】 林雪皎：“嗯……” 怎么感觉这个画面这么眼熟？ 他支棱着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究竟哪里眼熟，塔拉着鞋子就要去找人。 2208指路：【周独寒在隔壁，不过建议你最好不要去……】 话还没说完，林雪皎走得飞快，已经走到了隔壁门口。 一边探头一边问：“为什么不要去……” 【你自己看】 话音落下。 林雪皎看见一道身影端坐在凳子上。 周独寒背对着门口，低垂着头，上身衣服半解，臂膀结实有力，薄薄的一层腱子肉恰当好处，该有的都有了，丝毫不显夸张。 林雪皎小脸一红，终于明白过来，2208为什么让他不要去了。 可是现在来都来了…… 林雪皎足间一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怕被发现，只好扒拉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回缩，大半个人都躲在门口，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看了一眼，发现周独寒正在上药。 手中持着一个药瓶，手指轻轻一叩，药粉簌簌落下，覆盖在伤口上，当即发出了“滋滋”声响。 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这应该是痛极了的，但周独寒的肩膀一跳，生生压住了这痛意，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就像是伤的不是他身上一样。 前面的伤上完了，接下来轮到的就是背后的伤势。 扯下外袍，可见后背上一道伤势贯穿了过去，一直从肩胛骨到后腰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光是看着，就感觉到了疼。 可周独寒不为所动，朝后伸出手去，准备上药。 只是伤在后腰处，颇为不便，不管他如何伸手，都无法够到。 一下子没控制好，药粉倒出了大半，全撒在了地上。 周独寒闷哼了一声，放下了药瓶，似乎就要这么算了，任由伤口就这么放在这里。 林雪皎下意识出声制止：“等等。” 周独寒侧过头：“……小师叔。”他温声道，“衣衫不整，有碍观瞻，还望见谅。” 林雪皎低垂着眼皮，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我、我帮你上药。” 周独寒一怔，倒也没有拒绝：“那就麻烦小师叔了。” 林雪皎抢一般夺过了药瓶，再绕到了身后。 远着看时就觉得伤势可怖，等凑近了看，更觉得一塌糊涂。 伤口边缘血肉翻涌，血淋淋的，可见森森白骨。 林雪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一白。 周独寒脊背紧绷着，就算是受伤之时都没这么紧张，喉结一滚：“伤势骇人，还是算了……” 林雪皎头一次打断了别人的话，颤着声说：“不用。”他握紧拳头，鼓了鼓劲，“我可以的。你、你相信我。” 周独寒失笑：“我自然是信小师叔的。” 林雪皎屏住了呼吸，再度看向了后背处，在伤口上面徘徊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冲着伤口慢慢地倒下了药粉。 药粉的药效很好。 上面的死肉先被融化，然后生出了新的肉芽，交织在一处，伤口很快就在愈合了。 但此番痛苦剧烈，就连周独寒都忍耐不住，眉心一跳，又不愿失态，手指紧紧叩着桌边，指节发白。 “咔哒”一声，生生地掰下了一块桌板。 汗水顺着肌肉的纹理流淌而下。 林雪皎生怕打湿了伤口，伸手就要去擦拭。可手刚一碰上去，就感觉下方的肌肉炽热跳动，惊了一下，直接整只手按了上去。 ……好烫。 林雪皎慌忙收回了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水是被擦拭干净了，但炽热的温度依旧久久不散，让他又想到了昨夜的情景。 一想到这个，脸皮就一阵滚烫，生出了一抹红晕，一直从耳根染到了下颌处。 水滋滋的，像是一枚熟透了的蜜桃。 “小师叔。”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雪皎还以为自己心中想的事情被发现了，差点原地跳了起来：“我、我什么都没想！” 周独寒闷笑了一声。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就是。 林雪皎也反应了过来，慌乱道：“你、你……”可怜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眼睫飞快地扇动，看也不敢看对方。 只觉得气氛古怪，逐渐变得焦灼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声响：“弟子求见小师叔。” 林雪皎如释重负，磕巴道：“有人找我。” 周独寒点了点头：“我这般……实在是不方便见客。” 林雪皎巴不得他不去，连声道：“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就是了。”话都没说完，就逃一般出去了，慌不择路，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小心。” 林雪皎好不容易站稳，胡乱道：“我没事、我没事。”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等走出了院子，心跳逐渐平复了下来，开始想起别的事情。 有谁会找他？ 这么想着，抬头望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叶明琢。 叶明琢今日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拱手道：“小师叔。” 林雪皎停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叶明琢说明了来意：“之前有人意图不轨，企图蒙骗小师叔，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向戒律堂揭穿其真面目，现在小师叔这边缺了人，一时没人伺候，一时心中过意不去……” 林雪皎最烦听这种文绉绉的话：“你想要做什么？” 叶明琢含笑：“毛遂自荐。”他眉目含情，“由我来伺候小师叔，必定伺候得比周独寒好上百倍。” 第28章 失败 林雪皎听得一蒙一蒙的。 以他有限的理解能力, 只能从一连串的话中分辨出一个关键点：“是你让戒律堂的人抓走了周独寒？” 叶明琢不假思索，义正言辞道：“周独寒此人用心险恶，企图蒙骗小师叔, 我自然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忍痛告发了他！” 他是为了正义。 才不是因为私心。 林雪皎踌躇了一下：“你与他，不是朋友吗？” 叶明琢连忙撇清了关系：“我只是与周独寒相熟，远远称不上是朋友。再说了，我也不屑于这般小人为伍。” 这下倒是把林雪皎给整不会了。 2208也沉默了片刻，仔细回忆剧情：【他确实与周独寒的关系……不怎么好】 林雪皎在心中问：“所以？” 【所以，他们之间不是朋友】 林雪皎的嘴唇微微张开, 露出了迷茫之色。 他还记得之前欺负叶明琢时，周独寒那般生气的模样。 如果不是朋友, 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眉心都打成了一个小小的结。 不仅林雪皎想不明白，2208也想不明白, 提出了一个可能：【也许，他们之前是朋友】 林雪皎：“然后？” 【然后现在不是了】 林雪皎：“为什么？” 【因为叶明琢陷害了周独寒，周独寒睚眦必报，对他翻脸不认人，自然就成了仇人】 林雪皎觉得有点道理，点了点头。 不过, 既然都不是朋友了, 那他也没必须要再与叶明琢浪费时间，转过身就要走。 但还没走出去, 就被叶明琢拦了下来。 “小师叔留步——” 叶明琢话说的客气, 实际上却挡在了面前, 纹丝不动。 林雪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被逼迫到了角落里，“砰”得一下，撞上了石墙，硌得后背生疼。 他慌了神：“你要做什么？” 叶明琢更上前一步。 其实他知道，自己应该敬重畏惧小师叔的。 但偏生小师叔怯懦可怜，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欺负。 再说了。 凭什么周独寒可以，他不行？ 他哪里比周独寒差了？ 叶明琢：“弟子倾慕小师叔已久，只想伺候左右，旁的……也不敢多想。” 说着，他伸手就要拂去林雪皎发间的杂草落叶。 林雪皎梗着脖子，避了开来：“你、你以下犯上。” 叶明琢停下了动作，称：“不敢。”他一时间束手束脚，竟也不敢再动，只口中道，“弟子只是一想到小师叔身旁无人伺候，就心急如焚，一时难以把控，还请小师叔见谅。” 林雪皎眼睫一抬，眼尾已是微微泛红：“你走开。” 叶明琢刚想后退，结果一瞥，见到一抹晃晃的素白，像是折断了的花茎一般。 他一上头，恶向胆边生，伸手就要擒住那一抹素白，口中还说着：“小师叔，等你知道了我的好处，就知道我比周独寒好上百倍。” “是吗？” 声音清冽，如同金石碰撞，凉飕飕的。 但叶明琢已经是昏了头，压根没察觉到危险，还以为是林雪皎问的，当即道：“那是自然，我……” 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的就是“砰”得一声。 叶明琢不受控制一般，用力地撞向了一侧的墙壁，疼得龇牙咧嘴的。 “是谁！”他一边怒吼着，一边防备地看向四周。 没见到有人出现。 叶明琢揉了揉散架似得肩膀：“畏首畏尾，宵小之辈，还不出来让我见一见！” 话音落下。 一道笔挺的身影传过垂花门。 来人背光而立，看不清神情如何，只让人觉得周身气息冷峻，不怒自威。 叶明琢先是一愣，后又一惊：“周独寒，是你！” 周独寒：“是我。” 叶明琢：“你怎会在此？” 周独寒不是被戒律堂的人押走了吗？ 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被关在监牢里受尽折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是。 难不成是……越狱了？ 想到这里，叶明琢忽地兴奋了起来。 周独寒竟然敢越狱。 那这样一来，他都就不用碍着清规戒律，不能动手了。这样一来，就算是杀了周独寒，不仅无罪，还能算作是大功一件。 叶明琢的心头一阵火热，都忘了戒律堂戒备森严，常人难以逃脱的事情了。 他长笑一声：“我看你是自投罗网！” 说着，手中折扇翻转，拔出腰中的一把软剑，狠狠地刺了过去。 叶明琢已然忘了他是周独寒的手下败将，只觉得上一次是一时大意，方才着了道。 现在准备充分，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叶明琢屏息而去，势要一剑将周独寒拿下。 周独寒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皮，不为所动。沉静的眼瞳中倒映出了一点微光，不过眨眼间，一点寒芒已至面前。 右手微微一抬。 与叶明琢那声势浩大的一剑相比，他显得如此朴实无华，只是手腕一抬、再一转，直接以双指夹住了剑锋。 叶明琢的动作停住了，想要将剑再往前送去，可是剑刃纹丝不动，一点也不停使唤。 他用尽了浑身力气，脸色涨红，满脸不可置信：“你做了什么？” 周独寒不语，右手一沉，只听见“咔嚓”一声，剑刃从中断裂，碎成了两半。 叶明琢心口灵气一阵紊乱，呕出了一口鲜血。 还未缓过气来，就有一股力道从肩膀上传来，拽着他，直接撞向了一侧的石墙。 咚—— 叶明琢眼前阵阵发白，头晕脑胀，口鼻之中鲜血直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周独寒收手而立。 当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不想衣摆被弄脏了。 叶明琢费劲地咳嗽了两声，看样子，若不是有石墙支撑，怕是要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输人不输阵。 就算是吐血吐成了这样，依旧还嘴硬：“你竟敢如此对我，待我上报戒律堂，必定……咳咳，必定……” “必定”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后半句话来。 周独寒的目光一暗，伸手就要将罪名坐得更实一些。 叶明琢终于知道害怕了：“你若是敢在第六峰伤我，小师叔必定会替我做主的……” 莫名被喊的名字林雪皎：“？” 周独寒的手中动作一顿，侧身望了过去。 顿时成为焦点中心的林雪皎不安了起来，手指搅动，紧紧捏着衣角不放。 眼波一动，怯怯地看了一眼。 在见到叶明琢满脸鲜血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忙收回了目光，小声地说：“打人不好……” 叶明琢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像是在说：你看，小师叔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周独寒面上风轻云淡，但实则指节泛白，暗自用力。 叶明琢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样，大张着嘴巴喘气，疼得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林雪皎不知道暗地里发生了什么，试探着说：“打人不好，要不……我不看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背过了身去，还伸手捂住了眼睛。 他没看见，就等于事情没发生。 周独寒见这掩耳盗铃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手上的动作随之一松，温声道：“小师叔误会了，我只是与叶师兄关系不错，闹着玩的。”他唇角带着笑，眼中却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叶师兄，你说是吗？” 叶明琢哪里还能说不是？ 连连点头。 可搭在肩膀上的手指猛地一用力，他差点“嗷”得一声出口了。 身侧一道冷风扫来。 叶明琢连忙吞下了惨叫，勉强道：“是、是的，我与周师弟闹着玩的，小师叔别担心。” 林雪皎：“哦，是这样呀。”他回过头，眼睛黑白分明，含着水光，仔细叮嘱道，“那你轻点。” 周独寒：“好。”他又道，“我与叶师兄还有些闲话要说，免得打扰到小师叔，去去就回。” 林雪皎没有想太多，点头：“我等你。” 周独寒“嗯”了一声，拎着叶明琢的肩膀，轻身而起。 轻轻一跃，就来到了围墙之外，再足尖一点，就来到了一处山崖边上。 叶明琢眼前一晃，直接摔到了地上，摔得七晕八素的。还没来来得及起身，就见周独寒缓步走上前来。 他终于知道了害怕，努力往后蹭去，想要离得远些。 可身后就是悬崖，想退也退不到哪儿去。 叶明琢扭头看了看后方的雾气缭绕的深渊，再回过头盯着眼前的人，目光闪烁：“你想要做什么？” 周独寒闲闲道：“放心，我应允了小师叔，自然说到做到，不会杀你。” 叶明琢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又变得谄媚了起来：“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有灵石，我有很多很多的灵石。”他忙解下了腰间的乾坤袋，双手捧着，要献给周独寒。 周独寒垂眸瞥了一眼，轻嗤了一声。 “啪”得一下。 乾坤袋摔在了地上，绳结散开，沾染了泥泞。 周独寒看都没看一眼，直径走了过去，将乾坤袋彻底踩在了肮脏的泥泞之中。 “你、你……” 话还没说完，刚刚踩过乾坤袋的那只脚，就抵在叶明琢的手腕上。 周独寒轻淡道：“方才是这只手吗？” 叶明琢：“什么？” 周独寒没有解释，而是脚尖一用力，碾过了手腕，骨头咔咔作响，令人牙疼。 “是吗？” 叶明琢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在危机之下，脑袋转得飞快，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连声说：“不、不是，我没碰小师叔，我还没碰到他。” 咔—— 骨头彻底断了，手掌软绵绵地搭在了一边，动也动不了。 周独寒掸了掸衣角的灰尘，声音温和：“若是真的碰了，就没这么简单了。” 叶明琢抱着自己断了的胳膊，浑身寒意，如坠冰窖：“你……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周独寒眉梢一挑：“我清楚得很。” 叶明琢已经看出了周独寒的心狠手辣，伏低做小也没有用了，干脆自暴自弃，啐了一声：“等我回去，必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禀告师长！” 周独寒左手一抬，大拇指上带着一个通体漆黑的戒指，似铁非铁，流淌着诡异的纹路。 戒指轻轻一转，轻声道：“你没这个机会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做什么，转身就走。 叶明琢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没见到有事情发生，以为逃出生天，连滚带爬地下山去。 心中狠狠。 想着该怎么添油加醋，向师长告状。 想的是很好，但叶明琢并没能走出第六峰。 刚下了山，就见一道漆黑的身影挡在了路上。 叶明琢慌了一下，等看清了来人以后，又是一喜。 是戒律堂的人！ 想必是来捉拿周独寒的。 于是他忙不迭地上前去：“周独寒从戒律堂越狱而出，现就在第六峰上，我带师兄前去！”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 叶明琢未察觉到危险，还在说：“周独寒胆大包天，为非作歹……” 黑衣人上前去。 叶明琢还以为他要上山，忙退到了一侧。只是没想到，黑衣人直径朝着他而来。 “师兄……” 黑衣人冷声道：“内门弟子叶明琢，与其他弟子私相授受，□□，触犯上清宗门规——去戒律堂走一趟吧。” 叶明琢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又挤出了一道笑来，“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没做过这些事……” 做是肯定做过的。 之前周独寒在试剑坪受人为难，就是叶明琢在暗中插手。后来这两人在后山动了杀心，也是他许以重金。 但他觉得做得隐蔽，怎么会被发现？ 黑衣人却不管这么多：“这些话，你去暗牢里面说吧。”他轻蔑一笑，“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叶明琢不敢相信，苦苦哀求：“我真的没做，师兄，我有很多灵石，都可以给你。周家，对，我是周家举荐进宗门的，您得给周家一个面子……” 黑衣人充耳不闻，提溜着人，就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大步走了出去。 风水轮流转。 先前还是得意看着周独寒锒铛入狱，一转眼，就轮到了他自己。 叶明琢还在解释求饶，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 周独寒折了回去，来到小院前，推门就要进去。刚伸出手，就又停了下来。 垂眸一看，灵气一卷，扫去身上不小心落下的血渍，待到看不出端倪以后，方才迈步进去。 林雪皎正趴在窗口，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来。 “小师叔。” 林雪皎连忙端正坐好，摆出了小师叔的模样来：“嗯，那个……”他一时间没想起叶明琢的名字来，歪着头费劲地回想。 周独寒贴心提醒：“叶明琢。” 林雪皎：“哦、哦，叶明琢呢？” 周独寒徐徐道：“我与他的误会解开，他知道错了，也无颜再见小师叔，自下山去了。” 这话说的有些离谱。 可以到睁眼说瞎话的程度了。 但林雪皎就这么轻易地信了：“是这样啊。” 周独寒笑了笑：“不然，小师叔以为怎么了？” 林雪皎揉了揉鼻尖，没好意思说话。 之前2208说，周独寒此人阴狠决绝，睚眦必报，谁得罪他，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还列举了种种案例，吓了他好一阵子。 若是周独寒真的把叶明琢怎么样了，他肯定会害怕的。 还好没有。 耳边响起一声：“什么还好？” 林雪皎慌乱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他一时失神，将心中所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没、没什么……” 周独寒定定地看着：“嗯？” 林雪皎低垂着下颌，在目光注视下，没能坚持住，磕磕绊绊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还好你没对叶明琢动手……不然，我、我会害怕的。” 周独寒的眉心一动，轻叹一声：“小师叔。” 话还没说完，林雪皎就条件反射地开始求饶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想的……” 周独寒：“嗯？” 林雪皎：“……呜。” 周独寒上前一步：“小师叔，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一向循规蹈矩，从未有过僭越之举。” 林雪皎的眼中含着水光：“是吗？” 周独寒：“若是有，任凭小师叔处置。” 林雪皎的眉心打成了一个结，憋着一口气，努力认真地回想。 从一开始到现在，周独寒好像确实没有做出过什么坏事。 就算被欺负了，也从来没有生气过。 除了上一次…… 所以，周独寒是个好人。 林雪皎顿时感觉到了不好意思，耳根浮现了一抹红晕。 周独寒还故意说道：“小师叔这般怀疑我，实在是令我痛彻心扉。” 面上这么说，衣袖垂下，大拇指上的戒指轻轻转动。 心中冷冷地想，以后做事情得利落些，不能让小师叔知道了。 回过神来，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受伤模样。 林雪皎更加坐立难安：“对不起……” 周独寒：“恶语伤人六月寒。” 林雪皎：“……” 周独寒：“我……” 林雪皎被说得无地自容，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眼看着单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他一着急，直接用自己的唇瓣堵了上去。 声音停了下来。 林雪皎愣愣地看着，卷翘浓密的睫毛扑扇了一下，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下一秒。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林雪皎的下颌被手指掐住，被迫仰起头，嘴唇微微启开，任由他人品尝每一个角落，将其中的甘蜜都吮-吸殆尽，只余下暧-昧的滋滋水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林雪皎以为自己被要闷死的时候，身上的束-缚终于松开，他腿一软，直接瘫软了下来。 嘴唇像是都合不拢了，依旧张着，唇瓣红肿，覆了一层水光。贝齿间，舌尖一搭，红艳艳的，如同熟透了的果子，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他呜咽了起来，还在道歉：“对不起……” 周独寒的眼瞳一深：“小师叔，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林雪皎小声吸了一口气，怯怯地看了过去。 周独寒：“我是在说笑的，不管小师叔怎么骂我，我都……甘之如饴。” 林雪皎：“你没生气？” 周独寒：“自然没有。” 林雪皎明明是被占了便宜的那个，现在却丝毫没有追究的意图，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呢喃道：“那、那太好了。” …… 【……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 林雪皎还没喘过气来，抹了抹眼泪，眼角湿红，闷声说道：“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哪里错了】 林雪皎一下子说不上来，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我不应该怀疑他的。” 【……】 林雪皎：“而且，他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坏，也不心狠手辣呀。”他举例子，“叶明琢这么过分，他都没有伤人！” 【…………】 林雪皎得出了结论：“所以，是我不对，不该怎么想的。” 2208完全说不出话了。 没救了。 放弃了。 林雪皎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隔着一扇门，可见一道身影落下，笔直挺立，完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小师叔。”隔着一扇门，周独寒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你不是要学剑吗？” 林雪皎差点都忘了这档子的事情了，现在一提，这才记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说：“你不是受伤了吗？” 周独寒：“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林雪皎不太想去，可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精致漂亮的手链，又动摇了起来。 周独寒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像是笃定里面的人会出来似的。 果不其然，还不到三息时间，就听见林雪皎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半个身子缩在门后面：“我很笨的，你不准骂我。”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 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还吃不得苦头。 周独寒：“自然不会。” 林雪皎放下了心，从门后走了出来，跟在周独寒的身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上。 手腕上的锁链一闪，一把短剑出现在了手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握才好，虚虚捏着剑柄，几乎要掉下来。 周独寒一手攥住了手腕：“小师叔，手要稳。” 这般的姿势，两人实在是靠得太近了，周独寒一手虚搭在腰间，另一只手握着林雪皎的手腕，说话时，炽热的气息如数都扑在了耳根上。 林雪皎耳垂一颤，手腕更加不稳。 “小师叔，是这样……” 林雪皎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只觉得浑身战栗。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滋滋……】 【本月仇恨值结算中】 【……很遗憾，宿主未能达成本月仇恨值任务，即将开启惩罚机制，请宿主随即抽取惩罚任务】 第29章 试一试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惩罚？ 什么惩罚？ 2208解释：【系统在每个月都对宿主有kpi要求，必须按照要求收集一定的仇恨值，不达标者, 将受到惩罚】 林雪皎差点把手中的剑给摔了。 还有这种事？ 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2208：【……】 不仅林雪皎不记得, 它也差点给忘了。 现在再次翻开仇恨值看了一下。 目标：周独寒 仇恨值：10/100 距离本月的目标, 还差好大一截才能完成。 根本来不及了。 2208严肃道：【请宿主做好准备, 接受惩罚】 惩罚什么的，一听就很吓人。 林雪皎眼中含泪，颤巍巍的。 没做好准备怎么办？ 2208的回应是, 就算是没做好准备, 惩罚也是照降不顾。 【请宿主在以下惩罚中进行选择——】 还可以选择？ 林雪皎的眼睫一颤, 望向了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半透明的屏幕。 上面缓慢地冒出了一行字。 【1, 现在给周独寒一剑】 林雪皎的手抖得越发地厉害。 周独寒握着单薄白皙的手腕, 眉头微微一拧, 问：“小师叔是累着了吗？” 林雪皎现在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惩罚上面，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 周独寒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细腻白皙的皮肤：“那小师叔先休息片刻，练剑这事，循序渐进才好。” 林雪皎又点了点头, 连忙跑到了边上坐下, 心跳砰砰作响, 怎么也缓不下来。 还好, 周独寒并未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练起了剑来。 许是身上还带着伤，剑招没有大开大合, 但看起来也是行云流水, 挥如臂使。 林雪皎双手搭在膝盖上, 看着眼前挥剑的身影，越发坐立难安。 给周独寒一剑？ 他估计连剑都拿不稳。 2208也想到了这一点，思索片刻，又给出了另一条意见：【2，和主角决斗，打败他以后，再狠狠地羞辱他】 林雪皎：“……” 正好一剑从眼前划过，剑刃闪着寒芒，破空而去，稳稳地接住了半空中的一片落叶。 再一转，落叶被震起在了半空中，“唰”得一下，茎叶分明，如同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可见手稳、眼快。 林雪皎欲哭无泪。 羞辱周独寒？ 周独寒羞辱他还差不多。 他颤着声问：“还有没有可以选的了？” 【没有】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一时犹豫不决。 “这两个，我都做不到呀。”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是惩罚？】 做不到的，才是惩罚。 不然就是福利了。 林雪皎的心顿时就揪起来了，小脸一白：“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林雪皎小声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得有些太早了，2208的话紧跟着而来：【可能也就捅你一剑】 林雪皎：“？” 【然后再羞辱你一番】 林雪皎：“？？？” 【也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林雪皎本来胆子又小，被这么一下吓唬，眼中顿时浮现了一层水光，水盈盈的。 【选一个吧】 林雪皎的手指缠住了衣角，打了个结，就如同他心中一般纠结。 不管选哪一个，好像都不行。 他犹犹豫豫，一时做不出决断来。 周独寒垂手收剑，侧身一望，见到林雪皎满目愁容，抬脚便靠了过去。口中问：“小师叔为何忧心？” 林雪皎抬起眼皮，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好，他也不必因此苦恼。 因为耳边响起了2208急切的声音：【来不及选了……倒计时三、二、一……】 数了三下，说得是又急又快。 林雪皎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眼前的光幕一闪，只余下了第二条选择。 2208：【请宿主做好准备，和主角决斗，打败他以后，再狠狠地羞辱他】 哐当—— 林雪皎猛地站起来，衣角一动，放在身侧的剑晃了晃，直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手忙脚乱，连忙弯腰去捡。 可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出错。 只觉得剑柄滑溜溜的，根本握不住。 林雪皎急得脸颊发烫。 这时，从旁伸来了一只手，稳稳地将剑握入手中，再往前一送。 “小师叔，请。” 林雪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连忙顺着他的手将坠明剑握住。 剑一入手，就察觉到了一阵嗡嗡响动。 震得他的手指一阵发麻，连忙用双手持剑，这才勉强握稳。 周独寒收手，又提起方才的事：“小师叔怎么了？” 林雪皎：“没、没怎么。”他先是否认，然后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刺耳的警报声连绵不断，耳膜一阵刺痛，像是在催促他立即完成惩罚的任务。 没法子，林雪皎只好强撑着说：“我们来比一比剑。” 周独寒的眉梢一挑，没有说话，眸中含着一点笑意，像是在问：当真？ 林雪皎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2208在背后指挥：【别管这么多，你硬气点，问他比不比，是不是怕输】 林雪皎慌得不敢看人，声若越来越轻：“你比不比？”说台词的时候还磕巴了一下，“是、是不是怕输？” 原本应该是格外有气势的一句话，落在林雪皎的口中，莫名就软绵了下来，不是在质问，反倒像是在撒娇。 周独寒凝视片刻，轻笑一声：“自然是怕的。” 林雪皎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怔了一下，嘴唇微微启开，发出了一声：“诶？” 呆愣愣的，格外懵懂可爱。 周独寒有些想笑，又觉得这般笑出来有些过分，于是一手握拳，抵住了唇角，用咳嗽声掩饰了过去。 “小师叔，请。” 没同意的时候，林雪皎很紧张。 现在同意了，他更加紧张。 别的不说，他的剑术水平完全可以参考一本书——《练剑：从入门到放弃》。 等到与周独寒比试完，说不定书名就要变成《练剑：从入门到入土》了。 林雪皎心慌慌，但又逃不过去，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就这样蹩脚地送出去一剑。 早死早超生。 ……呜。 被剑痛的时候会不会很痛。 2208安慰：【没事，周独寒的剑很快，被捅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雪皎有点被安慰到了，悄悄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怕得打了个嗝：“能不能……轻点打我？” 正巧，周独寒也抬手出了一剑。 他一咬牙一跺脚，送了上去。 叮—— 两把剑的剑锋碰到了一处，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雪皎的虎口一阵发疼，差点将剑脱手而去。 “沉肩。” 林雪皎想也没想，就直接按照这话的意思做，沉下了肩膀，力道从肩一直到了手腕，竟就这样将剑上的力道接住了。 “抬手。” 他手一抬，上挑了过去。 动作间，剑刃交缠在了一起，不见一点杀意，反倒是缠绵在了一处，难分你我。 林雪皎被带着上前了一步，直接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了个满怀。 然后，一只手从后圈来，搭在了他的腰上，隔着一层布料，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炽热，使得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2208：【……你起来！】 林雪皎起来……失败了。 腿太软，实在是提不起劲来。 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水光潋滟，眼尾湿红，楚楚可怜。 周独寒低声说到：“小师叔的剑太不稳了，下盘还需用力。” 一边说着，剑尖一边落下，虚虚划过，带来一阵战栗。 剑刃太过于锋利，刺破了锦缎，发出了刺耳的“撕拉”一声。 林雪皎顿时觉得双腿一凉，风一吹，一截白玉般的小腿若隐若现，颤颤发抖。 周独寒垂下了眼皮，剑刃落在了脚踝处，轻轻蹭着。 剑是生硬冰冷的。 肌肤是温热的。 两者触碰在一起，带来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林雪皎的膝盖一碰，小腿不由自主地交缠在了一起：“不、不要……” 周独寒故意道：“不是小师叔说要比试的吗？” 林雪皎呜咽了一声。 在心中迫不及待地问：“任务完成了吗？” 2208沉默了片刻：【没有】 林雪皎：“还要多久？” 【要打败周独寒为止】 林雪皎一听到这个要求，差点就哭出声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直起腰来，想要逃开，可是一下慌，反倒是被手臂一带，更往怀里去了。 “不要乱动。”沙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刀剑无眼，伤到小师叔就不好了。” 林雪皎一听，立即就不敢动了。 垂眸看去，锋利的剑刃就紧紧地挨着他的小腿肚，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其上的寒意，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划出一道血痕来。 他怕痛，胆子又小。 下颌绷直，含着眼泪一动不动，任由摆弄。 还好，周独寒很快就收回了剑。 林雪皎连忙要退后，可这一动，才发现小腿抽筋了，动弹不得，还疼得直抽冷气，眼泪也直往下留。 周独寒单膝跪了下来，捏住了脚踝处：“是这里疼吗？” 林雪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听见从喉咙间发出的呜呜声响。 周独寒顺着脚踝一直往上，捏住了小腿肚，掌心感觉到小腿一跳，这才知道是抽筋了。 手指按住经脉穴位处：“有些疼，小师叔忍一忍。” 话音刚落，林雪皎就忍不住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疼……” “好疼，不要……” “不要弄了……” 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后跑。 周独寒的手指一用力，紧紧地挟持住，不由分说，直接按住了小腿肚处的穴位揉捏。 他的手指粗糙，上面布着一层薄薄的老茧，偏又炽热，这么按上去，是又痒又麻又痛。 林雪皎的眼泪和汗水一起流了下来，脸颊上湿漉漉亮晶晶的，格外可怜。 周独寒捏着柔软的小腿，心中反思，方才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 小师叔这么胆小，又这么爱哭，理应护着些。 可就是因为胆小又怯懦，这才让他控制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负，直到忍不住哭出来为止。 这般想法实在是太恶劣了，以至于周独寒也不免唾弃起了自己。 但唾弃完，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般想着，周独寒收回了手：“好了。” 林雪皎不太敢动，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足尖点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站稳了。 周独寒：“还要比吗？” 林雪皎其实不想比了。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再打一百次还是打不过。 可架不住还有个惩罚任务悬在头顶上。 本来惩罚任务就很难了。 要是再失败了，后果是什么样，想都不敢想。 林雪皎哽咽了一下：“……比。” 周独寒的目光一沉。 小师叔分明是害怕极了，连剑都拿不稳了，还要硬撑着继续。 难不成是又暗中受人胁迫？ 但是他就在一侧，也察觉不到任何的神识波动，应该不是穿音入耳，难不成是更精妙的传音手段？ 他审视片刻：“那便来。” 林雪皎鼓起勇气，又迎面上去。 只是这次都没撑过一秒，剑就脱手出去，笔直地插落在了地上。 周独寒收手，温声道：“还来吗？” 林雪皎费劲地拔出了剑：“还来。” 周独寒：“难不成小师叔非要赢我不可？” 林雪皎：“不行吗？” 周独寒温声说：“没有不行，只是很难。” 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事情？ 这就是。 林雪皎心中一直在打退堂鼓，几乎是哭着对2208说：“真的打不过。” 2208也没有办法。 就算有心想给林雪皎放水，但系统程序是固定死的，自有一番判断手段。 若是完不成，就算是它也不能随便更改任务进程。 ……如果真的能改的话，它早就把仇恨值改到999了。 不过2208换了一个思路，提醒：【虽然惩罚任务是让你胜过周独寒，也没说要怎么胜，只要周独寒认输了，自然就会判断你完成了任务】 没办法，系统就是这么的死板。 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笨。 所以才会被很多宿主找到漏洞，进行作弊。 林雪皎还远远没有这么聪明，就算是给他放水了，也还是听得迷迷糊糊。 不过还好，在强大的生存压力下，他终于明白了——只要周独寒认输就行了。 这下找到办法了，他也没用什么手段——主要是用不来——就直接问：“你能不能认输？” 周独寒：“嗯？” 林雪皎肩膀绷直，紧张兮兮的：“就认输，好不好。” 眼睫轻轻一颤，盛了零碎的泪光，好似星辰闪烁。 在这般注视下，怕是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周独寒问：“为何小师叔一定要我认输？”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留下了一道水痕：“我、我……” “我”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尤其2208还在耳边叮嘱：【不得暴露系统的存在，不然抹杀】 林雪皎一个警醒了过来，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你不认输的话，我、你……就把你赶出去。”他有些底气不足，但很快就找到了说辞，“这里是第六峰，不准你待在这里了！” 周独寒一点也不慌：“若是要我认输，也不是不行，只是……” 林雪皎一下子就被绕了进去：“只是什么？” 周独寒的目光一凝：“小师叔知道该怎么做的。” 林雪皎知道什么？ 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空空如也，怎么也想不出来。 周独寒的目光落下。 林雪皎顺着目光所望的方向，伸手触碰了一下，碰见了柔软的唇瓣，这才明白了过来，脸颊一阵发红。 ……太羞人了。 但除了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期期艾艾地上前去。 周独寒站得笔挺，如松如竹，个子高出了半个头。 林雪皎想要让他下来点，又不好意思，只好踮起脚，伸手搭上了肩膀，将自己送了上去。 唇角一触即离。 他想要退开。 只是周独寒哪里能让他得逞，伸手按住了单薄的肩膀，往怀中一按。 唇角如同花瓣般柔软，其中含着最为甘甜的蜜汁，让人念念不忘。 被亲得狠了，唇角红肿了起来，发出了一阵暧-昧的水声。 其中还传来含糊不清的声响。 像是在说：“求求你了……” 半晌。 林雪皎重获了自由，喘着气，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身后伸来一只手扶住，这才勉强站稳。 周独寒哑着声：“小师叔实在厉害，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就算林雪皎再笨，也听出这话的意思并不像是面上这么简单，脸颊越发的烫，像是胭脂没抹匀一样，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 他抬手一抹唇角，肿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慌不择路地后退了一步。 等到了稍微安全点的距离后，迫不及待地在心中问：“可以了吗？” 【差不多】 林雪皎：“什么意思？” 【还差一半——你还要羞辱周独寒】 林雪皎听出了一点不妙的意味：“我不会骂人……” 骂人都不会，更不用说是这么高难度的辱骂了。 2208：【……自由发挥，能过关就行】 系统判定的很简单。 只要有羞辱意味的就可以。 林雪皎实在是不会，回忆了半天，忽然想了以前的事情。 因为性格软弱，有些笨还有点倒霉，他一向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 那些人总会把他堵在墙角，把他弄哭了以后，再说一些难听的话，臊得他无地自容。 那应该就是羞辱人的话了。 林雪皎回想着过去的情景，努力模仿着那些人的话，一字一顿地说：“这就认输了，你是不是男人？” 说完后，他就紧紧地盯着周独寒，想要看是什么反应。 但奇怪的是，周独寒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小师叔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30章 被狗咬了 【惩罚任务已完成】 2208的播报声在耳边响起。 林雪皎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反倒是神情慌慌然，止不住地往后退去。 双手抱着肩膀，颤声道：“要试什么？” 周独寒眉梢一扬, 声音一如以往一般温和, 反问道：“要试什么，小师叔不清楚吗？” 林雪皎连忙否认：“我不清楚。” 周独寒的手指摩挲过单薄的唇瓣，意味深长地说：“是吗？方才听那话, 还以为小师叔清楚的很。” 林雪皎：“我乱说的！” 周独寒轻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林雪皎梗着脖子, 眼中含着慌乱的光, 像是再多说一句，就要拔腿就跑了。 还好, 周独寒没再说什么, 而是直接用身体力行地表示了，要怎么样来试一试。 脚步声轻缓，每一步落下，相隔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好似闲庭信步，徐徐而行。 周独寒低垂着手，大拇指上带着的戒指轻轻转动, 如同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每往前走一步, 林雪皎就要往后缩一步。 一直到退无可退，被身后的山石绊了一下，直接踉跄了一下,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知撞到了什么，尾椎骨震了一下, 疼得眼尾一红, 泪眼汪汪。 周独寒明知故问：“小师叔, 你怕什么？” “我、我……” 林雪皎说不出来了，咬着唇角，咬出了一道湿红的齿痕，水光潋滟。 ……他就是害怕。 周独寒：“我有这么吓人吗？” 倒不是周独寒看起来吓人，青年眉眼隽秀，唇角带笑，温润如玉。 但林雪皎却莫名觉得危险。 他的嘴笨，很难描述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就像是……被一头恶狼盯上一样。 森林间静谧祥和。 看似没有危险，但实际上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暗处静静地盯着，一旦露出破绽，就会暴-起扑来，狠狠地咬住猎物的脖颈，不肯松口。 想到这里，脖颈处就一阵发寒，如同真的被利齿咬住厮磨一般。 林雪皎紧绷着下颌，往里面缩了缩，想要挡住脖子。可适得其反，这么一动，更显出一片素白来，日光晃晃，白得刺眼。 周独寒的手指微微一动，生出一点渴望来。 想要将这块柔软白皙的皮子揉捏在掌心，直到发出垂泣的求饶声，浑身都泛起粉色的光泽来。 一想到这个画面，喉结不自觉地上下一滚。 林雪皎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尾椎骨生疼，一颤一颤的，慌乱之下，越发起不来。 只好跌坐在地上，含泪望着，企图解释，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的，我不想的，对不起……” 周独寒垂眸：“难不成，是有人胁迫小师叔？” 林雪皎不敢说，只发出了“呜呜”的求饶声。 周独寒眉头微微一拧，伸手过去。 林雪皎想要侧身避开，可伸来的手掌有力，将他牢牢挟持住，无法动弹。 只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拽了起来，然后又跌跌撞撞地撞入了别人的怀中。 肩膀宽阔而炽热。 烫得林雪皎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小腿下意识地蹬了一下，如同是上了岸的鱼，不知所措地扑腾着，想要回到安全温暖的地方去。 周独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惊呼声还未落下，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到林雪皎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摁倒在了窗边的小榻上。 他瞪圆了眼睛，泪水颤巍巍地挂在眼睫上，似落非落。 一道身影欺身而上。 气息滚烫，充斥了每一个角落，鼻翼一动，烫得人脸颊发红，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雪皎侧开了脸。 小榻上总共这么点大的地方，就算是想避开，也避不到哪里去。也只好挺直了脊背，一动不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卷翘的睫毛一颤，遮住了眼瞳。 似乎只要看不见了，一切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可以安心缩在壳里当蜗牛。 可是这招好像也不管用了。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随之而来的其他感触更为清晰。 耳边传来窸窣声响。 目光落下，在扯开的衣领处徘徊。 呼吸略显急促，带着炽热的气息，如数扑撒在了脆弱的脖颈间，让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要……” 周独寒的语气轻淡，但态度却不容拒绝：“不是小师叔说，要来试一试的吗？” 林雪皎茫然了一瞬。 他有说过这种话吗？ 周独寒的手指虚虚搭在脖间，那里白皙柔软，让人想到了纤细的花茎，轻轻一掐，就能折断在掌心。 “小师叔，说话不算话可不行哦。” 林雪皎拽住了衣角，因为太过于用力，指节微微发白，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没有……” 他其实想说：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周独寒却故意曲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没有说话不算话吗？那便只好让小师叔试上一试了。” 林雪皎空白了一瞬，嘴唇一张一合：“试什么？” 周独寒：“试我是不是男人。” 最后两个字，格外咬重了声音。 林雪皎：“……” …… 等到第二天，林雪皎是哑着嗓子醒来的，眼尾还挂着一道泪痕，可怜兮兮的。 他想要起身，刚一动，就觉得浑身酸痛，直吸冷气。 最后是一点一点地挪动，才勉强坐了起来。 2208迟疑地问：【……宿主，你没事吧？】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喉咙间火辣辣的，挤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眼睫一扇，又浮现了一层水雾。 太羞人了。 【宿主，你的心跳过快，体温正在升高……】 林雪皎恼羞了起来，在心中制止：“别说了！” 2208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说：【昨天晚上，周独寒并未对宿主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林雪皎：“……” 可能是哭得太惨了，周独寒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也没像2208说的那样给他一剑或者羞辱他之类的。 只不过是将他按在小榻上，被迫展开了身躯，成了一盘餐桌上的菜，任人肆意品尝。 衣领散开。 低头一看，就能瞧见一点痕迹。 皮肤本就雪白生嫩，稍微碰触一下，就会留下一道痕迹。更不用说是昨晚那般来回反复厮磨，上面的红痕星星点点，犹如雪上红梅，片片花瓣绽放。 最难堪的还不是这里。 而是…… 一双赤足不安地动了动，足尖试探着踩在了地上。 刚一落地，大腿内侧就传来一股难以启齿的酸痛，肩膀一颠，又坐了回去。 他闭了闭眼睛。 青年压抑的喘息声似乎又在耳边回荡。 周独寒并没有僭越到底，在垂泣求饶声中，到底还是停下了手，不过逼着他用腿…… 林雪皎的脸颊绯红，火烧一般，膝盖碰到了一起，忍不住互相蹭了蹭，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战栗的感觉压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反应了过来，一手扶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想要去寻找着什么。 窗外。 清风徐来，云雾缥缈。 小院寂静，看不见其他身影的存在。 【别找了】2208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周独寒不在】 听到周独寒不在，林雪皎本应该松一口气的。 可现在却生出了一点莫名的情绪。 像是失望，又像是委屈。 他又想哭了。 鼻子一皱，吸了吸气。 还好，很快2208就打断了这过于充沛的情绪表现：【接下来的任务……】 林雪皎愣住了：“还有任务？” 2208：【不然？】 林雪皎忐忑地问：“什么任务？” 2208提醒：【仇恨值】 【上个月收集到的仇恨值没有达标，希望宿主这个月再接再厉，好好努力，以期达成目标】 一听到“没有达标”这四个字，林雪皎就想起了惩罚任务，单薄消瘦的肩膀一缩，像是一只小兽一般，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了起来。 “达不成的……”他委委屈屈地说，“我都这么努力了，还是不行的。” 2208：【……】 2208也没有办法。 之前任务做得是够多了，可周独寒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仇恨值愣是动都没有动一下。 让努力都功亏一篑，化作一场空。 2208想着想着，也绝望了起来。 转过头一看仇恨值，瞧见明晃晃的“10/100”，忽然又振作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们不是已经想到了办法了吗？】 林雪皎哽咽了一下：“什么办法？” 【就是，欺负周独寒的朋友，以获得仇恨值——之前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说的是简单。 林雪皎迟疑了一下：“能不能换个方式……” 【不能】2208可能是觉得给出的回答太过于生硬了，于是换了个温和点的说辞，【你也不想再被惩罚了吧？】 林雪皎：“……嗯。” 惩罚任务完成一次就够了。 再来多的，他真的受不了了。 现在嗓子还哑着，浑身酸痛，仿佛是被人拆开来仔细把玩了一遍似的，浑身都不舒坦。 尤其是大腿内侧，就算是再轻薄柔软的布料，一覆盖上去，还是惹得阵阵火辣辣的痛，连走路都走不利索了。 那既然不想被惩罚，只能按照2208说的做了。 林雪皎十分不情愿的应了下来，又想到了一件事：“周独寒，他还有朋友吗？” 在诡异的沉默过后，2208回答：【……应该有的】 2208临时抱佛脚，就回过头去翻原著，翻得是哗哗作响。 为了节约时间，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将可能是朋友的目标通通都标注了出来。 朋友1。 内门弟子，医修，阳光热情心善。曾经在周独寒受人欺辱时挺身而出，并且拿出灵药帮忙医治。 后来周独寒进了内门，也顺势将其收做小弟，成为后勤储备人员，专门提供丹药。 朋友2。 同为外门杂役，因桀骜不驯，倔强不服输，想要进入内门。 对成功进入内门的周独寒不顺眼，发起了挑战，输了以后，自然成为了小弟。 后来觉醒了妖族血脉，在妖族境地中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在周独寒的帮助下成为了妖王。 朋友3。 …… 2208翻来覆去，看看这些人，只觉得是读作“朋友”，实则都为“小弟”。 再者说了，因为剧情发现了一些偏差，周独寒根本没来得及认识这些人。 还是那句话：剧情全卡在恶毒反派这里了！ 2208忧心忡忡：【没朋友了】 林雪皎：“啊……？” 2208：【不过，没有朋友，我们可以创造朋友！】 林雪皎：“什么意思？” 【你可以凑合朋友1、朋友2、朋友3给周独寒认识，等他们成为朋友了以后，就可以欺辱朋友1、2、3，然后获得仇恨值了】 林雪皎听得云里雾里的，只顾着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话语间，还是能听出一些茫然来。 【……】 不管了。 听安排就是了。 【首先……】 刚开了个头，就听见“吱嘎”一声，房门推了开来。 周独寒迈步走来，一袭黑衣笔挺，肩上带着湿冷的露气。眼睑垂下，凤眸格外戾气。 不过一抬眸，又将这点戾气遮住，只余下温和。 “小师叔。” 林雪皎立刻慌张了起来，想要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藏起来。 只是身上还酸痛着，动作也不怎么快，思来想去，直接将被子一掀，整个人钻了进去。 形成了一座小山，还不停地拱啊拱啊的。 周独寒见到这一幕，眉眼间的寒霜尽数散去，一点笑意浮现：“小师叔，你躲什么？” 说着，就去掀被子。 林雪皎死死抓着被子的一角不放，可架不住力气小，被扯了两下，就被彻底扯开了。 他趴在那里，发鬓凌乱，脸色涨红，看都不敢看来人。 心中想着，要是周独寒敢提起昨天的事情，他就、他就……呜呜。 他什么也不敢。 林雪皎垂头丧气的，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了，任由人把他从小榻上抱了起来，放在了怀里，伺候起了宽衣梳头。 周独寒并没有提及昨夜的事情，也没说什么令人害羞的话，语气平缓，好似两人从未发生过僭越之事。 “小师叔，宗门那边的惩处下来了。”周独寒捏着一把玉梳，仔细从发根梳到了发尾，“要下山去一趟。” 玉齿梳从头皮上划过，酥酥麻麻的，让林雪皎想要发出舒服的叹息声，但一想到是在别人的怀里，又一动不敢动，憋得脚都背绷直了起来，宛如新月一般。 他的声音发抖：“你、你一个人吗？” 周独寒梳完了头发，手指绕过三圈，将其束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后颈。 目光在其上流连了片刻，道：“自然不是。” 林雪皎：“那是……？” 周独寒：“还有小师叔。” 林雪皎：“？” 周独寒：“偷潜入戒律堂，也算得上是一宗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我一同下山去，降妖除魔，以功抵过。” 林雪皎怔怔问道：“就我们两个？” 周独寒有问必答：“还有其他人。” 林雪皎这才放松了下来：“什么时候去？” 周独寒系好了衣服细带，松开了手，道：“现在。” …… 林雪皎迷迷糊糊地被带下了第六峰，来到了试剑坪。 此时试剑坪上已经站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着浅绿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个药篓的青年。 站在左边的，着褐色短打，一脸桀骜不驯的少年。 站在右边的，则是一袭鹅黄色长裙配杏色小袄的女子。 林雪皎刚看了个大概，就听见2208惊讶道：【这不就是朋友1、朋友2和朋友3吗？】 都齐活了！ 【来的好，省得一个个去找了】 在2208的眼中，这哪里是朋友1、2、3啊？ 这分明是数也数不尽的仇恨值！ 在仇恨值的作用下，2208一时被迷花了眼睛，一直到下山的时候，这才记起一件事情。 【不过……原著剧情里好像没这一段啊】 牵一发而动全身。 剧情一点点的小改动，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在原著剧情里，周独寒加入了戒律堂一派，稳扎稳打向上走，自然就没有下战帖挑战谢堂主，夺得戒律堂堂主一位的事情。 就更没有要接受惩罚，下山以功抵过的环节了。 2208琢磨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修正模式。 一旦出现了错误，就会自己启动修正剧情。 从小队的组成就能看出。 明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现在凑成了一个队。 正是因为周独寒应该认识他们，却又因为剧情的变动没能产生交集，于是修正了之后，延伸出了下山的新剧情，让他们重新有机会认识。 林雪皎在心中问：“没这一段……怎么了？” 2208：【没什么】 反正说了也听不懂。 还不如不说。 免得多添烦恼。 林雪皎没有追问，在心里“哦”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了其他人。 朋友1介绍：“柳意，是药修，擅长制药。” 朋友2冷淡地说：“邱耳。” 朋友3柔柔一笑：“方伞，师从练器堂，没什么本事，就是平日里力气大些。” 周独寒：“周独寒。” 一圈转过来，轮到林雪皎了，他不太擅长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低垂着头，嗫嗫道：“林……” 话还没说完，周独寒就接了过去：“这是小师叔。” 朋友1、2、3看了一眼，皆拱手道：“小师叔。” 林雪皎：“嗯、嗯……” 简单交谈了片刻。 方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下山，别耽误了时间。” 其他人皆没有意见。 一个个都下山去。 林雪皎试着往前迈出一步，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忍住疼，结果脚尖刚一落下，就疼得“嘶嘶”倒吸冷气。 面前的人不明所以，回过头来。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说：“小师叔受了点伤，我带着就是了。” 柳意是药修，不免多问了一句：“受了什么伤？我这里有金疮药。” 林雪皎伤的地方太难以启齿，连连摇头：“没事，就是……”他不会说谎话，一个着急，脱口而出，“被狗咬了。” 说完以后，回过神来，脸颊飘红。 柳意摸不着头脑：“我记得宗门里没有人豢养狗吧？”他心直口快，“再说了，什么狗能咬上小师叔？” 林雪皎：“……”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一时间解释不清楚，眼睫闪烁，习惯性地向身边的人求助。 周独寒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心中好笑，捏了捏柔软的手掌，坦然自若道：“新养的。”他顿了顿，“不是狗，是狼。” 是贪得无厌又野性难驯的狼。 就算是披了一层温和的皮，也依旧遮不住心中的贪婪与渴望。 第31章 套近乎 柳意习惯性地问：“狼？是什么品种的狼, 漠狼还是丛林狼？” 林雪皎缩着脖子不说话，只低头望着脚尖，像是要看出个花来。 柳意看不懂眼色, 还在喋喋不休：“狼野性难驯，我有个好办法, 不如阉了，就会温驯些……” 话还未说完, 就莫名感觉到后颈一凉，寒毛直立, 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周独寒掀起眼皮，目光漆黑沉静，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方伞心细, 品出了一点不对劲来，在一边岔开了话题：“别废话了，再不下山, 天要黑了。” 柳意回过神来, 牙齿还在打架：“好、好。” 一行人朝着云浮山下而去。 先经过百丈天阶, 从云端直径下去，先到了外门。 这里还不算是山下，再从另一条崎岖陡峭的悬崖山路走，复又行去一个时辰, 方才见到一点人烟。 一路走来，众人不免攀谈了起来。 林雪皎缩在周独寒的背上, 静静地听着。 其他三人也是因为犯了错，犯的错可大可小,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所以要下山去将功抵过。 柳意是因为不小心走神, 打翻了师叔的炼药炉，导致炼制的丹药功亏一篑。 秋耳则是得罪了内门师兄，被穿了小鞋。 而方伞是一时意气，与他人起了争执，把人给打成了重伤。 林雪皎听着，皱了皱鼻尖。 就算他再笨，也能听出，这三个人犯的错实在是不值一提，至少比夜探戒律堂，杀了谢堂主来的要轻。 【咳】2208轻咳了一声，【你可以回顾一下一本书】 林雪皎：“什么？” 【《我的上清宗宗主父亲》】 林雪皎这下是明白了。 是有人在保他们。 林雪皎懂了，但2208又迷茫了。 在原著里，周独寒可是和宗主一派杠上了的，先是杀了宗主最疼爱的儿子——也就是林雪皎——然后戳穿宗主最器重的弟子是魔修卧底，让宗主的威信全失，不得不卸去宗主之位。 而周独寒临危受命，成为了新一任的宗主。 双方明明是竞争关系，怎么现在宗主一派出手保住了周独寒？ 2208有点麻了。 不过它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的，只要宿主继续收集仇恨值，那么周独寒必定会与宿主反目成仇，到时候自然就会与宗主一派划清界限。 安慰完了以后，2208再度投去了目光。 林雪皎正被周独寒背着走。 周独寒走得很稳，侧过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林雪皎抿唇羞涩一笑。 两人靠得太近了，.52GGd.一缕发丝交缠在了一处，晃晃悠悠，分不出你我来。 2208：【……】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宿主】 林雪皎的眼睫一动，茫然地“啊”了一下。 【自己走】 林雪皎：“？” 【你离周独寒远点】 林雪皎嗫嗫道：“可是，我腿疼，走不动。” 2208没忍住，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娇气】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林雪皎眼眶一红，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浮现了一抹湿漉漉的雾气。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算了】2208顿了顿，【等到了地方，你再下来】 林雪皎乖乖地“嗯”了一声，含糊道：“你真好。” 2208还能怎么办？ 宿主是娇气了点，爱哭了点，但是听话乖巧。 说什么就是什么。 总比那些天天要和系统做对，一心想要把系统给拆了的宿主要好。 2208这般想着，说：【你觉得从谁下手比较好？】 林雪皎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半天没有回答。 2208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自语道：【周独寒看似温和，实则冷漠决绝，若非有特殊情况，一般无法让他交心。那这样一来，柳意与方伞就暂时不合适了】 林雪皎：“为什么不合适？” 【柳意心思粗，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方伞心细，想得多，又是女子，不好接近】 2208分析了一通，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么就只有邱耳了】 林雪皎的目光落到了前方的身影上。 柳意与方伞都极为健谈，一路上都是在他们在说话，这样一来，夹在其中的邱耳就显得格外地沉默。 邱耳的年纪不大，少年模样，动作矫捷，沉默寡言，一不小心就会忽视过去。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投来的目光，他的耳朵一动，猛地转过头，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了过来，锐利非常。 林雪皎慌了一下，忙往下缩了缩，将下颌缩在了周独寒的背后，只露出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两道目光短暂的交汇了片刻，就又分开，看不出一点异样。 2208还在说：【邱耳是人妖混血，一出生就被抛弃，由狼母饲养长大，桀骜不驯，不甘平凡——他和周独寒很像，两个人都是外门杂役，一心向上爬】 【所以，只要深入了解，周独寒必定就会对他生出感触，自然而然成为朋友】 林雪皎听得认真。 【听明白了吗？】 林雪皎用力地点了点头。 听明白了！ 2208不太相信，想问一句“真的吗”。 还没开口，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像是含着碎光，皎洁动人。 ……算了。 2208决定相信林雪皎一次，于是指挥道：【到时候，你先接近邱耳，获取他的信任，然后撮合他和周独寒，懂了吗？】 林雪皎：“嗯嗯。” 就在交谈间，翻过了面前的一座山丘，一处宽阔高耸的城墙出现在了眼前。 城墙连绵不绝，古朴厚重，城门口人来人往，形成了一条长龙。 周独寒停下了脚步。 这是距离上清宗最近的一处城镇。 此城名为“长明”，乃是大陆上的十大主城之一，以上清宗为邻，前有十万大山，后接茫茫荒原。 长明城初建时只是一处小镇，后受上清宗荫庇，逐渐发展成了如今宏伟的模样。 柳意一手挡在额前，张望着前方的长明城，问：“周师弟，我们这次下山，要做什么任务？” 此次下山并非游山玩水，众人都身负罪责，要将功补过才是。 周独寒右手一抬，一枚玉佩从指尖滑落。 玉佩是莲花形状，有五瓣花瓣，不知怎么了，花瓣黯淡无光，像是要枯萎了一般。 柳意：“这是什么？” 还是方伞识货：“这是鸾花令。”她口齿伶俐，一一道来，“莲花分五瓣，唯有收集五缕恶魂，才能点燃花蕊。” 柳意呜呼哀哉：“那不是要在山下浪费许久？我药田里的药还没收……” 方伞抱肩：“与其在这里哭嚎，不如先想想，如何找到五缕恶魂吧。” 恶魂可以是妖，也可以是人。 只要是为祸一方，为非作歹、残害人命的都能算得上“恶”。 但无论是哪一种，想来都费上一番周折。 周独寒将鸾花令重新收起：“先进城。” 其他人没有异议。 衣摆一掀，足间掠过山峰，朝着长明城去。 不消片刻，就到了城门口。 众人虽是修真者，但也没有亮明身份要求特例，而是同样在城门外排队入城。 周独寒抬眸望去。 长明城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皆是红尘烟火。 他看得入神，忽然肩膀人被戳了一下。 戳得力道不重，轻轻的，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似的。 回过头，听见耳边响起细细的一声：“放我下来。” 周独寒面不改色：“小师叔的伤好了？” 林雪皎眼睫扑扇了一下，侧过头，耳根微微泛着红：“好、好了。” 闻言，周独寒也不勉强，手一松，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林雪皎踩落在了地上，小腿酸软，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面。小心翼翼地垫着脚尖，慢慢地挪动着。 还是有些疼。 但他不愿意让周独寒发现，只小声小声地抽气，鼻尖冒出了一点晶莹的汗珠，摇摇晃晃的，如同珍珠一般莹润可爱。 往前走了几步。 林雪皎抬起头，好奇地张望着。 他一直都待在云浮山上，云浮山琼楼玉宇、花团锦簇，但到底少了几分人气，一眼看去，都是冷冰冰的精致。 凡尘世间这般热闹，对于他来说，不免有些新奇。就算是普通的小摊小贩叫卖，都能使得他流连忘返。 尤其是街边表演卖艺的，又是喷火，又是钻火圈，还有猴子鞠躬作揖，引起一阵热烈的叫好。 林雪皎看得认真，唇角微微启开，看得目不转睛。 他生得漂亮，眉眼精致，又带着一点怯意，皮肤白生生的，直晃人眼。这么站在那里，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 周独寒气息一冷，挡在了前方。 林雪皎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人的垂涎，一起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格外澄澈。 周独寒低声：“小师叔。” 林雪皎回过神来：“我就看看……”他仰起下颌，“可以看吗？” 谁又能拒绝呢？ 周独寒的手一松：“小师叔看吧。” 林雪皎又扶着脸颊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其他人还等着他呢。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又不好意思了起来，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我看好了。”伸手拉了拉周独寒的衣角，“我们走吧。” 周独寒温声道：“再看会儿也无妨。”顿了顿，“我也没看过这般新奇的把戏。” 其他人站在一旁等着。 柳意早就不耐烦了，当即就要说：“这不是凡人间的障眼法吗？” 只是话没还说出口，就被方伞狠狠地拧了一下。 他“嗷”了一声，剩下来的话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方伞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我觉得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柳意：“嗷，好好好……好看。” 林雪皎是还想看，不过就算其他人同意了，2208也在催促着，让他不要浪费时间。 于是他说：“还是算了。” 周独寒的目光一扫，“嗯”了一声，牵起了林雪皎的手，走出了人群。 一路奔波，从云浮山到长明城，差不多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现在天色昏暗了下来。 虽说筑基以后就可以饮风喝露，无须五谷轮回，但夜间路难行，一行人还是决定在长明城中暂做修整，等到明日再出发。 顺便还可以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妖邪作祟。 …… 打听消息，酒楼自然是首选。 三教九流之人都聚集于此，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林雪皎跟在了周独寒的身后，有些不适应这么多人的场合，紧紧地依偎在了后面，拽住了一缕衣角，悄悄抬起眼皮看着四周。 小二很快就迎了上来：“客人，这边请。是坐大厅，还是楼上雅座？” 周独寒手腕一抬，扔出一锭银子：“楼上。” 小二连忙伸手接住，手一捏，就知道分量多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手中毛巾一甩，扯着嗓子说：“楼上雅座，贵客五位——” 到了楼上落座，竹帘一放，既雅致，又能挡住窥视的目光。 在座的都是修士，耳目清明，如数将楼下的交谈声收入耳中。 嘈杂声响中，还真的分辨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有个人压着嗓子，神神秘秘地说：“……最近可是出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那人斟了一杯酒，咂摸了一口：“就我们隔壁的老李头，有个亲戚的儿子娶亲，他们全家去喝酒，结果好几天过去了，都没见回来！” 听众不以为然：“这算是什么怪事？说不定是喝醉了，驴车赶偏方向了，你瞧——过几天保管回来了。” 那人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四周：“别说了，因为这事，我格外留意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他停了下来，还要卖一卖关子。 听众啐了一口：“废话什么，还不快说！” 那人：“老李头亲戚家的那个村子，早就荒废了，是个死村！” 话一落下，听众一个哆嗦，酒意散去了大半。 明明是凉快天，生生憋出了点汗来。 那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拍了拍脸：“是我不对，说这个晦气的做什么？来，喝酒喝酒。” “我先干为敬——” …… 周独寒捏着酒杯轻轻转动，垂眸沉思不语。 过了一会儿，方才说话那两人醉醺醺地出去了，他起身：“我出去瞧瞧。” 林雪皎本来昏昏欲睡，现在一个警醒了过来。 周独寒：“小师叔可要一起？” 林雪皎下意识地想要点头。 2208冷不丁地说：【不要去】 于是头点到一半，又摇了摇：“我不去。”说完，又欲盖拟彰地解释，“我有点累了。” 还好周独寒也没有勉强：“小师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林雪皎应了一声。 等到周独寒离去后，方伞和柳意也百无聊赖，提议出去看看。 于是又两人离桌。 这般，桌上就只剩下林雪皎与邱耳两个人。 林雪皎在心中问：“为什么不要去？” 2208反问：【你去了，能做什么？不如留下来，正好和邱耳聊聊】 林雪皎咬住了一点唇角，转过头偷瞥了一眼。 没想到直接被人给捉了个正着，邱耳的眼瞳缩了缩，问：“小师叔有事吩咐？” 【宿主，上】 林雪皎：“没、没有。” 说完后，桌上又安静了下来。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揪着衣角不放，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尴尬。 2208从旁出了主意：【……你可以和他套套近乎，谈一些共同的话题】 林雪皎的眉头蹙了起来，想得十分费劲。不过还好，终于被他想到了一个话题，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说：“你是外门弟子？” 邱耳：“是。” 林雪皎拉了拉凳子，挪得更近一些，语气不自觉地兴奋了起来：“周独寒以前也是外门弟子。” 邱耳的眼睛一暗：“我知道，周师兄一举突破，成为内门弟子，实在是我辈楷模。” 说得倒是真情实意的。 只是后面话锋一转，“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追上周师兄的脚步的。” 林雪皎想也没想：“嗯嗯，你一定可以的！” 邱耳怔了一下。 在外门，他的天资不显，普普通通，苦修五年还没有摸到筑基的门槛。 别人听他想要成为内门弟子，通常都只有嘲笑的份，说他白日做梦，天天肖想些不该想的事情。 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小师叔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冷嘲热讽，还在鼓励他、宽慰他。 情谊切切，不似作伪。 邱耳心头一动，眼中的戒备散去些许，拱手道：“承蒙小师叔吉言。” 林雪皎的嘴笨，能说出之前的话，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现在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也可以向周独寒请教……” 请教请教，一来二去，不就能成为朋友了吗？ 到时候再让他欺负欺负，仇恨值不就来了吗？ 只要得到仇恨值，就不用再去做那种羞人的惩罚任务了。 想到这里，林雪皎看向邱耳的目光越发热切，如同含着绵绵情意。 邱耳也似乎有所感觉，拘束道：“小师叔……”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了“咚”得一声。 周独寒的脚步落下，唇角带笑，漆黑的眼中却毫无笑意：“你们在说什么，不妨让我也听听。” 林雪皎生怕自己的谋划被发现了，慌忙收回了目光，欲盖拟彰：“没说什么……” 周独寒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是吗？” 邱耳起身解释：“不过是小师叔问了我两句，没什么。” “没什么。”周独寒的舌尖一滚，将这三个字化作了一声轻笑，“既然没什么，这般紧张做什么？坐。” 邱耳坐了下来。 林雪皎的双手搭在了膝盖上，同样正襟危坐。 桌上没有人说话，一片沉默，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 正巧，方伞与柳意回来了。 这两个健谈的人一来，立刻打破了僵局。 柳意还没落座，就忙不迭地问：“周师弟，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周独寒的手指点在桌上，随手画了一个圈，徐徐道：“长明城北侧，有一村落名为双溪村，此村已经荒废多年。近日来，逐渐有人收到红白喜事的请帖……” 按道理来说，双溪村已是一座荒村，收到从中发出的请帖，必定会觉得其中有鬼作祟。 奇怪的是，那些人好像忘了这件事一般，纷纷欣然赴约，然后全部都是有去无回。 柳意拍板：“必定是有妖邪作祟，待我们去探上一探就是。” 方伞想多了一层：“没有请帖，我们进得去吗？” 周独寒从袖中一探，拿出了一张红纸，摆在了桌上。 红纸艳丽，像是血浸过一般。 上面用小楷写了一行秀气的字，意为邀请亲朋前去双溪村观礼。 风一吹，红纸簌簌作响，莫名带来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第32章 红白喜事 婚礼。 即黄昏时举行的仪式。 故而请帖上的时间为翌日黄昏。 一行人提前到了双溪村, 从外看去，房屋零落倒塌一地，灰尘覆盖, 生满了蜘蛛网。 冷风一吹，呜呜作响，好似鬼哭狼嚎。 邱耳动作利落，进去探了一圈，回来摇头：“里面没人。” 不仅没人, 连点痕迹都没有。 仿佛之前来到双溪村的人都凭空消失了。 周独寒一马当先, 走在前面。 小路泥泞, 长远未曾有人踏足, 上面都生出了枯黄的杂草。一脚上去, 不知踩到了什么, 发出“吱嘎”一声响。 林雪皎被吓了一跳, 瞪圆了眼睛，慌忙低头看去。 一截苍白的骨头藏在 他腿一软，差点连路都走不动了。 柳意听到动静, 走上前来, 端详片刻，大大咧咧地说：“放心, 不是人的骨头。” 方伞抬脚，把上面的杂草撇开：“你怎么知道不是人的？” 柳意咧嘴一笑：“当然是因为我见过。” 听着这话, 林雪皎抱着肩膀, 瑟瑟发抖, 求助一般看向了身边的人。 眼中含着水光, 可怜得要命。 就如同是林间的小鹿, 胆小又怯懦。 周独寒抬手：“过来。” 林雪皎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挺拔的身影靠了过去，犹豫了片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手指用力攥紧，生怕被人落下似得。 2208：【有这么可怕吗？】 林雪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四周。 双溪村荒废多年，门窗破败，里面黑洞洞的。隐约间，好似有目光从中投出，窥视着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 可一旦回过头去寻找，又什么都找不到。 ……呜。 是很可怕。 林雪皎的眼睫一扇，忙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地上，紧紧地跟着周独寒的脚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在心中小声地问：“这里……有鬼吗？” 在说起“鬼”这个字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颤。 2208：【……我怎么知道？】 林雪皎茫然：“你不知道吗？” 【系统不是无所不能】 林雪皎“哦”了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2208：【……】 2208忍不住辩解：【是因为这段原著剧情里没有】然后又说了一些像“如果有的话一定会知道的”、“都是因为剧情乱套了才会这样”之类的听不懂的话。 随着2208的碎碎念，他们已经将整个双溪村都走了一遍，还是没能发现什么异样。 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村口。 村口扎着篱笆，竹门破旧，上面悬挂着一个褪了色的灯笼，瘪了一半下去，被风吹得到处乱晃，啪啪作响。 周独寒的目光轻轻扫过：“等晚上再说。” 林雪皎走得累了，找了一处突起的石头坐了下来，双手怀抱着膝盖，下颌搭在上面。 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会儿，可逐渐困倦涌了上来，让他止不住地打哈欠。 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在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有一个身穿暗红褂子的老妇人拉着他上下打量着。 老妇人梳着油光水量的发髻，脸涂煞白煞白，偏又嘴唇血红，血盆大口一张，像是刚刚生吃了小孩一样。 嘴唇一张一合，.52GGd.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瞧瞧这俊俏的小脸蛋，不如就嫁做我们家的媳妇，你觉得怎么样？” 林雪皎觉得不怎么样。 可是他想要拒绝，喉咙里却像是被东西卡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头也晕乎乎的，迷迷糊糊地望过去，只见前面人影闪烁，一叠纸扎的小人凑做一团，鞠躬作揖，迎来送往。 其中一个纸扎的男小人，身上带着大红花，似乎是新郎。 一个慌神，林雪皎的手中多了一条红绸带子，一头在他这里，另一头被老妇人牵着。 老妇人扯开嗓子：“新娘子来喽——” 说着，用力一扯绸带，林雪皎就不受控制一般，踉跄了一步，向前走了过去。 走得越近，眼前的情景就越是清晰。 纸扎小人活过来了一般，齐刷刷地转过头，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雪皎。 明明嘴巴没有动，却发出了渗人的声音。 “新娘子。” “恭喜恭喜。” “真漂亮呀。” “……” 林雪皎浑身僵硬，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人群——或者说是，走向人群中那个带着红花的新郎官。 新郎的身体没动，“咔嚓”一下扭过头，目光上下一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只是脸色煞白，脸颊上涂着两团高原红，唇角还点着一颗硕大的黑痣，怎么看怎么吓人。 林雪皎一个哆嗦，眼看着就要到纸扎小人之中去，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 “小师叔。” 林雪皎眼前一晃，渗人的画面散去，眼睫一动，从梦中挣脱了出来。 周独寒问：“怎么了？” 林雪皎还没回过神来，小脸一白，过了许久，才泪眼盈盈道：“做噩梦了……” 周独寒的袖口一扬，掐了一个凝心咒。 有凝心静神之效。 一股清风吹拂，林雪皎眉宇间的不安略微散去。 周独寒的手指拂过眼角，拭去一点泪珠，缓声道：“只是噩梦罢了，小师叔不用怕。” 林雪皎垂下了眼皮，含糊地“嗯”了一声。 经过这一个插曲，他也不敢睡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悄无声息间，天色昏暗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的晚霞格外的昏沉，暗红的一片，如同血染一般。 凝望了天边云霞片刻，转过头来，不知何时双溪村的村门口点上了两盏灯笼。 一左一右，一红一白。 红的艳，白的素。 一个红事，一个白事，明明是不应该一起点的灯笼，此时却并排挂在门檐 烛火照耀。 白灯笼下，站着一个枯瘦的女人。 女人穿着孝服，瘦得皮包骨头，眼睛深深凹陷了下去，如同骷髅一样，让人怀疑下一刻她就要晕倒过去了。 红灯笼下，则是一个丰腴的老婆婆。 婆婆穿红戴绿，喜气洋洋，嘴唇都要咧到耳根 双方各占一边，泾渭分明，谁也不搭理谁，热情地招呼着。 灯笼出现了以后，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 拿红纸的，去了红灯笼下；拿白纸的，跟着女人去了。 似乎在双溪村中，正在同时举办红白喜事。 徐意摸了摸鼻尖，提议：“进去看看？” 周独寒颔首，大步走了过去，目光徘徊了片刻，还是来到了老婆婆的面前。 老婆婆：“有喜事，八方来客，不知您是哪家的？” 周独寒递出红纸：“周家。” 许是巧合，红纸上写着的就是周家。 老婆婆接过一看，吊着眼睛扫过身后的众人，狐疑道：“周家有这么多人吗？” 周独寒伸手搭在了林雪皎的肩膀上，不动声色地说：“内人。” 老婆婆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后面跟着的三人。 方伞反应最快：“侍女。” 邱耳紧跟而上：“小厮。” 柳意慢了一拍，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的身份可以选了，他抓耳挠腮。 眼看着老婆婆的神情不善了起来，脱口而出：“——儿子！” 众人：“……” 就连周独寒都挑了挑眉。 毕竟天降这么大一个好大儿，就连他也有些忍不住了。 好在老婆婆没有追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个的儿子，点头放行。 周独寒搂着林雪皎，走进了红灯笼的范围。 灯火红艳艳的，但走进其中，却没感觉到多少暖意，反而觉得冷冰冰的。 早到的宾客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脸上带着笑容。 笑容夸张，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如出一辙。 若是出现一个，还算得上是喜气，可现在同时印在这么多人的脸上，只会觉得晦气。 等到最后一个人走入其中，身后的老婆婆扯着嗓子：“周家到客五人——” 话音尖锐，惊起一阵鸦啼。 乌鸦从枝头拍翅而起，“嘎嘎”叫着，落在了村头，歪着头，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一群误入其中的人。 村口的灯渐渐暗了下去。 影子如流水一般涌来，将整个双溪村覆盖在其中。 门口的女人与老婆婆对视了一眼，微微鞠躬，退到了一侧。只有两盏灯笼轻轻摇晃，里面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世界。 …… 双溪村里面很热闹。 今天有喜事，自然是吹拉弹唱，鞭炮齐鸣样样不拉。 宾客们坐满了桌子，时不时地拍手叫好。 吱嘎—— 贴着大红喜字的大门向外敞开。 周独寒走在前面，迈过了门槛，走进了内院。 在他进去的时候，院子里似乎安静了一瞬间，宾客们同时停下了动作，往门口张望了一眼。 目光闪烁，贪婪渴望。 不过下一刻，他们纷纷挪开了目光，神情自若，做着方才的事情。 有的起身敬酒，有的推杯换盏，有的寒暄交谈…… 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周独寒将面前的情景收入眼中，直径走向了唯一一张空着的桌子。 桌子上摆满了好菜，最中间还放着一只猪头。 猪鼻子朝天，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随着桌子转动，将众人的面孔倒映在其中。 林雪皎坐在了周独寒的边上，许是害怕这样的场合，拉了拉凳子，更靠近了一些。 柳意把面前的碗筷往前推了一推，小声说：“这到底是什么仗势？没见过啊。” 方伞同样小声：“我该不会见过吧？” 邱耳冷静地观察着四周：“我去那里看看。” 伸手一指，就是院落最深处的正房。 房间里面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一片，明明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房间里看起来却格外的诡异。 门半掩着，随着风，吱嘎吱嘎地摇晃着，吸引着别人的注意，让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方伞：“情况不明，还是不要……” 话还没说完，邱耳就已经不在座位上了，一个闪身，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下，钻进了房间里面。 进去了以后，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如同是石沉大海，惊不起一点波澜，一切的动静都被掩于门后。 柳意：“怎么办？” 方伞：“我去看看。” 只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先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方伞心念一动，按在桌上的手一缩，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一群人从门口进来了。 新郎官被人群簇拥着，接受众人的祝贺。 林雪皎有些好奇新郎官长什么模样，就仰起下颌望了一眼。 只见新郎官身穿喜服，带着帽子，脸色煞白，脸颊两团红晕，唇角还点着一枚硕大的黑痣。 那枚黑痣格外的显眼，顿时让林雪皎想起了梦中的场景。 他一慌，打翻了面前的碗筷，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周独寒听见动静，分出心神，侧头看了过去。 林雪皎还记得那一场噩梦，生怕被新郎官看见了，说了一句：“我来捡。”就急急忙忙钻到了凳子底下去。 他很快就找到了掉在地上的筷子，捏在手中，并不着急起身。 半蹲在地上，准备等着新郎官走过去了再说。 等啊等啊，没过多久，耳边的动静逐渐低了下去。 他松了一口气，正要出去，脚一动，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脚踝处传来。 疑惑地低头看去，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暗处就传来了一股力道，猛地将他拽入了桌子底下。 第33章 吉时已到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来得太过于突然, 以至于林雪皎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拖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中。 他瞪大了眼睛, 双手挥舞挣扎着。 眼前的黑暗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了过去，将光影和声音都隔绝在外, 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卷翘的眼睫扑扇了一下, 逐渐失去了力气，慢慢地垂了下来。 【……宿主】 【宿主！】 林雪皎垂下了眼皮, 黑白分明的眼瞳失去了光彩, 浑浑噩噩的。 【醒醒！】 2208在不停地喊叫着，企图唤醒意识。 林雪皎的眉宇间闪过了一丝挣扎, 费劲地睁开了眼睛。 哗啦—— 黑暗退潮而去。 一个惊醒过来, 映入眼底的是一片艳丽过头的血红。 红灯笼摇摇晃晃。 大红双喜字贴在白墙上，氤氲开一团湿气、 最近的一对龙凤烛灼灼燃烧，流淌下的烛泪血红, 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林雪皎怔了一下：“这是哪里？” 【……应该是新人的婚房】 林雪皎：“？” 他不明白怎么就跑到新人的婚房里面去了，起身就要出去。可这一动，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低头一看。 身上披了一件沉重的喜服, 凤冠霞帔金光闪闪，沉甸甸的压在肩膀上，让人寸步难行。 林雪皎蹙起了眉头，费力地抬起肩膀，想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脱下来, 可刚动了一下, 挂在手腕上的金银环佩就叮当作响。 他正在和衣服较劲, 还没分出个胜负来, 就听见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了2208的话：【有人来了】 林雪皎动作一顿，慌张道：“怎么办？” 2208：【躺下，闭上眼睛，装晕】 林雪皎对于装晕的业务不太熟练，左右一看，犹豫不决。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即将推开门的时候，他眼睛一闭，视死如归一般，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床边的帘帐轻轻晃动，遮住了视线。 林雪皎听见“吱嘎”一声，门开了。 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一下子去了左边，一下子又去了右边。 林雪皎紧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来的是谁，紧张得要死，眼睫止不住地颤抖，掌心也湿漉漉的。 【宿主，你放松点】 林雪皎在心中说：“我、我放松不了。” 【你别害怕，她暂时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林雪皎颤巍巍地问：“真的吗？” 【……应该】 在交谈间，脚步声已经停在了床边，隔着一层窗帘，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了下来。 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一件死物。 喜服的袖子宽大，在遮掩下，手指缩紧了起来，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隐约发白。 他僵硬地躺直，用尽了浑身力气，这才没有惊呼出声。 过了片刻，又响起了一阵簌簌声响。 床帘被掀开，挂在了金钩上。 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却还是能隐约瞧见一张涂得雪白的面团脸凑近了过来，脸颊上涂了两层高原红，嘴唇裂开，猩红可怕。 她的目光来回巡视着：“好漂亮的新娘子。” “皮肤白又细，头发黑又亮，一张小嘴呦，像是小樱桃——” 伴随着话语声，林雪皎的脸上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覆盖了上来，黏糊糊、湿滑滑的。 让他的肩膀一僵，浑身发寒，动弹不得。 喜婆婆扶着林雪皎坐在了床榻边上，又盖上一条大红盖头，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视线。 林雪皎睁开了一条缝隙，眼前红晃晃的一片，只能瞧见地下的方寸之地。 青石板上方，红光摇曳。 喜婆婆胖墩墩的，偏又生着一双小脚，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有些别扭。 林雪皎盯着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直到喜婆婆再次从面前经过，这才恍然发现——地上没有喜婆婆的影子。 在意识到这点后，他被吓得肩膀一颤。 这点动静没逃过喜婆婆的眼睛，她弯下腰，猩红的嘴唇裂开：“新娘子醒啦。” 林雪皎猛地抓紧了衣袖，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还好，喜婆婆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笑呵呵地说：“别着急，婚礼很快就开始了，等着新郎官来揭盖头咯。” 不说还好，这一说，林雪皎又想起了新郎官唇边的那一颗大黑痣，眼尾一红，顿时眼泪汪汪。 喜婆婆说完了一连串的话，转头就出去了，门一关，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过了一会儿，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林雪皎才掀开了头上的盖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害怕极了，眼尾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这里跑出去。 只是叩了叩门，门却纹丝不动，怎么也推不开。 转过去推窗户，窗户也是钉死了的。 林雪皎踮起脚，扒拉着窗户往外看，企图在外面找到熟悉的身影。 可是檐廊幽深，凄凄苦苦，上头挂着的大红灯笼都褪了色，看不出一点喜气。 整个院子安静得如同是一座坟茔。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拼命地抬手敲着窗户，口中喊着：“救命——”企图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喊了两句，声音逐渐变调，到了最后，竟成了“周独寒”三个字。 可是无论向谁求助，外头都没有动静。 一直到喉咙沙哑，没了力气，才缓缓跌坐在了地上。 林雪皎一抹眼角：“我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2208安慰：【放心，你不会死在这里的】 林雪皎不太确定地问：“……真的吗？” 2208：【真的。因为在原著剧情里，你是死在周独寒的手里的】 林雪皎：……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他憋出了一句话：“可是，你之前说的剧情好像都没有发生。” 【……】 2208还是第一次被林雪皎质疑，一下子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剧情有点变动是正常的”“和我没有关系”等含糊的话。 林雪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难得说了一句重话：“你真没用。” 2208反击：【……你也没用！】 林雪皎坦然地说：“我就是没用呀。” 2208：好、好理直气壮，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在短暂而奇怪的沉默过后，2208开口：【其实你也不是完全没用】 林雪皎：“那我哪里有用？” 2208提醒：【你忘记了吗？你还是一个筑基修士】 林雪皎恍然大悟：“噢、噢！”他茫然地问，“然后？” 2208：【你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出去的】 林雪皎沉吟片刻，实在找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力。 【手上】 林雪皎低头，在亮晃晃的金手镯间，可见一条星云锁链轻轻一颤，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 心念一动。 一柄短剑出现在了手中。 坠明。 林雪皎在心中默念，随即一道剑光闪过，劈开了眼前的红光。 咔嚓—— 门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光透了进来。 他伸手尝试着推了一下，果然有所松动，只要再一用力，就彻底打开了。 【快点走】 林雪皎本来还想把身上的喜服给脱了，听到这话，连忙拎起累赘的裙摆，费劲跨过门槛，往外面跑去。 凤冠霞帔太过于精致华丽，身上环佩叮当作响，在跑的过程中，零零碎碎的金饰落了一地，滴溜溜地转动着，折射着暗淡的光泽。 跑到一半，林雪皎就已经是气喘吁吁，发冠歪向了一侧，珠帘在耳边晃动，遮住了半张小脸。 眼波流转，水光潋滟，满是不安惶恐。 “哪里能出去？” 他站在天井处，朝着四周看去。 周围的屋檐黑压压的，一扇扇窗户紧闭，大红灯笼摇晃，房间方方正正的，如同是一座座棺材。 【我也不知道】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急得眼角都要冒出泪光来了。 2208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你在这里等会儿，说不定周独寒就来找你了】 林雪皎也跑得累了，一掀开厚重的衣角，直接坐在了水井边上。 与之前的宾客如云、迎来送往相比，现在的庭院太过于死寂。 冷风吹过，贴在窗户上的囍字噼啪作响。 一侧的歪脖子老树落下一道阴影，张牙舞爪，鬼影一般。 林雪皎抱着肩膀，惶惶不安，吸了吸鼻尖：“好吓人，一个人都没有，你还在吗？” 【在的】 2208见他被吓得面无血色，想方设法地找话题，不让耳边的声音断下去：【你要往好处想】 林雪皎：“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没人比有人要好】 林雪皎：“……” 也是。 要是来的人是喜婆婆或是那个新郎官，还是没人比较好。 不知道2208是不是乌鸦嘴，话刚说完没多久，就听见门外飘来了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听起来，似乎是迎亲的队伍靠近了过来。 喜婆婆扯着嗓子说：“新郎官到了——” 2208：【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院子里没有多少东西，看来看去，只有一个水井，一棵歪脖子树，和一个水缸，根本没地方藏身。 一手撑着水井边缘，探出头看了一眼。 总不能让他藏到枯井里面吧？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水井井底水波晃动，倒映出了一张小巧的脸。 脸上的五官精致，只是……隐隐透着一股僵硬与死白，像是在被身上的喜服同化，成为这座枯宅的一部分，彻底深埋在黑暗中。 【别想了，快进身后的房间】 林雪皎惊醒了过来，眼看着人影在门口晃动，他慌不择路，直接朝着身后的房间跑去，想也没想，直接推开了门，钻了进去。 砰！ 房门合拢。 林雪皎背靠着门，心口砰砰作响，怎么也缓不下来。手掌一捏，掌心也是湿漉漉的，在衣服上蹭了蹭，直接坐在了地上。 刚坐下来没多久，听见外面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侧过头，从门缝中往外张望。 一群身穿黑衣、腰间扎着红绸带的人走了进来，脸上惨白，都带着浮夸的笑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吹吹打打，搬着各色嫁妆放在了院落正中央。 嫁妆里面有床有桌有椅有各色衣物，还有一盘子的金元宝，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富家嫁女。 可若是仔细端详，就能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那些衣服的款式死板老旧，非红既绿，不像是给新娘的陪嫁，倒像是给死人出殡时陪葬。 而那些桌椅床凳都是纸扎的，金元宝也是轻飘飘的一层金纸叠的。 林雪皎看着，不免后背一凉。 2208冷不丁地说：【……我知道了】 林雪皎还没来得及问知道什么了，就见一群人进了他方才所在的房间，又匆忙出来，口中嚷嚷道：“新娘子不见了。” 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开关，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地说：“新娘子不见了。” “大喜之日，吉时要到了。” “新娘子，出来。” “出来——” 林雪皎死死抿住了唇角。 就算他再笨，也知道被这群人抓到是怎么样一个下场。 他生怕被发现，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从门缝中看，那群人先是凑到了一处，然后伸着脑袋四处张望着，找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金首饰。 林雪皎跑得匆忙，留下的印记明显，很快，就有一个人转过脑袋，死死地盯着他所在的房间。 隔着门缝，林雪皎对上了一双死白的眼睛。 他被吓得一哆嗦，就在要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从旁伸来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林雪皎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阵压低了的声音：“小师叔别怕，是我。” 第34章 你们很像 伴随着话语声, 温热的气息从一侧扑来。 是人。 不是鬼。 林雪皎先是一怔，然后紧绷着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下来。 与此同时，门口声音嘈杂, 脚步声急促, 像是催命一般靠近了过来, 每一下都踩在了心尖上，让人惶恐不安。 眼看着就要推门而入, 身边那人伸手一拽，躲入到了黑暗中。 “吱嘎”一声。 门开了一条缝隙，一张惨白的脸从缝中伸了进来, 脖子拉长，如同蛇一般，左右摇晃巡视着。 眼睛半眯, 鼻子用力抽动了起来, 像是想要在其中嗅到新娘子的气息。 林雪皎紧张了起来, 不觉间, 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但还好, 那张脸只是在面前晃了晃，什么都没发现, 又钻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危机暂时过去, 死里逃生了一遭，林雪皎长长舒了一口气, 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 缓了一会儿，才挣扎着坐直了起来, 回过头去张望, 想要看看是谁救了他。 邱耳背靠着墙壁, 一手捂着肩膀，神情肃然。 林雪皎：“怎么是你？” 邱耳反问：“小师叔以为是谁？” 林雪皎揉了揉手指，没好意思说出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支支吾吾地说：“你受伤了？” 邱耳：“小伤。” 林雪皎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邱耳：“说来话长。” 之前他觉得正房里有古怪，不顾阻拦，孤身一人进入了其中，想要一探究竟。 推门一看，里面摆放着的不是婚嫁用的东西，而是一具黑沉沉的棺材。 棺材没有钉死，棺材盖微微敞开，平常上面刻的都是“寿”字，可这上面反倒是贴了一张囍字。 配着外面喜庆的吹锣打鼓声，格外诡异。 当时邱耳心中就打起了退堂鼓，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决定探一探再说。因觉得棺材诡异不详，就从一边绕了过去，看见两侧摆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陪葬品。 纸折着的侍女温顺低头，脸上涂着两坨红艳艳的颜值。 除此之外，还有马、轿子、金银珠宝等等一应俱全，让死者到了地下，还能享受人世间的一切。 看了一圈，其中最为特殊的，还是一个纸折的四合院。 院子是三进，穿过长长的垂花门，正院里摆着一张张桌子，一些小人穿红着绿，围绕在桌边，喝酒划圈，惟妙惟俏。 仔细一看，格局竟与他们所置身的院子一模一样。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邱耳看向了最角落处——那是之前他所坐的位置——果不其然，真的在那里找到了四个格格不入的纸扎小人。 三男一女，正是周独寒等人。 邱耳也在其中找到了代表自己的纸扎小人，那个小人鬼鬼祟祟，潜入了正房，正仔细打量着四周。 而让他看到的一幕格外的骇人——在小人的身后，纸扎侍女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裂开了血盆大口，手中高举着尖刀，正要猛地戳下来。 更令人心脏骤停的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竟发生了与纸扎院子里完全一致的一幕——身后刀尖冰冷闪烁，与他的鼻尖只有一线距离。 听到这里，林雪皎心头一跳：“然后呢？” 邱耳停下了叙述：“我受了点伤，甩开了那些纸扎人。只是推门出去，没能找到周师兄他们，反倒是来了这个地方。” 林雪皎的眉头蹙起，似乎是在努力地消化着这些消息，不出声了。 室内一片安静。 不知何时，门外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只有大红灯笼摇晃，隔着薄薄的一层窗户纸，透来猩红的光。 现在危机暂时解除，空了下来，2208终于有机会接上了之前的话：【……我想起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林雪皎在心中问：“什么剧情。” 2208哗哗翻着原著：【红白喜煞】 林雪皎对于“红白喜煞”这个词十分陌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算不知道，光听着就觉得渗人。 2208在一边科普：【在办红白事的时候，是人间大喜大悲之时，若是在同一处、同一时间举办红白事，又同时遭遇不测，横尸暴毙，必定心存不甘，化作怨气，成为红白喜煞】 【在书中提过这么一段，有一队上清宗的弟子下山历练，意外遭遇红白喜煞，全军覆没，无一人逃脱。消息传回上清宗，派出了主角前来处理这件事。不过，等主角赶到之时，红白喜煞已经大成，化作了人形离去。】 在原著里，周独寒第一次来到案发现场，只看见一处荒村与尸骨，没和红白喜煞正面对上。 后他又遇到了别的事情，耽搁在了别处，以至于红白喜煞再次出场时，已成了一方的祸害。 现在倒是好，提前碰上面了。 所以2208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套。 2208说了一大通，林雪皎听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的，问了一句：“那我们该怎么办？” 2208:【红白喜煞现在还没成型，只要找到它们所藏身的那具棺材，就可以破了这个局】 它顿了顿，【你应该能做到的】 林雪皎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匆忙拽了拽邱耳的衣角，说:“我们走。” 邱耳一下子没与别人这么亲近过，下意识地绷直肩膀，问:“去哪里？” 林雪皎比划了起来:“就是去有棺材的那个房间。” 邱耳对那个房间里的纸人还心有余悸：“去哪里做什么？” 林雪皎嘴笨，就算是2208把来龙去脉和他说了一遍，也还是复述不出来，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就是要过去。” 邱耳不赞同：“外面这么多纸扎人，太危险了。”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问：“那难道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邱耳怔了一下。 也是，这座宅院总共就这么点地方，方才纸扎小人没找到他们，不代表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邱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感叹:“没想到小师叔这般的果决。”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去。 口中“果决”的小师叔，正趴在门上用力地推搡着，发间的金饰一颤一颤的，力气不够大，楞是没把门打开。 邱耳:“……” 邱耳走过去，把门往里一拉。 轻轻松松，门就开了。 林雪皎脸色一红，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手收了回来。 邱耳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刚才的那些人不知去了哪里，院子里不见一道人影。夜色浓郁，乌云盖顶，遮住了月色，歪脖子树静静树立，格外寂静。 在这种情景下，林雪皎连呼吸声都不敢大，提着衣摆，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走着。 压低了声音，含含糊糊地说:“棺材房间在哪里？” 邱耳同样小声地说:“应该在前面。” 之前他被纸扎小心追，慌不择路，根本没记是从哪个方向跑来的。现在只能根据模糊的印象，找着路回去。 走着走着，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撕纸声。 林雪皎胆子小，就差原地蹦起来了，饶是如此，也被吓了一跳，躲在邱耳身后瑟瑟发抖。 邱耳:“……小师叔。” 林雪皎:“啊？” 邱耳:“只是风在吹。” 林雪皎张望了一眼，果然只是风吹的动静，并没有出现鬼影纸人之类的东西。 他如释重负，干笑着说:“这样啊……” 邱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斟酌了片刻，说:“小师叔，我尚未筑基。” 林雪皎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啊”的一声，满是茫然。 邱耳说得更加明显一些:“接下来若是遇见纸人，还望小师叔从旁相助。” 这下，林雪皎听懂了，点了点头:“好的。” 插曲过后，两人再度前行。 林雪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邱耳该不会是怕他拖后腿吧？ 2208:【不然呢？】 林雪皎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又胆小又爱哭的，被人嫌弃也是正常，但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委屈。 “……周独寒就不会嫌弃我。” 2208:【所以他是主角】 好吧…… 林雪皎垂头丧气，忽然有些想念起了周独寒，咬了咬唇角，不说话了。 沿着走廊一直走去，前方弯弯绕绕，影影绰绰，好似藏着什么噬人的鬼怪。 走到一半，邱耳有些不确定到底是哪个房间，凑到窗前，戳开一层窗户纸，向里面张望着。 里面黑洞洞的，借着灯笼漏进来的一点光，勉强可以看出一个轮廓。 邱耳将灵气凝于双瞳，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结果一抬头，“唰”得一下，一张死白的脸突然出现在了窗后，一只猩红的眼睛从窟窿处直直对了上来。 邱耳的左眼一阵刺痛，连忙退去。然后就见那张脸从窟窿处钻了出来，纸人在半空中招摇，发出凄厉的嚎叫。 声音的穿透力极强，直让人耳膜一阵嗡嗡作响。 林雪皎还好，倒是邱耳修为低微，身形一晃，直接从耳间溢出了一点血来。 林雪皎惊呼:“小心！” 纸人嚎叫完了以后，就直接阴笑着冲了上来，双手张开，就要抱住邱耳的头。 看样子，若是被它给抱住，怕是要窒息而亡。 千钧一发之际，邱耳紧紧咬住牙关，凭借着一口气，直接一刀将纸人劈成了两半。 纸人一分为二，晃晃悠悠地飘在了地上。 邱耳支撑不住，身体一晃，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林雪皎连忙伸手去扶。 邱耳咳嗽了一声，压下了喉间的腥甜:“我记起来了，就在最里间的屋子……我受了伤，接下来的事情，就劳烦小师叔了。” 林雪皎还从未被这般托付重任过，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好。 2208：【你撑住】 林雪皎颤着声：“我撑不住。” 【……他比你小，都能撑住，你不行？】 林雪皎转头一看，邱耳的眉眼桀骜，但依旧能看出一些稚嫩来，想来还没多少大，此时受了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着不倒下去。 【争气点】 林雪皎终于下定了心，用肩膀撑起了邱耳，扶着人朝着最里间的屋子走去。 他的力气小，走得踉跄，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伸手一推开门，先瞧见那一排纸人。 纸人全部摆得齐刷刷正对着门口，吊着一双眼睛，脸颊两团红晕，隐约间能听见一阵诡异的笑声。 林雪皎的后颈一阵发寒，不敢进去，还后退了两步。 邱月不解：“小师叔？” 林雪皎这才惊醒过来，记起是他要来的，现在临时怯场，未免太丢人了一些。于是咬咬牙，跺跺脚，闭着眼睛迈过了门槛。 刚进去，就见眼前一花，身后传来了“砰”得一声。 房门无风自动，关得严丝合缝。 房间里没有电灯，顿时黯淡了下来，光线昏暗，又摆着一排排的纸扎小人，格外渗人。 林雪皎的呼吸急促，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2208指挥：【去打开棺材盖】 林雪皎一听这话，眼眶一红，当场就要流下眼泪来了。 他哪里做错这种事？ 但一边是2208的催促，一边是邱耳殷切的目光，他一时骑虎难下，期期艾艾地走向棺材处。 越靠近棺材，周身的凉意就越发地明显，像是有人靠在他的耳边不停吹气。 林雪皎的腿有点发软，但一想到，要是不把棺材打开，就要被困在这里，外面还有这么多纸人，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心一横，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盖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咣当”一声巨响，就连地面都震了三震。 林雪皎顾不上这么多，踮起脚往里面看去。 棺材里面空荡荡的，没有躺着尸体，而是躺着一张纸人。 纸人单薄，穿红着绿，打扮得喜庆，唇角上挂着一枚黑痣，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那个新郎官。 林雪皎骇了一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新郎官却咻得睁开了眼睛，盯着林雪皎，咧嘴笑了起来。像是想到，落跑的新娘子会自己送上门来。 新郎官如同诈尸一般飘了起来，伸手就要捉向林雪皎，要将新娘子一同拉入棺材中陪葬。 林雪皎是想要躲的，可一下子吓过头了，慢了半拍。 在这一会儿的功夫见，那只手就已经搭在了肩膀上，拽着往下去。 他整个人像是冻住了一般，什么也做不了，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从旁过来一道身影，用力地撞在了林雪皎的身上，将他撞到在地上。 林雪皎吃痛了一下，滚了一圈，倒是挣脱了新郎官的控制。一抬头，邱耳捂着一侧肩膀，半跪在了地上。 而新郎官扭过了头，神情不善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其他纸扎侍女也活了过来，阴恻恻地看着，一时间，无数道人影堵在眼前，连个缝隙都没有。 侍女一声尖叫，扑向了邱耳。 邱耳劈开了一个纸人，可还有更多的纸人前仆后继地过来。 林雪皎心急如焚，想要帮忙，看着一个纸扎人偷偷摸到邱耳的身后，想要放冷刀子，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直接起身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邱耳的面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林雪皎紧闭着眼睛，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还是没有挪动脚步跑走。 是他太没用了。 明明是个筑基修士，却还是什么都不会，还要一个比他小的弟子来保护。 ……呜。 他是个没用的人。 如果……如果周独寒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的动静忽然一静，然后响起了纸张被撕裂的声音。 林雪皎的眼睫一闪，慢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只见一道笔挺的身影站在前方，而漫天纸屑纷纷落下，在地上覆上了一层白，恍若下了一场大雪。 纸人都被撕碎了。 尤其是那个新郎官，连渣都不剩下了。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只是声音还没出来，先哽咽了一下。 一路上，他实在是被吓得够呛，强撑着才走到的这里，如今见到了周独寒，就不免满心委屈。 周独寒垂手收剑，侧身望去，目光在林雪皎的身上一扫，再越过肩头，看向了邱耳。 就算是他才来，看到这般的姿势、这般的动作，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目光一沉，深深地看了邱耳一眼，正要开口，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见一道身影如乳燕投怀一般，投入了他的怀中。 鼻尖轻轻一蹭，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你怎么才来。” 周独寒伸手搭上了单薄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路上有事耽搁了，是我来迟了。”他顿了顿，“……小师叔。” 周独寒并非是不想来，而是被困在红白喜煞布下的局中了。 这红白喜煞派发请帖让人前来赴宴，再将赴宴之人戏弄一番，在他们被吓得惊惶不安时，再一口吞下，让他们成为滋养煞气的养分。 为了掩人耳目，红白喜煞布下了两个局，先是分为一红一白两处喜丧之事，再以纸折的院落迷惑人眼，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分不真切。 就算是他，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破开。 一破开局，就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 周独寒正要解释，就见怀中的人哭得累了，脸上的泪痕未干，就这样睡了过去，若是光只是睡倒也罢了，竟还小声地打起了呼噜来。 他失笑，眉眼温和，直接将人抱在了怀中。 邱耳上前一步：“多谢周师兄相救。” 周独寒的眉心微拧，方才还春风和煦，不过转眼间，就化作了寒霜冻雨，不假辞色。 也没客套，只冷淡地“嗯”了一声。 邱耳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周师兄，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 天色将明。 红白喜煞一除，双溪村又恢复了原来萧瑟衰败的模样。 当第一缕晨晖落下之时，清风吹散了四周的烟尘，露出了深埋在地上的森森白骨。 一行人经过一番波折，也累得够呛，就坐在了村头处修整。 柳意看了地上的白骨片刻，上前收拢尸骨。 方伞和周独寒也上前帮忙。 也只有睡着了的林雪皎和受伤的邱耳还在原地。 林雪皎的双目紧闭，眉眼皱起，不知梦到了什么，口中呼喊了一声，惊醒了过来。 他怔怔坐起，身上的一身喜袍还没脱下，火红一片，衬得脸颊越发地白皙。 发了一会儿呆，转过头，看见坐在一边的邱耳，问了一句：“你、你还好吗？” 邱耳：“多谢小师叔关心，弟子无碍。”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小声地说：“……你受伤了。” 邱耳：“小伤。” 说是“小伤”，但林雪皎看了一眼，肩膀上血呼啦乍的，格外吓人。他皱了皱鼻子，心想着，等周独寒来了，要点伤药给邱耳。 这么想着，等周独寒回来了以后，就直接说了。 周独寒的唇畔带着笑，但这点笑意却没有到眼底：“小师叔真当关心邱耳。” 林雪皎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我，他才受伤的，我要为此负责的。” 周独寒一字一顿：“是吗？” 林雪皎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点了点头。 周独寒笑了一下，正要取出伤药。 而柳意正好听到这话：“什么？要伤药？你早说啊，我是医修你忘了，来来来，保管帮你治好——” 说着，就拉过邱耳到一边上去治伤了。 他们进了林间，方伞还在远处，一下子双溪村村口只剩下了周独寒与林雪皎两人。 周独寒停下了动作，恍若不经意间提起：“小师叔似乎格外在意邱耳。” 林雪皎：“有吗？” 周独寒：“没有吗？” 林雪皎屈了屈手指：“那就有吧……” 2208说：【趁机和周独寒说说，让他知道邱耳和他一样的经历，产生共鸣，让他们成为好朋友！】 林雪皎想了想，说：“因为他是外门弟子，也很努力……”他的目光清澈，“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周独寒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淡：“和我很像？” 林雪皎点点头：“嗯！”他掰着手指算，“同样是外门弟子，同样是被人排挤欺负，还一样很上进……” 说着说着，他有些忘词了，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 像是在说：你看，都这么像了，还不速速和他成为朋友？ 周独寒却误会错了意思，缓声道：“所以，小师叔也想收他做奴仆？也想让他做一样的事，宽衣梳头，伺候左右，还有……”他的目光一凝，“那样的事情？” 林雪皎一下子没听清：“嗯……嗯？” 第35章 想的多 他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林雪皎的反应慢了半拍, 瞪大了眼睛想要辩解，可是一着急，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是越急越说不出来, 憋得脸颊涨红, 眼前浮现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这番表现落在周独寒的眼中，岂不正是证实了方才的说辞。 眼底黑沉滚了滚, 最终还是压了下去，化作了温和的笑意。他抬手，轻轻拂过少年耳边的碎发，低声道:“就算是小师叔厌弃了我, 也得告诉我，是哪里做的不合心意了。” 林雪皎急急道:“我没有……” 周独寒的嗓音越发地低沉:“若是没有, 为何小师叔要护着那人？” 林雪皎:“我、我……” “我”了半天, 就是说不出一个可以解释的说辞来。 难不成直说，这么做是想撮合你们两个人，让你们成为朋友。等当上朋友以后，再欺负邱耳, 以收集仇恨值。 周独寒见少年踌躇，欲言又止的模样, 手指一屈, 又缓缓松开，道:“邱耳实力低微, 不堪大用。若真的小师叔想要换个人伺候, 我自会物色好的人选，保管上上下下都合小师叔的心意。” 话说得坦诚, 但暗藏着试探之意。 可林雪皎没能听出来, 话也只听了半截, 还以为是周独寒在嫌弃，于是想也没想就直说:“那你可以教教他。” 抬起眼皮，一双眼瞳黑白分明，清澈动人。 在被这般直视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在衣袖遮挡之下，周独寒的手指倏地收紧，手背上爆出了道道青筋，唯有强大的自制力，才让他保持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既然是小师叔的要求，我自然不好拒绝。” 林雪皎的意图达成，抿唇微微一笑。 既然周独寒愿意教邱耳，那么看来他们就快成为朋友了。 2208给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半了。 2208:【……】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它怎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的样子。 林雪皎倒是没觉得不对，眉眼弯弯，唇角带笑，已然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 这笑容落在周独寒的眼中，分外刺眼。 既然小师叔之前怜惜他是外门弟子，那么现在会青睐邱耳也是正常。 一想到小师叔会如对待他一般对待邱耳，阴暗的念头止不住的翻涌，杀意一闪而过。 林雪皎摸了摸后颈，奇怪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话音刚落，就见其他人走了过来。 柳意碎碎念:“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忌食荤腥……” 邱耳跟在身后，一手按着肩膀上的伤口，沉默不语。 柳意医者仁心，说完了一连串的叮嘱，抬起头，觉得气氛有些诡异，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周独寒收手:“无事。” 口中说着“无事”，但看起来眉眼间带着一点冷意，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而转过头一看，林雪皎站在阴影中，因一番折腾，乌发散乱，金钗步摇垂在了一侧，遮住了小半张脸，在一片金光璀璨中，眼尾微红湿润，分外可怜。 柳意大大咧咧，想也没想，就直接说:“啧啧，小师叔这样，真当是我见犹怜。” 他口上花花，口无遮拦，说得其他人也投去了目光。 林雪皎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着，难免有些难为情，脚步一挪，下意识地躲到了周独寒的身后。 柳意还想要说什么，就听耳畔冷不丁地响起了一声咳嗽。 转过头，见方伞捂着唇做眼色。 真当是没眼色。 没见周独寒与小师叔的关系不一般，好似还在闹别扭吗？ 柳意不如女子细心，没能明白个中意思，还关切道:“是不是嗓子不舒服？我这里正好有一丸药，清热解毒，包治百病……” 方伞暗自翻了个白眼，转开了话题:“红白喜煞一事已除，先回长明城再说吧。” 周独寒颔首，袖子一甩，走在了前方。 林雪皎楞了一下，忙追了上去，还没走出两步，就感觉身上太过于累赘，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穿着一身喜服。 一看见这满眼的猩红，又记起了方才诡异的画面，哆嗦了一下，连扯带拉，将衣服脱了个干净。等拔下头上的金钗凤冠后，这才匆忙跟上。 喜服轻轻飘落在了地上，颜色暗淡，不知是不是风吹得，衣摆晃动了一下，隐约听见一声尖锐的笑。 …… 红白喜煞一劫已除，鸾花令中多了一缕恶魂，距离目标迈出了重大的一步。 故而，一行人决定在长明城中暂做休整，养伤的养伤，炼丹的炼丹……各有各事，忙忙碌碌。 只有林雪皎一人没什么事，不过他受了一番惊吓，也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是夜。 林雪皎一人睡在床榻上，像是小孩一般，蜷缩成了一团，还用被子蒙住了头，企图获得安全感。 他在做噩梦。 梦中的场景朦朦胧胧，只能瞧见一袭喜服悬挂在不远处。 那喜服火红，绣工精巧，用金线绣了龙凤呈祥，栩栩如生，衣摆一晃，像是要活过来了一般。 林雪皎望着那喜服，不觉得喜庆，反而生出了一种恐惧，拔腿就要跑。 但不管他怎么跑，喜服都在视线可以看见的地方，还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喜服上的龙凤呈祥花纹映入眼中之时，林雪皎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脸色苍白，冷汗淋淋，碎发贴在了额前，神情恍惚。手指攥着被子，嗓子干哑:“……我做噩梦了。” 2208:【什么噩梦？】 林雪皎回忆起梦中的情形，肩膀一颤:“我梦到了一件喜服……” 2208没当一回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肯定是被吓到了，过两天就好了。】 林雪皎的眉头蹙起，拧成了一个小结。他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没有2208说的那么简单。 2208:【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和周独寒说一说】 林雪皎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就要去找周独寒。 一行人为了方便，直接赁了一个两进的别院，一推开门，外面就是小院。 现在周独寒正在练剑，在一边上还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邱耳。 林雪皎停下了动作，趴在门边向外看，心中问:“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2208算了算时间:【从双溪村回来开始】 林雪皎:“所以，他们这算是成为朋友了吗？” 【算是】 林雪皎顿时忘了昨夜做的怪梦，悄悄观察着。 周独寒正在教邱耳练剑，神情淡淡的，出的剑招一次比一次凌厉，如同疾风骤雨，让人无力招架。 邱耳的手腕被剑鞘抽了一下，手一抖，直接连剑都没握稳，直接“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周独寒收剑:“肩膀不稳，手腕无力，今日再练基础剑招三百次。” 邱耳毫无怨言，将剑捡了起来:“是。” 林雪皎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问:“……他们真的成了朋友吗？” 【是】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那为什么周独寒像是和他有仇一样？” 【这可以说是……严师出高徒】2208顿了顿，【也可以说是爱之深责之切】 林雪皎想了想教他练剑的时候，又对比现在的模样，嘀咕了一声:“那他还是别爱我了。” 【……】 不知是不是周独寒感觉到了这里的窥视，抬眸望了过来。 林雪皎生怕被周独寒看到，把他也拉去练剑，于是反应极快，反手关上了门，背抵在门上，心口砰砰作响。 等待了片刻，脚步声远去，只余下门外清脆的破空声。 邱耳还在练剑。 他骨子里有一股执拗的劲，就算是身上的伤没好，也不想示弱，咬着牙练剑，直到汗水打湿了衣服，也没有停下来。 林雪皎凑在门缝中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听见2208说:【你可以去欺负他试试了】 林雪皎有些犹豫。 【怎么，你不想要仇恨值了？】 林雪皎不是不想要，而是别人刚刚救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就直接这样子去欺负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他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2208无语:【有什么不太好的，你要记得，你是恶毒反派】 林雪皎揪着衣角:“我记得的。” 【那你还想这么多？】 林雪皎:“可是……我不想做太坏的事情。” 2208想要说教一番，可一看，林雪皎低垂着头，小声地吸着气，像是再说一句就要哭出来一样。 2208有什么办法？也只好说:【那你想怎么样？】话语间，透露出了满满的无奈。 林雪皎一听，倒是来了劲了:“我先把他的伤治好，再欺负他，行吗？” 2208:【……行的】 难道还能说不行吗？ 得了许可，林雪皎说做就做，翻找着补血补气的丹药灵草。他身为上清宗宗主之子，修为不怎么样，但好的东西是一堆一堆的，不一会儿就找出了满满一堆。 抱着补品灵药出去，推开门，却不见了邱耳的身影。 2208:【他练完剑，回去了】 林雪皎“哦”了一声，直径走了过去，刚绕过走廊，就听见一声:“小师叔要去何处？” 他正一心走路，乍一听见声响，直接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转过身，见人不疾不徐地走来，眉眼温和，带着笑意。 林雪皎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檐廊下的柱子，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周独寒的目光轻轻一扫:“小师叔带着药，可是要去看望邱耳？” 林雪皎正要说，就被2208阻止了:【别让他知道你要去找谁】 话都到嘴边了，他也只好慌忙改口，一时间没阻止好措辞，直接说:“我找谁，和你没关系。” 第36章 送上门 话音落下, 周遭顿时一片寂静。 林雪皎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一时心中慌乱，连头都不敢抬, 脊背挺直，紧紧地贴着身后的朱红柱子。目光飘忽, 像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可惜, 走廊下的青石地砖纹路分明, 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周独寒的嗓音温润：“小师叔方才说了什么，我一时听岔了, 没听明白。” 这是给了林雪皎一个台阶下, 但他反应慢了半拍，连顺杆下坡都不会，还以为真的是在问他之前说了什么话，结结巴巴地回忆：“我、我说……” 眼看着正要重复刚才说的话，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使得他卡壳了一下，脑袋一片空白，忘记了说辞。 周独寒低垂着头, 将少年笼罩在了怀中, 眼底晦涩不明：“小师叔, 有些话, 想清楚再说。” 林雪皎的肩膀一颤, 连带着手都拿不稳了，怀里抱着的东西摔在了地上，丁零当啷, 久久不止。 其中一个药盒被撞得打开, 药丸滴溜溜地散落了一地。 周独寒垂眸看去, 其中一瓶直接滚落在了脚边，一抬脚，就将药丸碾碎在了脚底，徒留一缕药香。 林雪皎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意味，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一眼：他生气了？ 2208尽忠职守：【察觉到主角的情绪波动，正在测算仇恨值中……】 周独寒从喉间挤出了一声：“嗯？” 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林雪皎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眼睫扑扇，在目光注视下，都忘了2208的叮嘱，支支吾吾地说：“邱耳受伤了，我去给他送药。”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还加了一句，“我没想做其他的……” 周独寒一定在关心邱耳吧。 毕竟他们已经是朋友了，觉得他可能会对邱耳做坏事。 他确实是想要做坏事，但是……还没来得及做。 想着想着，林雪皎委屈了起来，带着些许颤音：“我真的没想干嘛。” 周独寒眼中的冷意散去，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伸手撩起不听话的碎发，指腹蹭过了白玉般的耳垂。 “小师叔为何这般关心邱耳？” 林雪皎恍惚觉得这个问题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有吗？” 周独寒：“为他送药，还让我教他练剑……不算是吗？” 林雪皎不安的攥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保护我受伤了。”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提起，周独寒就想到之前见到的画面。 少年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还张开双臂，挡在了邱耳的面前。双目紧闭，眼角沁出了泪珠，显然是视死如归的模样。 都连他，都没有这么被对待过。 周独寒的心中被名为“嫉妒”的虫子蜇了一下，刺痛了一阵，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只是如此？” 林雪皎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没想到周独寒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小师叔……”指尖揉捏着娇嫩的耳垂，直到上面浮现了一层粉嫩的光泽，“你别逼我。” 林雪皎瑟缩了一下:“我逼你什么了？” 周独寒深深地看了一眼，就在林雪皎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又倏地笑了起来:“那便没有，是我误会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这些东西，我替小师叔送去，小师叔还是暂时不要再见邱耳比较好。” 免得……他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来。 林雪皎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这时，2208终于检测完毕，播报：【暂时未收集到仇恨值】 在刚才的观测中，周独寒的情绪发生了波动，捕捉到了一定的仇恨值。只是因为持续时间太短，并不不能作数。 林雪皎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他生气了？”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林雪皎皱起了眉头，眉眼茫然：“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做坏事呀。” 2208也没想明白。 不过没想明白没有关系，系统有强大的数据作为支撑。它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记录了下来，来回的琢磨，发现了一个关键词——邱耳。 每次提起邱耳的时候，周独寒的情绪都会产生一点微妙的波动。 虽然小，但是没能逃过它的眼睛。 所以，它得出了一个结论:【因为邱耳，周独寒才会生气的】 林雪皎“哦”了一声，情绪低落了起来。 周独寒和邱耳是朋友。 所以他去找邱耳的时候，周独寒的反应会这么大。 可是……他们两个人才认识没多久呀，关系就这么好了吗？ 林雪皎吸了吸鼻子，格外的委屈。 2208对林雪皎的脆弱一无所知，还在说：【你可以继续接触一下邱耳，争取获得更多的仇恨值】 林雪皎还在想事情，魂不守舍的，一听这么说，就直接走了过去。 2208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连忙制止:【你傻啊，现在过去，不是正好和周独寒碰到？】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闷声说:“不能让他知道吗？” 2208想了想:【还是先别让他知道了】 林雪皎：“哦。” 他莫名地难过，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都忘记说做梦梦见红嫁衣的事情了。 不过接下来也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好像就如2208所说，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所以林雪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趴在窗前，百无聊赖地问：“什么时候能去找邱耳？” 【晚上】 林雪皎看了一眼天色，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因昨晚做了一场噩梦，他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半眯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等到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日暮西沉，云霞漫天。 林雪皎抬手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迷糊糊。 2208怕他忘了正事，在耳边提醒：【周独寒不在了，你可以去找一找邱耳】 林雪皎反应有些慢，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 方伞出去打探消息了。 柳意一直在房间里炼丹，没有踏出过半步。 外面看不见一道人影。 因着之前走到半路被周独寒拦截，这一次林雪皎蹑手蹑脚的，活像是做贼一般，摸到了邱耳的房间门口，左右一看，没发现有人在，这才抬手叩了叩门扉。 叩叩—— 门很快就开了。 邱耳从门后出来，在看见来人后，脸上是止不住的讶异:“小师叔？” 林雪皎催促:“快让我进去。” 邱耳怔了一下，松开了手。 林雪皎赶紧闪身进去，急急忙忙关上了门，生怕被别人发现他在这似的。 等到门关上，他这才放松了下来，回过头打量着。 邱耳的房间冷清，没有过多的个人物品，唯一显眼的，就是放在窗前的一堆药瓶，看起来，应该就是之前被周独寒拿走的那些。 大概是看得太过于入神，林雪皎一时忘记了来的意图，半天没有说话。 还是邱耳主动开口:“小师叔来弟子这里，所为何事？” 林雪皎支支吾吾:“你，你的伤好了吗？” 邱耳客气道:“承蒙小师叔关照，已经大好了。”目光一扫，“这些丹药珍贵，我现在也用不上，不如小师叔拿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打断，林雪皎摆手:“你留着就是了！”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我害得你受伤的。” 邱耳垂下了眼皮:“是我学艺不精，怪不到小师叔的身上。对了，弟子还未谢过小师叔。”说着，他拱手作揖。 林雪皎:“你谢我做什么？” 邱耳道:“若不是小师叔引荐，周师兄也不会教我剑招。” 林雪皎纠结了起来:“可是，你被打的这么痛。”为什么还要谢他？ 邱耳淡然道:“若不吃苦，如何成为人上人？” 林雪皎可不这么想，他怕疼更怕吃苦，能不吃就不吃最好。 邱耳又道:“小师叔这般看重弟子，弟子无以为报，凡事但有差遣，小师叔尽管吩咐。” 林雪皎倒也没有需要差遣地方，心想着:给他欺负一下就行了。 但话也不能这么说，抬起眼皮，口中含糊道:“日后再说。” 邱耳抬眸，对上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心头一动。 宗门之中早有传闻，周独寒身为一介废人，突然晋升入内门，就是得了小师叔的青睐。而如今，小师叔对他种种举动，是不是也意味着…… 邱耳心头一动，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灯火昏黄，夜色朦胧。 少年肤色如玉，脸颊晕开了一团胭脂红，眼睫垂下，落下一道卷翘的阴影，欲语还休。 “你……”他轻声软语，“我来的事情，你不要和周独寒说。” 邱耳的心更加乱了，正要应下来，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为何不要说？” 林雪皎想也没想，就直接说:“让他知道了不好……” 话音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回过头，见一道身影站在了屏风后面，笔挺利落。不知来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眼瞳沉沉，像是一望见不到底的深渊，能够将人溺死在其中。 林雪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邱耳上前一步，及时解释:“方才周师兄送来了伤药，我于剑招上有几处疑惑不明，周师兄就留下替我解惑。” 林雪皎:“……”这话的意思就是，之前说的话全听见了，一个字没漏。 周独寒微微一笑，眉眼温和，但眼中却看不出一点笑意:“小师叔，不妨说说，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林雪皎的喉咙像是被东西给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邱耳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主动出来，想要打破僵局:“小师叔……” 刚开了个头，就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砰”得一声，两扇门敞开，摇晃个不停。而转过头一看，室内已经不见了人影。 …… 林雪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被人压到了墙上。角落空间狭窄阴暗，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炽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扑打在了耳垂上，惹得一阵震颤。 林雪皎难受极了，伸手就要推开面前的人，可是周独寒的肩膀宽阔，如同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推了两下，不仅没推开人，反倒是自己的手酸了。 他问：“你、你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手腕先被人捉入到了手中，掌心格外的炽热，带来阵阵滚烫触感。手腕一紧，被破按在了头顶上，动弹不得。 林雪皎不适地扭动了一下，想要得到一个喘息的空间。 但这一动，反倒惹的人压了下来，宽阔的肩膀贴在了身上，隔着一层布料，能够感受到一层结实有力的腱子肉。 “小师叔，我说了……”周独寒的嗓音喑哑，“别逼我。” 林雪皎都要哭了，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我、我没有……” 周独寒另一只手掐住了林雪皎的下颌，让他被迫仰起下颌来，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眼中雾蒙蒙的，细碎的泪珠挂在眼睫上，似落非落。 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气先散了三分。 现在倒是知道怕了。 周独寒嗤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微微松开。 林雪皎得以喘息，迫不及待地侧过了脸颊，躲避着目光直视。 周独寒冷不丁道：“我这就去杀了邱耳。”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怎么可以！” 周独寒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可以？” 林雪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半是震惊，一半是不解。 他们不是朋友吗？ 还有……周独寒不是主角吗？ 既然是主角，怎么能随便杀人？ 他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但现在没有人帮忙解答。 2208还在忙着看收集到的仇恨值，无暇顾及这边的动静。 安静了半晌，林雪皎憋出了一句：“就是不行……” 周独寒的笑意微凉：“看来小师叔真当是看重邱耳。” 林雪皎：“我……” 周独寒温声细语：“那这样，这个人就更加不能留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 眉眼锐利，看起来真的要去杀人一般。 林雪皎心一急，不假思索，直接拽住了他的衣角：“不行——”在成功把人叫住以后，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你们不是要好的朋友吗？”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从何说起？” 林雪皎：“你和他都是外门弟子，经历都差不多……你之前还给他送药，教他练剑……”他说得颠三倒四，勉强能表达出这个意思，“你还为了保护他，不让我去找他。” 说到这里，还忍不住委屈了起来，泪光盈盈，说到一半，还打了个嗝。 这副可怜的模样，就算是有错，也让人觉得无辜了。 周独寒心中那点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是面上不显，淡淡道：“我与邱耳只是同门而已。” 林雪皎：“我和你也是同门。” 周独寒：“邱耳岂能与小师叔相提并论？” 林雪皎呜咽了一下：“那、那……你为什么会生我的气？” 周独寒：“小师叔怎的知道我生气了？” 自然是2208告诉他的。 但林雪皎又不能直说，只好道：“我就是知道！” 周独寒轻笑了一声：“我的脾气很好，从不轻易动怒的。”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自卖自夸的意味了。 不过林雪皎是知道的，之前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才收集到了10点不到的仇恨值，确实可以看出周独寒的心境沉稳。 他正要说些什么，周独寒的忽然道：“知道小师叔不去看别人，不去关心别人，我自然不会生气。” 林雪皎愣愣地看着，还傻傻地问了一句：“要是我做了呢？” 周独寒清淡道：“那我就只能把这些人都杀了。” 林雪皎：“……” 此时，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到底谁才是恶毒反派？ 周独寒的笑容温和，完全看不出刚才放下了这么一句狠话：“小师叔，你明白了吗？” 林雪皎缩了缩下颌：“你、你别杀邱耳……” 他本来只是想要欺负邱耳获得仇恨值，若是真的把人害死了，他肯定要内疚死了的。 周独寒本来也只是想要吓唬小师叔的，眸光一暗：“这样，就要看小师叔的表现了。” 林雪皎迟疑了一下，怯怯抬眸，目光闪烁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颤巍巍地将自己送上门去。 似乎早就已经是无师自通了。 周独寒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掐住了细软的腰肢，肆意品尝着。 不消片刻，就只能听见低低的喘息求饶声。 少年的身体绷直，如同一轮新月般，双脚无助地蹬着，裤腿掀开，露出了一截白皙交界的小腿，脚趾紧紧缩起，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红。 “不要……” 周独寒凑在了娇嫩的耳垂边上，厮磨着，低声道：“小师叔，是你逼我的。” 他其实根本没想这样做的，但现在有些失控了。 一想到小师叔的眼中倒映着别人的身影，温言软语关切着别人，嫉妒就啃噬着他的心口，让他失去理智，脱去温文尔雅的外皮，放出心中的野兽，只想要将小师叔揉入血骨之中，不让旁人瞧见分毫。 小师叔……是他的。 【目前仇恨值进度30/100】 …… 一直到夜幕沉下，动静才停了下来。 林雪皎累极了，直接哭睡了过去，眼角还残余着未干涸的泪迹，如玉的皮肤上覆盖着深深浅浅的红痕，如同雪地踏梅，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 周独寒是有些失控，只是事到临头，还是及时停了下来。 并非是他不想，只是怕吓到小师叔。 小师叔胆子小，爱哭，又怕疼。 若非做好万全的准备，他也舍不得。 再说了，小师叔也什么都不懂，若是后悔厌弃了他，那他也不清楚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周独寒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冲动，虔诚地吻过白嫩的指尖。 看似他掌握一切，实则……他才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低头看了一眼，眼中浮现了一股无奈。 苦笑着摇头，这样下来，也不知道是在教训林雪皎，还是在教训他自己。 收回了目光，又见少年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口中呢喃着。 他凑近一听。 声音从含糊到惶恐。 “不要……” “救命……” “红嫁衣……” 林雪皎不知梦到了什么，猛然惊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双眼茫然，毫无焦点，直直望着前方，明明空无一物，眼中却倒映出了一袭猩红的嫁衣。 第37章 假成亲 半夜三更, 万籁寂静。 这个点本应该是众人酣睡入眠之时，院落却响起了“砰”得一声，犹如平地一声雷, 瞬间就打破了夜间的寂静。 声音刚散去，就又听见其中一间房中传出了一阵嘈杂声响。 “周师弟你找我做什么？” “等等、等等……我在炼丹,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你干嘛！我的丹——” 柳意正专心炼丹，一下被打断，炼丹炉中发出“呲”的一下, 飘出了一缕黑烟，里面的丹药也化作了焦土。 见到这一幕, 柳意当即面如土色，正要嚷嚷着“赔我丹药”, 一转头, 对上了一双沉沉的眼睛。 双眸漆黑，如同一望不见底的深渊, 让人浑身发寒。 柳意顿时忘记要说什么，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周独寒没有解释, 直接伸手按住了柳意的肩膀，就把人往外拖去。 柳意反应了过来, 拼命挣扎着。可肩膀上的手掌有力，跟铁铸似的，不管怎么都纹丝不动。 这边发生的动静不小, 隔壁房间也推开了门, 出来查看情况。 邱耳离得最近，也是最先出来的, 目光来回一扫, 迟疑地开口：“周师兄, 这是怎么了？” 周独寒连个眼神都没给，直径就拽着柳意走了过去。 邱耳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问个明白，可刚迈出一步，就想到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抬在半空的脚又缩了回来。 他有些害怕周独寒。 上清宗的弟子私底下都说，周独寒温和有礼，待人待事都有章法，让人觉得熨帖亲近。但这两日相处下来，他却觉得周独寒如同是一汪深潭，远远望去平静无波，可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其中溺死人的寒冷。 尤其是白日里看他的那一眼，藏着晦涩的冷意。 邱耳想:或许，他应该离小师叔远些。 虽说接近小师叔能得到好处，但这好处，也得有命拿才是。 就在这时，另一扇门也开了。 方伞挽着发，懒懒地打了哈欠：“看样子是出事了，不如跟上去瞧瞧。” 邱耳思量了片刻，压下了心头的不安，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跟了过去，最后竟到了林雪皎的房间门口。 门半敞着，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两人对视了一眼，轻声推开了门，一进去，就看见林雪皎端坐在贵妃榻上，微微低垂着头，烛火映在脸侧，眉眼越发的精致，让人觉得……不像是活人。 柳意炼丹炼到一半就被人捉了过来，刚开始还满腹闹骚，可见到这一幕，当即收起了小情绪，脸色肃然，急急走上前去。 毕竟医者仁心，紧急关头，也在乎不了这么多了。 “小师叔？” 林雪皎应声抬头，眼睛轻轻转动了一下，看出有些不自然。 柳意：“小师叔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恍惚道：“我梦到了红嫁衣……” 柳意抬手搭上了他的手腕，诊脉片刻，道：“此乃煞气入体之兆。” 简单的说是——林雪皎被红白喜煞给缠上了。 方伞双手抱肩：“红白喜煞不是已经死了吗？” 柳意：“死得还不够干净。” 他又解释道：小师叔是红白喜煞选中的新娘替身，虽红白喜煞已除，但还有一部分的煞气存在于小师叔的体内。一旦有机会，就会卷土重来。 每说一句话，周独寒的眉眼就冷上一分：“怎么解？” 柳意搓了搓手：“有点难。” 周独寒：“说。” 柳意：“必须要把体内的余煞给引出来，再一举灭之，方才能够根除。” 方伞若有所思：“红白喜煞最喜红白事，难不成我们还得办一场喜事？” 邱耳当即说道：“若是这样，我这就去打听打听，看看城中近日有没有办喜事的人家。” 柳意抬手制止：“等等，不是这么简单。”他顿了顿，“不是去找办喜事的人家，而是得小师叔办喜事。” 这话说的太拗口，不仅林雪皎没听懂，其他人同样也愣了一下。 柳意：“若只是参加喜事，还远远不够，必须得小师叔亲自上场，身在其中，才能够引出红白喜煞。” 红白喜事。 白事总是办不成的——总不能找个人来死一死吧？ 白事不行，就只有红事能办，让小师叔来当这个新人。那么问题来了，谁来当另一个新人？ 柳意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方伞。 方伞：“？” 柳意：“我们之中，也只有你是女的。” 这话说的有理。 反正只是逢场作戏，修真之人并不这么在意，方伞正要答应下来，就听见横来一句：“我来。” 其他人看了过去。 见周独寒立于窗下，神情淡淡：“此举危险，我来应对红白喜煞。” 说着，好像真的只是因为这件事危险，而不是存有别的私心一般。 柳意觉得不太妥，喜事大多都是一男一女，阴阳调和，现在两个男的，怎么看都不像一回事。 他开口建议:“我觉得……”话还没说完，脚尖就被人踩了一下，话一变调，发出了“嗷”的一声。 林雪皎眉眼茫然:“你觉得什么？” 柳意吃痛了一下，都忘了要说的话了。 可是这边消停了，那边又冒出了个声音:“不如让小师叔自己选。” 众人看了过去。 邱耳心头一悸，强行镇定道:“无论小师叔选谁，我们都可以配合。” 这么一说，林雪皎又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他似乎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眼神飘忽了一下，来回徘徊了一圈。明明可以选择别人，可最后还是看向了周独寒。 …… 红白喜煞在暗中虎视眈眈，这事情拖不得，天还未亮，就开始着手办喜事。 方伞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精金，抛向半空中，点金成人，化作了一个个半尺高的小人。小人整整齐齐地站着，一声令下，就四处忙碌了起来。 贴红纸，挂鞭炮，点灯笼……不消片刻，就已经是喜气洋洋了。 林雪皎趴在窗口，望着檐下摇摇晃晃的大红灯笼，心中还有些懵懂茫然。 怎么突然间就要成婚了？还是和周独寒？ 这个发展也惊到了2208——恶毒反派与主角成婚，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这假成亲这种事情不是女主角的戏份吗？ 林雪皎的眼睫扑扇了一下:“我要做什么吗？” 【……应该不用】 林雪皎:“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2208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了。】 林雪皎:“哦。” 口上是这么说，但心中又不免有些纠结。 说起来，他确实不是第一次成亲了——如果算上双溪村的那次。 可上次是被胁迫的，还经历了一番惊吓。而这一次……林雪皎也不知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是不愿，期待，亦或是雀跃。 心绪复杂，低垂着眼睑，手指交缠在了一起，朱红灯笼衬得脸颊微红，明明没涂胭脂，却晕开了一团红云。 2208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开口打断了这旖旎的念头:【假成亲而已，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林雪皎慌忙辩解:“我、我没想！” 2208:…… 这谎话说的未免太过于拙劣了些，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2208想了想，吓唬他:【你以为周独寒会喜欢你？他昨天还对你动了仇恨值，说不定是故意想要折磨你、折腾你……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2208以为能吓到林雪皎，没想到一看，少年低低垂着下颌，耳垂颤巍巍的，红润得如同熟透了的蜜桃。 林雪皎小声地说:“……其实，还好。” 2208没听清楚:【什么还好？】 林雪皎别扭地转过头:“就昨天晚上那样，其实也不是很疼……”说着，似乎那股炽热酥麻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膝盖不自觉地抵在了一起，“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 2208:……它要说的是这个吗？ 2208:【你又忘记自己是恶毒反派了吗？】 林雪皎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红晕逐渐淡去:“我记得的。” 2208还想要说什么，但看到这个样子，就又说不出口了，只嘀咕了一句:【……随便你，反正我只要仇恨值】 其他都是假的，只有仇恨值是真的！ 安静了片刻，方伞突然推门进来了。 林雪皎还在想着刚才2208说的话，一时入了神，还没反应过来。 方伞反手关上了门:“小师叔，我来给你送嫁衣了。” 林雪皎这才发现，方伞的怀中抱着一件火红的嫁衣。因为昨晚上的梦，他已经对红嫁衣有了阴影，连忙站了起来，往后退去，一脸排斥。 方伞:“小师叔你别怕，这嫁衣和之前的不一样的。” 说着，抖开了怀中的衣服，嫁衣不如之前红白喜煞的精致，连凤冠霞帔都没有，只有一方红盖头。 方伞说:“时间仓促，凑合一下，劳烦小师叔换上。” 林雪皎怔怔地接过了衣服，低头看了一眼，心中的畏惧倒是散去了些许，笨拙生疏的换了上去。 过了大概一刻钟，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隔着一扇门，方伞问:“小师叔，好了吗？” 林雪皎莫名紧张了起来，喉咙一紧:“好了。” 方伞:“吉时快到了，麻烦小师叔出来。” 林雪皎连忙朝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去拿红盖头，胡乱把盖头搭在头顶，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吱嘎—— 门一开，曦光落下。 一袭红衣摇曳，盖头掀起一角，露出小半张白雪似的脸颊，眉眼越发的精致。 就算是方伞也被晃了一下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师叔，请。” 林雪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穿过走廊，开到了正厅。 因为了引出红白喜煞，所以小院中营造出了一番喜事的氛围。 人数不够，傀儡来凑。方伞点化了好几块精金，故而出现了人山人海的场面。只是那些傀儡人长得差不多，凑在一起，仔细一看还有些诡异。 林雪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跟着一起跨过了门槛。 在正厅中，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也是一袭红衣，不过更暗一些，领口袖口皆是黑纹滚边，更显得稳重自持。听见脚步声，他侧过身来，眉眼俊朗如远山，薄唇微抿，温和亲近。 林雪皎还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周独寒，还没从中品出个个中滋味，只觉得心口砰砰作响，越跳越快，掌心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脚步一顿，一股穿堂风忽的吹过。 “哗”的将盖头吹落了下来，摇摇晃晃，遮住了眼前的视线，只能瞧见脚边的方寸之地。 林雪皎踉跄了一下，往前扑了过去。还好，从前伸来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使得停下了脚步。 两人离得太近了。 隔着一层布料，炽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直让人浑身发软。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不知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虽然只是假成亲，但是……他还是很紧张。 周遭一片寂静，唯有烛火爆裂噼啪作响。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耳畔响起了一道低沉冷淡的嗓音:“小师叔不要多想，今日只是做戏而已。” 林雪皎僵了一下，脸颊火烧火燎的，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一般:“我没有多想！”为了证明，还刻意咬重了声音。 周独寒眉梢一挑，并没有戳穿，伸手牵起了红绸，红绸中间扎起了一朵大红花，将两人牵在了一处。 柳意临时充当主婚人，扯着嗓子说:“一拜天地！” 在唱声下，林雪皎觉得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跟着手中的红绸一起行动。等拜完了天地，就迷迷糊糊的被送入了洞房。 窗外黄昏欲近，云霞尽染。 林雪皎被大红盖头遮住，不清楚外面是什么动静，心头有些不安，手指交缠在了一起，怎么也松不开来。 红影晃动，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靠近过来，最终停留在了边上。 林雪皎屏住了呼吸，见到一杆秤从边上伸来，挑开了红盖头。 盖头落在了地上，眼前的光线一亮，刺得眼皮不自觉地眨动，冒出了点点泪珠。 等适应了以后，先是见到一对小臂粗的龙凤烛燃烧，一抬头，又对上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眸。 林雪皎往后一缩，梗着脖子说:“不是做戏吗？” 周独寒缓声道:“红白喜煞没有动静，想来……是这戏做的不够真。” 林雪皎还傻傻的问:“怎么样才算真？” 第38章 疏离客气 周独寒上前一步, 阴影将人笼罩其中。 落在耳边的嗓音低哑，带了一种莫名的意味：“假戏真做。” 林雪皎怔怔地看着，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 如同蝴蝶翅膀蹁跹而过。 他当然知道这是假戏真做。 可是……该怎么假，又该如何做？ 浓而细的眉蹙起，手指不自觉拨动着腰间的玉佩，发出了叮当声响。 抬起头, 隔着昏黄的烛火, 对上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睛。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 不知怎么的，突然无师自通，颤巍巍地伸出手去, 小指勾住了腰带。 耳边响起了一阵闷笑。 等到林雪皎去寻的时候，又找不到笑声来自于何处，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周……”这个名字似乎是有些烫嘴, 尝试了几次, 都不能顺利地说出来，最后只含糊地喊了一声。 可偏偏周独寒不依不饶：“小师叔唤的是谁, 我怎的没听清楚？” 林雪皎埋下了头：“……周独寒。” 周独寒的手指点在了少年白皙的下颌上，轻轻一抬。 少年被迫抬起了头，眼睫不安地动了动，一双眼瞳黑白分明，湿漉漉的。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道：“这般生疏, 怎么骗得过红白喜煞？” 林雪皎被带了进去：“那、那应该唤做什么？” 周独寒轻笑了一声, 眉眼舒展了开来, 满是温润, 不见锋利：“自然是……夫君。” 咬着字尾，清晰可闻。 林雪皎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火烧火燎的。 这两个字说起来说起来简单，但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嘴唇一张一合，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一着急，眼尾就不自觉地发红。 周独寒垂手而立，并没有催促，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 林雪皎感觉到目光在身上徘徊，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周独寒该不会是故意在占他便宜吧？ 若是2208知道了他的想法，必定会谢天谢地，感谢宿主终于开窍了。 可他这个念头生出了没多久，就又动摇了起来。 因这周独寒的神情浅淡，眼瞳沉静，像是只想快些引出红白喜煞，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既懊恼又羞涩。 明明只是假成亲。 为了引出红白喜煞，大家都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如果因为他一个人而失败了，那他多不好意思呀！ 这么想着，鼓了鼓脸颊，低声说：“夫……”打了个磕巴，这才憋出了一句，“夫君。” 周独寒：“没听清。” 一回生二回熟。 林雪皎涨红着脸颊：“夫君。” 周独寒终于应了下来：“嗯。”他微微俯下身，指腹摩挲着白皙的脸颊，“接下来……” 林雪皎口干舌燥，紧张了起来，怯怯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身影一步步靠近了过来，气息越发的炽热，足以将人灼烧殆尽。 林雪皎往后缩了一下，脸颊上泛起了一团胭脂红，让人想到了一枚熟透了的蜜桃，水灵灵、嫩生生的，稍稍一掐，就会从指缝中流淌下蜜水来。 周独寒的声音越发的沙哑，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自然是……” 林雪皎垂下了眼睑，似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料，心中小鹿乱撞，慌乱中还透着一点期待。 眼睫闪烁了一下，竟抬起了下颌，紧紧闭上了眼睛。 呼吸喷洒在了脖颈处。 就在以为要做什么的时候，一股冷风从眼前拂过，紧接着身侧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林雪皎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缕红光一闪而过，周独寒紧跟其上，追了出去。 门窗掀开，吹得大红灯笼摇摇晃晃的。 看起来明明还一派喜气，转眼间却是一片寂寥，不见喜事的另一位主角。 林雪皎的肩膀松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白皙的脖颈，似乎还能感觉到上面残余的气息，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 一点寒光破空而去。 红白喜煞化作了一道虚影，在半空中不停腾挪。 可寒光紧紧地盯着，不管去了何方，都准确无误地追了上去，将其拦截在半路。 红白喜煞心知无路可套，晃身一转，竟准备鱼死网破，尖叫着扑了上来。 周独寒冷哼一声，“锃”得一声，剑刃出鞘，将其斩落在了剑下。 红白喜煞从中被劈开，化作了一张红纸，缓缓飘落了下去。 剑尖落下，直接将红纸戳破。 呲—— 红纸轻颤了一下，冒出了一点青烟，燃成了灰烬。 周独寒抬手，收剑归鞘，转身回去。 小院里还挂着一盏盏大红灯笼，那些精金点化的宾客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地狼藉的鞭炮纸屑。 柳意听见动静，探出头来：“解决了？” 方伞百无聊赖地靠在了圈椅上：“自然是解决了，周师弟出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柳意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 方伞转过头，把玩着精金炼成的珠子，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最好离小师叔远点。” 柳意：“？” 柳意摸不着头脑：“我也没离小师叔很近啊。” 方伞没解释，只是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只留柳意一个人在原地琢磨。 琢磨了半天，转头问邱耳：“你搞清楚了吗？” 邱耳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 柳意奇怪，嘀咕了一声：“这一个个的，都在这里猜谜是吧？” …… 红白喜煞引出的余波已除，一行人准备再度启程，继续去寻找鸾花令所需要的恶魂。 出了长明城，一路向西走，接下来再也没有城镇，有的只是茫茫荒野。 荒野路难行，不仅九曲十八弯，还遍布危险。 有沼泽、毒-气、还有藏在树荫下伺机而动的野兽。 一行人走走停停，半天才走出去没多远的路，回过头一看，还能望见长明城的轮廓。 柳意掀起了衣摆，扇了扇风：“到山下来一趟，可真的是遭罪。” 方伞屈指一弹，将藏在树上的一条毒蛇震落，再坐到了一旁。 林雪皎挑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低头揉了揉酸痛的小腿。 周独寒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也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就这么笔直地杵在那里，想忽略都不能。 但偏偏林雪皎就是梗着脖子，硬是不抬头，看都不看向身侧一眼。 落在其他人的眼中，不免有些奇怪。 柳意努了努嘴：“这是怎么了？” 方伞看了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少管闲事。” 柳意尴尬地笑了笑：“我就关心关心……” 方伞双手抱肩，不说话了。 柳意自觉没趣，也歇了声音。 林雪皎的耳朵动了动，似乎也听见了不远处的交谈声。他假装还在揉脚踝，但眼睫一动，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经过那一场假成亲以后，他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独寒了。 是，成亲是假的，可是心中的悸动算不得假——他分明是对周独寒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耳边又响起了周独寒清冷的嗓音，再劝诫他不要多想，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再加上2208的劝说，让林雪皎的心头凉了大半，不知所措。 故而一路走来，他都是对周独寒能避则避，就算是走得艰难，也没说过一声累，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而周独寒也忽然冷淡了下来，不再小师叔长、小师叔短的，难道是知道了这点心思，故意要保持距离？ 林雪皎微微失神，等回过神来，已经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他忙收回了目光，别过头不出声。 他没看身后的人，却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从后投来，落在了后颈上，带来一阵微凉。想要伸手摸一摸后颈，却又生生地止住了，绷直着肩膀，一动不动。 气氛有些古怪。 还好，很快这氛围就被打破了。 柳意吸了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方伞仔细分辨片刻：“没有。” 柳意站起身来，以手为扇，在鼻尖扇了扇：“是花香，这附近有灵药。” 身为医修，柳意对灵药灵草自然十分熟悉，一下子就分辨出了这是一味碎心花。 这一味草药难得，柳意想也没想，就朝着花香飘来的地方走去。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林雪皎慢了半拍，又着急追上前面的人影，没注意到地上，□□枯的树根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还好从旁伸出一只手，将人稳稳扶住。 林雪皎顺着手腕往上，见到的是一处结实有力的臂膀，目光一闪，还未说什么，那人就收回了手，一副疏离客气的态度。 “小心。” 林雪皎的嘴唇微微启开，要说的话顿时就憋在了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闷闷低头往前走。 走到一半，终于没忍住，在心中问：“周独寒是讨厌我了吗？” 2208没有多想，理所应当地说：【他本来不就应该讨厌你吗？】 林雪皎想不明白：“为什么呀？” 【你是恶毒反派，他是主角，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林雪皎：“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却“可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主角本来就应该讨厌恶毒反派。 就算是他没做什么坏事，也是应该被讨厌的。 想到这里，心情不由低落了起来，走得也心不在焉的。 等走出了树林，前方豁然开朗，映入眼中的是一方山坳。 山坳中清泉流淌，花香浓郁，薄薄的雾气萦绕，前方影影绰绰，似乎是柳意等人。 林雪皎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现在不太想看见周独寒，于是想也没想，就直接抬脚追了上去。 第39章 幻境 越往深处, 四周就越为寂静。 光影交错间，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吹来阵阵冷风。 就连林雪皎这般迟钝，都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停下了脚步, 黑白分明的眼中透露出了些许的不安。 前方, 柳意等人的身影晃动，保持着一个似远似近的距离。 而后方，周独寒却不见了。 林雪皎的心中萌生了退意，想要原路返回，可转过身, 不知何时，后面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挡住了归途。 他咬住了唇角，在心中问：“……系统，你还在吗？” 2208及时回应：【在的】 有了伴儿，林雪皎稍微没这么害怕了, 小声地征求意见：“我要进去看看吗？” 系统是很神通广大，但只限于已知的剧情之中，现在剧情乱了, 出现了未知的变故, 这就不在它的知识范围里面了。 在2208思考的时候, 雾气如潮水般涌来, 一步步地蚕食着面前的空间, 若是再待下去, 就要被雾气所吞噬了。 于是2208当机立断：【进去, 追上他们】 林雪皎“哦”了一声, 攥紧了衣角，加快脚步想要追上前方的身影。 可不知怎么的，走在前面的人一直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不管怎么用力追赶，都无法缩短。 他小跑了起来，气喘吁吁的，掌心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跑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力气耗尽，怎么也跑不动了，脚步也随之缓了下来。 林雪皎抬手擦了擦鼻尖冒出了汗珠，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止不住的抽气。 额发湿漉漉的，贴在了额间，看起来格外的狼狈可怜。 “我、我走不动了。” 2208哄道：【这里很危险，再坚持一下】 林雪皎含泪：“真的不行了。” 2208还想要说什么，就见林雪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骨头被抽走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 2208：【……】 算了。 它帮忙扫描四周，看看有没有危险。 进到山坳中后，飘散的雾气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近一步。 这般举动，像是要把人逼入其中再瓮中捉鳖一般。 但奇怪的是，山坳中并没有其他危险存在，一眼看去，风景秀丽雅致，宛如人间仙境。 2208没能想通，再回过神一看，林雪皎双手环抱着膝盖，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 算了。 既然没有危险，2208就按耐下心，等着他自己醒来。 说不定到时候周独寒都找上来了。 想的很好，但一直到林雪皎泪眼朦胧地醒来，都没见到有其他的身影出现。 在醒来的一瞬间，林雪皎还没意识到身在何处，伸手揉了揉眼睛，记忆才逐渐回笼。 他的眉头蹙起，脱口而出：“怎么还在这里？” 2208：【不然？你还以为周独寒会找到你，然后抱你回去吧？】 林雪皎想反驳，以前就是这样的，可是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低落了起来，垂头丧气地起身，没劲地踢着面前的石子。 咚—— 石子跃起，飞出去了一段距离，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白雾一荡，似乎有一道身影藏在后方。 林雪皎还以为是周独寒来了，忙不迭地上前去，看见的却只是一截悬挂在半空的枯木。 脸上的笑意一凝，又变得低沉。 2208：【……你还是去前面看看吧】 林雪皎闷闷的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盯着前方的身影，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有些不对劲。 他睡了一会儿，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柳意等人应该早就走到前面去了。 怎么可能等他睡醒了，还在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发现了这一点后，灵台顿时清明了起来，一股清风拂过过去，前面的人影显出了真身——这分明只是一件挂在树枝上的衣物，随风飘摇，远远一看，才觉得像是人在走动。 现在幻象被戳破，树枝没有再移动，林雪皎两三步追了上去，拽住了衣物往下一拉。 衣物看起来有些眼熟，衣角绣着一道道暗绿色的纹路，仔细一闻，还有一股药香。 再一看，腰间还挂着一个小巧的竹制药篓。 林雪皎说：“这是柳意的外袍。” 柳意平日里对这个竹制药篓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挂在树上，人必定凶多吉少了。 林雪皎把外袍卷吧卷吧抱在了怀里，继续向前走去。 2208冷不丁地说：【里面可能有危险】 林雪皎的脚步一顿。 2208：【既然做出这个样子，必定是为了引你进去，再一网打尽】 林雪皎的肩膀绷直，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犹豫不决。 2208提出了一个意见：【要不还是别过去了】 林雪皎纠结了片刻，精致的眉眼逐渐坚定了起来：“我要进去。” 【你不怕？】 林雪皎抬起眼皮，怯怯地望了一眼。 道路幽深，四周枯枝环绕，风一吹便呜呜作响，树枝摇晃，鬼影森森，一看就令人生寒。 “……怕的。”他似乎在说服自己，“怕也要进去。” 之前在双溪村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很没用。 明明有修为灵力在身，却还要一个外门弟子来保护。 ……不能在这样了。 他也可以保护别人的。 林雪皎这么想着，但心中还是有些害怕的，手腕上的星云一转，紧紧握住了坠明剑。 似乎这样，就能从中汲取到一些力量。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走上了蜿蜒的小路。 途中一直提着剑，警惕地望着四周，生怕哪里蹿出来只恶狼狠狠地咬他一口。 但奇怪的是，一直走到最深处，都没有生出什么变故。 薄雾散去，隐约可见前方几道身影倒在地上。 林雪皎按了按酸痛的手腕，忙走了过去。 穿过薄雾，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邱耳。 林雪皎半跪了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邱耳？” 邱耳闭着眼睛，置若罔闻。 林雪皎越过他去，又推了一把柳意，还是没有反应。 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伤了，倒像是在做一场好梦。 梦中风光旖旎，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林雪皎喊了一圈，一个都没喊醒，直起腰来：“怎么办？” 2208沉吟片刻，指挥：【你去那里看看】 林雪皎顺着2208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点微光映入了眼中。 在一片泥泞之中，一朵七瓣花缓缓绽放。 花瓣晶莹剔透，切面璀璨，如同水晶打造的一般。一呼一吸间，点点微光洒在了半空中，在昏暗的夜色下，恍若星辰。 【你有什么感觉吗？】 林雪皎认真端详，得出了一个结论：“挺好看的。” 【……这是七星琉璃花】 这名字太过于拗口，林雪皎一下子还没记住：“……所以？” 2208翻出了原著中的描写：【七星琉璃花，味与碎星花相似，但药效不同，成熟之时，散发出的花香可让人痴迷，陷入幻境之中，难以挣脱】 林雪皎只听懂了后半句话，有些慌乱：“那我现在在幻境中吗？” 2208：【……】 2208：【你掐下自己试试】 林雪皎听话的抬起手，在脸颊上用力一掐。 “嘶——”一下手没轻没重的，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眶立即就红了起来。 眼中浮现了一抹水光，委委屈屈的，像是在控诉。 2208：【咳……疼了就代表不是在幻境中】它转移了话题，【只有心思单纯的人，才不会被七星琉璃花所迷惑】 林雪皎鼓了鼓脸颊，总觉得这“单纯”这两个字不是什么夸人的词。 “那怎么样才能把他们叫醒。” 2208：【不知道】 林雪皎：“？” 2208：【原著里没说】 林雪皎嘀咕了一声：“原著，又是原著……” 他一直都在按照原著做任务，可每次都不按照原著的剧情走，害得他被欺负得这么惨。 这样反复几次，就算是林雪皎再笨，也不太想听原著的话了。 他眼睛一转，伸手就要去摘七星琉璃花。 2208制止：【等等！】 可惜已经太晚了。 指尖已经碰到了七星琉璃花的花瓣。 花瓣果真如同琉璃一般，细腻光滑，带着一点冷意。这冷意从指尖一直升腾上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雪皎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可七星琉璃花上像是有一股吸力一般，不仅没能收回手，反倒踉跄了一步，直接撞了过去。 眼看着要撞到花瓣上，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声惊呼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雪皎试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竟然到了另外一处天地。 这里被浓浓的雾气萦绕，无天无地，向前迈出一步，感觉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这里是哪里？”林雪皎说出了口。 声音落下，在四周环绕，发出了阵阵回声，听着怪渗人的。 他连忙捂住了唇角，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只在心里问：“这是什么地方？” 还好，2208还在：【这应该是七星琉璃花的幻境】 林雪皎：“幻境？” 2208：【别人的幻境】 林雪皎有些没明白。 2208换了一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你现在进到了别人的梦里，可以从梦中把他们唤醒】 这下林雪皎懂了，刚点了点头，又冒出了一个疑问：“那……这是谁的幻境？” 2208还没回答，雾气中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刚开始声音很模糊，后来越来越清晰，像有人在耳边说话一样。 2208：【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雪皎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雾气逐渐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第40章 自知之明 穿过雾气, 回过头来，已身在一处碧竹悠悠的庭院。 庭院间，人影倒映在青石围墙上，如同皮影戏一般, 一边动, 一边发出声音。 “咱们邱家的这位二少爷, 真当是不得了。” “是啊，这么多少爷小姐中，就属二少爷天资出众。” “上清宗的仙师来收徒，已经将二少爷收入门下，日后便也是呼风唤雨的仙人了……” 竹林分开。 可见这些人口中的二少爷头戴玉冠, 身着华服，笔直地跪在了面容模糊的仙人面前, 尊称：“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仔细一看，那位二少爷不是别人，正是邱耳。 2208应声解释：【邱耳天资不显、身份不明, 心中的执念就是想要拜入上清宗，站在万万人之上】 【这是他的幻境】 林雪皎：“我可以把他叫醒吗？” 2208：【很难】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满眼不解。 2208：【既然是幻境, 自然是能营造出最让人拒绝不了的景象, 一旦醒来, 这一切都是梦幻空花, 不复存在。这样一来, 自然就有人不愿意醒来】 林雪皎还是没太明白, 嘀咕了一声：“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呀。” 他想的没有这么复杂。 幻境里再好, 也都是假的。为了假的东西放弃现在所拥有的, 怎么看都是亏了。 2208：【……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林雪皎轻轻“啊”了一声，苦思冥想了起来，想了半天，憋出来了一句：“我想要不再被欺负。” 2208：【……】 对此，它的评价是：傻人有傻福。 就是因为林雪皎单纯好骗，所以心无杂念，才不会被七星琉璃花所迷惑。 而其他人就不同了，人生在世，忙忙碌碌，皆有所求，心中杂念万千，织就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难以逃脱。 林雪皎就没想这么多，眼看着邱耳要被仙师所带走，赶忙从竹林中跑出去，想要将他唤醒。 只是还没到跟前，又是一道白雾迎面吹来，一个晃神，再不见邱耳的身影。 他没来得及停下，一个踉跄，直接跑过了头。 抬起一看，已经不在竹园之中，而是身处于一片绿茵茵的药田之中。 药田中种满了各色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田径之上，一道道身影来来往往。 “柳神医真当是医术无双，无论是什么病，只要一贴药服下去，立即妙手回春，我的旧疾就是在柳神医这里治好的。” “别的不说，不孕不育这块柳神医实在是拿手，我儿子成亲十年未有儿女，来了柳神医这里看了一回，回去就三年抱了俩！” “恭喜恭喜。” “就冲着这个，我都要为柳神医立一个长命牌……” 林雪皎迷迷糊糊的，就跟着人影一路往前走去，在小路的尽头，是一处药庐。 隔着门栅，柳意正端坐在里面炼丹，神情肃穆专注，手举在胸前，呈莲花状。 一簇天火从指尖升起，引燃了丹炉。 丹炉微微晃动，从中冒出了一缕璀璨的金光。 显然，已经到了炼丹的紧要关头。 不少人都围在外面围观。 “柳神医这一炉炼制的是什么丹？” “据说是上古神丹。” “此丹若成，柳神医就是当之无愧的丹道第一人了！” 在一阵嘈杂的声响中，2208沉稳的说：【这是柳意的幻境，他想要成为炼丹大师，受万人敬仰】它顿了顿，【要是炼成了这一炉神丹，怕是他要沉溺其中，再也醒不来了】 林雪皎顿时焦急了起来，想要进去阻止。只是炼丹之时要求清净，最忌讳有人打搅，为了防止功亏一篑，有两个侍卫站在门口，铁面无私，无论是谁来都不会挪动一步。 林雪皎仰起下颌，觉得这两个侍卫如同铁塔一般，怕是一把就能把他给拎起来。 许是看得时间太久，侍卫直直看了过来，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让人畏惧。 林雪皎犹豫了片刻，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就要撞过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听见药庐中传来“砰”得一声，随后周围响起了欢呼声。 “丹成了！” “不亏是上古神丹，出炉的动静这般的惊天动地……” 2208：【晚了】 林雪皎睁开了一条缝隙，见到一缕金光冲天而起，其中仙音袅袅，仙女反抱琵琶，赤足缓步走上天阶。 柳意手中握着一团金光，神情近乎于癫狂：“我成了，我成了！” 这光芒太过于刺眼，林雪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白光散去，周围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 等到再次睁眼，又换了一片天地。 这是一处活火山。 底下岩浆纵横流淌，飘出的热气让空间都扭曲了起来，飘散出了难闻的硫磺味。 咚—— 一块岩石从上方滚落，掉落到岩浆中，“滋滋”作响，很快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林雪皎胆战心惊地提起衣角，生怕落入岩浆中，和这块岩石同一个下场。 沿着摇摇晃晃的栈道走去，一群赤着膀子的铁匠正在挥洒汗水，高高举起锤子又砸下，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在动作间，一身腱子肉绷紧，热汗顺着肌肉的纹理流淌而下。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林雪皎思来想去，都没想到能有谁的幻境会这么……狂放。 2208给出了回答：【方伞】 林雪皎微微张大了嘴唇，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等到从这群铁匠身旁经过，来到最深处，果然看见了方伞。 女子身姿妙曼，身着着一袭襦裙，云鬓挽起，步摇轻晃。 只是她的衣袖挽起，单手拎着一把紫金大锤，将火炉上的武器翻来覆去的砸，发出清脆有力的声响。 林雪皎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是，方伞曾说过，她没什么长处，就是……力气有点大。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吞咽了一下。 这是有点大吗？ 林雪皎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看看方伞，顿时感觉到了自卑。 2208安慰：【器修是这样的，你不能和她比】 林雪皎十分有自知之明：“……我谁也比不过。” 话是这样说的，但见到林雪皎失落的小脸，2208绞尽脑汁想要找话来哄。 【至少你没有被幻境骗到】 林雪皎：“有没有可能是我太笨了，幻境都懒得骗我？” 2208：确实。 但2208不能这么承认，支支吾吾：【你得往好处想，你也是有优点的……】 林雪皎：“比如？” 2208比如不出来了，转移了话题：【你先把人叫醒吧】 林雪皎：“哦。”他喊了一声，“方伞！” 可是方伞一心沉溺在敲敲打打中，一把紫金锤挥得虎虎生威，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林雪皎上前一步，紫金锤擦着鼻尖过去，吓得他又退了回来，捂着鼻子眼泪汪汪。 他想要等方伞把东西敲完，可是等了半天，还没见她停下来。 林雪皎可怜兮兮地蹲在一边：“现在怎么办？” 2208：【你能把她的锤子抢过来吗？】 林雪皎：“……不能。” 2208：【那就等】 林雪皎就乖乖的等着，肩膀缩着，双手捧着下颌，盯着方伞的背影看了许久。 忽然，他冒出了一个疑问：“所有人的幻境我都见过了，那周独寒呢？” 周独寒是同他一前一后进来的，只是他走得太快，两个人走散了。 想来，周独寒应该也进入了七星琉璃花的幻境中。 不问还好，这一问，眼前的景象又变得模糊了起来，林雪皎慌忙起身，伸手扶住了一边的石墙。 只是没过多久，石墙也消失了，他手上一空，差点崴了一下。 好不容易站稳，岩浆、铁匠还有硫磺的气息都消失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林雪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其中，拨开了挡在面前的藤蔓，走得十分费劲。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传来了一道悠长的嚎叫声。 林雪皎觉得手腕一烫，上面挂着的星云手链散发着微光，像是在预兆着什么。 再一抬头，一道黑影从半空中一跃而下，落在了面前。 那身影如同小山一般，行走起来却丝毫不显笨重，前掌一踏，云雾伴风而起，矫健有力。 林雪皎认出了来人：“陨星！” 这是周独寒的剑灵荒兽。 荒兽听到了这呼唤声，踏步走了过来，一双竖瞳冷冷地打量着。 林雪皎还记得之前被荒兽顶在地上来回舔-舐的事情，心中有些慌，手指攥紧，时刻准备着想要逃跑。 还好，荒兽打量了片刻，眼中的冷意散去，半跪在地上，喉间滚动，发出低沉的声响。 林雪皎不知如何是好，在心中问：“这是什么意思？” 2208猜测：【它要带你去找周独寒】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比划道：“你要带我去找周独寒吗？” 荒兽通得人性，点了点头。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那你带我去吧。” 荒兽直起身来，轻轻一跃，就到了前面，回过头，似乎在催促林雪皎快点。 林雪皎咬咬牙，跟了上去。 只是林间杂草丛生，树枝挡在半空，十分难走。他费尽了力气，也才走了几步出去，距离荒兽还有一段距离。 荒兽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又跑了回来，直接把人叼了起来。 林雪皎毫无防备地悬在半空中：“不要！” 荒兽咧了咧嘴，往后一甩，把人扔到了后背上。 林雪皎没有办法，为了不被甩下去，只能紧紧地抱住了荒兽后颈处的鬃毛。 颠簸了一阵，荒兽的脚步逐渐停了下来。 林雪皎颤着声问：“到了吗？” 荒兽低头喷出了一口热气。 林雪皎没等到回答，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看见的情景让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第41章 先到先得 仰头望去。 无数藤蔓交织纵横, 如同蜘蛛网一般，挡住了天空。 耳在蜘蛛网的最中心，缠绕着一具修长的身躯。周独寒低垂着头，双目阖起, 发冠散落而下, 单薄的唇角抿出了一道锋利的弧度。 与往日的温和不同, 此时周独寒的看起来锋芒毕露，冷漠决绝，让人望而却步。 林雪皎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荒兽甩了甩尾巴，从鼻头喷出了一股热气，在林雪皎的身旁来回走动着, 看起来十分焦急。 2208说：【这些藤蔓，是周独寒的欲念】 话音刚落, 一根藤蔓就飘到了面前。 林雪皎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像是触电一般，一股酸麻的感觉从指尖升腾了上来, 一直到尾椎骨处，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在与欲念纠缠，你得把他唤醒过来, 不然的话, 整个幻境世界都会沦陷, 你们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雪皎慌了神：“怎么样才能把他叫醒？” 2208也不知道, 只好说：【你先去他的身边看看】 林雪皎又看了一眼。 藤蔓从半空垂下, 一路上遍布荆棘, 寸步难行。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 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刚走出一步，就听见耳边响起了“哗啦”一声，那些藤蔓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身侧游走。 叶片晃动，沙沙作响。 吓得林雪皎紧绷着肩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等了片刻，确定这些藤蔓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这才继续试探着迈出一步。 他走得很慢。 藤蔓的叶片边缘锐利，一不留神，就划破了衣摆的边缘，拉出了一条狭长的裂痕。 再走两步，衣服就被撕得七零八落的，低头一看，一双白生生的小腿露在外面，风一吹就凉飕飕的。 林雪皎小声地吸了一口凉气，小腿肚都直打颤。 忍着惧意，继续向前走。 或许真的是走得太慢了，荒兽都等待不及，纵身一跃，跳落在了身边，伸出脖子拱了拱。 林雪皎一个不备，差点被拱到在地上，回过头，对上了一双金黄的竖瞳，似乎在催促着上来。 之前他就是被荒兽驮过来的。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自然而然地环住了荒兽的脖子，一翻身就坐了上去。 荒兽低吟了一声，四足踏云而起，转眼间就拉进了距离。 林雪皎虽然已经坐了一次了，但还是怕被摔下去，死死抱着不肯松手，小脸都埋在荒兽脖间的鬃毛中。 风在耳边呼呼吹来，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 睁大眼睛努力分辨着，眼看着就要抵达周独寒的身边，林雪皎不觉放松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脚踝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 还没来得及去看，一股失重感迎面扑来，他惊呼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真切。 荒兽不见了踪影，而他被藤蔓吊在了半空中。 簌簌—— 藤蔓爬动着，从四面八方簇拥了过来。 ……救命。 林雪皎张了张嘴唇，只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想要躲，可是又怕摔下去，只好死死咬住唇角，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藤蔓先是绕上了他的手腕，缓缓收紧后，探出一截尾梢在掌心划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条藤蔓颤上了脚踝，使得他被迫屈起了小腿，不知什么时候，鞋袜都被褪去，足弓白生生的，如同新月一般，被肆意把玩着。 好痒。 林雪皎的眼尾一红，眼泪颤巍巍地挂在了眼睫上，似若非若。脸颊生出了一点胭脂红，不知是该害怕，还是该羞。 这太奇怪了。 脚趾蜷缩了起来，想要抵挡藤蔓。 只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藤蔓簌簌抖动着，紧紧缠绕上了四肢，使得他被迫敞开，毫无反抗之力。 “……不要。”他颤着声祈求。 可藤蔓不为所动，从小腿处探进来，往更深处去。 林雪皎肩膀一颤，呜咽了起来。 不消片刻，耳根到脖颈处都红了起来，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轻轻一掐，就是湿漉漉的蜜汁。 他侧着头，乌发凌乱，鼻尖冒出了晶莹的汗珠，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藤蔓好奇怪。 ……不要。 2208：.52gGd.【……这是周独寒欲念的化身】 林雪皎更想哭了。 周独寒的欲念，就是……这么欺负他吗？ 2208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主角想要对恶毒反派做这样的事情，正常吗？ 2208思来想去，得不出一个肯定的结论，准备把这个问题放到系统论坛上去问一问。 刚输完这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听见林雪皎呜呜哭了起来。 2208连忙退出了界面：【怎么了？】 林雪皎面带桃花，眼瞳湿润，呜咽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低低喘了一口气：“我、我害怕……” 2208认真打量了一下。 林雪皎的额发凌乱，手腕上被藤蔓磨出了一道道殷红的痕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伤势。 这，哪里有能害怕的地方？ 2208还特意用系统的功能扫描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是：藤蔓根本就没有伤人的能力。 于是放心安慰道：【这些藤蔓没有危险】 林雪皎含着泪光，想说又说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藤蔓没有危险。 只是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藤蔓在腰间游走，来回磨蹭，带来阵阵奇怪的触感，让他又痒又羞。 要是再继续下去，他就、他就…… 林雪皎又呜呜哭了起来，哭声细碎，惹来了藤蔓的注意。其中一根藤蔓探了过来，摩挲着白雪似的脖颈，一路向上，从微微张开的唇瓣处探了进去。 “……” 等林雪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藤蔓攥着舌尖，来回试探着，发出暧-昧的水声。 他连嘴唇都合不拢，只能被迫张开，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救命…… 林雪皎睁大着眼睛，胡乱挣扎着，想要从中脱身。 可藤蔓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只能被困在半空中，被肆意把玩着。 林雪皎刚开始还有力气反抗，等到了后面，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汗淋淋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漉水亮的。 就连眼前都浮现了水光，白雾弥蒙。 无意识地呢喃着：“不要……” 2208没有办法，只能在一边鼓励：【宿主，再坚持一下！】 林雪皎低低哭了起来，连哭声都有气无力的，还带着颤音。 2208急得团团转：【藤蔓是周独寒的化身，等到他的欲念消失就可以了，你忍一下】 林雪皎努力睁着眼睛，望了一眼过去。 隔着藤蔓的影子，周独寒依旧阖着眼皮，无知无觉的，可若是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的唇角不如之前冷漠，反倒微微一掀，带着古怪的笑意。 林雪皎没有发现这点，抱着希望问：“还要多久？” 2208也不知道要多久，哄道：【快了快了】 于是林雪皎就忍着羞意，任由藤蔓游走。 2208又气又急：【……太过分了，等周独寒醒来，你打他一顿】 林雪皎缩着肩膀：“……不要。” 2208：【为什么不要？】 就算现在被弄的这么可怜，可林雪皎还是在为周独寒开脱：“他、他又不知道，这是幻境，他不是故意这么对我的……” 2208很想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毕竟宿主这么笨，就算是说了，估计还要找其他理由来开脱。 2208的气顿时消了，怜悯地看了一眼。 ——这么笨，活该被欺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藤蔓终于退了下去，林雪皎连站都站不稳，腿一软，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一个结实的臂弯给稳稳接住。 林雪皎的眼睫一颤，抬起头，一道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映入眼帘。 来人垂下了眼睑，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戏谑，但一转神的功夫，就化作了温和的关切：“小师叔，怎么这般狼狈？” 林雪皎的脚趾缩了缩。 现在他看起来确实挺狼狈的，头发散乱，衣摆被撕破了，就连鞋袜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这样袒-露在外面。 对比着周独寒的衣衫整齐，他简直就是要无地自容了。 “我、我……”一开口，这才发觉嗓音嘶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想来是之前哭喊得太大声了，连嗓子都哑了。 周独寒的眉头一拧：“小师叔可是被别人欺负了？” 林雪皎的嘴唇一动，什么也没说，低埋着头，不敢看人。 欺负他的不是别人，就是周独寒。 可周独寒刚才在昏迷，那些藤蔓……也不他是能控制着。 要是周独寒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内疚的。 林雪皎这么想着，口上说：“没、没有。” 明明周独寒就是罪魁祸首，可他偏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是吗？” 林雪皎的手指搅动在了一起：“……嗯。” 周独寒叹了一声：“那就好。” 林雪皎难得说谎，脸颊一阵发烫，转移了话题，小声说：“其他人还在幻境中。” 周独寒：“无妨。”他抬起眼皮，望向了虚空中的一处，冷呵一声，“破！” 咔嚓—— 光影折射，半空中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向着四周蔓延，再“叮”得一声，化作了无数碎片。 眼前波光粼粼。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一个回神的功夫，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再度抬眼，幻境无影无踪，存在于眼前的，唯有一朵七星琉璃花。 其他人七横八躺在四周，发出一声呻-吟，即将悠悠转醒。 周独寒上前一步，要将七星琉璃花纳入手中。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叱：“住手！” 身影未落，一道倩影踏空而来，“先到先得，是我们先发现的七星琉璃花！” 第42章 委屈 声至, 人更快一步。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从天而降，一闪身，二话不说就要去夺周独寒手中的七星琉璃花。 周独寒眉梢一扬, 脚尖一提, 一块朽木凭空飞起，挡在了半空中。 女修不躲不避，一寸内劲弹去，直接将朽木碾成了飞沫, 再一转身, 手指舒展, 化拳为掌，直击周独寒的胸口。 同时口中脆声喝道：“放下七星琉璃花, 饶你一命！” 周独寒侧身避开, 袖口一挥，将七星琉璃花纳入掌心。再眼皮一掀, 漆黑的眼瞳中满是冷意。 叮—— 两人交手片刻，又各自分开。 女修从半空中落下，衣摆纷飞, 后退了两步。 于此同时，四五人赶至此地, 看样貌打扮，应当是师出同门。 “师姐！” “沈师姐！” 他们纷纷上前, 口中称那名女修为“沈师姐”。 那位师姐秀眉竖起，开口就是一句：“他抢了我们的七星琉璃花！” 只此一句, 顿时引发群情激怒。 一个个不辩是非, 就逼上前去, 想要夺回灵宝。 周独寒以一敌多, 面色不变，上前一步，将林雪皎挡在了身后。 林雪皎有些紧张，手指攥紧了衣角，不知如何是好。 周独寒微微侧身：“小师叔，莫怕，我在。” 短短一句话，就让人莫名安心了下来。 林雪皎的肩膀一松，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瞬间，那群人就已经到了面前。 周独寒的脚步一挪，右手一番，一把黑沉沉的精铁重剑出现在手中，一道剑气凌空而去，在地上砸出了一条狭长的裂缝。余波震荡，上方的人连站都站不稳，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有一二人被掀翻在地上，其余人稳住身形，再度欺身而上。 一时间，刀光剑影，叮当作响。 周独寒一人一剑，在风雨间巍然不动，如松如竹，不畏风霜雨寒，不落下风。 就算如此，林雪皎还是看得胆战心惊的。 他想要上前帮忙，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心中既懊恼又担心。 许是打斗声太过于激烈，昏倒在地的柳意等人纷纷转醒过来，刚开始还迷迷糊糊的，一见到当前局势，顿时清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林雪皎有心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但他的嘴笨，不知该从何开口。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心中越发地焦急，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是他们欺负我们，要抢东西。” 不过，有这句话也就够了。 柳意等人无暇辨别是非曲折，光凭眼下的情景看，就知道是对方人多势众，欺负他们人少。 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一致对外，护着自己人。 这还用说什么？ 抄家伙干了！ 方伞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明明看似柔弱，手中却拎着一把紫金大锤，挥动起来虎虎生威，惹得别人只能避其锋芒。 邱耳紧跟在后，他知道自己的修为低微，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就等待在附近伺机而动，时刻准备着放冷箭，骚扰对方。 柳意不是战斗人员，但他自有保命手段，攥了一把药粉在手中，随风挥洒出去，飘出一团又一团的绿雾，迷乱对方心神。 这番下来，双方打得是不相上下，谁也没占到便宜。 僵持了一会儿，有人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林雪皎。 林雪皎缩在那里，肩膀颤巍巍的，弱不禁风的模样，小脸一白，像是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到了。 再联想到之前他被众人护着的模样，当即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个软柿子。 对方目光交汇片刻。 很快就定下了应对的策略，先拿下这人，再用以威胁。 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人悄然脱离了阵营，直冲林雪皎而去。 林雪皎微微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倒映出了来人的模样。 等他反应过来要躲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来人上前。 “小心！” 声音未落，那人更快一步，伸手捉向林雪皎的肩膀。 林雪皎回过神来，手腕间星云手链转动，化作了一柄长剑出现在了手中。脑海中闪过之前周独寒教他的模样，咬牙迎了上去。 “铛”得一声，剑刃一震，震得虎口一阵酸痛发麻，差点连剑都握不住了。 他不敢松手，红着眼睛，改用双手紧紧握着剑柄，饶是如此，手腕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人看着这般生疏的模样，轻蔑地嗤了一声，没有将林雪皎放在眼里，一道劲风吹去，拂开了剑刃，就要抓住面前一抹消瘦白皙的脖颈。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分出心神来相助。 柳意一挥手，一团淡紫色的雾气从袖间喷涌而去，吹到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毫不设防，就算是及时屏息，还是吸入了几缕雾气，顿时头昏脑涨，连站都站不稳了，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林雪皎还不知道他已经停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手中握着剑胡乱劈砍着。 虽动作慌张毫无章法，但对方更是被迷晕了过去，没来得及躲闪，被劈了个正着。 血光一闪。 温热的鲜血涌出，其中几点溅到了脸颊上，星星点点，犹如红梅在雪中轻绽。 林雪皎愣住了。 在血色映照下，那人的动作似乎经过了慢放。 先是低下头，看着胸口的伤势，面露出了不解之色，紧接着就是惊慌与痛苦互相交替，形成了一张扭曲的表情，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2208察觉到了不对：【宿主，宿主？】 但林雪皎已经听不清了，耳畔嗡嗡作响，一切的声音都已经远去了，唯有眼前的血红最为鲜明。 “小师叔！” 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朦胧到逐渐鲜明了起来。 林雪皎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如梦初醒：“我……” 话还没说清，脚上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顺着刚才被劈开的裂缝，地面像是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趁着上面的人没有反应过来，一口吞噬而下。 林雪皎只觉得脚下一空，接着眼前就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在一段漫长的黑暗过后，最先恢复过来的是听觉。 水流奔腾而过，发出哗哗声响，汹涌急切。 林雪皎尝试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沉的天空。 上方被一层黑幕遮住，无星无月，亦无任何的光芒落下。唯有石缝间生着的苔藓发出莹莹微光，借以此来照明。 林雪皎一手撑在地上，慢慢地坐了起来。 记忆逐渐回笼。 之前的画面一一出现在了眼前。 他这才发现，手中还握着沾了血的坠明剑，肩膀一颤，连忙将剑扔到了一边去。 咣当一声。 坠明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在昏暗的夜色中，声音尤其清脆分明。 林雪皎张开了手，手指白皙分明，沾染了一点泥泞。他怔怔看了片刻，在衣摆上胡乱擦着，想要把上面的污垢擦干净。 可不管怎么用力，都还是觉得脏，擦了一次又一次。 皮肤生嫩，就算是上好的布料都显得粗糙，这般蹭了又蹭，不消片刻，就已是通红一片。 但他还是没有停手，死死抿住了唇角，强迫一般，继续擦着手掌心。 “小师叔……” 从旁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将林雪皎的手腕挟持在了手掌中，制止了这重复而又无意义的动作。 林雪皎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就抬起了眼皮，眼中浮现了一道水光。 “我……”他哽咽了一下，声音打颤，“我杀人了。”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将人拉到了怀中。 林雪皎靠在了结实有力的臂膀上，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找到了浮木，紧紧地抱住，怎么也不肯松开。 “小师叔，不是你的错。”周独寒缓声说，“是他先要害你的。” 林雪皎眉眼茫然，想要辩驳：“可是……” 周独寒强硬地压了下去：“没有可是。”他的语气温和，但在看不见的地方，目光中透着一点冷意，“凡是想要杀人者，自然要有被杀的觉悟。” 林雪皎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吞咽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周独寒轻轻拍了拍怀中单薄的肩膀：“再说了，我看那人也只是受伤，小师叔何必这般内疚？” 林雪皎的声音飘忽：“是吗……？” 周独寒说的斩钉截铁：“自然。” 林雪皎半垂着眼皮，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小声地说：“我不想伤人的。” 周独寒：“是他先动手的。” 林雪皎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如果有下次，我、我……”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果有下次该怎么办。 周独寒伸手，将扭在一起的手指一个个的分开，温声说：“不会有下次。” 林雪皎不解：“为什么？” 周独寒：“如此险境，一次就够了，如果再来一次，我都无颜见小师叔了。” 林雪皎松开了手，看着周独寒轮廓分明的侧脸，明明心情已经平复下去了，现在又莫名委屈了起来。 鼻子一酸，泪眼汪汪的。 林雪皎实在是不想哭了，奈何泪腺发达，怎么也忍不住。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么丢人的一幕，吸了吸鼻子，扭头看向一边。 周独寒：“小师叔？” 林雪皎又回过头：“嗯？” 周独寒伸手扶上了少年的脸侧，指腹轻轻蹭了蹭，将沾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周独寒的指节宽大，指腹上生着一层薄薄的茧，这么一动，就带来一阵奇怪的痒意。 就好像之前在身上游走的藤蔓一样。 一想到藤蔓，林雪皎的脸颊腾得一下就红了，立即将刚才的惊心动魄抛到了脑后。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师叔，你在想什么？” 第43章 欲擒故纵 林雪皎感觉像是什么都被看穿了一样, 脸颊绯红，目光闪烁：“我什么都没想。” 许是为了增加话的可信性，还画蛇添足, “真的。” 一听就知，这谎话说得拙劣, 欲盖拟彰。 周独寒见好就收，并未拆穿, 只是唇角含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林雪皎往后退了一步，避让了开来, 努力转移话题：“这是在哪里？” 他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在山坳中，两拨人正在争抢七星琉璃花。 就在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候, 地面颤抖, 裂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将所有人都吞噬了下去。 林雪皎回过神来, 仰头望向上空，不太确定地说：“我们现在……在地底？” 周独寒颔首：“是。” 这里是一处地底世界。 想来是之前的打斗太过于剧烈, 震动了下方, 以至于地面塌陷, 误打误撞进入了其中。 林雪皎在上空认真的寻找着, 想要找到那条下来的裂缝。可是直到看得下颌都算了，都没有寻到。 低下头, 揉了揉脸侧的软肉，小声地说：“我们该怎么出去？” 周独寒沉吟片刻，凝视着身侧奔腾的河流。 河流宽阔, 水面倒影着波光, 不知从何而来, 也不知从何而去。 除了水声以外，岸边一片寂静，石缝间的苔藓散发着微光，遥遥望去，如同萤火一般。 神识一扫，并未在四周发现其他人的身影，想来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失散了。 周独寒收回了目光：“去上游看看。” 水非无根之水。 既然有源，只要溯其源，就可寻到地底世界的来历。 说完后，还问了一句：“小师叔觉得如何？” 林雪皎压根就没别的意见，硬要他说的话，只能说：“……我听你的。” 他知道自己笨，也不爱动脑子，有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样最好了。 周独寒定定看了片刻，意味不明地说：“小师叔这般听话，实在是……” ……实在是好又不好。 听话乖巧是好。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实在太听话了，不仅他的话听，别人的话也一样的听。 而且太听话过头，反而让人觉得不欺负一番，倒是白白浪费了。 周独寒心念一转，后半句话淹没在了唇齿间，化作了一声轻笑：“走吧。” 林雪皎不明所以，只觉得后颈微凉，缩了缩脖子，跟了上去。 河岸两侧潮湿湿润，遍布着光滑的鹅软石，还生着苔藓，一脚踩上去，又湿又滑。 林雪皎走得格外认真，但还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上。 周独寒听见身后动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目光锐利，回望了过去。 结果只见到少年半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周独寒折返了回去：“小师叔，还走得动吗？” 林雪皎小声地说：“走得动的。” 小腿还有些酸软，但努努力还是可以走的。 他不想被人轻看了去，一咬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只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双腿悬于半空，无助地晃动了一下。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你——”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扫过：“小师叔，你的脚都脏了。” 林雪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之前在幻境中，鞋袜都被藤蔓撕毁了，现在一双赤足露在外面，在岸边走了一遭，满是泥泞。 脏兮兮的。 林雪皎不好意思的缩了缩，不想让人看见。 周独寒稳步走向了岸边，半跪在了地上。 动作间，略微有些颠簸，林雪皎害怕落入河水中，下意识的抱住了面前的肩膀，身体紧绷着，怎么也不肯松开。 如此一来，两人就靠得极近。 一身白皙的软肉几乎都贴在了身上，分毫不离，伴随着呼吸，布料轻轻蹭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在这般情景下，任何一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已然想到衣衫 水浪滚滚而来。 林雪皎觉得自己距离水面就只有半寸距离，几乎都能感觉到冰冷的水汽。 脚尖一颤，努力地攀附在了周独寒的肩膀上，想要距离水面远些。声音有些抖：“你、你要做什么？” 周独寒答非所问：“小师叔，别动。”他顿了顿，“水流湍急，万一一个不慎，掉下去了可就捞不上来了。” 话音刚落，林雪皎就感觉脚尖一凉，像是真的掉到水里了一样。他连忙缩了回来，脑袋一拱一拱的，直接埋到了怀里去。 周独寒一低头，就能瞧见一道白皙的脖颈，在微光照应下，细腻如玉胜雪，让人想要摩挲把玩一番。 刚抬手，见林雪皎的肩膀轻颤，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以欺负小师叔，但不能太过火了。 周独寒收回了手，又掬起了一捧清泉，水流从指缝中留下，哗哗作响。 林雪皎闷声道：“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转为了一声惊呼。 冰凉的河水扑到了脚上，使得脚背下意识地拱起一道弧线，脚趾也紧紧缩了起来。 他想要躲，可脚踝被结实有力的手掌包裹着，怎么也躲不开。 周独寒慢条斯理，先是洗去脚心沾上的泥泞，然后将手指插-入了脚趾缝隙中，细细来回揉捏着。 脚趾小巧白皙，被这么一捏，连指甲盖上都红彤彤的，越发的水灵。 周独寒的指节宽大，直接将脚尖都包裹在了掌心中。 林雪皎刚开始是觉得冷，后来冷意褪去，又变成了热。 又热又痒。 让他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呻-吟，脸颊上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红，眼波一转，湿漉漉的。 低低道：“不要……” 周独寒敛眸，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淡声道：“小师叔的脚上还有些脏，恕我冒犯了。” 说得是正儿八经的，似乎连一点私心都没有藏。 “若是小师叔在意，那就请自便。”说着，就将手收了回来，不再动分毫。 脚尖一下子落了空，点在了水面上，惊起一阵涟漪。 林雪皎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咬住了唇角，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过去。 只见身侧之人神情淡然，眼瞳漆黑沉静，未有一点意动。 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精致的眉眼间先是闪过了一抹茫然，然后就冒出了羞愧来。 只是单纯的帮他洗脚，也没做什么，反倒是他想岔了，把别人当做了坏人。 林雪皎唇角嗫嗫：“没、没事的，我不在意。”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心中没有鬼，还主动抬起脚踝，往周独寒的手掌心里送去。 脚趾轻轻一动，绷直在了一处，滚圆白皙，像是玉石雕成的一般。 周独寒的眼瞳一深，还偏要做出正派的模样，问：“小师叔正当不在意？” 林雪皎：“嗯……”他别过了脸，“你做什么都行。” 有了这句话，周独寒自然毫不客气的笑纳了，手指圈住了细软的脚踝，指腹在上面摩挲着。 “这里还有些脏。” “劳烦小师叔将腿抬一抬。” “还有这处……” 不知不觉间，白嫩的双足被摸了个一干二净，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渍，水亮细腻。 林雪皎觉得有些痒，但又碍着之前的误会，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憋得鼻尖上冒出了一点水珠，摇摇晃晃的，晶莹剔透。 连眼尾都湿红了一片，实在是可怜又可欺。 周独寒懂得分寸。 就在即将要忍不住的时候，终于收回了手，屈指一弹，一道灵气在四周游走，带走了水渍。 再一收手，将人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头上。 林雪皎就要把脚放下来，可又想起是刚洗干净的，要是弄脏了，还得再来一次。于是就双手环抱着膝盖，不敢落在地上。 在半空中，脚趾不安的动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 周独寒倒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单膝跪了下来，将脚放在了膝盖上，再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鞋袜，一一穿上。 鞋袜的尺寸合体，恰当好处地包裹在了脚上。 周独寒收手：“小师叔，好了。” 林雪皎回过神来，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地上，还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回过身来，见周独寒站在原地，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略显疏离。 不知为何，林雪皎的心头一紧：“你……” 周独寒：“还有何事要吩咐？” 林雪皎的嘴唇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要怎么说？ 难不成还直接问：你怎么不像以前一样欺负我了？ 他低垂着头，埋头往前走去。 周独寒出声：“稍等。” 林雪皎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手指攥了起来。 等待了半晌，只等到肩膀上一沉，盖上了一件外袍。 这外袍宽大，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解下来的，一侧头，一股清淡的雾凇冷香就扑面而来。 周独寒道：“地下湿冷，小师叔披着吧。” 说罢，就直径走了过去。 林雪皎快步追去。 衣袍是周独寒的尺寸，对于他来说有些太大了，衣尾几乎拖到了地上，拎着衣角，走得磕磕绊绊的。 他时不时地看向前方。 周独寒的背影笔挺，肩膀宽阔，双腿笔直修长，一迈出去就是一大段距离，要让他连走好几步才能追上。 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心中说：“好奇怪。” 2208冒了出来：【哪里奇怪了？】 林雪皎：“他……他都不欺负我了。” 2208不懂，但是大为震惊：【不欺负你了，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 林雪皎：“……” 好是好，但是……有些不适应。 2208想了想，问：【你确定他没有欺负你吗？】 林雪皎点了点头。 2208：【那他刚才在做什么？】 林雪皎：“帮我洗脚。” 2208：【不，他是在占你便宜！】 林雪皎茫然：“有吗？” 【没有吗？】 林雪皎：“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占我便宜的样子呀。” 【哪里不像？】 林雪皎纠结了起来，想了半天，说：“因为他看起来很正经、很客气，还有……是我让他帮我洗的。” 【……】 笨死你得了。 2208决定好好和宿主说一说“欲擒故纵”是个词的具体含义。 还没来得及科普，就见林雪皎被转移了注意力，指着前面说：“那里有光。” 在黑暗中待久了，一点微光都十分的明显。 烛火摇曳，如同烈阳。 顺着光芒的方向走去，等到了一处山坳，复又行去一段距离，等到了道路尽头，就见一片屋舍相连，田间阡陌相交，鸡犬相闻。 如同是一处世外桃源。 周独寒驻足片刻。 看门犬低伏下身来，对生人露出了凶意，大声吠了起来。 这下惊动了村落里的人，一盏又一盏的灯亮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有人推门出来查看情况。 周独寒故意没有隐蔽身影，直直站在村头。 那些村民提着灯笼互相看了几眼，最后有一位年长者走了出来，他似乎是村里的村长，在村中颇有威望。 村长杵着拐杖走了出来，停在了几步之外，客客气气的问：“请问客人从哪里来？” 周独寒指了指村外的河流：“河流下方。” 村长提起灯笼，仔细打量片刻，竟也没有去分辨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就道：“远来就是客，不如进来坐坐，歇歇脚？” 周独寒点头应了下来，又回头，看了林雪皎一眼。 林雪皎慢慢磨蹭着，跟在了后面。 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口中嘀嘀咕咕，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雪皎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低垂着头，往周独寒的身边靠了靠，避开了大多的目光。 村长呵了一声：“还不归家去！” 这些村民方才纷纷散去，各自回家去。 村长歉意道：“村子偏僻，从未见过外人，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见谅。” 周独寒同样温和道：“深夜打扰，是我们的不是。” 村长越发的客气：“不会不会……” 你来我往，客气寒暄了两句，周独寒不动声色地套出了话来。 村民祖上为了躲避战乱才搬到这里来的，村子在此地扎根百年，一直没有见过外人，所以这些村民才会这么好奇。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屋舍简陋，暂做歇脚，等明日天亮了以后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说完，村长就慢悠悠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人在屋里。 说是简陋，还真的没有客气。 房间里也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是瘸腿的，晃晃悠悠，生怕一坐上去就塌了。 林雪皎看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在哪里落脚比较好。 周独寒道：“小师叔，你睡床。” 林雪皎问：“你呢？” 周独寒：“我在地上对付一晚。” 林雪皎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床边挪动了过去。一坐上去，就响起了清脆的“吱嘎”一声。 木板床又硬又冷，还有些不稳，林雪皎笔直地躺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 夜色冷清，尤其安静。 林雪皎阖着眼睛，半天都没有睡意，掀起眼皮，一手撑在床板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房间里面没有点灯，不知哪里的光从窗外泄了进来，斜斜照落在了地上。 周独寒正盘膝坐在了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脸颊轮廓分明，眉峰尤为锋利。 林雪皎怔怔地看着，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被抓了个正着。 卷翘的眼睫一闪，飞快地收回目光。 可是已经太晚了。 周独寒侧过身，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响起：“有事？”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问：“地上冷吗？” 周独寒：“还好。” 房间里面安静了片刻，床上的人影拱了拱，声音微弱：“那你上来。” 第44章 为了我好 说完, 林雪皎攥着衣角，又往里面缩了缩，让出一个空位, 等着人上来。 可等了一会儿，抬眼望去，却见周独寒纹丝不动, 丝毫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夜间微凉。 屋舍简陋破败，年久失修，窗户坏了半扇, 冷风呼呼往里吹。 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了, 林雪皎吸了吸鼻尖，往里缩了一下。 一束微光从眼皮上流淌而过，听见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不敢冒犯小师叔。” 林雪皎的眼睫一闪, 睁大眼睛望了过去, 努力想要看清。 以他所在的角度，只能瞧见周独寒的侧脸冷硬疏离，不似往日一般温和。 嘴唇蠕动了一下：“……” 周独寒一手垂下，半阖着眼皮，淡淡地说：“小师叔平易近人, 我却要更加警醒，不能僭越。” 若是2208能说话，必定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说的好听, 那不是该占的便宜没白占，该僭越的早就僭越了。 现在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真有你的！ 可惜2208不能现身, 只能把一连串的话憋在心里, 气的系统直冒烟, 都忘记提醒林雪皎不要相信他说的了。 不过往好处想, 就算提醒了，估计林雪皎也还是会上当。 果然，林雪皎听见这话，立刻就慌了：“你、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倒是周独寒贴心，说：“我已知道错了，不敢再犯，还望小师叔不要责怪。” 林雪皎茫然了片刻，费劲的说：“我……我没有怪你。” 周独寒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但面上分毫不显：“是吗？” 林雪皎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又听见一问：“那为何小师叔这一路上都避着我？” 林雪皎的嘴唇一张一合，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了。 为什么要避着周独寒？ 还不是因为之前为除红白喜煞，假成亲的事情？ 一想起种种画面，林雪皎的脸颊一阵发烫，连看都不敢看人，直接屈起手臂，挡住了半张小脸，只露出了一截莹润的下颌。 他不说话了。 这下倒轮到周独寒锲而不舍的追问：“小师叔？” 林雪皎别过脸去，想要躲开这个问题。 见到这蜗牛模样，周独寒有些想笑，唇角一抿，生生将笑意压了下去，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一手搭上了床榻边缘，手指一用力，就坐了上去。 吱嘎—— 木板床危危作响，在夜间格外显耳。 林雪皎被惊了一下，从缝隙中怯怯看了过去，直接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你！” 周独寒慢条斯理地说：“小师叔这般避之不答，实在是非君子所为。” 林雪皎被逼无奈，只好闷声道：“是、是你先不理我的。” 周独寒叹道：“小师叔果然是学坏了，竟然学会了倒打一耙。” 林雪皎没听真切，只听见“.52gGd.学坏”这两个字，慌忙辩解：“我没有！”为自证清白，绞尽脑汁地想，“明明就是你不理我，都不看我，还、还……” 他越说越委屈，差点把被藤蔓吊起来欺负的事情都说漏嘴了，还好他及时警醒过来，闭上了嘴。 周独寒起了兴致：“还什么？” 林雪皎死死抿住唇角，不管怎么问，都不肯开口。 周独寒凝视片刻，忽然轻叹一声：“我就关心关心小师叔，怎么弄得像是我在欺负人一般。” 林雪皎攥着衣角，小声地说：“你就是在欺负人。” 周独寒目光一沉：“若是我真想欺负人，就不是这般了。” 这话说的，林雪皎顿时脚尖一凉，往里一屈，抱着自己的肩膀，委委屈屈的缩成了一团。 周独寒一手撑在一侧，更靠近了一些许。 一道阴影落下，将林雪皎整个笼罩在其中。白皙小巧的下颌紧绷着，生怕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提心吊胆地等待了半天，却也没有下步动作。 林雪皎也不知是该庆幸好，还是该懊恼好，羞得目光闪躲，眼睫纷飞。 周独寒冷不丁道：“小师叔。” 林雪皎闷闷“嗯”了一声。 周独寒明知故问：“可是因为之前假成亲一事，让小师叔觉得面对我不自在了？” 林雪皎不说话。 周独寒：“是我的不是。当时只想着是权宜之计，未曾想使得小师叔困扰了。”他站起了身，“若是小师叔不自在，我出去便是。” 说着就要往外走。 只是他口中说着“要走”，动作却是慢吞吞的，半天才走出半步，距离门口遥遥无期。 缩在角落里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扑了过去，拽住了衣角：“别走……” 手指白皙纤细，并无多少力道。 可周独寒顺水推舟，就这样停了下来，低头问道：“小师叔，还有何事？” 林雪皎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又摇了摇。 周独寒：“若是无事，还请松手。” 林雪皎闻言，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一些。 他不想让周独寒走。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这般僵持了片刻，林雪皎身上的外袍滑落了下去，正对着半敞开的窗户，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 “我……”林雪皎声若呢喃，“我确实有些不自在。” 周独寒温声细语，完全是在为别人考虑：“那我就更不能在小师叔面前碍眼了。” 林雪皎慌忙道：“没事的，我适应一下就好了！” 周独寒拧眉：“怎么适应？” 林雪皎也不说不上来，只怔怔地望着，眉眼间闪过一抹茫然。 周独寒忽而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小师叔可愿一听？” 林雪皎点点头：“愿意的。” 周独寒：“小师叔不妨多试试，习惯了，就好了。” 林雪皎：“怎么试？” 周独寒循循善诱：“假成亲当日做了什么，我们再多做几次就是了。” 林雪皎努力回想，脸颊腾得一下就红了起来，眼中含着一层清亮的水光，似羞似怯。 “……不行的。” 周独寒眉梢一扬，转身就要出去。 林雪皎急了，想也没想，一声脱口而出：“……夫君。” 周独寒的脚步一顿。 林雪皎垂下了眼睑，卷翘的睫毛一扇，脸颊已是一片绯红。 周独寒故意道：“我方才没大听清，小师叔，是有人说话了吗？” 林雪皎揉捏着衣角，指节泛白，都被揉出了一道道的褶皱。 周独寒：“那看来是我听错了。” 林雪皎听见耳边脚步声响起，一咬牙一闭眼：“夫君！” 周独寒这才停了下来，折过身来，借着窗前一点微光，认真打量着。 少年半跪在床榻上，乌发散落而下，如瀑如绸，唇颊泛红，犹如一点桃花照水流。 周独寒的目光轻轻一扫：“小师叔先下感觉如何？” 林雪皎并不说话，抬眸瞪了一眼过去。 周独寒一笑：“想必是小师叔还未适应，再多来几次便是了。” 林雪皎怔了一下：“多来几次？” 周独寒缓步走回到了床前，一低头，一截白皙柔软的脖颈映入眼帘，触手可得。 在衣袖遮掩下，指节轻轻一动，又敛神道：“我是在为小师叔消除隐祸。” 怎么又扯到隐祸上面去了？ 林雪皎蹙起了眉头，一脸茫然。 周独寒徐徐道来：“小师叔对此事耿耿于怀，一直不肯直面，久而久之，便会成就心魔。” 林雪皎喃喃重复道：“心魔……” 他不太懂“心魔”是什么，但一听就很吓人。 周独寒肃然道：“心魔平时不显，在修炼之时方才现身。被心魔所惑者，轻则修为具毁，重则魂飞魄散。” 林雪皎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还好，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说什么就信什么，稍微聪明了一些，记得问2208：“是这样的吗？” 2208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只能含糊道：【心魔是这样的】 林雪皎这下就信了：“这怎么办才好？” 周独寒：“小师叔不必担忧，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就像之前那样，多来几次便是了。” 林雪皎犹豫片刻，往里缩了缩：“那你过来。” 这一次，周独寒没有推辞，坦然坐了上去。 林雪皎有些别扭：“多来几次……？” 周独寒将一点暗芒藏在眼底：“是，我来教小师叔。” 他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了林雪皎考虑，看不出一点私心，就算是此时两人离得这般的近，也还是一脸淡然疏离。 林雪皎逐渐放下了心，按照周独寒所说的，一点点地靠近了过去。 夜色渐浓。 萤火微光漂浮在四周。 窗户敞开了大半，可以听闻从中传出的窸窣声响。 轻些的声音含糊，带着颤音：“真的要这样吗？” 另一个低沉些：“小师叔不想，那就罢了。” “没、没有不想的。” “那小师叔过来些，到我……怀里来。” 接下来就是阵阵细碎的水声，其中还夹杂着满足的喟叹声。 风声飘摇。 林雪皎觉得一时像是风浪中的小舟，摇摇晃晃，一时间又像是一滩春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一阵忽冷忽热，他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连2208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明，一心只想着往周独寒的身上靠，肩膀轻轻磨蹭着，不知在要些什么。 但这个时候，周独寒倒真的像是正人君子了，一手扶着林雪皎的肩膀，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师叔。”他的嗓音喑哑，“你知道在做些什么吗？” 林雪皎半睁着眼睛，卷翘的睫毛一闪，含糊的“嗯”一声。 周独寒：“小师叔！” 一声喝到，一点凉意落在了林雪皎的眉间，他激灵了一下，从方才旖旎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眼尾湿红，这般茫然地望着。 周独寒一字一句，落字咬得清晰：“这般亲密事，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的。” 林雪皎想说：你不是“随便哪个人”。 但当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周独寒说：“还请小师叔好好思量，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千万不可僭越了。” 说罢，他就将人推开，合衣躺了下来。 林雪皎跌坐在了一边，额发凌乱，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就只余下一片冰冷。 刚才这个问题如同当头棒喝，将他从幻梦中唤醒了过来。 他与周独寒是什么关系？ 是单纯的小师叔与师侄，还是主人与奴仆，亦或是假成亲的假夫妻…… 林林总总，让林雪皎想得头晕脑胀，心乱如焚。 他的心很乱，身边的人却呼吸平缓，已经睡了过去。 林雪皎顿时委屈了起来，眼睛一红，冒出了点点泪光。但又不想哭出声来，就抹了抹眼角，面对着墙壁躺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毫无睡意，一直在这个问题。 ——他和周独寒，到底算什么？ 对于2208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仇敌啊仇敌，你们就是仇敌】 林雪皎：“宿敌？” 【是啊。你是反派，他是主角，两个人生来就应该相杀，不是仇敌，是什么？】 林雪皎在心中反驳：“可是他对我很好。” 【……】 林雪皎：“我们也没变成仇敌。” 2208忍了又忍，没忍住：【那是因为你的仇恨值收集的不够多】 还看了一眼仇恨值的进度，只有可怜兮兮的一点，连三分之一都没有，距离完成还遥遥无期。 【你想这么多，还不如多收集点仇恨值】 林雪皎闷闷不乐，一向听话乖巧的他，连应都没应一声。 2208：【你听到了吗？】 林雪皎抬手把头一遮，用行动表明了：没有听见。 2208：【……】 2208：【我觉得周独寒就是不怀好意！他想要扰乱你的心，让他没办法好好做任务！】 林雪皎在心中反驳：“不是的。” 2208：【哪里不是了？】 刚问出来，2208就后悔了。 以林雪皎的性子，估计会找出各种理由帮忙开解，有时候还会把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傻的不能再傻了。 果然。 就听见林雪皎说：“周独寒是为了我好，如果他真的想做坏事，就、就不会停下来了。” 和他亲近交缠，只是为了帮他驱除心魔，并没有其他意图。 所以才会浅尝而止，并没有继续深入。 如果刚才不停下来，他是愿意的。 但偏偏周独寒主动制止了。 林雪皎：“所以……他不是坏人。” 2208竟然觉得这话说的有点道理，差点就要被说服了，等回过神来：【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欲擒故纵？】 林雪皎：“不知道。” 2208：【？】 林雪皎改口：“我知道欲擒故纵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周独寒不是这样的人。” 2208很想揪着林雪皎的耳朵喊上一百遍：他就是！ 但显然，就算是说上一百遍，林雪皎也不会相信的。 2208自暴自弃：【随便你怎么想，你给我乖乖完成任务，收集到仇恨值就行了】 耳畔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寂静得能够听见外面虫啼蛙鸣之声。 林雪皎丝毫没有睡意，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响起了“铛”得一声。 睁眼看去，天幕依旧是一片黑，只是比睡之前要稍微黯淡一些，可以看见附近的景色。 锣声响过之后，外面逐渐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他们抹黑而行，行动自如，丝毫不被黑暗所困扰。 林雪皎趴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叩门声。 周独寒起身：“请进。” 林雪皎也连忙从床上下去，来到了门口。 嘎吱—— 木门被推开，一道衰老干瘦的身影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村长迈过门槛，“哎”了一声：“不知昨夜二位有没有休息好？” 林雪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周独寒目光一扫：“尚可。” 村长说：“我们这里不分昼夜，睡不好是自然的，等习惯了就好了……” 周独寒应和了两声，又旁敲侧击，问该如何离开此地。 村长：“离开？我们村子里的人一直扎根在这里，从未有人离开过。外面战乱纷扰，留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他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带你们去村子里转一转。” 周独寒倒也没再提离开的事情，拱手道：“劳烦老丈了。” 村长：“不劳烦，不劳烦，我们村子里还从没来过外人……” 两人跟在村长身后，到村落里逛了一逛。 村子不大，总共只有三十来户人家，算起来还不足百人，许是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一个个都肤色苍白，脚步虚浮，走起路来无声无响的。 不仅大人，连小孩都是如此。 一转身，就见一个小孩藏在角落里，阴恻恻地看着，面容稚嫩，但神情阴沉，完全不像是孩童应有的模样。 林雪皎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村长回过头，挥手：“去、去，找你娘去！” 小孩咧了咧嘴，一脸眉开眼笑，仿佛之前见到的都是幻觉。 林雪皎心有余悸，不敢乱看，紧紧跟着周独寒的脚步。 村长摸了摸胡子，解释：“小孩调皮，喜欢恶作剧吓人，回头我就好好教训他一顿。” 正说着，前面一座屋舍推开了门，一个面容模糊的妇人出来，将一盏灯笼挂到了屋檐下。 灯笼晃动，烛芯“呲”得一声点燃，冒出了一点火光。 光芒落下，隐约间看见一道虚影闪过，钻入了黑暗之中。 村长还在絮絮念叨：“村子里头一次来客人，我们准备了一场宴席，还请二位一定要赏脸参加……” 林雪皎总觉得这里怪怪的，伸手想要拽一下周独寒的衣角，让他拒绝。 可周独寒却毫无反应，反而对村长说：“恭敬不如从命。” 第45章 不要 林雪皎又轻轻扯了扯, 见还是没有反应，只好收回了手，失落的低垂下了头。 他隐隐有所察觉，若是昨夜的问题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周独寒便会一直这般冷淡疏离。 纠结地咬了咬唇角, 呢喃道：“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2208还以为在和它说话, 一下子没有听清, 问：【什么重要不重要的？】 林雪皎闷闷地说：“没什么。” 林雪皎实在是不适合说谎，2208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有事。不过想了想, 估计是和仇恨值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于是便也没有追问, 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这一段经历，原著里没有写，你还是小心点】 林雪皎“哦”了一声。 一开始听见这是原著没有的经历，他还有些慌张，现在已经不以为然了——毕竟他就没经历过书里有的剧情。 2208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它也没有办法, 剧情崩得一塌糊涂，还不知道该从哪里救起。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它干脆摆烂了, 只要能收集到仇恨值，完成任务，其他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这般想着, 还不忘提醒：【记得找准机会，收集仇恨值】 林雪皎有些心不在焉，直到2208说了第二遍, 这才回过了神, 应了下来。 一抬头, 这才发现周独寒与村长走在了前方。 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忽然身后一阵阴风吹过，后颈发凉，像是有人在暗中窥视着。 回过头一看，身后漆黑一片，不见踪影，唯有一盏灯笼挂在屋檐下，来回轻晃。 注视了灯笼片刻，林雪皎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加快脚步，跟上了前方的身影。 周独寒正与村长相谈甚欢，注意力却落在了林雪皎的身上。 见来人脸色苍白，神情微恍，抬手要去安抚。可刚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林雪皎惊魂未定，没有注意到身侧的这点动静，总觉得暗处的目光阴魂不散，死死黏在他的身上，可回过头去寻，又寻不到这窥视之人到底在何处。 他双手握紧，想要和周独寒说一说，可看到对方疏离的侧脸，唇角一动，还是如数咽了下去。 ……算了。 林雪皎的手指松开，心中生出了些许的委屈，也倔了起来，什么都没说，闷闷不乐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村长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中，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待鼓声敲过三下，就是宴席开始的时候，二位千万不要忘了。” 周独寒颔首，记下了这个时间，继续向前走去。 村子不大，村上的人不是很多，许是这里天色一直昏暗，来来往往都提着一盏灯笼，远远看去就能瞧见身影。 若不是有灯笼照着，这些人脚步虚浮无力，如同鬼魅一般，走到跟前都发现不了。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将村子逛了个遍，又回到了昨夜住着的屋舍小院前。 村长又寒暄了两句，就有事先行离开了。 待到人走后，就只剩下周独寒与林雪皎两个人。 林雪皎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生怕对方再提起昨天晚上的问题，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低头盯着脚尖。 落在地上的影子从身旁擦肩而过。 紧接着就响起了吱嘎一声，听声音，应当是推门回到屋内去了。 林雪皎后知后觉，望了过去，只瞧见一扇门板摇摇晃晃，不见身影。 周独寒没提起昨夜的问题，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他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心绪复杂。 林雪皎隐约摸到了一点头绪，但等到他仔细去找的时候，又了无踪迹了。因有着烦心事，秀长的眉头蹙起，拧成了一个小小的结，怎么也结不开。 他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打定主意不和周独寒独处一室，就自个儿在院落里待着。 可待了一会儿，阴风阵阵吹来，灯笼烛火熄灭，一下子四周就暗了下来。 林雪皎胆子小，又怕黑。现下光芒退去，黑暗翻涌席卷而来，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一般。 他立即将刚才的闷气抛到了脑后，慌不择路地跑回到了房间里。 周独寒端坐在房间里，但一直都注意着外面的人，听着外头动静响起，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一道纤瘦的身影跑了进来，埋头钻到了自己的怀中。 肩膀打着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都能瞧见肩胛骨的轮廓。 再低头一看，眼尾泛着红意，泪眼汪汪的。 周独寒心中微叹，按上了肩胛骨处，轻轻拍了一下，似在安抚。 可不料，手刚搭了上去，林雪皎就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从怀里出来，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周独寒的眉头一拧：“小师叔，怎么了？” 林雪皎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含糊不清地说：“外面……太黑了，我下次不会了……” 话说的磕磕巴巴的，可周独寒意外地听懂了。 话中的意思是——下次不会再钻到他的怀里来了。 周独寒的脸色一冷，逼上前去。 林雪皎正低着头，忽而眼前一道黑沉沉的身影从上方落了下来，他惊慌往后退去，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吃痛了一下，再抬起眼皮，不明所以，小声地说：“不是你说的……”声音越来越轻，“不能太过于亲近了。” 周独寒的心头一梗。 他并非是真的想当正人君子，而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挑明坐实了。 小师叔这般懵懂，若非狠下心来，下一下重药，怕是根本不会反应过来。 可现在不仅没让小师叔醒悟过来，反而用之前的话堵他。 这怎么能教人不郁闷？ 周独寒气极反笑：“小师叔一点就通，当真聪颖。” 林雪皎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迷茫。 这话像是在夸他，但仔细一听，又好像不是。 正在他暗自琢磨的时候，周独寒更上前来，一手撑着墙壁，围成了一个三角之势。 林雪皎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任由炽热的气息喷洒在了脖颈处，带来令人战栗的痒意。 缩了缩肩膀，想要躲开，却无处可躲，只能颤巍巍地问：“你要做什么？” 周独寒垂眸凝视片刻，没有出声。 实在也是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按照原本的意图，就是想循序渐进，一步步让小师叔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应当如何。 但现在却有些不受控制了。 目光落在一片白皙软嫩的皮肤上，喉结缓缓上下一滚。 每次遇到小师叔，他总是会失控。 只需一个不起眼的动作或是一句随意的话，都能让他变得不像是自己。 “其实……”周独寒缓声正欲开口，可好巧不巧，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惨叫声。 周独寒停下了动作，望向窗外。 惨叫声逐渐落下，紧接着响起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不消片刻，窗外灯火连绵不绝，恍如白昼。 周独寒收手敛神，扔下一句：“我出去看看。”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舍，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在村子正中央，有一处宽阔的空地。 这里立着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摆着一张鼓。此地没有日月，只有靠着鼓声，才能分辨时间流逝。 现在在空地上围着一群人，林雪皎踮起脚往里张望着，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众人围在影子旁边，光线昏暗，看不清神情，只有手中提着的灯笼簇拥在一起，白晃晃的，好似一个个头颅。 他们窃窃私语，讨论了片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村长来了！” 然后纷纷转身看去，让开了一条道路。 村长姗姗来迟，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这是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村子里遭了贼了。” “铁柱他娘被贼给杀了。” “造孽哦！” 村长提着灯笼，靠近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林雪皎方才看清地上的情景。 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仰面倒在地上，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流了满地，还能看见翻开的血肉和内脏。 林雪皎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画面，整个人抖了一下，站都不站不稳了。明明不想再看，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直勾勾地黏在上面，怎么也挪不开。 就在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时候，从旁伸来一只手，挡住了眼前的画面。 手掌宽阔，指节分明。 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林雪皎小口小口地喘气，什么也听不见了，连之前说的豪言壮语都忘了，腿一软，就靠在了周独寒的怀里。 周独寒也顾不上什么循序渐进了，伸手搂住了肩膀，温声道：“别怕。” 说着，手指一屈，掐了一道清心净尘的法诀。 林雪皎顿时灵台清明，忘却了见到的画面，眼皮一沉沉，就要耷拉下来。 2208提醒：【别睡】 林雪皎只好努力睁大眼睛，眼尾沁出了一点泪珠。 周独寒见他明明想睡却要强撑着的模样，眼中浮现了一点笑意，拍了拍肩膀：“睡吧，我在。” 林雪皎：“……” 一个让他别睡，一个让他睡。 该听谁的？ 2208：【你要是睡着了，还怎么找茬……哦不，收集仇恨值？】 周独寒：“没事，睡吧。” 林雪皎没犹豫太久，就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 昨夜没睡好，再加上受了一番惊吓，林雪皎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睁开眼睛一看，外面还是天黑。 睁着朦胧的睡眼，望着天际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在地底下。 林雪皎收回了目光，往身侧一看，就见到一道笔挺的身影端坐在床沿，半阖着眼皮，似在沉思。 他不想打扰到周独寒，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可事与愿违，木板床老化破旧，轻轻一动，就发出了“吱嘎”一声，格外的刺耳。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周独寒就转头望了过去。 林雪皎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 目光交汇，对视了片刻。 林雪皎：“那个……”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话题，“村子里怎么样了？” 周独寒说道：“有贼人进村子了，已经跑了”他掩去了一些过于血腥的画面，只一笔带过，“据村长说，野外有一些荒人，时常进村闹事生非，现在已经无事了。” 林雪皎点了点头，但又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努力回想着，零星而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独寒的嗓音温和：“想不起就别想了，不是什么大事。” 林雪皎乖乖的应了一声。 周独寒屈指轻叩：“这里并非善地，小师叔千万小心，不要离我太远。” 林雪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是，你之前说……” 说要保持距离，还不要太过亲密的。 周独寒早就想好了说辞，自然而然道：“如今情况特殊，不好与平时相提并论，其余的……等此番事了再说。” 林雪皎怔怔地看着。 意思就是，现在还可以这般亲密，等出去了以后，又要保持距离，不得僭越了。 这般说来，他理应庆幸，但不知为何，不仅没有庆幸反倒是心头空落落的。 模模糊糊地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不想结束。 可是，怎么才能一直这样？ 林雪皎又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努力去想，都想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来。 他懊恼了起来。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笨了吗？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外援，问：“系统，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2208冷酷地说：【不，我不知道】 林雪皎：“你……” 刚开了个头，2208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雪皎：“可是……” 2208：【我只是一个冷酷的收集仇恨值的机器罢了】 林雪皎：“好吧。” 2208：【你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收集仇恨值】 林雪皎理直气壮地说：“想不到。” 2208：【？】 林雪皎也有理由：“你说的，要我欺负周独寒的朋友，可现在……没有朋友了呀。” 2208：。 有道理 让它想想该怎么办。 于是，2208也陷入了苦思冥想的状态。 一人一系统都没想出什么花头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悠远的鼓声。 天黑了。 周独寒侧过头，从窗口看见一盏灯笼飘了进来。推门出去，看见村长站在外面，像是有事要招呼。 他走上前去：“村长。” 村长咧了咧嘴，牙齿缺了一块，黑洞洞的：“村子里出了人命，惊吓到客人了，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林雪皎没有出去，凑到了窗口，想要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 风声呼呼吹过，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他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于是探头探脑的，靠近了一些。 嘈杂的声音钻入耳朵。 恍恍惚惚，听不真切。 刚开始是老人的声音，然后逐渐变成了妇人的笑声、小孩的啼哭声、壮汉的嚎叫……各种声响糅杂在一起，使得耳畔嗡嗡作响，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林雪皎想要从这样的状态中逃离出去，仓皇往后退了一步，被绊了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但他感觉不到疼，就这么坐着。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阴沉、歇斯底里的声音，在不停的重复着。 “不要相信他们。” “不要听他们的话。” “不要吃他们给你的东西。” “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 “小师叔？” 第46章 想不明白 屋里的动静不小, 落入了周独寒的耳中。他眉头一拧，结束了与村长的交谈, 转身走了回去。 一推开门, 就能瞧见跌坐在地上的身影。 林雪皎双手抱着肩膀，缩成了一团，显然受到了惊吓。 可周独寒一直就在门口, 未曾察觉到异样，见到此景，神识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夜色漆黑, 似乎将一切都掩藏在了黑暗之下。 神识扫了一圈，一无所获。 周独寒如数收回, 上前一步, 伸手按上了消瘦的肩膀, 掌心之下, 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面对这番情景, 不由放轻了声音：“小师叔，怎么了？” 林雪皎耳畔传来“嗡”得一声，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 不留一点痕迹。 但他依旧没能恢复平静, 唇颊苍白, 眼中含着一汪泪，将坠未坠, 可怜得要命。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将人搂入了怀中, 轻轻拍打着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 林雪皎这才缓了过来, 慢慢地开口：“我……我听见有人在说话。” 周独寒眉眼一敛：“什么人？” 林雪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顿了顿, 换了个说法，“我没见到。” 周独寒：“那他说了什么？” 林雪皎不知该怎么复述刚才听见的话，思索片刻：“他说……”话还刚说了个开头，似有所感，抬起头，目光从宽阔结实的肩膀上越过，投向了门口。 周独寒进来的时候着急，没有把门合拢。现在门扉晃动，敞开了一条缝隙。 而在缝隙中，贴着一张枯瘦的脸。 脸颊挤在门缝之中，背着光，看不清神情如何，只有眼眶处黑洞洞的，死死地盯着林雪皎。 林雪皎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太久，周独寒亦有所察觉，转过头，目光如炬。 一阵阴风刮过。 吹得门板摇晃，向里敞开。 吱嘎—— 门后空无一人。 林雪皎紧紧抓住了周独寒的袖口，带着哭腔说：“有、有鬼。” 世间是有鬼神之说，也有鬼怪横行。 周独寒却对此毫无畏惧，因鬼怪都是死后化身，既然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不管怎样，都逃不过这一剑。 念头一转，他耐心安抚着小师叔。 说来也怪。 平日里周独寒最厌恶心志不定，软弱怯懦之人，不愿与之相交。可现在到了小师叔的身上，只觉得这眼泪晶莹水润，万分可怜可爱，就算是再硬的心肠，都要被哭化了。 好好哄了一通，林雪皎终于平复了下来。 不过方才太过惊慌，现在还在打着哭嗝，怎么也止不下来。 他也反应过来这个模样太过于丢人了，别过头，卷翘的眼睫垂下，不敢看人。 周独寒心中好笑，手指捧住了凝脂般的脸颊，指腹一动，将眼角的泪珠拭去。 林雪皎的睫毛一颤，终于记起了正事：“刚才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话……”说到一半，还特意看了门口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偷窥后，才继续说下去，“他说，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不要吃他们给的东西。” 周独寒重复：“他们？” 林雪皎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周独寒心中有数了。 “他们”还能是谁？肯定是村子里面的人了。 这座村落看似正常，实则处处透着诡异。 只是这暗中之人藏头露尾，估计也是心中有鬼。 周独寒思索片刻，沉默不语。 林雪皎想要问问，又不知该如何从何问起，愁得皱起了眉头。 周独寒垂下了眸子，见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主动开口提起：“这村子里的人要小心，那暗中提醒之人，也不要太过相信。” 前面半句林雪皎明白，可后面半句，他就搞不懂了。 那藏在暗中的人在提醒他们，显然是出自好意，怎么就不能相信了。 眉眼间茫然无措，黑白分明的眼眸懵懂。 周独寒压下了嗓音，徐徐道：“若是他真的是好意，为何不来寻我，而是来找你？” 林雪皎轻轻“啊”了一声，若有所思。 周独寒：“再者说了，示警的方式有这么多种，何必要这般恐吓小师叔？我看，这人是要扰乱你我心神，坐收渔翁之利。” 这番长篇大论下来，林雪皎听得一愣一愣的。 话没听懂多少，但确定了一个中心思想——“我只听你的。”他细声细气地说。 周独寒止住了声，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交谈声落下，窗外突然传来了三道鼓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刺耳。 周独寒眉峰一皱，又缓缓松开。 三声鼓。 村长之前特意叮嘱，只要三声鼓过后，就是村长大摆筵席，欢迎贵客之时。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迎客宴，还是鸿门宴。 不论是哪种，总该去试上一试。 周独寒起身，眼皮轻抬，望向身侧之人。 心中思量着，究竟是带上小师叔，还是将其留在这里。 村子里危机四伏，留在这里以免遭遇惊吓，只要护之以剑阵，足以让妖魔鬼怪无法近身。 若是带去赴宴，能保护得更周全些，只是不知道这些村民的真容会不会吓到小师叔。 周独寒的性子一向果决，可现在竟然瞻前顾后了起来，一时间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林雪皎自个儿提出：“我和你一起去。”他生怕被扔在这里，紧紧攥着周独寒的衣角不肯松手，嗫嗫道，“我一个人……害怕。” 周独寒那点犹豫顿时就烟消云散了，温声安抚道：“我自然不会抛下小师叔一个人。” 说着，他伸出了手。 这是一双握剑的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虎口处覆着一层薄茧，让人一看就觉得安心。 林雪皎慢慢地松开了手指，任由衣角从指尖落下，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掌心上。 一只手宽大，另一只手则柔软白皙，交合在一处，也不显得突兀。 周独寒反手一握，将小手握入掌中，然后走了出去。 村落闹兴。 也许是晚上要宴请宾客，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了灯笼，烛火摇曳，照耀了前路，使得人不至于迷失在黑暗中。 顺着小路走去，穿过屋舍，前方豁然开朗。 村中央的空地焕然一新，摆上了一张张座椅，围绕着中间的高台而坐，四周挂满了灯笼。 已有村民落座，一眼看去，只空了最上端的两个位置。 村长咳嗽了一声：“请坐。” 其他村民亦是虎视眈眈，像是如果他们不坐到座位上，就要做出什么似的。 林雪皎有些慌乱，往身侧靠了靠。 周独寒的手指一屈，握了握掌中的小手，无声的安慰。然后带着人，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两人坐下后，村民们这才纷纷挪开了目光。 村长咧嘴，笑呵呵地说：“咱们村许久没来客人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乐呵乐呵——” “是啊。” “新鲜的人。” “我们也很久没见到了……” 村长趁热打铁：“来，我敬你们一杯。” 村长年迈，老态龙钟，手掌枯瘦，颤颤地举着杯子。 周独寒一手与林雪皎交握，另一只手搭在桌沿，垂眸一望，杯中斟满了酒液。举起酒杯，轻轻晃动，倒映出了一点灯光。 村长说：“喝啊。” 村民们也异口同声地说：“喝啊、喝啊。” 林雪皎紧张了起来，紧紧地攥住了周独寒的手掌。 周独寒将酒杯凑到鼻前轻轻一嗅。 烈酒刺鼻，掩盖了大部分的味道。 可要是仔细分辨，还是能嗅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周围声声催促，步步逼近。 要是旁人，早就乱了心神。周独寒却不慌不忙，手指一动，酒杯轻轻转动。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他缓声道，“村长可以帮我解惑吗？” 村长：“只要是我知道的，自然是知无不言。” 周独寒：“按照村长所说，村子里的人因战乱躲到此地，延绵下来已有数代。” 村长摸了摸胡须，颔首：“是。” 周独寒：“那为何要点这么多的灯？” 这话来的没头没脑。 林雪皎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倒是村长脸色一变，失态地打翻了手中的酒杯。 哐当—— 酒杯滚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一道道人影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周独寒唇角笑意轻浅：“延绵数代不见天光，应该早就习惯了黑暗，也不必点这么多灯了。” 村长含糊：“夜间路难行，为了方便……” 周独寒：“是为了方便你们，还是方便外人？”他的手指一屈，酒杯借力旋转，等到了半空中，承载不住上面的剑气，“叮”得一声迸裂，酒液四溅，化作了一滴滴水珠，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直接洞穿了所有的灯笼。 于此同时，他悠悠道：“我看，点这灯笼，是让我们看见想看的，看不见不想看的。” 呲！ 一缕缕青烟冒出。 灯笼一一熄灭，整座村子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哪里发出了一声哀嚎，那些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村民，身上都燃起了一阵黑雾。 夜幕黑沉，像是一团浓稠到化不开的墨汁。 黑雾中，亮起了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村民们扭曲着身影，再也没有人形，而是成了一个个双目赤红、面色煞白、手长脚短的活死人。 村长从喉咙中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只有这样，才能在永夜中活下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干脆就不再伪装，扯着嗓子说，“抓住他们，把他们献给永夜城，获得离开的钥匙！” 村民们激动了起来，贪婪而渴望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眼睛险些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 一个个双手双脚并用，飞快地从黑暗中蹿出，扑了过去。 这些活死人在黑暗中生存得久了，动作灵敏，不过一瞬间，就已经到了面前。 一阵腥臭的风吹过。 林雪皎的眼中倒映出了一张扭曲可怖的脸，他无力避开，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耳边传来了一道凌冽的拔剑声。 再度睁眼，周独寒一手牵着人，一手持着剑。 重剑落在他的手中，挥如臂使，一招一式，行云流水，犹如一副山水墨画。 而在这山水间，轻描淡写地就夺走了一条条性命。 活死人连临死前的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道雪亮的剑气从中劈开。 在这一瞬间，周独寒还抽空说了一句：“小师叔，闭眼。” 林雪皎眼睫一颤，顺从的合上了眼睛。 嗯，只要他看不见，就什么都没发生。 他安安心心的当着蜗牛。 2208还想撺掇着让他捣乱，可见到他这副模样，要是见到这一幕，估计又要被吓得眼泪汪汪了。 宿主这么胆小爱哭，2208能怎么办？ 它心中叹了一口气。 算了。 还没到时间，还是等下次再说。 周独寒手腕一翻，剑光再度回到掌心，横扫四周，原本热闹的村庄如今已成了一座死村。 灯笼被掀翻了一地，被风吹的呜呜作响，掩盖着下方的尸体。 转过身，只有村长还站在原地。 周独寒温声问道：“永夜城在何处？” 看起来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丝毫看不出，方才刚刚一剑屠了上百个活死人。 村长还在抵抗：“我不会告诉你的！” 周独寒目光漆黑沉静，凝视了片刻，并没有追问，只轻叹了一声：“算了。” 明明没有说什么狠话，村长却噤若寒蝉，立刻改口：“我说、我说……” 周独寒：“晚了。”他凉凉道，“我不想知道了。” 村长：“永夜城——” 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血线从脖间化开，他不可置信的低下了头，然后身体一晃，轰然倒了下来。 在倒下的那一刻，一枚乌黑的令牌从胸口钻出，浮在半空轻颤了一下，就要腾空而去。 可惜，还没能离开村落的范围，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拦截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到了周独寒的面前。 令牌非金非铁，乌黑发亮，上刻“永夜”二字。 一落入手中，就有无数讯息涌入脑海之中。 周独寒仔细一品。 村长所说的话半真半假——村子确实是因为战乱才搬到这里来的，但他们并非是战争的受害者，反倒是掀起战争的一方。 永夜城的城主，大概是许久以前的一位邪修，麾下有一支活死人军团。 军团战无不胜，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会被炼成活死人。 以战养战，以人养活死人，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邪魔外道不为天理所容，没嚣张多久，就被正道发现，进行剿灭。这个邪修仓皇逃窜，带着剩余的活死人躲到了地下。 平日里有人误入其中，就被这些装作村民的活死人送到永夜城去。 据说，永夜城是整个地底世界的核心之处，只有进入永夜城，才能离开这里。 至于永夜城在哪里，只要跟着令牌飞去的方向就是了。 周独寒反手收起了令牌，目光扫过一地的狼藉，转过头，又看见林雪皎低垂着头，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他伸手一揽，带着人出了村子，直到周身的血腥味散去，才道：“小师叔，可以睁眼了。” 林雪皎先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见周围没有再出现奇怪的画面，这才放心的睁眼。 “结束了吗？”他问。 周独寒：“没事了。” 听到这话，林雪皎应该松了一口气才是，可他小脸绷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之前说过的。 现在村子里危险，不必保持距离。 可如今事情解决了，没有危险了，是不是代表着，又不能牵着周独寒，钻到他怀里去了？ 林雪皎在想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间，就在心中让2208知道了去。 2208：【这不是好事吗？】 林雪皎闷闷地说：“我不想。” 2208没忍住，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被人欺负不舒服？】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不说话了：“……” 2208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过分了，连忙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就在它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弱弱地冒出了一句：“可能是的。” 2208：【……】 林雪皎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纠结地说：“也不是。”他很难形容，只好磕磕绊绊地说，“以前被欺负的时候，我很难受，但是……周独寒是不一样的……” 说完了以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努力地思索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半天，他灵光一闪，提出了一个可能：“难道我喜欢周独寒？” 话音刚落，就被2208狠狠地反驳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雪皎：“哪里不可能了？” 2208举出各种例子：【恶毒反派怎么能和主角在一起？】 林雪皎：“不能吗？” 2208斩钉截铁：【不能！】 林雪皎：“那……” 2208打断了他话：【怎么也不可能！再说了，就算你喜欢周独寒，周独寒也不会喜欢你的！】 林雪皎吸了吸鼻子：“为什么不会喜欢我？” 2208拿出了一个强有力的证据：【他对你还有30的仇恨值！】它抓住这一点无限的放大，【仇恨值在这里，不会骗人的！】 林雪皎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他收集到了30的仇恨值。 再加上以后还要收集仇恨值，周独寒应该、也许、可能不会喜欢他的。 林雪皎喃喃：“是我想多了吗？” 【是你想多了！】 林雪皎犹豫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笨，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现在更是困惑了起来。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 郁闷了半天，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不明白，可以问问周独寒呀。 他不清楚，难道周独寒还不清楚吗？ 第47章 是谁 林雪皎说做就做, 2208怎么拦都拦不下来。 【哎，你等等，你别去——】 林雪皎置若罔顾, 一心想要把这个复杂的问题给搞清楚, 三步并做两步走, 一下子就挡在了前面的路上。 他张开手臂，下颌微微抬起，眼中闪烁着微光，开口说道：“你……” 周独寒脚步一顿，垂眸望去。 在夜色下, 眼瞳宛如一汪潭水, 漆黑静谧，看起来平静无波, 却暗藏汹涌，足以在无知无觉间将人溺死。 林雪皎的心头一紧，在目光注视下，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口干舌燥。嘴唇微微一张, 把想好的词都忘了。 周独寒等待片刻, 没等到下文, 主动问道:“小师叔, 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问……” 周独寒：“问什么？” 夜风微寒。 河流奔腾而过，发出哗哗水声, 惹得人心烦意乱。 林雪皎本来想要一鼓作气，把心中纠结已久的问题一股脑的问出来, 得到一个答案。 想的是很好, 可当来到周独寒的面前时, 又退缩了。 他有些不太敢问。 也不是不太敢，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难不成要直接问周独寒喜不喜欢他吗？ 要是周独寒说不喜欢，就代表着他在自作多情，被这么直白的拒绝，那岂不是要羞死了。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尴尬得脚趾头都缩了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再说了。 拒绝他是事小，万一周独寒一时恼怒，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该怎么办？ 这里这么黑，又这么吓人。 林雪皎瞥了一眼河岸，岸边杂草丛生，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是藏着骇人的怪物。 ……好可怕。 一想到可能会被丢在这种地方，眼前顿时浮现了一层水光。 不过短短三息，心中的情绪已是变了又变。 他的脸皮薄，心思浅，根本就藏不住，全都挂在了眼角眉梢，先是慌乱后又是羞怯，最后眼眶一红，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周独寒将这变化收入眼中，不免觉得好笑，但他知道，要是笑出声来，估计小师叔真的要哭出声了。 于是握拳抵在唇角，轻咳了一声：“小师叔，你要问什么？” 林雪皎一个激灵，连忙摇头：“没、没事，我什么都不想问！” 周独寒的眉梢一扬。 这模样，分明就是有事。 目光轻垂，扫过少年微红慌张的脸颊，大概能猜出有什么心事了，但既然不说，那他就权当不知道好了。 于是他温声道：“没事便好。” 听到这话，林雪皎有种什么都被看穿了的感觉，反映过来自己说的谎话太过于拙劣了，连忙找补：“我就是想问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少年的眼睫扑扇了一下，眼瞳水汪汪的，大概是因为说了谎，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像极了林间的小鹿。 周独寒唇角含笑，也不戳穿，回答道：“去永夜城。” 林雪皎还真的以为蒙混过关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的交谈：“怎么去？” 周独寒的手指一松，令牌轻轻一颤，按耐不住，直接冲向了天际。 令牌如同飞梭一般，飞快的消失在了视线中，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狭长的黑影。 林雪皎望着上空，喃喃道：“这么快？” 他又看了看脚尖，对比了一下，好像根本就追不上，正想要问怎么办，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凛冽的风声。 还没反应过来，就衣角猎猎，肩膀一轻，随后腾空而起。 林雪皎是有修为在身，但对于他来说，有和没有都差不多。他笨，也吃不了苦头，没有研究过这些法术，再加上怕高，根本没有机会御空飞行。 在腾空的一瞬间，他惊呼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身侧的人，紧紧的贴在上面，怎么也不肯松开。 这般投怀送抱，周独寒又怎么可能拒绝。 垂眸一扫，就见一道雪腻白皙的肤色，欺霜赛雪，白得发光。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说：“小师叔，再抱得紧些，免得摔下去。” 林雪皎低头看去，下方河水奔流，冷意袭来，看得人头晕眼花。他生怕跌落到到怀里去，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周独寒感受着怀中的舒香软玉，气息不免沉重了一些。手掌搭在纤细的腰线上，来回摩挲着。 手掌宽大，指腹生着一层薄茧，就算隔着一层布料，依旧觉得又痒又烫。 林雪皎的腰背挺直了起来，想要躲开，但在半空中，又怕一动就会摔下去，于是只好含着水光，任由施为。 偏偏周独寒还要明知故问：“小师叔，是不舒服吗？” 林雪皎的脸颊生出了一阵薄红，期期艾艾地往下看去。 周独寒恍然大悟：“是我搂着不舒服了，那我这就松手。” 说着，就要作势松开。 林雪皎觉得腰间一空，失去了支撑，连忙抱得更紧一些，颤声说：“不、不要松手！” 周独寒皱眉：“可我看小师叔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雪皎急急打断：“没有不舒服，真的。”他的唇颊浮现了一抹湿漉漉的光泽，低垂着头，轻声说，“你、你抱着我，求求你了。” 周独寒的喉结缓缓一滚，带着笑意道：“恭敬不如从命。” …… 行去一路。 穿过奔流的长河，逐渐更往夜幕深处去。 越过茫茫山陵，在尽头处，屹立着一座城池。 城池高峻坚固，四周挖出了一道护城河，河水泛青粘稠，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散发着腥臭味，隐约可见白骨在其中沉浮。 在护城河外面，一道道身影游荡，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那些人动作僵硬，脸色青白，如同僵尸一般，不是活人，而是城主炼制出来的活死人。 再一看，城墙后闪烁着锋利的光芒，赫然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旁人难以靠近。 周独寒自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距离城池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林雪皎双脚沾地，小腿还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从他人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周独寒的臂弯一轻，似有遗憾。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扭过了头，缓解着不适。 周独寒闷笑了一声，并未再做什么，而是望向了近在咫尺的城池。 永夜城在此地经营多年，内有利器、外有活死人巡逻，实在是牢不可破。 活死人对活人气息极为敏锐，一旦靠近，必定会打草惊蛇，引起城中戒备。 这般想着，周独寒袖口一卷，握着一根枯枝，树枝抵在了地面，在沙间写写画画。 笔画落下，不消片刻，一个简单的永夜城布局图就出现在了面前。 虽没有亲身进入其中，但在空中稍稍一看，就足以看清外围的布局以及活死人的巡逻路线了。 林雪皎听见沙沙声，好奇地转过头，见到地上的字迹笔画隽秀，自成一派风骨。 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不得不说，写得还挺好看的。 周独寒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不像是在握着枯枝，倒像是在握剑一般，运筹帷幄，一切都了然于心。 先是在城堡周围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然后一一划去，最后只留下了其中一个。 林雪皎看得迷迷糊糊:“什么意思？” 周独寒点了点圆圈处:“可以从这里进去。”他低声解释，“活死人每隔半个时辰巡逻一次，这里正好是薄弱处，每一个时辰就会有一刻钟的空缺。” 林雪皎看了看地上绘制的图，又看了看前方。 城池黑沉沉的，就如一只蛰伏着的钢铁巨兽，光是这么远远的看，就让人一阵胆战心惊的。 周独寒手腕翻转，将地上的痕迹毁去，起身:“走吧。” 两人逐渐靠近了这个庞然大物。 越往里走，四周就越是寒意凌冽，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林雪皎走得认真，脚尖踢到一处凸起，低头一看，在尘土覆盖下，竟然是一地的森森白骨。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脚边的一颗骷髅头吓得腿发软。 还好身侧伸来一只手，将他扶住，这才不至于丢脸到跌坐在地上。 周独寒用目光询问。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摇头表示没事。 周独寒这才松开了手，直径往前走去，踩在白骨上，发出了“咔嚓”一声响。 林雪皎不敢踩在骷髅头上，提着衣角，在白骨堆中垫着脚走路，走得肩膀都颤巍巍的，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走出来。 刚离开了白骨堆，前方忽而生起了一阵淡灰色的雾气。 雾气飘荡，一道道僵硬的身影在其中走动着。 这些都是活死人。 对于周独寒来说，这些活死人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对方人多势众，牵出萝卜带出泥，对上一个活死人就等于要面对一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开为好。 于是他按照之前布局，从另一条小路绕了过去，足以避开大多的活死人。 只是活死人的鼻子灵，就算没见到人，也嗅到了一股生人的气息，晃晃悠悠的就要靠近了过来。 周独寒低声提醒:“屏息。” 林雪皎立刻屏住呼吸，还怕不小心露了馅，还伸手把鼻尖牢牢捂住。 屏息之后，活死人就闻不到活人的气息了，就没有再往这边靠近过来，但它们依旧不死心，没有散去，而是不远不近的在四周晃悠。只要泄露出一点气息，就会立刻蜂拥而上。 林雪皎本来以为闭气一会儿就够了，可都走出了一段路，还能瞧见活死人的身影在四周徘徊。 其实他已经感觉到气短胸闷了，只是害怕引来活死人，才生生憋在这里。 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周独寒倒是犹有余力，不慌不忙，看不出一点窘迫之态。 倒是他，小脸憋得涨红，憋气憋得太久，脚步虚浮，胸口发闷，如同火烧一样，难受得要命。 眼睫一颤，就要滚出两滴晶莹的泪珠来。 但就算是难受成这样，他也没有松开捂住鼻子的手。 2208光看着都觉得辛苦，撺掇道：【周独寒应付得了活死人的，你别憋了，给他找点麻烦】 林雪皎不松口：“不行。” 2208：【你不难受吗？】 林雪皎当然难受。 可是……他不想当一个只能拖后腿的废物，就算做不了什么事，也不能帮倒忙。 2208无语了：【你是不是又忘了你是个恶毒反派，帮倒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 林雪皎不想做了。 至少现在不想做。 于是他没有理会2208，继续憋着。 就在他真的快要憋不下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小师叔，松手。” 林雪皎的意识涣散，下意识地听着命令，把手松开，露出了通红的鼻尖。 许是捂得太久了，就算现在松开了手，也依旧忘了该怎么呼吸吐纳，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周独寒轻叹了一声，低头凑上前去。 林雪皎的眼前忽然一黑，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单薄的唇角贴上，渡来一口清气。 这下稍稍缓了一点过来，可林雪皎憋得太久了，一口清气还不够，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更快一步，搭上了周独寒的肩膀，主动将自己松了上去，还想要更多。 周独寒先是一怔，随后便毫不客气的长驱直入，攥取着其中的甘蜜。 不过他还记得现在的情景，见好就收，并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就算如此，林雪皎的身子还是瘫软了下来，面色潮红，走都走不动了。 周独寒将人搂住，轻身而起，从活死人之间穿行而过。 在途中，时不时的停下来渡一口气过去，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林雪皎的嘴唇红肿湿润，如同绽放至奢靡的花瓣一样，嫣红水亮，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不知为何，明明游刃有余的周独寒，呼吸也变得稍稍急促了起来。他缓了缓，气息逐渐平稳，沉声道：“到了。” 林雪皎艰难的直起腰来，映入眼帘的是敞开的城门，门口是一团浓郁的黑雾，顿时让人想到了巨兽的血盆大口，将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连骨头都不剩下。 里面没有守卫，等走过城门，可以看见四周树立着一圈的柱子，柱子上挂着一道道身影。 这应该是用来炼就活死人的方法，挂在上面的人有的已经风干了，有的还新鲜着。 林雪皎匆匆看了一眼，就惊慌地收回了目光，余光一瞥，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个——” 周独寒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最近一根柱子上挂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邱耳。 与林雪皎的关切紧张相比，周独寒显得格外的平淡，并没有要施救的意思。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小声地问：“不救他吗？” 周独寒的声音有些冷：“情况不明，不宜轻举妄动。” 林雪皎：“可是……” 可是邱耳看上去好可怜。 永夜城的城主为了练就不死人，用施了秘法的铁丝穿过了四肢，血淋淋的，同时还用了秘法，让人在痛苦中还能保持着清醒。 林雪皎仰起下颌，对上了邱耳涣散的目光，心头惊了一下。 周独寒眉头一拧，强硬的伸手遮住了林雪皎的眼睛，不让他继续看下去。 林雪皎的嘴唇翕动：“真的不救他吗？” 周独寒：“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炼成活死人需要一段时间，看邱耳的样子，应该是新鲜挂上去的，还早着，不用着急。 林雪皎纠结了起来：“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周独寒：“朋友？”他顿了顿，终究没有反驳，只是道，“朋友也不重要，在我心中，重要的只有一个人。” 这话说得明显到直白，就差直接说出名字了。 林雪皎却身在其中反而看不清，小心翼翼地猜测：“是柳意？” 周独寒的目光一沉。 看这反应，觉得可能不对，于是继续猜：“方伞？” 还是不对。 他绞尽脑汁，把身边的人都猜了一圈：“难道是……那个谁？”——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周独寒的眉眼冷峻，散发着阵阵寒意：“不是。” 林雪皎想不明白了，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智商，根本玩不来猜谜这一套，于是老老实实地问：“那到底是谁？” 知道了是谁，他也好去欺负那个人，用来激怒周独寒获得仇恨值。 周独寒的唇角扯了一下：“猜不到就别猜了。” 林雪皎闷闷的“哦”了一声，心想，难不成周独寒身边还有什么他不认识的人吗？ 他感觉心口莫名的发闷。 第48章 试验对象 林雪皎想破了脑袋, 都没有想到这个“重要的人”是谁，不免情绪低落，闷闷不乐。 正要继续说什么,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黑暗浓郁, 脚步声逐渐靠近。 林雪皎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见一道拉长的阴影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一道力量拉着, 撞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呜——”鼻尖磕到了肩膀上，鼻头一酸，差点沁出泪珠来。 周独寒伸手一捂，在耳边低声说：“嘘。”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生生把泪意憋了回去。 在一片寂静中, 远处的声响越发的明显。 来人的脚步拖沓，一顿一顿的, 待走进了以后才发现, 那是一个如同小山一般的壮汉。 壮汉身上肌肉高高隆起, 目如铜铃, 模样十分夸张。仔细一看，他的动作僵硬，肩膀与脖子处布着一道细密的针脚, 像是将不同人的各个部位缝补到一起似的。 林雪皎看得心头砰砰作响，目光飘忽了一下, 又见壮汉手中还拎着一道人影。 那人低垂着头，昏死了过去, 就算在地上被拖行, 都没有清醒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 很快, 他就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了。 壮汉一声怒吼，其中一根杆子就降了下来，抬手一挥，把手中的人挂在了上面。 杆子上的锁链像是活的一样，很快就缠绕上了那人的四肢，一道红光闪烁，上面铭刻着的阵法起了作用，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他想要挣脱，可越是反应激烈，上面的锁链就越是缩紧，直到力气耗尽，只能有气无力的抽动着。 壮汉面无表情的看着，等到柱子再度升起，这才拖着蹒跚的步伐离去。 等到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林雪皎这才轻轻喘了一口气，仰头看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周独寒也认出来了：“这是之前的那一行人。” 挂在上面的倒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他们争抢七星琉璃花的那些人。 当时地面塌陷，将所有人都吞噬了进去，这些人自然也到了地底世界之中。 林雪皎知道这是一个抢他们东西的坏人，可就算如此，看见这一幕还是有些不忍心，轻轻拽了一下周独寒的衣袖，小声问：“能不能把他也救下来，我知道他是坏人，就是……” 说到一半，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怯怯抬眸瞥了一眼，生怕对方生气了。 周独寒知道小师叔心软又善良，倒也没怎样，只道：“现在时机不对，不好救人。” 把人救下来是简单，难得是善后。 现在他们对永夜城是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再者说了，这两个人身受重伤，还被活死人咒缠身，就算救了，也是废人一个。 在难以顾及的情况下，还不如挂在上面来得安全。 周独寒一笔带过，只道：“他们暂时没事，先进去看看再说。” 也不知道林雪皎听明白了没有，又仰头看了看，在见到邱耳身上血淋淋的，露出了不忍之色。 犹豫着开口：“真的没事吗？”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周独寒眉梢一扬，沉声道：“小师叔，你不信我？” 林雪皎连忙摇头：“不、不是，我没有不信你。”他努力地辩解着，“我就是担心。” 周独寒微微一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我还不知道，小师叔什么时候与邱耳的关系这般好了。” 林雪皎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我、我……” 其实他和邱耳的关系没这么好。 之前接近，也只是为了撮合邱耳和周独寒。 怎么到了周独寒的口中，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味了？ 他有心解释，但偏偏嘴又笨，怎么也说不清楚。 越说越急，越急就磕巴，直到急得鼻尖冒出晶莹的汗珠。 周独寒见到这样，语气一缓，道：“小师叔放心，等去城中看看，出来以后，自然会救人的。”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哦”了一声。 回过头又看了半死不活的邱耳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永夜城中死寂，黑沉沉的一片，没有一点生气。 林雪皎走得急促，手指攥着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到一半，2208突然出声：【你刚刚做了什么？】 林雪皎茫然：“什么？” 2208再次发问：【你刚才做了什么事？】 林雪皎：“我什么都没做呀。” 2208疑惑：【那为什么仇恨值动了？】 林雪皎更加迷惑不解：“动了？” 2208：【现在仇恨值进度35/100】 林雪皎的眉头蹙了起来：“……周独寒刚才没有生气啊。” 2208：【有没有可能……他生气了你看不出来】 林雪皎：“……” 有这个可能。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怎么仇恨值就动了？ 2208：【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仇恨值动了，你想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雪皎费劲地回想着：“刚才……我们进到永夜城了。” 【然后？】 林雪皎：“然后，我看见有人被挂在半空中，我让周独寒去救人，他没有救。” 【是什么人？】 林雪皎吐出了一个名字：“邱耳。” 【……】 林雪皎：“？” 【等等，你让我捋捋逻辑】 2208的数据飞快地转动着，开始进行排列分析。 在原著中，邱耳是周独寒的朋友2号。 两个人的关系不错，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按照这般推断，邱耳身陷囹圄的时候，周独寒应当会出手相救。 可现在，周独寒明显毫无波动，还在权衡利弊了以后，决定让邱耳再挂会儿。 而在林雪皎提议救人的时候，仇恨值还动了。 奇怪。 太奇怪了。 2208陷入了沉思。 这中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错误？ 数据都快跑冒烟了，它还是没想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它决定来一场试验。 【你可以再试试】 林雪皎：“试什么？” 【现在，我们先用排除法来试验，来验证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周独寒动了仇恨值】 【实验对象：周独寒】 【试验方式：你可以随机挑选一个对象，对其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再看看周独寒的反应】 林雪皎听得迷迷糊糊的，没太听明白：“对象……哪里有对象？” 2208：【前面，右侧拐角】 林雪皎看着周独寒就要笔直地走过去，连忙伸手拉了一下。 周独寒脚步一顿，用目光询问。 林雪皎也不敢说话，生怕惹来活死人的注意，只伸手指了指右侧的小巷子。 巷子幽深漆黑，墙壁上布满着潮湿粘稠的青苔，入口狭窄，很容易就忽视了过去。 林雪皎无声的比划着：“进去——” 周独寒的目光一动，转过身，朝着小巷走了过去。 小巷阴森逼仄，就算是轻微一点动静，都能惹来一阵回响。一走进去，就感觉后颈一阵发凉。 林雪皎缩着脖子，哈出了一口冷气，加快了脚步。 不消片刻，就到了巷子尽头。 这里是一处死胡同，尽头是一面高耸的石墙，一眼望不见边。 林雪皎碰了壁，还是没看见2208口中的“对象”。 2208：【……别急，你往后看】 林雪皎下意识地回过了头，看见角落的一团阴影蠕动了一下，一道身影扑了出来。 他被唬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 周独寒伸手一抬，将人挡在了身后，手指剑气吞吐，面露戒备之色。 那人压低了声音：“周师弟，小师叔，是我！” 话虽这么说，可那人浑身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 周独寒的目光锐利，剑气依旧未散，像是只要有一点异样，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剑意锋利，让人脖间一寒。 为了避免被剑劈，那人伸手搓了搓脸，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 “是我！” 林雪皎迟疑道：“柳意？” 柳意大大松了一口气：“自然是我，总算是遇到活人了！”许是在永夜城中受到了太多的惊吓，他的嘴皮子翻飞，连气都不用喘，说了一连串的话。 被裂缝吞噬后，他与方伞一起落入了地底世界。 他们顺着河流寻去，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村庄。 后面的故事很简单——在盛情邀请之下，他们参加了村子里的宴会，吃了村民给的东西后，就变得浑浑噩噩的，被送来了永夜城。 还好，柳意身为医修，有一定的抗毒性，刚进了永夜城就清醒了过来。 趁着活死人看守不注意，他就逃了出来。 可是永夜城四周到处都是活死人，他一个医修，战斗力不足以应对，只好在城中躲躲藏藏，躲避着活死人。 说到这里，柳意面上庆幸：“还好遇到了周师弟……”他想了想，加了一句，“还有小师叔。” 林雪皎：“……” 就不必拉上他凑数了。 周独寒听完了来龙去脉，问：“你是如何躲避活死人的？” 柳意：“这个简单，我有一丸傀儡丹，服用了以后，心跳呼吸近乎于无，活死人自然发现不了。” 柳意十分上道，一边说着，一边把丹药送了过去。 周独寒接过一看，里面装着两枚黑漆漆的丹药。 柳意：“一枚的效用是三个时辰，我只有这两枚了。” 周独寒反手收了起来。 柳意又道：“我是跑出来了，但是方伞还生死不明，我们得去救人。” 都是同一个宗门里出来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周独寒颔首：“知道了。” 林雪皎也不清楚，这“知道了”究竟是去救，还是不去救。 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现在的情景和刚才的很像，同样都是让周独寒去救人，于是在心中偷偷问：“仇恨值有动吗？” 【没有】2208分析，【看来不是救人的事情】 林雪皎：“那是什么？” 2208隐隐有所猜测，但是并不敢直说出来，只是含糊地说：【我需要收集更多的数据，才能分析出来】 林雪皎没有多想：“怎么收集？” 2208：【看见前面那个人了吗？】 林雪皎顺着2208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柳意走在前面，大概是有了队友，脚步轻快，在注意到投来的目光后，回过头，扯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林雪皎：“看见了。” 2208：【上，关心一下他】 这是一个全新的任务，林雪皎以前还没有做过，一下子难以上手，犹豫着问：“怎么关心？” 2208举例说明：【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嘴巴甜点，笑容温柔一点】 林雪皎听着2208的指挥，揉了揉脸颊，缓缓扯出了一个笑容。 柳意：“……” 怎么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第49章 暴露 柳意心头一跳, 还以为又有危险，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并未发现有活死人出没。 目光一转, 见到小师叔犹豫着走上前来。 柳意与这位小师叔行了一路，倒也没产生过什么交集，这还是第一次正眼相对, 他的第一反应是——好白。 小师叔低垂着眼皮, 眼睫卷翘, 落下了一片扇形的阴影。鼻梁挺立, 皮肤白皙, 就算是在这般昏暗的环境中, 依旧透着一抹皎洁。 不仅是白，还是白到发光。 有道是一白遮白丑, 小师叔不仅不丑, 反倒是眉眼精致风流，这一抹白，更胜似锦上添花。 柳意被晃了一眼眼，双脚像是扎根了一般，挪都挪不动了。他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小师叔, 有何事？” 林雪皎闻言, 怯怯抬起眼皮, 眼波流转, 沁了一点水光。 他有些紧张, 手指攥紧了衣角，因为太过于用力, 留下了一道辙痕。 2208还在耳边不停地说：【……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林雪皎隐隐觉得2208的话不靠谱, 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来试探, 但他耳根软，听不得劝，三两句话就动摇了起来。 捏着衣角，磨磨蹭蹭地上前半步，声若呢喃：“你、你受伤了吗？” 柳意：“小伤，小伤而已。” 林雪皎眼睫一眨，眼中波光粼粼，像是含着万般关切：“伤在哪里了？” 柳意摸了摸肩侧：“这里——之前被活死人抓了一下，已经无碍了。” 林雪皎低眉看去，柳意口中说着“无碍”，但看上去肩侧鲜血淋漓，皮肉翻涌，十分可怖，光看着就感觉疼。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伤口，可到了一半，就又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柳意大大咧咧：“这有什么疼的？没事没事，我上次去秘境，还被妖兽扯掉了半个手臂，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说着，还举了举手用以显示自己的勇猛。只是这一动牵扯到了伤口，刚刚还眉飞色舞的人，脸唰得一下就白了，疼得直吸冷气。 要不是在小师叔面前，他都要嗷嗷叫出声了。 林雪皎：“……” 柳意一边忍着疼，一边说：“没事，真没事。” 林雪皎继续按照2208的指挥，又上前半步：“我帮你看看。” 柳意：“我已经上过药了……”他正要拒绝，可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水亮的眼睛。 眼瞳明亮，黑白分明，其中倒映出了一道模糊的声音。 在这么被直视着的时候，.52GGd.没有人能拒绝。 柳意磕巴了一下，改了口：“小师叔想看就看吧，就是有些吓人。” 正要解开领口，还没来得及掀开，就感觉后颈一阵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小巷尽头走来，天色昏暗，看不清神情如何，只让人觉得目光锐利冰冷：“你要给他看什么？” 柳意的手一抖，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连忙含糊地说：“没、没什么。” 周独寒方才去巷口查看情况，不过一来一回的功夫，就见到小师叔与别人这般的接近，从神情上看，两人还在有说有笑着，不知说了什么，还要宽衣解带。 在周独寒的心中，小师叔自然是不会错的，那么错的就只有别人了。 柳意觉得周身温度一低，如坠冰窖，手脚发寒。他哆哆嗦嗦地解释：“就是小师叔关心我，要看看我的伤势，别的没什么。” 周独寒重复：“没什么？” 这叫做没什么？ 柳意干笑了一声：“是啊，不过是小师叔体恤我们小辈，平日里小师叔不也很关切周师弟吗？” 柳意自以为这话说的圆润，但没想到，刚说完，就见周独寒的目光沉了下来，如同暗潮汹涌的潭水，直教人战栗。 柳意的神经粗，实在是不知道话里的那一句得罪了这位周师弟，摸了摸脑袋，默默地远离了小师叔。 少了柳意挡在前面，周独寒的注意力一下子落在了林雪皎的身上。 林雪皎也有些心虚，低头看着脚尖，避开了目光。 还好，周独寒并未再追问下去，只道：“走吧。” 周独寒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 柳意和林雪皎交换了一个目光，也跟了上去，两个人都低垂着头，就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一般。 林雪皎走着走着，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在心中问：“仇恨值动了吗？” 【动了】 【目前仇恨值进度40/100】 明明仇恨值动了，但2208的声音听起来却分外苦涩，就连林雪皎都听出来了不对劲。 “仇恨值动了，不好吗？” 2208：【……】 2208很难解释现在的情况。 怎么说呢。 周独寒的仇恨值是动了，但不是动在林雪皎的身上，而是动在别人的身上。 系统之所以会收集到仇恨值，是因为每次情绪波动的事情，林雪皎与仇恨对象靠得太近，导致系统出现了误差，误打误撞，将仇恨值计算道了林雪皎的头上。 之前2208一直都沉浸在收集到仇恨值的快乐之中，没有发现这一点，现在才知道，这些仇恨值都是虚假的。 2208怒骂了一句：【妈的，智障系统！】 林雪皎：“……你为什么要骂自己？” 2208：【该骂！】 林雪皎：“哦，智障系统。” 2208：【你骂我干嘛？】 林雪皎茫然：“不是你说的该骂吗？” 2208：【……又没让你骂】 林雪皎乖乖地闭上了嘴，安静了一会儿后，又问：“虚假的仇恨值，是什么意思？” 2208百无聊赖，有气无力地说：【就是说，仇恨值都是从别人身上来的，不是你收集到的】 林雪皎没听明白，怔了一下：“可是，我确实收集到仇恨值了呀。” 【收集是收集到了，但是都是虚假的！】 林雪皎更加云里雾里了。 都收集到了，怎么还会是虚假的？ 难道仇恨值还会消失的吗？ 他心中越发的不解，于是就问了出来。 2208倒是被问到了，愣了一下：【收集到的仇恨值好像、应该、确实不会消失】 系统的逻辑非常的死板。 虽然周独寒的仇恨值不是针对林雪皎的，但确确实实是因为林雪皎引起的，这样正好钻了系统的漏洞。 既然是漏洞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2208一想到完成任务升职加薪的美好未来，一咬牙一跺脚，把报错报告给取消了。 【没事。】它说，【你继续保持，把仇恨值任务完成了就好】 不管怎么样，能完成任务的宿主就是好宿主！ 只要有仇恨值，至于仇恨值是怎么来的，就不重要了。 不过，收集仇恨值的方针策略得换一换了。 2208陷入了沉思中，彻底没声了。 耳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雪皎回过神来，看见周独寒递过来一枚药丸。 周独寒：“小师叔，这是傀儡丹，你服下，不会被活死人发现。” 傀儡丹黑漆漆的一枚，足有拇指一般大小，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塞到了口中，口腔里顿时散发出了一股苦涩的味道，丹药从喉间滚落，总感觉有一团生硬的东西卡在喉咙里，干呕了一阵还是不舒服。 过了片刻，药效逐渐起了作用，林雪皎的小脸越发的白，从白皙转为了冷白，唇颊也逐渐失去了颜色，冷冰冰的，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这就是傀儡丹的作用，让人化作无知无觉的傀儡，隐蔽身形。 柳意自夸自擂：“我的丹药药效十足，可持续三个时辰，别说活死人了，一般人都发现不了。”说到这里，他不免疑惑，“周师弟是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柳意也服用了傀儡丹，为保万无一失，甚至还用了伪装之术，他敢保证，就算修为比他高出一阶的修士也发现不了。 周独寒淡淡道：“不是我发现的。” 柳意一时没转过弯来：“那是……？” 周独寒看向了身侧的少年。 许是因为服用了傀儡丹，林雪皎的反应比平时还要慢上半拍，愣愣地看着，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柳意：“是小师叔？” 小师叔不是才筑基吗？ 这么点修为，也能发现他的身影？ 念头在心中一转而过，柳意很快就找出了一个理由来，小师叔身为宗主之子，身上肯定带着灵宝，能够发现他的踪迹也不意外。 柳意的疑惑来得快去得也快，便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倒是周独寒留意了三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小师叔身上有没有灵宝吗？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人，小师叔这点修为，又无灵宝护体，是怎么察觉到的？ 他的眉心一动，目光微沉，又不免联想起了戒律堂的那一夜。 小师叔深夜潜入戒律堂，入如无人之境，就连戒律堂的堂主都因此惊讶。 当时他并未多想，毕竟小师叔身份特殊，有戒律堂的地图也不无可能。但现在想想，戒律堂如此森严，怎会轻易将机密泄露出去。 疑惑生出，联想篇幅。 结合种种异样，周独寒不禁想，难不成小师叔身后有人相助？ 只是那人所图为何？ 周独寒不动声色的转过目光，暂时将疑惑深埋心底。 2208猛地打了个喷嚏。 奇怪。 有人在记挂着它吗？ …… 走出了小巷口，外面一片死寂，看不见一道身影。 柳意指了指前方，说：“我是从那里出来的，有很多活死人在里面游荡。” 周独寒望去。 永夜城中布局奇怪，房屋林立、小巷曲折，好似一个八卦阵法，隐隐透露着压抑的气氛。 顺着柳意所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是一处天坛，天坛阴森，台阶上散落着森森白骨。 更往深处看去，里面被一层浓雾覆盖，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周独寒：“进去看看。” 柳意点了点头，就朝着天坛走去。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发现没有身影跟上，回过头一看，那两人站在原地，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脚步一顿，还没看清，就见周独寒从身侧掠过，怀中还搂着一道纤瘦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柳意瞪大了眼睛，讶异地自语：“小师叔的修为有这么弱吗？连御空飞行都不会？” 如果方伞在这里，一定会摇着柳意的肩膀，大声地说，你关注错地方了！ 柳意没想这么多，立刻提气而起，跟了上去。 …… 不得不说，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林雪皎已经从一开始的害怕抗拒，到现在乖巧缩在了周独寒的怀中，甚至还主动动了动，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缩着。 纤细的手臂挂在了周独寒的肩膀上，手指微微屈起，如同白玉兰花瓣一般，娇嫩白皙。 不知是不是服用了傀儡丹的缘故，林雪皎的眉眼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意，竟然比平日里更加的惹人。 周独寒余光扫过，呼吸不由一沉。 林雪皎感觉到了身侧的注视，迟钝的转过头，似有疑惑。 周独寒平复了一下心绪，自然而然道：“到了。” 林雪皎一抬头，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天坛附近。 天坛的造型奇特，上面雕刻着一道道诡异的纹路，纹路猩红，像是干涸了的血迹一般。 林雪皎皱了皱鼻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柳意慢了一步，见到眼前情景，打量了片刻，说：“这是邪阵，以精血为引，以活人进行献祭，用以召唤某种可怕的存在。” 这天坛的规模不小，精血翻涌，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不过还好，看样子这个阵法还没有成型。 【咦】 林雪皎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 【这里竟然也有这个阵法】 听起来，2208对这个阵法很了解。 林雪皎在心头问：“你知道？” 2208回答：【原著里有写】 林雪皎：“。” 又是原著。 现在他已经不太相信原著里面的内容了。 2208：【天坛上刻着的纹路是一种上古咒语，用来召唤天魔的，看这个规模，估计只能召唤天魔的一个虚影】 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林雪皎听都没听说过，问：“天魔？” 2208：【天魔是魔族之王。在原著的设定中，上古时期，魔族执掌大陆，以人为食，后来人族习得了术法，联合起来打败了魔族，将天魔封印在了虚空之中。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不少流淌着魔族血脉的修士，想要召唤出天魔，重铸魔族荣光】 林雪皎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不过看他的模样，显然是没大听明白。 2208：【文中的大反派陆星时——也就是你现在的师兄——就在暗中布置着这一切，企图唤醒虚空中的天魔，重临天下】 林雪皎这下听懂了。 这是反派想做的事情=坏事=要阻止 他问：“怎么把祭坛毁掉？” 2208自然而然地说：【阵法有破绽，就在西北角的一缺，以点破面，即可毁掉阵法】它顿了顿，有些不解，【干嘛要毁掉？】 林雪皎：“啊？” 【反正在原著里，陆星时也没有得逞，有主角在，你操心什么？】 2208话是说的轻松，但林雪皎还是有些不安：“真的不用管吗？” 【不用】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再度看去。 周独寒已经步上了天坛，在上面踱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等走到中心处，他右手一抬，再在空中虚虚一划。 一道雪亮的剑气落下，撞在天坛上，发出了“叮”得一声。 声响清脆，以接触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掀起一阵风浪。 等到风平浪静，余波散去。 天坛纹丝不动，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柳意在一旁说：“可惜我对阵法一道只知皮毛，不知该如何解。” 林雪皎张了张嘴唇，想说他知道。 话还没出口，就被2208制止了：【不能说】 林雪皎茫然。 为什么不能说？ 2208：【……你说了，怎么解释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不是就把我给暴露了吗？】 林雪皎觉得有道理，就乖乖闭上了嘴。 但他明明知道这个阵法该怎么解，却不能说，把话憋在心中，不免难受了起来。 他又是一个藏不住事情的人，一下子就把心中的情绪带到了脸上，别人只要一看就能看出他有话要说。 周独寒暂时奈何不了天坛上的阵法，垂下了手，轻身一跃落在了地上。足尖点过，两三步之后，来到了林雪皎的面前，唤了一声：“小师叔。” 林雪皎慌忙抬头，有些心虚，声音中带着点颤：“怎么？” 周独寒端详片刻，并未马上道明来意。 目光沉静漆黑，犹如深潭，面上平静，一眼望不见底。 林雪皎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难不成被周独寒发现了？ 如果周独寒问的话，他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他拿这个问题问了2208。 2208也纠结了起来。 当了这么久的系统，林雪皎的性子它还不知道？只要周独寒一问，他保管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憋都憋不住。 但要是说了，周独寒保管能猜到林雪皎背后有人。 这该如何是好？ 在焦急的等待过后，周独寒缓缓开口：“小师叔，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还好不是问阵法的事情。 林雪皎和2208同时松了一口气。 既然不是问阵法相关的事情，2208就没这么多顾虑了，想也没想，就直接说：【有三个人藏在天坛右侧的屋子里面，还一个受了伤】 林雪皎将这话复述了一遍。 周独寒还没反应，柳意就抢先一步说：“有人？我们都没发现，小师叔是怎么知道的？” 周独寒垂下眸子，目光沉沉，意味深长地说：“小师叔自然有他的法子。” 第50章 般配 这话中别有深意, 林雪皎却一点都没有听出来，还以为是在夸他，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 柳意也当了真，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小师叔修得是什么神通？” 林雪皎僵了一下。 他哪里有什么神通？还不是靠系统作弊。 这是不能说的事情, 但被人问了, 他又不会说谎, 只好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柳意：“这般耳聪目明, 显然是非同寻常的功法……”他越说越起劲, 连续猜了两三个功法, “是《上清阙》，还是《朝闻道》？这都是咱们上清宗的秘法。” 这两个功法林雪皎是听都没听说过, 匆忙摇头：“不是。” 林雪皎再一次深刻体会到, 什么叫做说了一个谎, 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 偏生他脸皮薄，一说谎就脸颊通红，就连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柳意神经粗, 没有发觉不对, 还在好奇的追问。 就在林雪皎窘迫到不行的时候，周独寒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 沉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柳意讪讪的停了下来, 自语道：“我就是问问……” 周独寒目光如剑, 让人后颈发寒，柳意连忙改口：“是我多嘴了，还请小师叔不要在意。” 林雪皎怯怯地看了一眼挡在前方的背影, 如释重负, 轻声说：“没事的。” 柳意松了一口气, 转移了话题：“我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躲在那里。” 说罢，他拔腿就跑，生怕跑得慢些了，就被周独寒的目光戳个透心凉。 绕过天坛，直径走向了右侧的屋舍。 推开门，一股沉闷的气息从中飘了出来，里面黑沉沉的一片，角落阴影晃动，倒像是真的藏着什么人。 林雪皎捏了捏手指，鼓起勇气：“我们也过去吧？” 周独寒点了点头，一同走了过去。 刚刚迈过门槛，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了一阵声响，大概是不想引来活死人，嗓音压得极低，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是你们！” “沈师姐，先把他拿下再说！” “你们要做什么？” 声音落下。 里面又传来一阵刀光剑影。 周独寒的目光一冷，袖口翻转，破门而入。 一道剑气划破半空，悄无声息的落下，如同切豆腐一样，将挡在中间的屏风一分为二。 屏风朝着两侧倒下，后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柳意被逼到了角落处，周身三人以掎角之势，挡住了所有的退路，其中领头的还是熟人，正是之前抢夺七星琉璃花的女修。 沈明烟追寻七星琉璃花多日，一直找到这处山涧之中，本以为灵花已是囊中之物，却被花香侵袭，被困入幻境之中。 好不容易挣脱了幻境，就眼睁睁地看着七星琉璃花落入他人之手，这教人怎么能甘心？ 修真界弱肉强食，争抢机缘之事并不少见。 只要抢机缘的人都死光了，可不就是“我与机缘有缘”吗？ 沈明烟当机立断，就要夺走七星琉璃花。 不知道是不是她实在点背，不仅灵花没抢到，还被地陷吞噬，来到了这一处奇怪的地底世界。 好不容易找到了师弟师妹，为了躲避活死人的追击，藏到了一处屋舍之中，还没休息片刻，就又见柳意闯入了进来。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自然按耐不住，当即就要出手。 当然，柳意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虽然不是战斗人员，但手持各色丹药，让人一时没法近身。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周独寒与林雪皎的来到，顿时将场面翻转了过来。 柳意：“周师弟，小师叔！” 周独寒袖口一落，一把黑沉沉的重剑出现在了手掌之中。 重剑无锋，带来一股压迫力，让人难以呼吸。 沈明烟对周独寒的印象极深，这人看起来温和疏离，如同翩翩公子，但手中的剑招凌厉，每一剑都直指破绽，不差分毫，就连她都有些难以招架。 此时双方势均力敌，她心思一转，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声道：“都是误会。” 柳意揉了揉肩膀，毫不客气地说：“刚才我一进来就喊打喊杀的，看起来倒是不像误会。” 沈明烟能屈能伸，当即放低了身段，解释道：“我以为是活死人进来的，惊吓之下，难免分辨不清，还请道友谅解则个。” 沈明烟温声细语，态度极好，说起来也是有理有据的，倒让柳意不好再说什么，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来到了周独寒的那一方。 沈明烟知道，在这一行人之中能够做主的只有周独寒，于是望了过去，自报家门：“云霞宗，沈明烟。不知道友师出何门？” 云霞宗在修真界中的来头不小，同属为正道门派，名声仅居于上清宗之下。 周独寒并未作答。 柳意心领神会，站了出来：“上清宗。” 听到上清宗的名号，沈明烟心道一声“不好”，面上还是和煦浅笑的模样：“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自家人冒犯了自家人，不过这样一来，我与道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沈明烟三言两语就要将抢夺机缘一事遮掩过去，又道：“现在你我同处于这方怪异之地，周围如此多邪魔外道，实在是独木难支，还望与道友摒弃前嫌，守望相助，方才能够从中逃脱出去。” 现在打起来，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 一旦闹出过大的动静，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源源不断的活死人。就算周独寒的剑意再精妙，也架不住人多势众，面对这么多活死人，也有灵气耗尽、剑意溃散的一日。 沈明烟不敢出手，也笃定对方不敢出手，才会提出这般的要求：“道友，你看如何？” 柳意不敢随便答应下来，转头看向了周独寒。 周独寒淡淡道：“应当如此。” 沈明烟笑道：“道友果然心胸宽阔，小女子实在是佩服仰慕，看来，像七星琉璃花这般的宝物，还是能者居之。” 这女修实在是能说会道心思果决，一听情况不对，就立刻转变阵营，从敌对变成讨好，也一点也看不出尴尬之色。 待时日一久，或许也能在外面成就一番风云。 2208在林雪皎的耳边碎碎念：【在原著里，这可是人气女配角之一】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一时看看沈明烟，一时又看看周独寒。 2208说：【在原著的描写里，沈明烟与周独寒十分相似般配，都是有野心、有实力之人，能屈能伸，冷静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林雪皎的眼睫一扇，落下了一道阴影，犹豫着说：“周独寒喜欢这样的人吗？” 2208本想说确实，但话还没出口，就又停了下来。 如果按照原著描写，周独寒确实是欣赏这样的人，但是现在……它又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原著只是片面的描写，而现在他们所处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虽然冥冥之中有原著剧情推动，但人心难测，就算是天意也难以掌控。 【……或许吧】2208含糊其辞。 也不知道林雪皎想了什么，手指搅动在了一起，心情莫名低落了下来。 周独寒放慢了脚步，低声问：“小师叔，怎么了？” 林雪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耳边响起这么一句，一个激灵，慌忙道：“我没事。” 刚才眉头都蹙在了一起，打成了一个小结，怎么会没事？ 周独寒：“可是有烦心之事，不如说与我听听。” 林雪皎确实是有烦心事。 刚才2208说，周独寒应该会喜欢一样聪明的人，他暗自就在想，像他这么笨的，是不是不太招人喜欢？ 肯定是没有人喜欢他这样又笨又胆小的人，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多欺负他？ 他越想越难受，但又不能直接说出心中的烦恼，只能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嗫嗫道：“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周独寒扫了一眼，四周黑雾沉沉，阴影晃动，确实十分阴森，小师叔害怕也正常。 于是他放缓了声音，握住了小师叔的手，轻轻一捏：“放心，我在。” 手掌宽厚炽热，让人安心。 林雪皎低垂下了头：“……嗯。” 两人的交流没逃过其他人的眼睛。 柳意自然是见怪不怪了，倒是沈明烟盯着这两个人，眼中闪过一道沉思。 暗中，有师弟向她传音：“师姐，难不成真的要和他们联手吗？” 另一个师妹也用了秘法，加入了传音：“沈师姐，这一行人与我们有旧怨，还是防着点好。” 沈明烟面上温温柔柔的，心中冷笑了一声：“自然，现在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与这些人联手，不过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去当那探路的石子罢了。” 师弟说：“那七星琉璃花……” 沈明烟这一行出来，就是为了夺得七星琉璃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手。 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闪，落在了林雪皎的身上。 七星琉璃花在周独寒的手中，这人剑术精湛，她占不了便宜。但就算这人修为高深，也不是没有破绽，只要抓住破绽，挟持在手中，不怕他不就范。 于此同时。 柳意也在和周独寒传音：“周师弟，正要与他们一道吗？” 这沈明烟看起来秀气漂亮，但实则下手狠辣，之前在地面上时，一言不发就出手，若不是他们修为足够高，怕是要被杀人越货了。 周独寒垂下了眼皮：“我自有打算。” 柳意得到回复，稍稍安心了下来。 一行人面上融洽，实则暗地里暗潮汹涌，难以平静。 越往深处去，四周景象越发莫测。 妖邪诡异，人心更难防。 第51章 是你 双方心思各异, 但面上依旧是相安无事。 周独寒一人剑术无双，可架不住身边跟着的两个人都没什么作用, 柳意只是一个医修, 平日里用来防身的毒术对活死人无用，这样一来就折损了大部分的战力。林雪皎就更不用说了，能力近乎于无。 而沈明烟这边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一个师弟受了伤，师妹的修为浅薄, 也起不了大作用。 两边各有拖累, 若是单打独斗，怕是走不出这一片诡异的地底世界。 就是因为这个, 就算双方曾经有龌龊冲突, 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双方既互相防备利用，也互相扶持，维持住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走在队伍中, 因为之前2208所说的话，林雪皎控制不住自己, 频频回头看去。 沈明烟注意到了投来的目光, 心中一突，心想：该不会刚才的算计被人看穿了吧？ 抬起眼睑望去, 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目光交汇了片刻, 沈明烟有些心虚, 但还是做出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扬起了一道柔柔的笑容, 面上看不出分毫。 林雪皎没想到会被抓了个正着, 怔了一下, 慌忙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沈明烟的目光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少年的背影上一扫而过，默默思量着。 这少年被他人称作“小师叔”，修为却不高，显然在上清宗身份特殊，地位与众不同。 先前争夺七星琉璃花，已经是把这一行人给得罪了，现在携手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等离开了地底世界，必定会重算旧账。 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省得这行人回去上清宗，惹来更大的麻烦。 沈明烟笑容不变，但这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 林雪皎不知道目光对视了这么一会儿，就让别人想了这么多，他低垂着头，来到了周独寒的身侧。 地底阴寒彻骨，轻轻哈出了一口寒气。 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对她很在意？” 林雪皎愣愣地抬头：“啊？” 周独寒的目光沉静如水，倒映着一点星芒：“你已经看了她不下三次了。” 林雪皎的反应有些迟钝，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她”指的是沈明烟。 他连忙反驳：“没、没有。” 周独寒：“是没有看，还是不在意？” 林雪皎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我就是好奇……” 周独寒声音一沉：“小师叔，此人并非善类。” 林雪皎还记得之前在地面上时，沈明烟一露面就喊打喊杀的模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挡住了一点寒意：“……我知道了。” 周独寒本想再说教一番，但见到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一点莫名的情绪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知道就好。”他说，“离她远些。” 若是平时，周独寒说不定还会欣赏这般行事果决、当断即断的人物。 但现在双方有矛盾不说，小师叔又是个单纯懵懂的性子，不能与这种人过于接近。 周独寒的眼瞳一转，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只有冷冰冰的戒备。 林雪皎实在是想不到别人心中的念头是这般百转千回，眨了眨眼睛，说：“我听你的。” 周独寒低眸，看见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浓密漆黑，犹如蝴蝶翅膀翩跹，手指忽而一痒，想要将蝶翼纳入掌中。 手腕刚一抬，就又停了下来。 林雪皎不明所以，怯怯望了过去。 周独寒喉结一滚，轻咳一声：“前面有活死人，禁声。” 林雪皎乖乖地抿住了唇角，连呼吸声都被放轻了。 又走出一段路。 四周的雾气变得浓稠了起来，每一次呼吸，鼻腔都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 仔细一看，雾气中的身影来回走动，影影绰绰。 还好，周独寒等人服食了傀儡丹，气息压至最低，只要不太靠近，就不会被发现。 也不知道沈明烟等人用了什么法子，也屏息凝神，没引起活死人的注意。 往深处去，夜幕越发的浓郁，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汁，将所有的灵气都淹没了过去。 周独寒屈指，一道灵气流转而过，凝聚于双瞳之间，这才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其他人也学模做样。 只有林雪皎还什么也看不见，他对于灵诀法术一窍不通，拽住了周独寒的衣角，紧紧地贴在一边，生怕被落下来。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指尖掐着的灵诀悄无声息地散开，反手握住了一截白软的手腕，牵着人向前走去。 明明是这般阴森可怖的情景，但他却心中畅快。 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小师叔只能依赖他一个人，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也只能望向他一人。 周独寒的唇角微微一扬，带着一股古怪的笑意。 不知何时，他竟产生了这般奇怪而不为人知的想法，不想让小师叔落入别人的眼中，也不想小师叔的眼中有别人。 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甚至越发的放纵。 等适应了黑暗，继续向着深处去，逐渐步入了永夜城的腹地。 到了这里，目之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活死人。 活死人托着沉重蹒跚的脚步来回走动着，它们双目无神，面色青紫，犹如尸体一般。 但只要嗅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它们就会立刻“活”过来，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猎犬，将猎物撕碎为止。 在活死人的身后，矗立着一座黑压压的建筑。 建筑连绵不绝，屋檐压得极低，刚刚高过人的头顶，看起来格外的压抑。 想来，这就是城主的所在之处了。 进入其中，找到城主，自然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要是进入城主府，就必定要经过这一群活死人。 周独寒的脚步一顿，手指微微一屈。 虽然他们已经服用了傀儡丹，看起来与活死人无异，但只要一接近，还是会露馅，完全不可能横穿过去。 那么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 周独寒垂眸，挡住了眼中的一点寒意。 沈明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主动开口：“速战速决。” 只要清理完面前这一片活死人，及时穿行过去，就不会被源源不断的活死人缠上。 周独寒颔首：“好。” 目前双方还需要合作，也没有藏着掖着，一人持剑，另一人持着长鞭，步入了活死人之间。 活死人僵硬地抬起头，在嗅到活人的气息后，面容逐渐狰狞，眼球爆出，嗷嗷叫着扑了过来。 于此同时，剑意锃锃作响。 而另一侧，长鞭翻转，搅得天翻地覆。 两人合力，不消片刻，就清理出了一条通道。 柳意当机立断：“走！” 在雪亮剑影之下，林雪皎勉强能够看清前路，跌跌撞撞地跟上。 沈明烟的两个师弟师妹对视了一眼，速度更快，直接冲在了前面。 在这般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不用跑得很快，至少——跑得比同行之人要快就是了。 林雪皎一下子就被落在了最后面。 不知是不是凑巧，一个活死人从角落里钻了出来，伸手抓向了林雪皎。 活死人看似僵硬，但实则动作灵敏，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面前。 林雪皎根本来不及躲闪，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挪动不了分毫。 柳意反应了过来，回过头就要救人。 可是远水难解近渴，以柳意所在的地方，根本难以阻止活死人的动作。 林雪皎的眼瞳微微放大，倒映出了活死人青白僵硬的脸。 就在这时，一道长鞭破空而来，缠绕住了活死人的脖子，再用力一拽，“咔嚓”一声，尸首分离。 周独寒指尖的剑光一闪。 沈明烟缓步走来：“实在抱歉，我一时疏忽，让活死人跑过来了。”她微微一笑，“没吓着小师叔吧？” 林雪皎腿一软，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明烟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道笔挺的身影挡住了视线，她倒也不惊讶，拱手道：“学艺不精，比不上道友剑术精湛。” 周独寒不语，凝视片刻，手腕一翻，一道剑意横劈而下。 沈明烟脸色一变，抬手用长鞭以抵挡，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 “师姐！” “沈师姐！” 师弟师妹皆敌视着面前的人。 沈明烟抬手：“没事，道友正在指点我呢。” 周独寒收手：“心思不正，气息不稳，若是再继续下去，就是……自找死路。” 沈明烟扭动了一下手腕：“当然不会了，一次就够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刚才沈明烟是故意放活死人过来的，就是为了试探林雪皎的深浅，以及林雪皎的重要性。 现在都被她试出来了。 修为不高，倒是挺重要的。 这样也就够了，再多了，就要惹得不愉快了。 沈明烟笑意盈盈：“等出去了以后，我必定好好向小师叔赔罪。” 林雪皎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徘徊了一圈，没有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倒是在暗自懊恼。 ……每次都是他拖后腿。 实在是真的太没用了。 这样的话，根本没人会喜欢他的吧？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 只是……做什么好？ …… 于此同时。 城主府中。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黑暗稍稍散去。 那人仰起头，云鬓微乱，步摇晃动，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越狱成功的方伞。 她逃脱了活死人的掌控，但却一下子找不到出去的路，在城主府里面兜兜转转，不知不觉间，倒是往深处走去了。 最深处的房间里，一盏灯点了起来。 灯光昏暗，但在这般漆黑的环境下，却如同明昼。 方伞气息不稳，在见到光明的一刹那，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想也没想，就朝着光芒所在的地方跑去。 等到了门口，她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其中一个声音温柔缱绻，如沐春风：“你做的很好。” 另一个人诚惶诚恐。 那人的语气温柔，但却是上位者，漫不经心地说：“……我们的布置快要成功了，这么多年下来，委屈你了。” 另一个人死死埋着头，不敢看向面前之人，卑微虔诚道：“一切都是为了昔日的荣光。” 零零碎碎的话语声飘出来，方伞没大听懂，只觉得其中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想要靠近过去，听得更清楚一些。 可事与愿违，里面的交谈声停了下来。 上位者说了一句：“啧，有人来了。” 方伞还以为说的是她，连忙躲到了角落里去，手中握着一把紫金大锤，若是里面的人敢出来，就让他们尝尝铁锤究竟硬不硬。 另一个下属说：“我这就出去解决了他们。” 他们？ 念头从方伞的心中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辨明，就见房门打开，一道身影快步往外走去，看背影，透着一股急不可耐的味道。 看来，这两人口中说的“有人来了”，指的并不是她。 既然不是她，那来得就只有周独寒他们了。 方伞有些焦急，想要出去看看，只是还没动，就见顶上一片阴影落了下来。 来人饶有趣味：“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只小虫子。” 方伞下意识就要抬锤砸过去，可不知怎么的，她的手腕松软，浑身力气都使不上来，手一松，锤子就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慢慢地抬起头。 来人提着一盏精致的宫灯，白衣翩翩，如同浊世贵公子，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在看清来人相貌的同时，方伞脱口而出：“——是你！” 那人丝毫不慌，像是根本不意外方伞会认得他，微微一笑，应了下来：“是我。” 第52章 打不过 四周寂静, 只能听见些许微弱的脚步声。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活死人群，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接近了城主府邸。 来到了屋檐下, 才发觉这檐廊压得实在是太低了, 像是林雪皎还好, 但如周独寒这般的身高，进去的时候都要低垂着头，才不至于碰到顶端。 走到门口处，两盏灯笼从上方无声地垂下, 灯光红艳艳的, 犹如一双硕大的眼睛, 冰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林雪皎与灯笼对视了一眼, 觉得后颈一阵发寒，下意识地环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轻轻打了个颤。 周独寒注意到了身侧的异样, 手一抬，搭上了单薄削瘦的肩膀，一股灵气轻转, 驱散了寒意。 林雪皎稍稍缓了一些过来，唇颊逐渐恢复了血色，眼睫一颤，耳边传来了一声：“小师叔，这道剑气给你，有必要时, 不要手软。” 话音落下, 林雪皎感觉手腕一沉, 上面带着的星云手链转动, 散发出氤氲的光辉。 剑气……什么剑气？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只看见周独寒的侧脸，单薄的唇线抿起，根本没有出声。 而其他人并没有反应，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这话。 迟疑的收回了目光，手腕一晃，锁链晃了晃，更衬得肤色白皙。 2208说：【你的剑，是周独寒的从剑，我之前说过，你还记得吗？】 林雪皎没敢说自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含糊应了一声：“记得。” 2208：【有必要时，周独寒能控制从剑，也能将自己的剑气给你使用，简而言之，这柄剑只是借给你用的】 2208说完了一连串的话，原以为林雪皎在知道真相后会失落，还关切地看了一眼。 没想到人压根就没多想，还感叹道：“那真的是太好了。” 【？】 什么太好了？ 是它听错了吗？ 林雪皎理所应当地说：“这样的话，我就没这么大的压力了。” 2208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哪里来的压力？】 林雪皎扭了扭手腕，眼睫扑扇了一下。 这么漂亮的一把剑落在他的手上，总会想着是不是浪费了，如果只是借给他用的话，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这么说来，周独寒还真是个好人。 不仅借了剑，还借了剑气，简直就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2208：【你傻吗？他可以借你剑气，也可以用这柄剑来控制你，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林雪皎：“说明……他没有把我当外人。” 2208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思路，一时语塞。 林雪皎的心思干净，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脚步轻快了起来，更往周独寒的身侧靠了靠。 一行人在原地暂做休整，继续朝着城主府里面走去。 因为刚才的“意外”，双方之间又生出了隔阂，行走动作时，看起来泾渭分明。 来到门口。 两扇朱红的大门紧紧合拢，灯光映照在其上，好似猩红鲜血流淌，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血盆大口。 周独寒抬手，正要拉开门环叩门，准备着先礼后兵，只是还没触碰到门扉，就听见“吱嘎”一声，大门无风自动，慢悠悠的向里敞开。 门缝中，一道猩红的光影落下，朝着敞开的大门向里蔓延，像是在主动邀请他们进入其中。 请君入瓮，不怀好意。 周独寒的眉梢一挑，收回了手，袖口一拢，直径步入其中，口中自语道：“装神弄鬼。” 这么大一个阵仗摆在面前，偏偏一路走来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要么就是城主的修为不够，不敢面见外人，只敢用这些鬼蜮伎俩来扰乱人心；要么就是城主没把他们这一行人放在眼中，觉得翻手就能解决，没必要浪费时间。 不管是那种，对他们而言都是有利的局面。 周独寒的心思转过，面上依旧沉静，顺着台阶一节节走下去，来到了正院之中。 林雪皎寸步不离，跟在身后，在踩在结实的青石地砖上时，似有所感，回过头张望了一眼。 只见门口的两盏灯笼悄无声息的熄了下去，外面光芒一暗，两扇大门又自动合拢。 “砰”得一声，不留一丝缝隙，黑雾翻涌上来，将所有人的退路都堵住了。 沈明烟冷不丁地开口：“看来这条路有进无退了。”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意外，她主动说，“接下来的路，就由我来探。” 这算盘实在是打得劈啪作响。 城主府中情况不明，不知里面暗藏着多少杀机，但唯一确定的是，在门口这一段路上，有危险的可能性很小。 前面半截路沈明烟主动去探了，后面的路，怎么样都不好意思再让她去冒险了。 这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柳意皱起了眉头，想要阻止，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一阵眼风扫了过来。他望了过去，见周独寒目光沉沉，透出一点寒意。 柳意的心顿时就平静了下来，后退一步，不再出声。 沈明烟自以为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脚掌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声。 呲—— 随着动静，道路两侧亮起了一盏盏的宫灯，仿佛是在主动迎接来客一般。 光线昏沉，影子晃动。 宫灯上绘制着精巧的图案，乍一看精妙无比，但仔细看去，上面竟然是杀人开膛破肚的画面，鲜血淋漓，让人不寒而栗。 沈明烟走在最前面，手中持着长鞭，警惕地看着四周。 戒备了一程，但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意外发生。 烛火摇曳，一缕缕青烟冒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模糊了视线。 周独寒的眉头微微拧起，目光越发锐利。 到了这个时候，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在城主府中走了一遭，里面一片死寂，一道身影都没有看见。 众人停下了脚步，都有些疑惑不解。 柳意：“什么都没找到，难不成是鬼打墙？” 一听到“鬼”字，林雪皎就白了脸，肩膀也不自觉地颤了颤。 沈明烟左右一看，道：“没有阵法痕迹，不是鬼打墙。”她看向了周独寒，“周道友，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沈明烟的态度热络，但周独寒依旧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模样，没有接这话。 气氛不免冷了下来。 林雪皎有些不自在，觉得要做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可怎么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就悄悄地伸手拽了拽周独寒的衣角。 周独寒垂眸，冰雪微微消融。 林雪皎刚刚还在害怕，可一对上周独寒的目光，顿时就安心了。 两人目光交缠片刻，竟看出了一些黏糊糊的意味，过了一会儿，方才分开。 周独寒心念一动，心中早就有了成算，右手以指为剑，斜斜横扫了出去。 哗—— 宫灯被风吹熄，眼前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夜幕浓郁，重重压了下来。 有人发出了惊呼与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沈师姐！” 沈明烟的语气还算沉稳：“别慌！” 师弟师妹们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沈明烟本来也想质问，可等到适应了这般的黑暗，一抬头，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端坐在座位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 沈明烟一惊。 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周独寒又是怎么发现的？ 不仅沈明烟好奇，其他人同样产生了这般疑惑。 周独寒的余光扫过，见林雪皎的眉眼间满是疑惑不解，低声开口：“是灯。” 永夜城中一片漆黑，常年不见光亮。可等他们来了以后，偏又点起了灯。 这自然不是城主热情好客，而是用着烛火迷惑他们的视线，在不知不觉间步入陷阱之中。 林雪皎还有些没听明白，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啪啪—— 鼓掌的不是别人，正是端坐在黑暗中的身影。 那人鼓了鼓掌，开口道：“永夜城许久未见来客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沈明烟：“城主？” 周独寒：“如何招待？” 两人同时开口，城主发出了一声笑，声音嘶哑，犹如两块骨头碰在一起摩擦，格外的刺耳。 随着笑声落下，地面发出了一阵震颤。 咚—— 咚咚—— 林雪皎低头，看见脚边一块碎石轻轻跳动，顺着震感传来的地方看去，一道道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这些人步履蹒跚，走起来摇摇晃晃的，等走近了以后方才发现，它们的身材魁梧，如同小山一般，肩膀高高耸起，脑袋又十分的小巧，格外的不协调。 仔细一看，脖颈与肩膀处都颤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像是将不同人的不同部位都缝合在了一处，形成了这么一个怪物。 城主张开了双臂：“这就是我的招待了，请格外好好享用——” 那些活死人仰天长啸，发出一声怒吼后，如同巨兽一般冲了过来。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将队伍给冲散了。 林雪皎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还好，周独寒挡在了他的前方，一剑落下，先斩落了活死人的头颅。 哐当—— 头颅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一圈，奇怪的是，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那具无头尸体抽搐了一下，脚步没有停下，依旧直愣愣地冲上前去。 周独寒又是一剑出去，将活死人的膝盖拦腰折断，可就算如此，活死人还是用双手在地上爬行，身残志坚的向前挪动。 林雪皎本来还有些害怕，可看到这诡异又滑稽的一幕，顿时冲淡了心中的恐惧。 他躲在了周独寒的身后，抽空看了一眼其他人。 周独寒在应付活死人，其他人那里也不好过。 柳意的防身手段是用毒，这些活死人偏偏钢筋铁骨、水火不入，直接若无其事的穿过了毒烟。没有办法，他只好辗转腾挪，想着暂时避开锋芒。 另一边，沈明烟手中长鞭挥得哗哗作响，滴水不漏，她一个人还能应付得过去，但还要护着师弟与师妹，不免独木难支。 现在出现的这些活死人与外面的不同，一个个力气神武，生命力顽强，就算是失了头颅，也依旧能够行动自如。 与这些活死人再纠缠，犹如深陷泥潭，越是犹豫就越难走出来。 林雪皎喃喃道：“不一样。” 周独寒专心致志，没听见身后的响动。 倒是2208问：【什么不一样】 林雪皎：“这里的活死人和外面的不一样。” 2208看向近在咫尺的活死人：【哦，当然不一样了，这是有人控制的。】 林雪皎终于聪明了一次。 活死人是有人控制的，那么杀死活死人是没有用的，只有解决了幕后的人，才能阻止这一切。 他扭过头，看向城主。 城主坐在了暗处，一手撑在胸前，指尖拨动着，像是在操控着什么。 林雪皎想也没想：“周独寒！” 周独寒分出一缕心神。 林雪皎嘴笨，不太好解释面前的情况，只能抬手一指：“那里！” 在这般危机的时刻，分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周独寒选择了相信林雪皎，暂时停了下来，看向了所指的方向，看见了端坐在黑暗中的城主。 电光火石之间，他反应了过来。 于是剑锋一转，掠过面前的活死人，直接刺向了城主。 只可惜城主早有打算，一缕青烟飘过，又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周独寒再度出招。 可是不管怎么转换方向，城主总是能及时避开，行动优哉游哉，一点不见惊慌。 黑夜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周独寒也明白了这一点耐下心来，没有再匆忙出手，而是思索着该如何捉到城主。 林雪皎想要帮忙，绞尽脑汁地想着，不知这么的，蹦出了一个念头：“火！有没有火？” 破开黑暗，最好的方法就是火光。 柳意回了一声：“我有火！” 说罢，掏出了两枚赤红的宝石，投了过去。 周独寒伸手接住。 这是火灵气凝结而成的火精，只要一点灵气催动，就可以点燃一大片火光。 点火容易，只是怎么让火烧到城主？ 周独寒余光一瞥，看向了路边的宫灯。 “嗷——” 就在这时，活死人一拳猛地砸了下来，周独寒侧身躲过，倒是一边的宫灯糟了殃，震落在了地上。 宫灯滚了一圈，里面的火光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周独寒的掌风一扫，宫灯凭空飞起，一点灵气点燃了烛火，再足尖一踢，灯火破空而去，直直砸向了暗处之人。 那人反应倒是挺快，抬手就要将灯中的烛火熄灭。 可是周独寒早有准备，手指一屈，火精石随后而至，落在宫灯后面，一时难以察觉。 等到城主发现的时候，灵气猛地爆开，风吹火起，瞬息间点燃了起来。 火光灼灼，驱散了黑暗。 城主终于显现出了真容——那是一个面白无眉的男人，一身紫袍玉带，端坐在了座位之上。 他手指张开，另一只手中还端着一枚骷髅头，鬼火摇曳，显然就是在用这个控制着外面的这些活死人。 念头一闪而过，周独寒不假思索，一道剑光从半空中劈去。 剑气凌冽。 城主一时预估错误，没能抵挡得住，只听见“咔嚓”一声，手中的骷髅头凭空碎裂，化作了一缕青烟。 在骷髅头碎裂之后，那些活死人的动作纷纷都迟缓了下来，尤其是那些被削去头颅的，更是轰然倒了下来。 不过片刻间，众人的压力就少了许多，双方合力，将活死人清理干净。 城主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掌拍在了王座上，腾空而起：“你们找死——” 呲—— 一缕青烟从口中射-出，化作了一条灵蛇。 显然，城主也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他看来，只要拿下周独寒，其他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于是灵蛇猛地在半空中蹿过，直勾勾地朝着周独寒而去。 周独寒目光一凛，迎面而上。 剑意凌冽，但城主修炼的是活死人功，将自己淬炼成了一个活死人，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剑刃劈砍在上面，只发出了叮当声响。 僵持片刻，沈明烟轻呵一声：“我来！” 柳意：“我也来！” 林雪皎似乎也被感染，出声：“我也……” 2208：【你就歇歇吧】 林雪家咬了咬唇角，歇了气，看着他们与城主缠斗。 一人奈何不了城主，但人一多，蚂蚁也能咬死大象。 城主逐渐不敌，露出了一点破绽，气息不稳，终究是被剑气削去了半个肩膀。 手臂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但他一点都看不出痛来，反而伸手扯开了身上的外袍。 哗得一下，外袍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上半身青紫，缝着密密麻麻的线，将一张又一张的脸拼在了胸膛上，无数双眼睛“刷”得睁开，滴溜溜地转动着，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都该死！” 看样子，城主是要放大招了，脸色憋得涨红，无数双眼睛也瞪了起来，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持续了一段时间，城主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乱，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像是大招放到一半，卡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找到结症所在之处，周独寒的动作更快一步，一点雪亮的剑光洞穿过胸口，截断了命脉。 城主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踉跄了一步，似有所感地望向了前方，脸上逐渐从惶恐变成了狂热，喃喃道：“一切为了……荣光重临……” 砰！ 城主的脸上裂开了一道缝隙，逐渐蔓延成蜘蛛网一样的裂缝，风一吹，就化作了一捧粉尘。 四周的活死人也是如此。 就好像是仅存着的一点的生命力都被汲取走了，彻底成了一块死肉。 变故来得这般突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等待了片刻，不知是谁惊讶道：“你们看！” 抬头看去。 城主府外，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片天幕，有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2208：【完了】 林雪皎：“什么完了？” 2208：【召唤天魔的阵法启动了】 林雪皎：“什么阵法？怎么启动的？” 2208：【……我也在想这件事】 来到地下世界的，总共只有这么几个人。 其中两个还在外面挂着，方伞下落不明，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还有城主……城主不是刚死吗？ 还能有谁启动？ 只是还没得到回答，整个永夜城都颤抖了起来，石头哗哗落下，似乎即将就要崩塌。 林雪皎周身一轻，被人带着腾空而起，从城主府逃离了出去。 2208在耳边说：【我不知道是谁启动的，但是我知道——周独寒现在打不过天魔】 第53章 把握 林雪皎傻傻地问：“打不过怎么办？” 2208：【……打不过就跑】 林雪皎紧张地攥住了周独寒的衣袖, 声音被风吹散，模糊不清：“快、快点跑！” 就算不用说，其他人也要跑的。 在一阵地动山摇后, 屋舍倾倒了一片。 地面塌陷下去, 裂开了一条狭长的缝隙, 墙壁摇晃，砖块瓦砾不停往下砸，声响急切，犹如雨点一般, 让人避之不及。 如果不跑, 就要被淹没在废墟之中了。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在城主府彻底崩塌之前, 总算是逃了出来。 这一场地震来得突然，在毫无准备之下, 或多或少受了点伤, 待来到空地上后，才发现衣衫褴褛灰头垢面，实在是狼狈极了。 只有林雪皎一人被护得好好的, 缩在结实有力的臂弯之中，一道无形的剑气环绕四周，那些碎石还未接近，就已经被剑气搅碎成了齑粉。 林雪皎是没有受一点伤，但看着眼前一片世界末日般的情景，还是小脸煞白, 小腿肚止不住打颤。若不是靠在周独寒的怀中, 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周独寒察觉到了异样, 伸手按了按单薄的后背, 温声道:“已经无事了。” 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脚下的震动就停了下来，若不是身后一片断壁残垣，都要误以为方才的兵荒马乱只是一场错觉了。 脚下的震颤逐渐消失，唯有天际的一抹红光还在。 光芒灼灼，撕开了深沉的夜幕，像是一把天火熊熊燃烧，要将黑暗所吞噬。 永夜城中的黑暗诡异，如今光芒大现，理应感觉到安心。 但在红光映照下，所有人心间都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反常即妖。 之前城主分明还有余力，却莫名暴毙，看样子，浑身的生命力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抽走了。 还有满城的活死人都消失不见，像是成为某种存在的祭品。 一想到这里，周独寒的眉头一拧，望向了天际的红光。 这异样来得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仿佛是掐好了时间，目的明确，冲着某个人而来的。 看红光冲天而起的方向，还是之前路过的天坛。 柳意也喃喃道：“是那里……” 周独寒的手指一屈，生出了一点疑惑。 当时为了争夺七星琉璃花，地面塌陷，将所有人都吞噬到了这个地下世界之中。 如今大部分人都在这里，还能有谁去驱动天坛上的阵法？ 难不成有第三方势力？ 周独寒的眸光越发的沉。 沈明烟思量片刻，试探道:“道友，不过去看看吗？” 周独寒的念头一闪而过，明明想要去一探究竟，口中却说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明烟：“是吗？我倒是想过去查明究竟。” 周独寒疏离道：“还请自便。” 沈明烟的目光闪烁片刻，终究还是按耐了下来，还找了一个借口：“我有一个师弟没找到，还是先把人寻到再说。” 林雪皎小声地说：“你的师弟，是不是就挂在门口柱子上的那个？” 沈明烟：“？” 林雪皎：“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沈明烟还没说什么，师弟师妹先忍不住了，出来指责：“那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林雪皎茫然了一下：“他没死啊。”纠结了一下，“他死了，我这才算是见死不救吧？” 师弟师妹：“……” 好有道理，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见他们两个还要再说什么，周独寒站了出来：“先去救人。” 一行人暂时还顾不上这诡异的红光，直径折返到了门口。 远远的就能看见两道身影挂在上空。 大概是活死人的咒术还没成，所以他们没有被抽走生命力，还好好地挂在上面。 周独寒抬手一挥。 一道剑气凌空而去，破开了邱耳身上的枷锁，在失去支撑以后，邱耳从杆子上滑落了下来。 柳意连忙伸手去接，把人扶住。 邱耳身受重伤，四肢都被洞穿了，血呼啦茬的，整个人也昏昏沉沉。 柳意见状，灌了两瓶丹药下去，这才悠悠转醒过来。 邱耳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勉强睁开眼睛，在看见面前的人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艰难地开口：“我看见了……” 柳意问：“你看见什么？” 邱耳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半天没发出声来。 周独寒见状，捏住了他的手腕，渡过去一道灵气。 邱耳这才缓了过来，喘了一口气：“我看见了方师姐……” 邱耳被吊在了半空中，差点就被晾成风干肉了。不过高处的视野宽阔，足以将城中的景象收入眼中。 在迷迷糊糊间，他看见了方伞的身影。不过方伞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还跟着一道身影，看不清容貌，但看方伞的模样，他们两人应当是认识的。 周独寒追问：“他们去哪里了？” 邱耳分辨了一下方向，抬手一指，正好就是红光发出的地方。 周独寒：“什么时候的事情？” 邱耳受活死人咒所扰，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没多久。” 周独寒的脸色一沉。 三言两语间，囊括了极大的信息量。 方伞与一个陌生人往天坛去了，方伞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心思缜密，既然能和别人走，那必定就是认识的人。 那个人是谁？ 这个疑惑暂且按下不谈，算算时间，方伞他们去了天坛以后，永夜城中就发出了震动。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阵法是他们激活的？ 万般念头闪过，皆摸不着根源，看来只有前去天坛，才能解开疑惑。 周独寒回过神，扫过队伍。 队伍中本就良莠不齐，现在多了两个伤者，走起来更加费劲。 如今情况，最好的选择是他一个人前去。 但若是留下沈明烟在此，他也不放心。 沉思片刻，周独寒开口：“我欲去探上一探，你们留在此地。”话说着，还刻意在沈明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沈明烟明锐的察觉到了，警醒了过来。 红光不知因何所出，看这阵仗，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机缘。 就算没有机缘，永夜城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有所底蕴。 要让周独寒一个人去了，岂不是让他白占了便宜？ 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容易多想。 要是周独寒邀请她前去，说不定沈明烟还会不去，现在摆明了不想让她去，她又按耐不住了。 “城中活死人绝尽，没什么危险，我与道友一同前去。” 周独寒审视片刻，还没回应，就听见一道细弱的声响在两人中间响了起来：“不准去。” 两人同时看去。 林雪皎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安地捏着衣角，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不、不要去。” 周独寒反手握住了林雪皎的手掌，触感一阵冰凉，低声问：“怎么了？” 林雪皎说不出来，咬咬牙：“就是别去，那边危险。” 沈明烟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林雪皎当然知道，这是2208告诉他的。 2208说，周独寒不是天魔的对手。 2208说了一大通，大意是，天魔出现在的时间点不对。 在原著剧情里，一直在周独寒到了突破金丹到达元婴期后，修真界各地才陆陆续续出现天魔的身影。 这般描述，等于就是只有元婴期才能和天魔碰一碰。 现在周独寒的修为最高不过金丹期，虽说主角可以越级杀敌，但也不能越得太离谱。 金丹期对上元婴期，已经不是越级了，而是纯纯的找死。 2208急切道：【所以，快点把他拦下来】 要是出现点意外，主角死在天魔手中了，那一切都完蛋了。 林雪皎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想也没想就直接制止了，现在被沈明烟当面质问，却说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我……我就是知道。” 沈明烟咄咄逼人：“是从何知道的，危险有来源于何处？还望一一小师叔道明。” 林雪皎心中焦急，急得鼻尖冒出了点点汗珠，眼眶随之一红，眼中一片氤氲的水光。 周独寒：“小师叔莫急，慢慢说。” 林雪皎的眼睫扑扇了一下，落下一片浓郁的阴影，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话：“别去，那边危险。” 在沉默过后，周独寒问：“很危险吗？” 林雪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周独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便先不去了。” 林雪皎先是一惊，随后松了一口气，怯怯道：“你信我？” 周独寒：“自然。” 林雪皎：“可是……” 可是他连一个合适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周独寒轻轻握了握林雪皎的手：“没有可是。”他的声音温润，“小师叔不想说，那就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剑修的手掌炽热宽厚，布着一层薄薄的茧，格外的粗糙。 但被这双手握住，林雪皎却感觉到了无比的心安，他松了一口气，随后涌上来的就是内疚。 周独寒这般相信他，可他却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撒谎骗人。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2208：【……】 2208总觉得再继续下去，总有一天林雪皎要把它给卖了。 …… 去天坛一行暂时搁置。 周独寒是不需要理由，但其他人需要解释，他说：“伤者过多，先修整一番，再做打算。” 沈明烟有些意见，但其中一个伤者是她的师弟，也只好应了下来。 如今永夜城的活死人已经消失，没有危险，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自从到了地底世界以来，林雪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一坐下来，就一股倦意涌了上来。 他想睡觉，但又惦记着2208所说的危险，强撑着不闭眼。可实在是太困了，眼皮不自觉一耷一耷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坐在了边上。 林雪皎惊醒过来，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往身侧看去。 周独寒端坐在边上，一腿曲着，一手搭在膝盖上：“小师叔。” 林雪皎的嗓音软软的：“嗯？” 周独寒：“里面真的很危险吗？” 林雪皎的睡意顿时散了大半，认真地说：“嗯嗯，你肯定不是对手。” 周独寒的手指轻叩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只是若是不去，又该怎么找到出去的路？” 这个问题倒是把林雪皎给问到了，微微瞪大了眼睛，茫然无措。 不过，他很快就转过头去，把这个问题抛给了2208。 2208也傻了：【我不知道】 林雪皎疑惑地问：“那你知道什么？” 2208觉得这话中别有深意，像是在嘲讽它。但按照林雪皎平时的表现，又觉得不至于。 【剧情里有的，我都知道；剧情里没有的，我自然不知道】 就像这个召唤天魔的阵法，在剧情的中后期频频出现，所以它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至于这片地底世界，在剧情里连个影的没有，它肯定不知道怎么离开。 2208说得是理直气壮，但见到林雪皎怀疑的目光，又顿了顿：【可能真的要去天坛，破开阵法才能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 因为打不过天魔，所以他们要跑出永夜城。 但是离开永夜城的通道在阵法后面。 怎么破开阵法？要先去打败天魔。 形成了一个闭环了。 林雪皎想得头晕脑胀，也想不出一个能解开的方法，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出现了一个结。 或许是太久没有等到回答，周独寒缓声道：“避开一时，避不开一世。” 林雪皎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 周独寒的侧脸轮廓锋利，眼窝深邃：“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 这是……在和他商量？ 周独寒：“所以，天坛一行，我必须要去。” 林雪皎：“可是……你打不过的。”他心一急，直接说，“只有元婴期才能打得过天魔！” 周独寒眉梢一挑：“天魔？” 2208捂住了脸，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傻孩子。 怎么一逗就全说了？ 一句话都藏不住。 林雪皎张了张嘴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 周独寒：“小师叔是如何知道天魔的？” 林雪皎低垂着头：“是……是书里看来的……” 原著也是书。 这也不算是撒谎。 周独寒：“看来小师叔纵览群书，学识丰厚，等回去以后，必定要向小师叔学习一番。” 林雪皎的脸皮一阵发烫。 这话说的……之前他在宗门的时候，可是连书都没翻开来过。 现在也不好拆穿，只能含糊其词，企图糊弄过去。 还好周独寒没有再追问，转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眸沉静：“小师叔还知道什么，不如再说与我听听。” 林雪皎努力地回想着与之前2208所说的话，正沉浸在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2208：【小心！】 可是提醒得太晚了，林雪皎感觉眼前一黑，然后不受控制地栽倒了下去。 耳畔的声音远去，直接陷入了一片温柔安静的黑暗之中。 周独寒伸手，扶着肩膀小心翼翼地靠向了一侧，又取出了一件外袍，盖在了林雪皎的身上。 掖了掖衣角，垂眸扫过白皙软嫩的脸颊，似乎是藏着心事，就算是睡着了过去，眼睫依旧不安地扇动着。 周独寒收手，指尖落下一道凌冽的剑意，护在了林雪皎的身侧。 刚起身，就听见柳意主动表明态度：“我会保护好小师叔的！” 周独寒声音微凉：“不用。” 柳意：“诶？” 周独寒没有解释，又看了林雪皎一眼，转身走开。 若是这一行顺利，也不必他人护着小师叔。 若是不顺利…… 自然不会不顺利。 沈明烟问：“你有几分把握？” 周独寒扭动了一下手腕：“没有把握。” 沈明烟：“那你……” 周独寒字字分明：“没有把握，但我不会输。” 第54章 好久不见 林雪皎睡得昏昏沉沉。 在半梦半醒间, 一直有个声音在他的耳畔嗡嗡作响，就像是有一只恼人的苍蝇，赶也赶不走, 一直在耳边盘旋, 发出着各种声音。 【醒醒……】 【宿主, 你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林雪皎的眼皮动一下。 【醒醒！】 在锲而不舍的呼唤下，林雪皎的意识终于回笼，笼罩在身侧的迷雾散去，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宿主！】 林雪皎的眼皮一跳, 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 茫然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 他怎么就睡着了？ 之前的记忆一一复苏，零碎的画面闪过。 他正在与周独寒说话, 说起天魔的事情……对了, 周独寒去哪里了？ 林雪皎猛地坐了起来，因为起来的动作太过于激烈，不小心扯到了发麻的肩膀,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动静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柳意转过头：“小师叔，你醒了？” 林雪皎直截了当地问：“周独寒呢？” 柳意吞吞吐吐：“周师弟他，他……” 周独寒走之前也没吩咐什么，导致柳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 “小师叔, 你就别管了！周师弟他自有主意！” 林雪皎站了一起, 看了一眼四周。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有的躺在地上养伤，有的坐在一旁休息，唯独两个人不见了踪影。 一个是周独寒，另一个是沈明烟。 这两个人是队伍里的最强战力，现在消失不见，还能去哪里？ 2208沉重地说：【周独寒去天坛】 听到这话，林雪皎仰起下颌，望向了天际。 天边那抹红光越发的炽热璀璨，像是一把火烧到了最旺的时候，能够将一切都焚烧成灰烬。 望了片刻，那团火光像是跳跃了一下，紧接着，天坛的方向处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就算隔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一阵余波震颤。 变故突生。 惊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纷纷眺望去声音传来的地方。 云霞跳跃扭曲，逐渐形成了一张狰狞的身影。 身影如同山岳，不似凡人，头生角、面有獠牙，胸口长着两双猩红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站在 直面天魔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独寒。 他一手持剑，腰背挺直，犹如松竹一般，就算面临风霜寒露，也依旧不折不挠。 就算是面对这般可怖的对手，也依旧不见怯意。 天魔的四目如铜铃，盯.52GGd.着周独寒看了片刻，口中发出古怪的笑声，似乎在笑他不自量力，随后后背伸出了一只手臂，手掌张开，重重地拍了下去。动作随意，就像是在拍死一只不起眼的虫子一般。 看到这个画面，周围传来了一声惊呼。 林雪皎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一掌拍落在地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手掌印，又引起了一阵地动山摇。 周独寒轻身一跃，从手掌的缝隙中闪身而过，再跃至半空中，手中重剑高举至过肩，剑刃雪亮，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痕迹，直接将天魔虚影劈成了两半。 火光溃散，剑影清亮。 眼看着天魔身影消失在了半空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唯独2208的态度悲观：【完了】 林雪皎：“什么完了？天魔不是都不见了吗？” 【天魔没这么容易杀灭的，你继续看就是了】 林雪皎不免提起了心来，一眼不眨地看着 身边有人发出了评价：“看来这东西只是虚有其表……”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一声惊呼。 说话那人不明所以，抬头一看，只见天魔虚影再次出现在半空中，与之前相比还要更为凝实三分。 虚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周独寒的身后，双臂合掌，一起拍落下来。 还好周独寒反应果断，闪身一躲，与手掌擦肩而过。 掌印重重落在地上，掀起乱石飞舞，其中一块擦过周独寒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狭长的血痕。 但他却丝毫不觉，隔着漫天飞石，目光沉沉望去。 碎石如雨落下，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再度一剑横空而去，剑光锐利，再度将天魔一分为二。 可这一次，天魔又“桀桀”笑着，重新恢复了原样。 如此反复，周独寒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天魔是将他的剑气化为己用，用来补充己身。 这样下来，敌强我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周独寒停下了手，目中一点寒芒，越发的锐利，不知在作何打算。 …… 那边情况险峻，这边围观者也都是提心吊胆。 毕竟天塌下来高个子挡着，若是真的前面的人败了，那轮到他们也是砧板上的肉，根本无力反抗。 不过现在看来还好，周独寒与天魔虚影交缠，一时不相上下，分不出个胜负来。 只是看着看着，有人发出了一个疑问：“沈师姐呢？” 沈明烟是与周独寒一道前去的，怎么现在只见一人，不见另一人？ 正说着，一道倩影从远处而来，身姿轻盈，如同鹞子一般，从乱石间蜻蜓点水而过，款款落下。 沈明烟神情凝重：“快跟我来。” 师弟问：“沈师姐，我们要去哪里？” 沈明烟冷声道：“我找到了出去的路，快些，莫要废话。” 一听到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所有人都反应迅速，就算是受了伤的，也忍住伤痛跟上队伍。 一行人穿过了断壁残垣，逐渐可以看见一座天坛出现在前方。 天坛被红光环绕，一道道符咒被猩红鲜血填满，一缕缕烟雾升腾而起，凝结成了上方的天魔虚影。 看来，天坛上的阵法是天魔的力量化身。 柳意急急问：“能不能毁掉阵法？” 沈明烟：“你以为我没试过？”话说着，她手中长鞭一甩。 唰—— 长鞭还没落在天坛上，就被一道红光挡在了外面，微微停滞片刻后，就又反弹了回来。 沈明烟被反震回来的力道所伤，闷哼了一声：“阵法毁不掉，还不快走！” 柳意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搀扶着受伤了的邱耳，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一看：“小师叔？” 林雪皎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天坛，一动不动。 柳意催促：“小师叔，快走。” 林雪皎惊醒了过来，挪动着脚步，跟上了队伍。 生死一线。 谁也想不到，出去的路就在天坛的后面，只有启动阵法，出去的通道才会显现。 一看到出口，其他人迫不及待地进入其中。 无形的波纹散开，身影顿时消失在光晕之中。 柳意扶着伤者，不免落后别人一步，就在最后要进去的时候，看见林雪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迟疑道：“小师叔？” 林雪皎抿住了唇角：“我们进去了，那……周独寒怎么办？” 柳意愣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只是之前一直在逃避。 周独寒牵扯住了天魔，让他们先一步逃出去，可等人全部走了以后，他又该怎么逃脱出去？ 柳意说得有些没有说服力：“周师弟或许是有办法可以脱身的……” 林雪皎的小脸绷紧，并不言语。 在面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柳意逐渐说不出话来了，他咬咬牙：“小师叔，我们还是先走吧，周师弟他拖不了多久的。” 没想到，一向怯懦胆小的林雪皎，此时却摇了摇头：“我不走。” 柳意：“那你要去做什么？”他着急了起来，“你这般低的修为，就算是去了，也只能是帮倒忙。” 林雪皎眼睛顿时就红了。 柳意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忒伤人，只是没有情急之下也没有办法：“小师叔，你……” “你别管我！”一向说话细声细气的人，现在也终于硬气了起来，“我不会扔下周独寒一个人的。” 说罢，他头也不回，朝着反方向跑去。 柳意看看他，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出口，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医修，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是先走吧。” 柳意脸皮一阵发烫。 刚才用来劝小师叔的话，兜兜转转，竟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沈明烟一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放心，我会在这里看着的。” 柳意长吁一口气：“那就拜托道友了。” 大部分人都走了，不知为何，沈明烟还停留在原地，未曾逃离出去。 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处，望着上空的天魔虚影，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再等等看。 或许……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 林雪皎在一片废墟中奔跑，地上碎石嶙峋，在奔跑的途中，衣摆被勾破，就连小腿上都划出了一道道狭小的伤口。 若是平时，他早就泪眼汪汪了，可现在却像是感觉不到似得，踉跄着向前跑去。 2208：【宿主，你要做什么？】 林雪皎气喘吁吁：“我要帮忙。” 【……你能帮什么？】 林雪皎：“我、我……” 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2208开始怀疑，宿主这样真的能帮上忙吗？ 林雪皎喘了一口气，终于把话给说顺了：“我去毁掉阵法！” 2208惊了：【你知道怎么毁掉吗？】 林雪皎：“你说过的，阵法的生门，在……西北角，以点破面，可以毁掉阵法的核心。” 2208越发震惊：【这你都记得？】 林雪皎一向迷糊懵懂，事情都能忘得一干二净。他又胆小怯懦，芝麻大的一点事都能红了眼睛。 可偏偏这个时候，又什么都不怕了，一根筋要往前冲。 看起来，笨蛋人设都要崩塌了。 林雪皎没管2208是怎么想的，直接冲上了天坛，还因为跑得太快，被台阶绊了一下，直接磕了下去。 砰！ 声音清脆，光听着就生疼。 但林雪皎生生忍住，连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等到站在天坛上，茫然地环视四周：“西北角是哪里？” 2208：…… 行。 人设没崩。 2208：【在你的右手边】 林雪皎看了看两只手，试探地往一侧迈出了一步。 【……反了】 林雪皎收回了脚，拔腿往另一个方向跑，走出去两步，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行了，就这里，地上那个空缺看见了吗？】 林雪皎低头看去，天坛上遍布诡异的纹路，偏偏西北角这一处缺了这么一小块，看起来毫不起眼，如果不是2208的提醒，就算是熟悉阵法的人来了，也只会觉得这里是故意布置的。 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然后呢？” 【从这里，把这个阵法给破了】 林雪皎凝视缺口片刻，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行吗？】 林雪皎：“我、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周独寒与天魔虚影纠缠了半天，终于坚持不住，落入了下风。一个疏忽，被天魔一掌蹭到，往后退去数步，一直撞倒了好几面墙，方才停了下来。 天魔不依不饶，张开了血盆大口，喷出一股血箭，想要趁机夺走周独寒的性命。 周独寒捂住了胸口的伤处，一掌拍下，借力腾空而起，勉强躲了过去。 可观他动作艰难，显然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林雪皎一咬牙，抬高了声音：“我行的！” 话音落下，清脆有声。 林雪皎抬起了右手，手腕上的星云锁链转动，化作了一柄短剑，落入了手中。他握紧了剑柄，不管不顾，用力刺了下去。 砰—— 剑刃没入三分，惊起漫天碎屑。 天魔虚影震颤了一下，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就要回到天坛上面。 但还没靠近，就被一道剑光给拦了下来。 周独寒轻咳了一声，缓缓仰起了头。他从废墟中走了一遭，浑身狼藉，发髻散落，就连俊朗的面容都被掩盖在灰尘之下，唯独一双眼睛格外的沉静明亮。 天魔发出了一声低吼，感觉像是被挑衅到了一般，决定先解决这个恼人的虫子。 天坛上。 西北处的缺角已经裂开了点缝隙，但这缝隙不够大，还不足以毁掉整个阵法。 林雪皎握着剑柄，想要刺得更深一些。 但他的力气微薄，不管怎么用力，剑刃都纹丝不动。甚至阵法还干扰到了剑，使得剑柄止不住颤抖，差点脱手而出。 他知道，要是松开了手，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于是咬咬牙，双手握住了剑柄，就算震得虎口发麻，也依旧没有停下来。 但就算如此，阵法还没破开。 林雪皎颤着声，向2208求助。 2208：【你的修为不够！】 林雪皎慌乱道：“那怎么办？” 2208同样也慌了：【我怎么知道？】 林雪皎与2208对视了一眼：“我快握不住了！” 手中的剑柄颤抖得太过于厉害，以至于将虎口都震出了一道伤口，殷红的血迹流淌而下，将剑刃都染上了一道血色。 就在林雪皎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手中的坠明剑发出了一声轻颤，似龙吟虎啸，随后，一道磅礴的剑意从上而下贯穿了整个天坛。 林雪皎迎面对上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剑意，被掀翻在了地上，眼前一阵发黑，站都站不起来。 恍恍惚惚间，他听见了“咔嚓”一声，天坛碎裂成了无数块，哗啦倒塌了下来。 天魔虚影发出了不甘的怒吼，将一切的仇恨都落在了周独寒的身上，在消失的最后一刻，燃烧尽了浑身的力量，冲着人抓了过去。 一阵狂风掀起。 周独寒不躲不闪，冷冷注视着。 在他的身后，荒兽显现了出来，同样咆哮了一声，迎面而上。 两股力量碰撞在了一起，并没有发出毁天灭地的阵势，只有一道道无形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烟尘飘起。 林雪皎歇了一口气，在紧张过后，他感觉浑身哪哪儿都疼，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只能靠在废墟之间，半闭着眼睛休息。 不消片刻，耳边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林雪皎还以为来的是周独寒，艰难地转头看去。 可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曼妙的倩影。 林雪皎：“怎么是你？” 沈明烟含笑：“自然是我。” 对比起狼狈不堪的林雪皎，沈明烟没有染上一点尘埃，云鬓堆雪，容姿秀丽，施施然走入废墟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 林雪皎：“你要做什么？” 沈明烟：“我要向你借点东西。” 林雪皎：“借东西？”黑白分明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我什么东西都没有。” 沈明烟轻叹一声：“有的，劳烦……借你的命一用。”她出手如电，就要抓向林雪皎的肩膀。 林雪皎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睁大着眼睛看着。 只是沈明烟的手并没有落在他的肩膀上，而是停在了半空，面露出了惊恐之色。 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嗓音：“正巧，我也想和你借点东西。” 沈明烟的嘴唇翕动，从中粘稠的鲜血喷涌而出。她转过头，想要看一看身后的人是谁，可还没看清，身体就晃动了一下，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在她倒下后，那人上前一步，出现在了林雪皎的面前。 “小师弟，许久不见。”那人眉眼带笑，如沐春风。 2208尖叫：【是陆星时！他怎么在这里！】 林雪皎也很意外，愣愣地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星时拿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污脏，手一松，帕子直直落在地上。他一脚踩了过去，来到了林雪皎的面前，微微弯腰：“身为师兄，我实在是做的不够称职。”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林雪皎满是茫然不解。 “比如。”陆星时掐住了小巧白皙的下颌，让人被迫仰起头，露出了漂亮精致的眉眼，“我都不知道，骄纵跋扈的小师弟何时变成了这般柔弱胆小的模样。还有，一向不学无术的小师叔，又怎么会知道天魔的存在以及天魔阵法的破绽。” “小师弟可否能帮为兄解惑？” 第55章 怎么装 面前的人温文尔雅, 面带微笑，犹如翩翩公子，说起话来也是和声细语的, 丝毫没有唐突之处。 可林雪皎却感觉到了一股压迫力, 不觉喉咙一紧，口干舌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2208：【你别急】 这怎么可能不急？ 林雪皎的眼尾一红，险些落下眼泪来。 在心中说：“他、他发现了……” 2208也是心头一惊, 但还是稳住了, 安慰道：【他可能发现了你不是原主, 但他没有证据, 只是在诈你】 林雪皎心神不定, 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等2208说完，就怯怯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2208沉思了片刻, 想出了一个办法：【你先糊弄过去, 拖延一下时间, 拖到周独寒来】 林雪皎连说谎都说不利索，何谈糊弄别人。 嘴唇翕动了一下, 艰难地发出一点声响：“我……” 刚发出了一个音节，掐在下颌处的手指就突地收紧，迫使他停了下来。 陆星时笑道：“小师弟还是想好了再说，以免你我师兄弟之间有了误会。” 嗓音温润, 却绵中带刺，明晃晃的都是威胁。 林雪皎的眼睫颤了颤, 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陆星时垂下了眼睑, 饶有趣味地看着, 半晌：“小师叔，想好了吗？” 林雪皎想要摇头，可是下颌处的手指有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颤着声说：“……没有。” 说完后，生怕对方会发怒，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陆星时面色如常，依旧带着浅笑：“无妨。”他的手指一松，垂了下来。 林雪皎重获自由，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下颌处一阵火辣辣的疼，一手捂住，双脚往后一蹭，想要离面前的人远些。 陆星时将这点小动作收入眼中，也没有阻止：“反正……小师弟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想。” 林雪皎没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仰头望去，只看见唇角一抹笑意，然后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哗—— 周独寒从半空中落在，膝盖一屈，缓缓站直。与天魔虚影缠斗许久，他浑身是伤，面色苍白，连手都在发颤，几乎都要握不住手中的剑了。 “咳……” 低头轻咳了一声，以剑杵地，这才勉强站稳。 这种情景，周独寒理应先歇一歇调息养伤，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直径走向了天坛废墟处。 每走一步，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使得他拧起了眉头。 但一想到能够见到小师叔，眉眼又徐徐舒展开。 因借了一道剑气给小师叔，故而小师叔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中。 小师叔这般胆小爱哭的人，竟然忍着惧意，去破开天坛上的阵法。 如此一来，是不是代表着，小师叔对他也有那么些许的……情谊。 心思转过，周独寒的脚步一顿，已然来到了废墟前。 石阶崩裂，天坛倒塌。 在一片断壁残垣中，一道身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被碎石掩盖。 周独寒的心头一紧，不顾身上的伤势，快步走了过去。就在到达身影面前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跪倒了下来。 碎石锋利，嵌在了膝盖上，带来丝丝痛楚。 但这点痛已经是微不足道了，如今周独寒满心都放在地上的身影之上，伸手捡开四周的碎石。 他是剑修，手应当是最稳的，只是现在心生不宁，手腕都一直发软，连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慌乱之下，连灵气都忘记该怎么使用了，光靠着手去捡拾，手指被割得鲜血淋漓。 碎石分开。 那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周独寒凝视了片刻，长吁一口气。 不是小师叔。 躺在地上的是沈明烟，面色苍白，尤能看出眉眼间的惊慌不安。 她的伤口在后心处，想来是被人暗算了。 既然不是小师叔，周独寒也无心再管，起身就要再去寻。 只是找寻了一圈，天坛四周再也不见其他身影。 小师叔去哪里了？ 周独寒的眉心出现了一道深刻的印记，指尖剑气闪烁，企图用残余的剑意去寻人。 剑气雪亮。 在半空中转了一圈，落在了不远处，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后，又在半空中打着转。 周独寒半蹲了下来，在地上找到了一道殷红的血迹。 小师叔曾经在这里过，但又消失不见了。 看剑气的模样，应当是不在这个地底世界之中了。 周独寒起身就要出去，又想起了什么折返了过来，垂眸看去。 沈明烟的伤势虽重，但不知是不是凶手着急下手，并未断绝心脉，此时胸口起伏，还有一口微弱的热气。 周独寒目光一沉，掐住了沈明烟的肩膀，将人拖了出去。 外界。 地底世界的出口所连的是一处空地。 一出来以后，沈明烟的那些师弟师妹们都走了，只有柳意和邱耳还在等人。 柳意一心记挂着里面的情景，坐也坐不牢，焦急着来回踱步。 邱耳看得都眼花，含蓄劝道：“柳师兄，你还是坐下休息吧。” 柳意：“我这哪里坐得下？小师叔和周师弟都没出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半空中波纹晃动，一道笔挺的身影从中走出。 柳意：“周师弟！” 周独寒手中拎着个人，手腕一转，就扔到了柳意的怀中。 柳意不明所以，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接稳。低头看了看，不解：“这是……？” 周独寒言简意赅：“救人。” 目前可能知道小师叔下落的，只有沈明烟了。 不管怎么样，都得救活。 柳意对沈明烟没什么好感，但医者仁心，面前这个情景，只能摒弃前嫌，努力医治。 一瓶一瓶的药丸灌下去，再加上施针，沈明烟的脉搏逐渐稳了下来，但依旧没能睁眼。 周独寒见状，上前一步，双指点在了穴位上。 沈明烟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独寒沉声问：“在你受伤之前，发生了什么？” 沈明烟神情恍惚，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问什么答什么：“我在暗中准备抢夺机缘……想要挟持你们的小师叔……用以威胁……七星琉璃花……” 周独寒的面色一沉：“然后？” 沈明烟：“然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喉间涌出了一股鲜血，“有人偷袭我。” 眼看着又要发问，柳意连忙阻止道：“再继续下去，她的神识会溃散的。” 周独寒冷冷瞥了一眼。 柳意浑身发寒，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不再劝说。 周独寒再度开口：“那人是谁？” 沈明烟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狰狞道：“我没看见是谁……但是我听见……那个人说……小师弟……” 她本就身受重伤，又用秘法被迫唤醒，此时一口生机即将溃散，止不住地吐血。 柳意皱起了眉头：“这样很难救了。” 他心中盘算着，该用什么丹药才能留住这一口生机。 但很快，他就没这个烦恼了。 “咔嚓”一声。 沈明烟的脖子往旁边一折，彻底失去了气息。 柳意瞪大了眼睛，正好看见周独寒冷着脸收回了手，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哆嗦了一下，一个字都没说。 半响，周独寒哑着声说：“走了。” 柳意：“去哪里？” 周独寒没说，直接走入了密林之中。 一旁邱耳说：“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寻小师叔。” 柳意慢了半拍：“小师叔不见了？” 邱耳：“……” 柳意：“那我们该去哪里寻？” 邱耳捂着胸口，懒得和他解释，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柳意琢磨了一会儿，喃喃道：“小师弟小师叔……该不会小师叔是被他师兄带走了吧？” 他对小师叔的身份略有耳闻，小师叔他爹，也就是上清宗的宗主，并没有收几个徒弟。那些徒弟不是已经晋升为长老，就是已经寿元耗尽仙去了，如今还在宗门中的，就只有一个…… “陆星时？陆师叔？” 柳意没有得到回应，抬头看去，前方身影远去，逐渐消失在了树荫间。他来不及再多想，连忙追了上去，“哎，等等我——”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雪皎悠悠转醒。 醒来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疼。 浑身上下都疼。 就好像是每一块骨骼、每一处关节都被拆开重组过了，稍微一动弹，就是钻心的痛。 尤其是手腕虎口处，裂开了一道伤口，看着就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林雪皎抬了抬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继续躺着，望着上方的横梁。 看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那一处诡异的地底世界出来了，现在正躺在一处小榻上，不远处的窗户敞开着，清风徐徐而来，窗外鸟语花香，还能听见清脆的啾啾鸟啼声。 林雪皎：“这里是哪里？” 林雪皎的记忆还停留在一片废墟之中，怎么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2208：【这里是陆星时的别院】 林雪皎怔了一下：“我们回到上清宗了吗？” 2208：【都是别院了，自然不在上清宗】 林雪皎：“那是在哪里？” 2208：【不知道】 林雪皎都习惯了，这次都不用问——因为原著里没写，所以它不知道。 2208安慰：【不过你不用担心，既然陆星时没有杀你反而把你带到别院来，就代表着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 林雪皎：谢谢，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林雪皎又想起了晕倒之前陆星时问的问题，不禁担忧道：“万一他再问我这些事情，怎么办？” 2208：【是呢，该怎么办呢？】 林雪皎：“是我在问你！” 2208憋出了一句：【要不你装傻吧】 林雪皎：“怎么装？” 2208沉思片刻：【或许也不用装】 林雪皎：“？” 在短暂的沉默后，2208咳嗽了一声：【有人来了】 说着，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林雪皎紧张了起来，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就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被推开。 吱嘎—— 一道缝隙打开，晨光流淌了进来，夹杂着微凉的晨风。 林雪皎屏住了呼吸，盯着门口，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一直到门彻底打开。 一道身影迈步走了进来，出现的并不是陆星时，而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是你。”他喃喃道。 进来的是消失已久的方伞，她端着一个托盘，稳稳地走了进来。 一抬头，两人目光对视，她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莲步轻移：“小师叔，你醒了。” 林雪皎一手撑着，想要做起来，可这一动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得眼泪汪汪。 “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周独寒……”一提起周独寒，黑白分明的眼中就带着期望。 方伞垂眸避开了目光，低声道：“周师弟并不在此。” 林雪皎：“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伞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这里是陆师叔的别院，小师叔你受了伤，先安心在这里养伤。”说着，她走上前去，放下了托盘，“我给你上药。” 林雪皎看了过去。 托盘里摆着的都是药瓶，一打开，就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方伞拿着药走上前来。 林雪皎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等等……”他的眼睫闪动了一下，“你放下，我自己来就行了。” 方伞微微一笑：“怎么，小师叔还信不过我吗？” 林雪皎下颌绷紧，努力稳住声音：“我说——我自己来。”他面色微红，像是在解释，“毕竟男女有别……” 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看起来似乎是害羞了一般，连看都不敢看面前的人。 方伞的神情一滞，似乎暗中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她没有再勉强：“那我先出去了，小师叔自便。” 说罢，就提起衣角，转身走了出去。行走间，步履轻移，连发鬓间的步摇都没有颤动一下。 方伞很快就离去了。 林雪皎坐在床边，努力地挪动了一下，将药瓶握在了手中。但他并没有上药疗伤，而是将里面的药如数倒了出来，全部扔到了床底下。 药丸滴溜溜地滚动着，直接进入到了床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2208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宿主……？】 做完了这些，林雪皎的心头跳得飞快，连掌心都冒出了汗珠：“她……她不是方伞。” 【你怎么知道？】 因为胆小，林雪皎一直都在悄悄地关注着四周的人。 方伞看起来像是个淑女，但实际上大大咧咧的，走起路来都是大开大合的，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温柔刻意。 第56章 猜错 经过这么一番操作, 2208不免对林雪皎刮目相看，主动问：【你准备怎么办？】 林雪皎满脸茫然，大脑空空：“我也不知道。” 【？】 林雪皎捏着空荡荡的药瓶, 觉得他已经尽力了，光分析方伞不是方伞这件事情已经消耗了他为数不多的智商, 再多的就没有了。 他努力地想了想，卷翘的睫毛翩跹而过：“要不, 我自己跑？” 2208冷酷的否决了这个念头：【你现在走得动吗？】 林雪皎尝试着落地。 可是他浑身都是伤, 尤其是膝盖上一处青紫痕迹，脚尖一碰到地上，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行。 太痛了。 别说跑了，连走都走不动。 林雪皎没出息的把腿收了回来, 怀抱着膝盖, 眼中含泪，颤巍巍地说：“要不我还是等别人来救我吧。” 【等谁来救你？】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但心中已经闪过了一个名字。 ——周独寒。 周独寒肯定会来救他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又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方伞在外面说话, 因为隔着一扇门，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小师叔, 药用了吗？” 林雪皎有些紧张：“用、用过了。”他不常说谎，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 “你别进来，我、我要睡了。” 还好方伞在外面，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脚步声一顿, 转而就离去了。 林雪皎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 直到脚步声消失，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窗外，庭院深深，山石叠嶂，垂花门外曲径通幽，一眼望不见出路。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景色太过于冷清，他心中生出了各种念头。 一会儿想，如果周独寒不来找他怎么办，一会儿又想，如果周独寒找不到他又该怎么办。 末了还在后悔，自己平时修炼得太不认真，到现在什么灵诀都不会用。 想得太多，还真的犯起了困。 伤势未愈，精神气自然短些，望着窗口，眼皮一耷一耷，不知不觉间就又睡了过去。 在睡着之后，“吱嘎”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方伞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目光空洞地扫过四周，在散落的药瓶间徘徊了片刻，上前一步，端起了托盘。 这一动，发现了一点异样。 低头看去，一枚圆滚滚的药丸停留在了脚尖上，顺着方向望去，药香散落一地，一直蔓延到了床底的黑暗之中。 方伞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慢慢弯下腰，趴在地上，无声地往里望去。 片刻后，她又站了起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 林雪皎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像是有一道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眉头一皱，挣扎了片刻，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一睁眼，果然看见一道身影端坐在床边。 外面夜色已深，月光如流水落下。 陆星时眉眼清秀，唇角时时都带着一抹笑意：“小师弟，休息好了吗？” 林雪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要离得远些，可是床上的地方拢共才这么大一点，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陆星时将这点反应收入眼中，笑容变得微妙了起来：“小师弟，你很怕我？”他的嗓音清冽，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淌，“我记得以前你可是很缠着我的，师兄长师兄短，怎么现在反而生疏了？” 明明态度很温柔，但林雪皎却浑身不自在，在心中小声地问：“真的吗？” 2208：【……真的】它顿了顿，一边翻阅原著，一边说，【你是恶毒小反派，他是大反派，都是反派，自然有相同的话题。在原著描写里，呃……陆星时竟然对你还挺好的】 虽然这个“好”里面多少掺点水分，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讨好林雪皎的爹。 在原著里面，原主的一生可以用一本书概括，那就是——《我的父亲是上清清宗宗主》。 林雪皎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我爹还有用吗？” 2208分析了一下，提议：【要不，你试试】 林雪皎“哦”了一声，怯怯地抬起眼皮，努力做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回去就告诉我爹！” 面对这般威胁，陆星时脸色不变，反而挑了挑眉：“小师弟，这里是我的别院，鲜为人知。别说师父还在闭关，就算是他出关了，也未必找的到此地。” 林雪皎的眼中闪过一缕茫然，转过头问2208：“什么意思？” 2208：【他的意思是，就算喊破嗓子也没人会救你的】 林雪皎：“……” 2208：【还有，就算他在这里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林雪皎：“……呜。” 好可怕。 难怪是书里的大反派。 陆星时看着逐渐苍白的小脸，嗤笑了一声：“退一万步说，就算师父找到了这里，看到你这么个冒牌货，你觉得会轻轻放过吗？” 林雪皎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冒牌货！” 陆星时：“呵。” 这会不用林雪皎问，2208就主动说：【他不相信。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手上没有证据】 林雪皎攥紧了手指，听到2208的话，肩膀一松，直直地回望了过去。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还带着莹莹水光，强撑着没有退缩。 陆星时还真的没有证据。 毕竟面前的少年神魂浑然一体，看不出一点瑕疵，显然不是夺舍，也不是用了秘法代替。 但……他总觉得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其实以前他也没怎么在意“林雪皎”，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大概就是一个愚蠢嚣张的模样。 可不知不觉间，竟然变得这般胆小爱哭。不过……也不令人讨厌。 见到卷翘的眼睫上泪光盈盈，似落非落的样子，陆星时指节一动，想要帮忙擦拭干净。 刚一抬头，林雪皎就如临大敌，往后缩了缩。 胆怯慌张的模样，就如同是林间的小鹿。 陆星时松开的手指，放轻了声音：“小师弟，你别害怕，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越是这么说，林雪皎就越害怕，咬着唇角，一言不发。 陆星时知道，此时现在说的话林雪皎不相信也正常，微微一笑：“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小师弟是真还是假，只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有些好奇，小师弟是如何知道天魔一事的。” 林雪皎的眼睫闪烁了一下。 陆星时：“我猜……是有人和小师弟说的，对吗？” 林雪皎一下子没憋住，差点就点头说是了，还好紧要关头刹住了车，没说出口。 陆星时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很快就消失在温柔的表情之下：“只要小师弟说出背后之人，我就会放小师弟离开。” 林雪皎梗着脖子，别过头，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陆星时倒也没有逼迫，轻声劝说道：“天魔一事事关重要，实不相瞒，我出现在地底世界也是奉了师门密令，前去铲除魔族余孽的。若是召唤天魔的阵法流传出去，将会引起大乱……” 他徐徐道来，一脸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陆星时的演技这般的话，若不是林雪皎看过原著，知道他的身份，恐怕都要被蒙骗了过去。 陆星时说了一大通，见面前的少年还是不为所动，冷不丁地转了口风：“小师弟这般不相信我，莫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林雪皎知道他又要套话，连忙说：“没有！” 陆星时心中有了几分数。 如果没有人和林雪皎说过什么，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必定是茫然。 而现在这般果断的否认，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的内情。 只是不知道这内情的水分有多少。 陆星时掂量了一下，问：“是谁和小师弟说的？” 林雪皎紧紧抿着唇角，生怕泄露了出去。 陆星时将身边那些人排除了一遍：“邱耳？” 不是。 “柳意？” 也不是。 “……周独寒？” 听到这个名字，黑白分明的眼中出现了一点波动。 陆星时捕捉到了这点异样，手指一紧，心生杀意，但面上丝毫不显：“小师弟再好好想想，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门开了又关。 陆星时站在屋檐下，衣袖一挥，随后一道人影就来到了面前。 方伞低垂着头，动作僵硬，如同被控制着的人偶。 陆星时的声音冷了下来：“看着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有什么异常都一一记下来，一眼都不要错过。” 方伞：“是。” 陆星时叮嘱完了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一缕灵气闪过，消失在了原地。 …… 在陆星时消失之后，林雪皎如蒙大赦，长吁了一口气，埋头倒了下来。伸手一抹才发现，掌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汗水。 他复盘了一下方才的对话，问：“我没有露馅吧？” 【……应该没有】 林雪皎：“那就好。” 与陆星时的对话十分耗费心神，他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他没有猜到你的存在吧？” 【可能猜到了】 林雪皎猛地睁开了眼睛：“什么？” 【还好，他可能猜错了】 林雪皎：“啊？” 事情很复杂，2208一下子说不明白。 就算说明白了，也怕林雪皎根本听不懂。斟酌了片刻，用简单的方式解释了一下。 大概就是——陆星时猜到有人和你说了一些内情，但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了多少，看你的反应，以为告诉你的那个人是周独寒。 林雪皎听得一阵头晕，最后只能问：“那怎么办？” 2208沉默了片刻：【希望周独寒没这么快找过来】 这下是既怕周独寒来，又怕周独寒没来。 第57章 泪目 那么, 周独寒到底来了没有？ 此时。 茫茫山林间，一道凌利的剑气从半空中横扫而过，于荆棘丛中劈开了一条出路。 一道身影掠过, 不顾道路险峻，走入其中。 树影婆娑。 日光零碎落下。 周独寒眉眼冷峻，唇角抿成了一条单薄锋利的线，让人心生畏惧。 柳意与邱耳跟在后面, 从开辟出来的道路小心翼翼的走过, 饶是如此, 也还是被荆棘钩破了衣角。 柳意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衣角从荆棘的手中抢救出来，一抬头的功夫，前面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了林间。 拎着衣摆，他不免咋舌：“这都走了多久了？” 邱耳有气无力地回答：“三天了。” 柳意疑惑道：“他身上还有伤, 不累吗？” 邱耳没大好气地说：“这我怎么知道。” 柳意职业病犯了，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就算小师叔下落不明，但好歹也得先把伤养好, 要是落下病根，这可就不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追了上去。 走到一半, 见到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 身影一晃，差点都站不稳了。 柳意惊呼了一声：“小心！” 还好，在即将摔倒之前, 周独寒一手撑着一旁的树干，又站了起来, 跟没事人似的, 继续往前走。 柳意加快了脚步：“周师弟, 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就算是有修为在身，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周独寒咳嗽了一声，哑着声音说：“不用。” 听到这个回答，柳意忍不住看了一眼。 周独寒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脸上毫无血色，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沉静幽深，像是有一团火在静静的燃烧，支撑着他一路走下去。 柳意与其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么说是没用的，于是含蓄道：“周师弟，你这般模样，就算是找到了小师叔，也没法子救人。” 周独寒的脚步一顿：“……你说的对。” 柳意还以为真的把人给劝住了，连忙说：“我这里还有一些药，最多养个三日五日就可以出发了。” 周独寒以手握拳，抵住了唇角，压住了嗓子中的一股痒意。 三日五日，听起来不久，但……他等不及了。 现在不知小师叔身在何处、落入谁人的手中，更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如此情景，又怎么能让他安心养伤？ 身上的伤势不过是看起来严重了些，实际上他与天魔交手，受益颇多，隐隐有突破境界的预兆。 不过，柳意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周独寒：“没有那种一服下去就能恢复如常的药吗？” 柳意一愣：“有是有，不过……” “不过”后面还没说完，就被周独寒打断了：“给我。” 柳意觉得这不太好，但在这般命令下，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步，还是把药掏出来，递了过去。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独寒已经把药接了过去，他赶忙说：.52GGd.“此药是狼虎之药，一服用下去，看起来确实恢复如常，但实际上是在透支未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周独寒“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马上服用，而是反手将药收起。 柳意松了一口气，旁敲侧击：“周师弟，这都走了一路了，你可找到小师叔的踪迹了？” 不提起这件事还好，一提起小师叔，周独寒眉眼间的寒霜更重，周身气温也随之一低。 柳意打了个寒颤，摸了摸鼻尖，低声自语：“当我没问。” 这边话音刚落，耳边就又响起了一道低哑的嗓音：“有几分把握。” 说着，周独寒抬起眼皮，眺望向了前方。 在山林尽头，是一片连绵的山峦。 山峦间，云雾缭绕，灵气浓郁。仔细看去，在山巅之上，点缀着精巧的亭台楼阁，犹如世外仙境一般。 柳意喃喃道：“这是怎么找到的？” 周独寒不语，在袖口遮掩下，一道剑气环绕，发出嗡嗡声响，笔直指向了前方。 …… 于此同时。 林雪皎正趴在窗前睡觉。 清澈的日光轻跃，落在了他的发梢上，染上了一层金光。 发丝散落，犹如绸缎一般，更衬得肤色白皙胜雪。他靠在手臂一侧，脸颊上压出了一道嫣红的辙痕。 睡得正熟，手腕上缠绕着星云手链忽然一颤，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眼睫一颤，林雪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迟疑地看向了右手手腕。 星云手链流光四溢，还在不停地颤动。 林雪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无措。 还是2208在耳边解释：【是周独寒用着主剑与从剑之间的联系，找到这里来了】 一听是周独寒来了，林雪皎先是露出了欣喜之色，不过很快，就又忍不住担忧了起来：“他打得过陆星时吗？” 2208：【呃……】 周独寒是主角，陆星时是反派，按道理来说，主角是不可能打不过反派的。 但现在……他们对上的时间太早了。 按道理来说，至少也要等到周独寒的修为突破了元婴期，在上清宗有了一席之地，才能有与陆星时抗衡的资本。 就算是主角，也是要一步步慢慢升级，中间还要经历一番挫折，先抑后扬，哪有一开始就直接去打boss的？ 本来2208觉得周独寒现在还不是陆星时的对手，但经过地底世界那一遭，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一时间犹豫不决，难以做出选择。 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惹得林雪皎也不安了起来，咬住了唇角，在唇瓣上留下了一道齿痕。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叩门声。 方伞说：“小师叔，我给您送药。” 还没等到回答，就自顾自地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托盘放下，上面摆放着的是一整列的药膏与药丸，都是去淤化血，治疗外伤的药，药香浓郁，并非凡品。 可是林雪皎心中有顾忌，一直不敢用这里的药，导致身上的伤还没好，尤其是虎口处还是青一片紫一片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动了动，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上面的痕迹。 方伞瞥了一眼，假装没有看见，放下药就要出去。 林雪皎感受到手腕上的星云手链一颤，下意识出声：“等等……” 方伞一板一眼地问：“小师叔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陆星时……陆师兄呢？” 方伞没有马上作答，脸上空白了片刻，像是暗中有人对她吩咐了什么，这才回答道：“陆师叔有事要办，暂时不在别院之中。如有他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听到陆星时不在，林雪皎明显放松了不少：“没什么事，就是……”他想了想，说，“我能出去走走吗？” 方伞垂眸：“小师叔的伤……” 林雪皎闻言，立刻表示：“我的伤好了，就是房间里待得太久，太闷了。”说着，为了证明真的没事了，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 脚尖一碰到地上，膝盖处就传来了一阵刺痛。 林雪皎的鼻尖一酸，差点就要倒吸一口冷气，不过还好忍住了，扯开了一个勉强的笑：“你看，没事了。” 方伞的目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师叔千万不要走远了。” 林雪皎乖乖点头，应了下来。 许是觉得别院四周的阵法有阵法禁制，林雪皎根本跑不出去，故而方伞也没有一直跟着。 林雪皎在院子里晃悠了一会儿，趁其不备，一弯腰，从垂花门钻了出去，来到了院子外面。 院子外是一处游廊，七弯八绕，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林雪皎咬着牙，忍着膝盖上的痛，一瘸一拐的穿过了游廊。 2208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雪皎：“你说的，主剑与从剑之间有联系。” 2208：【所以？】 林雪皎：“如果周独寒能用这个联系找到我的话，我是不是也能找到周独寒。” 2208：【确实】 林雪皎：“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他。” 2208：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林雪皎怕痛，胆子又小，但现在强忍着痛，明明眼眶都红了，还是坚持着没有停下来。 “我想过了……”他颤着声说，“我不能总当累赘，也不想一直等着别人来救我。” 2208其实不太想打击林雪皎，但还是没忍住，说：【就算你做的都是无用功，也没关系吗？】 林雪皎意外的坚定：“我只要做到我能做的就可以了。” 2208泪目了。 其实抛开其他的不谈，林雪皎还是蛮努力上进的，无论是什么任务都尽力去做，只是碍于天分才会屡屡失败。 就算是这样，也从来不会轻言放弃。 2208选择性的忽视了林雪皎泪眼汪汪想要退缩的画面，感动得一塌糊涂，还主动开了权限，帮忙探寻周独寒所在的地方：【你往左手边走】 虽然别院里有阵法禁制，但现在周独寒与林雪皎一个在外一个在里，互相有联系，通过系统强大的计算功能，足以在阵法中找到正确的出口。 林雪皎按照2208的指挥一路走去。 距离周独寒越近，手腕上的星云锁链就越发璀璨，震动也变得明显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成功离开别院，林雪皎的眼前忽然一黑，一道阴影从上方落了下来。 他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手腕上就传来了一阵刺痛。 白皙的手腕被手指禁锢住，强迫着举到了他人的面前。 “我说怎么找来的这么快，原来，靠得是这个。” 耳边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笑意，语气轻快。 林雪皎僵在了原地，反应过来，想要将手腕收回。 陆星时笑得温柔，手上动作却不含糊，死死掐住手腕，将上面的手链给摘了下来。 第58章 陷阱 林雪皎挣扎了一下, 没能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链落入了陆星时的手中。 陆星时捏着手链上的石头：“哦……是你的本命剑吗？”一缕灵气落下, 徘徊片刻, 又了然道，“原来是一柄从剑，难怪周独寒能这么快找过来。” 星云手链似乎察觉到了危险, 疯狂地震颤了起来, 发出一声剑鸣，想要从中逃脱出来。 陆星时面色不变, 手指一屈, 纹丝不动。 星云手链上的剑意锐利, 可奈何林雪皎的灵气不足，无法完全催动。 在颤抖了片刻后，动静逐渐弱了下去，就连星光也变得黯淡无光，彻底成了一条平平无奇的锁链。 陆星时目光一扫：“剑倒是好剑。” 林雪皎颤着声开口：“还给我。” 陆星时将手链捻在手指间，低头笑道：“我先替师弟保管一段时间, 等此番事了，再还给你。” 说着, 他反手将星云手链收了起来, 不慌不忙走上前去。 一道阴影从前落下, 将人笼罩在了其中。 林雪皎的肩膀绷直, 往后退了一步, 后背磕碰到了朱红柱子, 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他的手指攥紧, 仰头望着, 眼中满是戒备。 陆星时轻叹了一声：“小师弟还是这般防备我, 我实在是伤心。”话是这么说，但他唇角带着笑意，看不出一点伤心的样子来，“罔顾我一番心意，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小师弟。” 林雪皎不太相信陆星时所说的话，但此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什么好事？” 陆星时：“周独寒找到这里来了，不算是一件好事吗？以往小师弟可是对这人青睐得很，这般情谊，就连我看着都要吃味了。” 林雪皎怔了一下。 他与周独寒之间有情谊吗？这么明显，就连陆星时都看出来了吗？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事情，不过片刻，他就反应了过来，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陆星时：“小师弟不必害怕，我又能做什么？不过是请小师弟去看一场好戏。”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问，“小师弟想看看吗？” 听这语气，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林雪皎还没做出回答，就见那道身影黑压压的落下，随后肩膀上一疼，被人抓着腾空而起。 显然，陆星时根本没想要等着他的意见，只是随便问一问罢了。 哗——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林雪皎的脸皮娇嫩，没一会儿就传来了一阵刺痛的感觉。 额前碎发被吹得凌乱，挡住了眼前的视线，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一直到耳畔风声停止，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一点刺眼的白光斜斜落下。 林雪皎的眼角沁出了一点泪珠，泪眼朦胧，看不真切。 眨了眨眼睛，等适应了白光后，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天际蔚蓝，云卷云舒。 陆星时垂手站在面前，衣诀纷飞，明明脸上带着笑，但这笑意却并未深入眼底，让人捉摸不透。 林雪皎动了动，想要离得远些，可刚往后一步，就不知撞到了什么，发出了一点响动。 陆星时侧过头：“小师弟千万小心了，此楼高百丈，若是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低头一看，腿顿时就软了。 楼有百尺之高，悬于云雾之间，危危可及。 一伸手，雾气飘散，似乎能从中摘取星辰。 高楼拔地而起，位于别院的正中心，亭台楼阁围绕着高楼而建，飞檐翘角、瓦片琉璃。 从高往下，乍一看别院布局凌乱，但仔细看去，分明是错落有致，隐隐形成了八卦五形之势。 2208低声说：【是阵法】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在心中问：“什么阵法？” 【你看——这别院的布局，像不像是另一个放大版的天坛？】 林雪皎认真看了一会儿，嗫嗫道：“我不大记得了。” 在地底世界中，情况这般危险，他哪里有心思去记这么多东西？ 再说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不记得才是正常的。 【……那你记得什么？】 林雪皎垂下了眼睫，转移了话题：“所以，这个阵法和天坛上的阵法一样？” 回答他的不是2208，而是另外一个声音：“是，这也是用来召唤天魔的阵法。” 林雪皎“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了不对，猛地抬头，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刚才……他把心中的问题说出来了吗？ 陆星时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扇子，展开轻轻摇晃，一派悠闲风流之态。 对方越是轻松，林雪皎就越是紧张，眼睛瞪得滚圆，就如同是受到惊吓的小鹿，想跑又不敢跑。 “你……” 2208连忙制止：【等等】 2208知道林雪皎的性子单纯懵懂，说谎说不利索，连藏点事情都藏不住，要是陆星时有心要套话，估计三言两语就被抖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它说：【你别乱说话，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在陆星时面前，说谎是没有用的，一眼就会被看穿。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真诚一点，打他个措手不及。 林雪皎在失神慌张了片刻后，按照2208的指挥，磕磕绊绊地说：“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下倒是轮到陆星时怔了一下。 这般情况，若是旁人在此，估计是要拼命掩藏辩解关于天魔阵法的事情了，越是解释，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可没想到林雪皎不仅不解释，反倒是傻乎乎直接问出来了，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试探了。 在沉默片刻后，陆星时轻笑了一声，点了点脸颊：“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 林雪皎也学着他的模样，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侧，脸颊被风吹得冰凉，摸上去还有些软。 手指上下摩挲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2208：【……他的意思是，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林雪皎明白了。 然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把脸给挡住了。 看出来的？ 那我不给你看了！ 2208：…… 陆星时：“……” 陆星时笑了起来：“没想到小师弟这般赤忱可爱，倒是比之前的那个，要讨人喜欢的多了。”他微微弯腰，伸手轻触了一下散落的碎发，帮忙挽到了耳后。 林雪皎感觉耳垂一凉，连带着肩膀都颤了一下，往里缩了缩，躲了开来。 不过还好，陆星时很快就收回了手，声音也陡然冷了下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布置这样的阵法？” 林雪皎悄悄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又很快就缩了回去，闷声道：“不好奇。” 这下倒是轮到陆星时生出了好奇心：“为什么？” 魔族在上古时期执掌大陆，将人族当做奴仆、食物，虽然距今已过去数千年之久，但如今的修真界依旧闻魔色变，一旦出现与魔族有牵连之人，都会不遗余力地打压着。 可为何面前的少年直面天魔之时，还依旧如此镇定？ 是早就了解了天魔，还是藏着底牌，觉得可以克制天魔，找到破解阵法的办法？ 陆星时的心思一转而过，拿不定主意。 聪明人就是这样，容易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反倒使得自己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林雪皎就没想得这么多了。 陆星时是反派，在他这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管反派做出什么，都不会令他觉得意外。 什么？ 反派想要召唤天魔一统大陆，顺便可能还要毁灭世界？ 那只能说，如果身为反派不毁灭世界，那么就代表着他的个人修养不太达标，更没有脱离低级趣味，只能渡过这么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①。 当然，就算是反派要毁灭世界，也总会被主角阻止——条条大路通失败。 天塌下来就个高的挡着，林雪皎觉得不必操这么多的心。 再说了，他自己都还是一个恶毒反派呢。 林雪皎意外地想得开，面对陆星时的疑问，埋头含糊地说：“……反正不关我的事。” 陆星时捏住了手中的折扇，扇骨咯吱作响。 这回答简单，但却能从中品到了不一般的意味。 不关他的事，那是不是代表着有人能够处理这一切？ 那么这个人是谁，是周独寒，还是还有一股势力藏在暗中？ 陆星时的眸光闪烁，犹疑不定，一时间觉得哪一种都有可能。 周独寒胆敢一人来此，必定有所依仗。 而暗中的势力……召唤天魔的阵法鲜为人知，只有流有魔族血脉之人才能得到传承，就连他都对阵法的破绽不甚了解，林雪皎一出手就直接破掉了阵法，难道是暗中的势力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吗？ 陆星时陷入了沉思。 暗中势力·林雪皎：“？” 暗中势力2号·2208：【多说多错，你少说点话】 林雪皎知道了，抿住唇角，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这番模样落在陆星时的眼中，更是坐实了高深莫测的姿态。 原本他还没把林雪皎放在眼中，只当做一个可以逗弄的小玩意，现在经过这么一番试探，不禁看重了几分。 双方都有所顾虑，暂时没人开口说话，高楼之上，一片寂静。 风声呼呼吹过，忽而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鸟啼声。 陆星时回过神来，低声道：“来了。” 林雪皎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来了？ 陆星时缓声道：“小师弟确定不抬头看看吗？” 林雪皎心中好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手臂。从围栏间往下看去，隔着飘渺云海，可以瞧见一行人出现在了别院外围。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陆星时有心试试对方深浅，故意道：“小师弟，别急。人是来了，但……能不能活着走到这里，还不一定——永夜城中的天魔阵法还未成型，略有瑕疵，可现在这个，我已经经过上百次的推演，毫无破绽。现在，就只差有人来试一试这阵法的威力了。” 试阵法的人不用说，自然就是周独寒一行人。 林雪皎攥紧了手指，紧张了起来，一眼不错地盯着 可他身处在高楼之上，别说是示警了，就算是扯开嗓子大吼大叫， 也不知道是不是目光太过于急切，底下的身影仰起了头，遥遥望了过来。 林雪皎也不知道周独寒能不能看见，连忙摇头。 显然，这个举动没有任何作用。 那一行人短暂的停顿后，兵分两路，两个人在外面守着接应，而周独寒一人进到了别院之中。 林雪皎此时都顾不上怕高，趴在了围栏之上，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他在高处，可以纵览全局。 周独寒身在局中，有些事情反倒是看不真切，屡次走错了路，遇到了危险。 林雪皎心中焦急，有心想要提醒，却又没有办法。明明高处这般寒冷，他的鼻尖上却冒出了一点汗珠。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这阵法真的这么厉害了吗？” 2208也看了过去，不太确定：【好像确实升级改造了一下】 林雪皎：“那你知道怎么破开吗？” 2208：【……书里没写啊。】 之前2208知道天魔阵法怎么破开，是因为原著曾经有过描写。在书中剧情，周独寒被困在阵法之中，误打误撞找到了阵法的破绽，一剑破开阵法出来了。 但现在这个别院……原著里就没这么一段。 2208长叹了一声：【蝴蝶效应了属于是】 林雪皎：“蝴蝶什么？什么效应？” 2208：【一点点剧情的改动，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变化】 在永夜城中，2208没有多想，把天魔阵法的破绽告诉了林雪皎，林雪皎又以此破开了阵法，让目睹这一切的陆星时也发现了这个破绽。然后陆星时回去对天魔阵法一顿升级改造，将这个破绽掩盖了过去，导致现在根本找不到阵法中的生路了。 林雪皎听得一阵头晕，没大听明白，只来得及问：“那你有办法吗？” 2208：【没有呢】 林雪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2208开口：【不过阵法千变万化，万变不离其宗，我可以用数据推演出生路，只要你联系上周独寒，与其里应外合，应当就能破开】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里应外合？ 2208：【手链】 林雪皎：“……” 手链在陆星时的手里。 2208：【你能打过他，抢过回来吗？】 林雪皎难得聪明了一次，反问：“如果我能打过他，我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2208：说的好有道理。 现在的情况就是—— 怎么才能逃出去？ 打败陆星时。 怎么打败陆星时？ 要让周独寒来。 可是现在周独寒被困在阵法里了。 想办法打败陆星时，拿走他手中的星云手链，联系上周独寒，与他里应外合破开阵法。 可问题是，卡在“打败陆星时”这一环上了。 卡住了，逻辑推不动了。 林雪皎只能和2208干瞪眼，想不出该怎么办。 而 不过还好他技高一筹，一人一剑，斩妖破法，一路往深处。可是他并不知道，在阵法作祟下，一直在迷宫中绕来绕去，半天毫无寸进。 从上往下看去，一点点猩红的雾气在楼阁间升腾了起来，只待充满整个别院，就能从虚空中召唤出天魔虚影。 到时，便能在阵法中将周独寒绞杀。 林雪皎心急了起来，看看周独寒，又转过头看看陆星时……等等，陆星时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高楼风声喧嚣，差点吹得人摇摇欲坠。 林雪皎稳了稳脚步，迎着风，一步步走到了陆星时方才坐着的地方。 陆星时不见了踪影，位置上放着一把折扇，杯中的茶水还留有余温热气升腾，想来是刚离开没多久。 2208猜测：【他去主持阵法了。这里的阵法威力超出永夜城的那个百倍，召唤出的天魔也非同寻常，一旦阵法启动，就算是周独寒……也不好说】 林雪皎本来就很乱了，再加上2208这么说，心里更加的乱，手一动，不小心把桌上的折扇带到了地上。 碰—— 折扇重重砸在脚边，扇骨散开，“叮铃”一声，其中一条黯淡无光的手链摔了出来。 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被陆星时收走的星云手链。 不知是陆星时忘了还是大意，反正就是没有把这条手链带走。 林雪皎如获至宝，把手链缠绕在了指尖之上：“我可以联系周独寒了！” 2208也松了一口气。 林雪皎正要催动手链，只是刚抬起手来，就又停了下来。 2208：【怎么了？】 林雪皎垂下了眼皮，卷翘的眼睫一颤，落下了一道阴影：“我总觉得……太顺利了。” 明明陆星时可以收走手链，将他困在高楼上无能为力。 可偏偏就把手链留了下来，像是专门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2208的逻辑清晰，只看数据说话：【现在这种情况，陆星时稳赢的。优势在他，干嘛还要大费周折的计算你？】 林雪皎觉得这话也对，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再说了，周独寒现在危在旦夕，就算是陷阱，他也得闭着眼睛上了。于是紧紧攥住了手链，生疏的催动着其中的剑气。 叮铃—— 暗淡下去的星云又冒出了光彩，轻轻转动，化作了一道流光，最后一柄短剑出现在了林雪皎的手中。 林雪皎掌心一沉，握住剑柄之后，将雪亮的剑刃凑到了面前，小声地说：“周独寒，你能听见吗？” 第59章 我想到了 剑光流转, 倒映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林雪皎焦急地等待了片刻，高楼之上静悄悄的，没有反应。他握了握剑柄, 因为太过于紧张, 掌心冒出了一点湿漉漉的汗水。 吞咽了一下后, 再次尝试着唤了一声：“……周独寒，你能听见吗？” 话音落下手中剑刃轻颤，荡漾出一道无形的波纹，动静持续了片刻, 又消散无踪。 就在林雪皎失望的时候, 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低哑的声音：“我听见了。” 说话的人气息起伏不定, 声音略显急促，明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方才抽出空来回应。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 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了出来, 让人一时间招架不及。 2208：…… 现在情况紧急, 按道理来说, 应当抓紧时间先说正事。哪有像这样的, 一个劲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2208不由焦急了起来，但碍于它不能插-嘴，只能暗自祈祷周独寒懂事一点, 别理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只可惜, 2208的祈祷没有起到作用。 周独寒匀了匀气息, 将这些个问题按照顺序一一回答, 没有一个遗漏：“我没事, 受了点小伤, 无碍……” 林雪皎这才放下了心, 喃喃道：“那就好。” 2208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好什么，快点说阵法的事情！】 林雪皎反应了过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只是话还没说完，周独寒先开口了：“小师叔，你现在在何处？” “我、我……”林雪皎颤声说，“我在上面。” 一边说，他一边拎着衣角，一阵小跑来到高楼的边缘，倚靠着围栏往下看去。 云雾缭绕，一股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处不胜寒，狂风大作，吹得林雪皎摇摇欲坠，乌黑的发丝纷乱，好似要跌下去一般。 他往里缩了缩，努力地寻找着周独寒的身影。 底下。 周独寒垂手收剑，一道血光落在地上，留下一道猩红的印记。他侧身避过，仰头看去，别院中心的高楼直穿云霄，格外显眼。 云雾深深，似乎隐约可见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 周独寒抿起唇角，眉眼间寒霜凌冽。 手中陨星剑一颤，一道柔软轻缓的嗓音徐徐流淌：“我有事情和你说……你还记得永夜城里的那个天坛吗？” 周独寒颔首：“记得。” 他不知道为何要将天坛与这座别院联系起来，但也没有贸然开口询问，而是静静等待着下文。 很快，林雪皎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他说得很慢，每隔半句就要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怎么表述想要说的话：“就是……这座别院就是放大版的天坛，这里也有召唤天魔的阵法……一旦阵法启动就完蛋了……我告诉你阵法的生门在哪里……” 林雪皎以为自己解释的够清楚了，都这么说了，周独寒肯定会配合他一起里应外合破掉阵法。 可没想到，在沉默片刻后，周独寒沉声问道：“小师叔，这是谁告诉你的？” “啊……”林雪皎慌张了起来，连忙反驳，“没、没有人告诉我，是都我自己想到的。” 周独寒：“是吗？” 林雪皎：“是、是的。” 周独寒是不信的。 不说别的，光从之前说话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林雪皎说得磕磕绊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显然是有人告诉他然后他来复述的。 这人究竟是好是坏，是何居心都不得而知。 林雪皎久久得不到回应，不免着急：“我不会骗你的，你相信我！” 周独寒的手指一紧，又缓缓松开：“好，小师叔，我信你。” 林雪皎：“你先往右边走……”声音停顿了片刻，又碎碎念了起来，“左手右手……嗯对，是这边没错。” 虽然林雪皎不在面前，但光是听这声音，就能想出少年咬着唇角，眉眼低垂，纠结地看着双手，傻傻分不清左右的模样。 一想到这般的画面，周独寒眉心的褶皱就缓缓舒展开来，明明如今情况不明还深陷险境之中，唇角却还是浮现了一抹笑意。 不过这笑也是转瞬即逝，待转过身，面对藏在暗中的妖魔，又是毫不留情，干脆利落的一剑。 一剑穿心而过，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挣扎。 周独寒手腕一转，将剑刃慢慢抽出，并后退一步，以免沾上肮脏的血迹。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解决完了黑暗中的生物，他果真按照林雪皎所指的方向走去，绕过垂花门，进入到了更深处。 庭院沉沉，四处幽静。 前方栽种着一片竹林，风一吹，竹叶婆娑，其中一片叶子缓缓飘落，恰好落在了周独寒的肩上。 一束阴影落下。 周独寒的侧脸轮廓分明，尤其冷峻。 小师叔从未展现出过精通阵法的天赋，在第六峰上，也没有见过任何关于阵法的书籍。 小师叔也不是这般天纵之才，对于阵法一点就通。 所言之物，想来都是暗中之人告诉他的。 现在便有两种可能。 一是，暗中之人是真心相助，为了帮助小师叔脱困；二来，这暗中之人挟持了小师叔，借着小师叔的口来戏耍他。 周独寒沉吟了片刻，觉得不管是哪一种都站不住脚。 前者，若是那人能看破阵法，直接来找他就是，何必要找上小师叔，还兜一个圈子？ 若是后者……周独寒觉得，自己的分量还用不上别人这么算计。 那到底是哪一种？ 周独寒犹豫不定，只能等见到小师叔后，方才能知道答案。而现在……为了小师叔的安危，不管前方是如何刀山火海，他也得走上一遭。 再说了，反正他已经身在阵法之中，不可能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了。 周独寒稳住了心神，望向了前方。 水榭楼台，花团锦簇。 一条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贯穿了整个院子，两侧遍栽花草，清香四溢。 周独寒上前，脚步落下，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回响。 乍一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园，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察觉到地上的纹路古怪诡异，注视一会儿就让人头晕脑胀，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周独寒闷哼了一声，一手持剑杵在地上，待灵气转过一个周天，方才恢复正常。 林雪皎似乎察觉到了这异样：“你怎么了？”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说：“没事。” 林雪皎没多想：“是走累了吗？那你休息一会儿。” 周独寒：“正事要紧，接下来该怎么走？” 林雪皎的声音空白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又接上了：“你顺着卵石小路往里走就是了……不要走到其他地方去。” 周独寒“嗯”了一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尽量不去注意其他的地方。 看得久了，面前的道路逐渐清晰了起来，甚至太过清晰，以至于开始扭曲蠕动，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脚下踩着的路也变得凹凸不平，如同潮汐海浪一般涌来，仿佛一个不慎，就会跌落到深渊之中。 周独寒心念一动，灵气一转而过，凝于双眼之中。 再度看去，眼前的异象就都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产生的错觉一般。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小路的尽头。 林雪皎适时发出了声响：“就是这里了。” 在小路尽头处，是一处池塘。 池塘不大不小，点缀在假石山林间。水面上，荷花摇曳，散发着幽幽荷香。荷叶轻轻低垂下，一条锦鲤游动，甩了甩尾巴，泛起一阵涟漪。 林雪皎：“这里就是生门，……应该，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把阵法破开。”许是离得太远了，他说的话有些含糊犹豫，“阵法被人变动过了，有些地方我也不能确定。” 周独寒垂下了眼皮。 池中的锦鲤无知无觉，还在悠闲的游动着，丝毫不知道一场劫难即将来临。 林雪皎嘟囔着，有些没底气地说：“如果没错的话，就是这里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嗓音越来越轻，几乎听不真切。 周独寒打断了他的念叨，目光一深：“小师叔，我信你。” 林雪皎：“啊？” 周独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足尖一点，凌于半空之中，灵气旋绕四周，吹得衣诀猎猎作响。 右手手腕一沉，一道剑光迅然而出，划破天际，悄无声息地砸落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 池塘直接被劈成了两半，池水掀起，碎石四溅。 周独寒轻身落在地上，冰冷的水珠从脸颊擦过，留下了一点水痕。剑刃一抖，一点雪光在破碎的水面上。 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格外沉静，没有一点波动。 他早就知道，小师叔的身上藏着一个秘密。 有时候，小师叔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从未想过伤害他。 不管怎么样，他会相信小师叔的。 一直都是如此。 周独寒轻舒了一口气。 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高楼之上的人都能窥见分毫，于是耳边传来的声音变得即紧张又激动：“怎么样？阵法破开了吗？” “哗啦”一声。 漫天水珠坠落了下来，打湿了发梢。 周独寒目光一凝，望着眼前的景象，生怕错过一点变化。 池塘逐渐恢复了平静——或许，现在用水坑来形容更为准确。 水坑底部还残余着一小洼的水，荷花的残骸落在边上，锦鲤不停的扑腾着，企图寻找着水源。 面前的池塘不复存在，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生其他异样。 周独寒抬起眼皮，望向了更远处，似乎在思索着为何会如此的平静。 …… 高楼之上，视野更为宽阔。 林雪皎所看到的东西也更多。 在池塘被毁掉后，明显看见四周的红雾变得越发的浓稠，如同海浪一般汹涌，好似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骇人的怪物。 刚才2208分析出来，阵法的生门就在池塘中。可现在池塘被毁，阵法却安然无恙，甚至还变得更加的……活跃。 似乎那一剑劈开的不是池塘，而是禁锢，反倒是加快了天魔从虚空中出来的速度。 林雪皎略显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计算错了】2208有些焦躁，【也不能算是计算错了，是陆星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给了一个假的生门来迷惑我们，真的生门被他藏起来了】 林雪皎：“藏在哪里了？” 2208：【暂时分析不出来】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连忙对周独寒说：“错了，不是这里！” 他想要把话传递过去，可是掌心忽然一烫，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将坠明剑甩了出去。 咣当—— 坠明剑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林雪皎的手指一屈，掌心一片通红。他握着手腕，等到炽热的感觉消散了以后，这才弯腰捡起地上的剑。 再一抬头，眼前风云突变。 猩红的雾气变得浓郁了起来，几乎凝结成了实体。雾气飘散又聚拢，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旋涡。 旋涡缓缓转动，飘逸出了危险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林雪皎怔怔地望着，感觉到了一阵口干舌燥：“是天魔，快走——” 话音落下。 可是手中的剑完全没有反应，也没办法将话传递到另一端——周独寒所在的地方。 2208：【阵法启动了，你的信号被屏蔽了】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努力向下望去。 清方向，更找不到周独寒的身影。 “怎么办……”他喃喃道。 2208：【等到雾气散去】 刚说完，就见旋涡转动的速度加快，快到只能看见一道虚影。 如同鲸吸牛饮一般，将四周的雾气源源不断地吸入其中，不过片刻，原本浓郁的雾气就变淡了几分。 林雪皎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见旋涡同样产生了变化。 等吸收到了一定量的雾气后，旋涡变得凝实了不少，连转动的速度也减缓了下来。无数缕雾气萦绕在旋涡中，扩散又凝聚，逐渐形成了……一张脸。 林雪皎的心跳不由加快，看着那张庞大、诡异的脸。明明已经生出了害怕的情绪，但却不受控制一般，连挪开目光都做不到。 …… 于此同时。 周独寒也看到了那张脸，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手中的剑刃止不住地颤动，发出“嗡嗡”声响。 他一手紧握着锋利的剑刃，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药瓶，拇指一动，将药瓶的瓶塞顶开。 药瓶里塞着一枚滚圆的药丸。 这是之前柳意给他的，服用下去立竿见影伤口能够瞬间愈合的药。 他垂眸看了片刻，手一扬，将药丸倒入了口中。 药丸很快就化作了一缕清气，钻入五脏六腑之中。 一股生气从中爆发了出来。 破碎的经脉被修补好，陈旧的暗伤也消失无踪，身体上的桎梏被解开，磅礴而精粹的灵气在周身流转。 周独寒吐出一口浊气，平静的与那张面孔对视。 重头戏来了。 …… 旋涡还在转动。 林雪皎觉得自己的神魂都要被旋涡吸走似的，身体不受控制，直直地走了过去。 【宿主】 【宿主！】 林雪皎听见了2208的声音，却不能做出任何的反应。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旋涡走去。 一步、两步。 就在即将来到高楼边缘之时，一道雪亮的剑光于半空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锃—— 清冽的鸣声响起，贯彻天地。 翻涌着的猩红雾气被一剑劈开，就连旋涡的转动都凝滞了片刻。 旋涡暂时停了下来，林雪皎恢复了意识，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宿主，你没事吧？】 林雪皎小脸苍白，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发出声音：“我有事。” 2208沉默了片刻：【其实我就是出于人道主义没事找事的问一句，就算你真的有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雪皎：“……我知道了。”他抹了一把脸，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高楼下的情况瞬息万变。 周独寒似乎想要阻止旋涡里面的东西出来，一道又一道的剑气落下，锐利无比，足以震碎世间一切。 只可惜，那旋涡并不是存在于世间，而是在现实与虚空的交界处。 无论剑气如何锋利，都不能对其造成丝毫的伤害。 旋涡在散去后，又悄然恢复原状。 但就算如此，周独寒依旧没有放弃，尝试着寻找别的方法。 林雪皎在上方看着，不由揪起了心：“他能行吗？” 【很难】 林雪皎小声地说：“……他不是主角吗？” 在2208曾经的说法中，主角受到天道眷顾，自然无所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怎么到了周独寒这里，就干什么什么不行了？ 2208嘀咕了一声：【主角也要讲基本法，不可能真的这么逆天】它咳嗽了一声，【每个东西都有自己的规律，就算是主角也不能改变。这个阵法的规律就是——只有破掉阵法，才能驱逐召唤来的天魔，不然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林雪皎：“那怎么才能破掉阵法？” 【让我想想……】 2208想的时间有些久，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旋涡还在转动，里面的身影愈发的凝实。 先是一只手掌从中伸出来，手指锋利扭曲，遍布着深红色的绒毛，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 明明只是一只手，却依旧让人感觉到了山岳一般的威压。 林雪皎的呼吸一阵急促，捂住了脖子，差点喘不上气来了。 就在这时，2208激动道：【我想到了！】 第60章 舍命相护 2208的话刚说了半截, 半空中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林雪皎的耳畔一阵嗡嗡作响，都听不见2208后面说了什么。他捂住了耳朵，等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后, 这才仰起头, 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硕大的旋涡静静的悬挂在了半空中，从其中伸出的手掌缓缓舒展，翻转过来, 指尖交缠，犹如佛祖捻花。 这本应该是一个优雅的姿势, 但现在由一只扭曲、锋利、遍布红毛的手掌做出来, 显得分外恐怖诡异。 轰—— 上方乌云密布, 电闪雷鸣纠缠在了一处, 化作一道道蛇形的闪电在云中翻涌滚动。 刹时间，天地都为之变色。 林雪皎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努力睁大眼睛, 在 那浮现在半空中的手掌占据了眼前所有的视线, 废了一番力气, 才把人给找到了。 于茫茫雾气中，一道身影笔直站立，在山岳般大小的手掌前, 显得是这般渺小。 可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退缩, 肩背挺直, 如松如竹，唯有衣诀猎猎作响。 手掌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从中伸出了一根手指, 轻轻点了过去。 温柔，轻缓。 可不管是再温柔、再轻缓，当由如此庞然大物做出来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摧枯拉朽的毁灭。 血肉孱弱，若是被蹭上一下，都会被碾碎在指尖，化作一滩血污。 周独寒抬眸望去，随着动作，手指在眼前不停的放大，甚至都能清楚地看见上面丑陋的纹路。 一股腥臭的风迎面吹来。 就连站在高楼上的林雪皎，似乎都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息，眼看着手掌黑压压的落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小心！” 也不知道周独寒听到了没有，就在这时，他出剑了。 剑刃雪亮，锐利无双。 可在这么大的手掌面前，又显得如此的渺小。好似大象与蝼蚁之间的差距，就算是蝼蚁的牙齿再锋利，也无法伤到大象一点皮毛。 锃！ 利剑出鞘的声音清冽，如同金石碰撞。 林雪皎屏住了呼吸，一眼不错地看着，生怕错过一点画面。 剑刃破空而去，正好撞上了手指。 双方僵持了片刻，一道无形的波纹从接触点扩散开来，震得乱石飞散、雾气荡漾。 周独寒后退两步，这才卸去剑上的余波。 那手指屈了屈，像是在嘲笑这螳臂当车的无用功。 手指抖落了上方的灰尘，再度出手摁了过去。 周独寒眉眼一凌，又是一剑。 经过方才那一剑，手掌已经觉得面前的人对它毫无威胁，不管不顾地按了下去。 一道剑影闪过。 劈向的不是手掌，而是……上方的天空。 厚重的乌云翻涌，被剑气一分为二，一道金光斜斜落下，笼罩在了手掌之上。 手掌还没感觉到有什么，就在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柄冰冷、黑沉的重剑从天空的缝隙中横插而下，直接穿过了手背，将其钉死在了地上。 “嗷——” 惨叫声凄厉，一下接着一下。 刚开始是单纯因为疼痛，到了后面，竟变成了愤怒。 竟然……竟然有人敢伤它、冒犯它！ 它感觉到了极端的愤怒，而这种愤怒只有用性命才能平息。 原本它对周独寒的态度只是想要戏弄一下，而现在，则是真正生出了火气来。 手指抽搐了一下，想要拔出插-着的重剑，可是重剑纹丝不动，冰冷坚硬，轻易撼动不了。 看起来，短时间里是不能做出下一步动作了。 手掌被困在原地，越发的愤怒，连带着旋涡也飞速旋转了起来，想要吸收更多的红雾，将其从虚空中释放出来。 在这空隙间，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生路的机会。 周独寒使出之前那一剑，已经耗费了浑身的灵气，此时经脉干涸，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此时能依仗的，只有林雪皎了。 他抿住唇角，仰头望向了高楼。 隔着遥遥一段距离，林雪皎对上了一双沉静坚毅的眸子，怔了片刻后，“蹭”得一下站了起来，焦急地左右张望着，想要找出办法来解开阵法。 可惜能力有限，就算想破了头，也依旧得不出一个答案。 他死死地咬住了唇角，眉头紧锁，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记起2208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问：“你说……你想到什么？” 一直被无视了的2208有气无力地说：【宿主，你终于想到我了……我说，我想到阵法的生门在哪里了】 林雪皎直起了腰来，目光急切，连忙问：“在哪里？” 2208：【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雪皎睁大了眼睛，努力地寻找着，看了一会儿，宣告了失败：“……没看到啊。” 2208沉默了片刻：【就在你的脚下】 林雪皎慢慢地低下了头，看着脚下踩着的地板，迟疑道：“你说的是这座高楼？” 2208买足了关子，终于揭露了谜底：【对，就是这座高楼】 林雪皎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生怕高楼化身成一个怪物，将他一口吞噬而下。 2208：【也不用这么小心，这里没有危险】 听到这么说，林雪皎这才放松了下来，目光中带着些许茫然：“你说，高楼就是阵法的生门，是什么意思？” 2208从头开始解释：【陆星时用了障眼法，骗过了系统的分析。天魔阵法的生门经过掩饰，被他放在了阵法之中，偏又不受阵法干扰的地方】 高楼就在阵法之中。 但因为楼太高了，根本没有红雾飘上来，也就代表着根本不受阵法影响。 2208停顿了片刻：【所以，只要毁掉高楼，就可以破开阵法】 说的简单，但做起来就很难了。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这么高的楼，怎么毁掉？” 2208理所应当地说：【想个办法，让楼塌了不就行了】 林雪皎老实说：“想不出来。” 2208指挥：【你再向周独寒借一道剑意，应该可以劈倒这座高楼】 林雪皎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下方。 高处风寒，吹得人脸颊一阵刺痛。 他迟疑地说：“如果楼塌了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2208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办？】 林雪皎提醒：“我现在就在高楼上面。” 2208：【……】 林雪皎：“……” 一人一系统面面相觑。 是啊。 林雪皎还在高楼上，如果高楼塌了，他不是也要被淹没在废墟之中吗？ 2208给出了一个建议：【我这里有一本秘籍，里面记载着御空之术，你学得会吗？】 林雪皎十分诚恳地问：“你觉得我像是学得会的样子吗？” 2208：【要不……试一试？】 林雪皎推辞：“还是不用试了。” 自己的脑子自己清楚。 他不聪明，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 别说术法，就算是数学学了这么多年都没学明白，更别说现在就这么点时间了。 林雪皎有自知之明，可架不住2208对他还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强行把秘籍塞了过去。 林雪皎眼前一晃，看见无数神秘的字符从眼前闪过。 2208还期待的问：【看明白了吗？】 林雪皎：“每个字都认识。” 2208：【学会了？】 林雪皎：“但是合起来就看不懂了。” 2208：【……】 2208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 林雪皎：“我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高楼轻轻震颤了一下，林雪皎仰头望去，发现那只大手疯狂地抽搐挣扎着，连带着戳在上面的剑也晃动了起来，想来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因为手掌的动作，四周的红雾变得淡薄了起来。 林雪皎灵光一闪，摩挲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剑。 之前联系不上周独寒，是因为阵法启动，红雾阻挡住了信号。 那现在红雾散去，是不是代表着又可以和周独寒传音了？ 这么想着，他的手指收紧，握住了剑柄，深吸了一口气：“……周独寒？” 话音消散在了半空中。 林雪皎紧张地盯着，过了片刻，剑柄轻轻一颤，响起了一声。 “我在。” 林雪皎的心顿时就定了下来，飞快地说：“阵法的生门就是这座高楼，你快点过来，破开阵法……” 周独寒的声音从剑刃中传出，透出了一股压抑：“我过不来。” 林雪皎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见眼前一片阴影压了下来，怔怔抬头望去，正好看见手掌挣脱了剑影。 大概是觉得被一个蝼蚁所伤失了面子，手掌无比的愤怒，在空中胡乱拍拍动，余波一扫，就是一连片的建筑倒塌了下去。 林雪皎站在高楼上，都感觉到了一股震颤。 周独寒自然是过不来的。 因为刚才那一剑，他现在被手掌给盯上了，成为了仇恨的中心，走到哪里，手掌就跟到哪里，根本脱不了身。 再说了，高楼四周还有阵法笼罩，就算是他有心，也过不来。 2208在耳边念叨：【要来高楼这里，就先得破开阵法；要破开阵法，就先得毁掉高楼……】 又是一个死循环。 周独寒不能过来帮忙，那么现在能靠得只有林雪皎自己。 但还有一个问题，林雪皎不会御空术，等到高楼崩塌，他也要一并葬身其中。 林雪皎实在是想不到万全之策，急得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 2208：【其实你不用这么急】 林雪皎：“都这样了，我还能不急吗？” 2208：【你可以等周独寒想办法】 话刚说完，就见手掌猛地一拍而下，周独寒险而又险地避开。 看起来自顾不暇。 2208：【……看起来他很忙，没时间想办法】 林雪皎咬了咬牙，抬起了手中的剑，雪亮的剑刃上倒映出了一张脸庞，平日里泪眼汪汪的双眼，此时满是坚定。 “周独寒，你再借我一道剑意。” 周独寒有所察觉：“你要做什么？” 林雪皎：“高楼是阵法的生门，我把楼给毁了，你……接住我。” 周独寒：“好。” 简单的一个字。 林雪皎的心却平静了下来，扶着桌椅，慢慢站了起来。 高楼实在是太高了。 从上往下，足有百丈。低头看去，下方的人与物都成了一个个黑点，看不真切。 这么高的距离，要是掉下去，非死即残。 林雪皎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手中的坠明剑。 坠明剑发出了一声轻啸，凌冽的剑意环绕其上。 他举起双手，一直到了头顶，停顿片刻后，手腕用力再猛地刺了下去。浑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了剑刃之上，一道无形的波纹向着四周扩散，隐约间，能听见一声上古荒兽的咆哮。 一股剑意横穿直下，从上而下贯穿了整个高楼，从顶端开始出现了一条裂缝，缝隙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吱嘎作响。 可就算如此，高楼依旧屹立不倒。 刚才那一剑已经耗费了林雪皎大多的力气，现在气喘吁吁地直起腰来，连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不行吗？” 【还差一点】 林雪皎又是一剑戳下去。 只是从周独寒处借来的剑意已经消散，后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根本难以撼动整座高楼。 林雪皎焦急了起来，时不时地看向周独寒所在的地方。 漩涡又吸入了一部分的红雾，但不知怎么的，一直不能全部从中出来，费了好大的劲，才艰难地伸出了一截手腕。 不过就算是一截手腕，可堪比一座山岳，非人力能够匹敌。 林雪皎定定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2208还以为他被吓傻了：【宿主……】 林雪皎：“我想到了。”他连忙握紧了剑，与周独寒传音，“你把它往高楼的方向引。” 周独寒没有问为什么，只沉声道：“好。” 话音一落，就见一股云雾环绕周身，他足尖轻点，躲过了从天而降的手掌，身影一晃，朝着高楼的方向靠近。 周独寒被阵法所困，难以接近高楼，但被阵法召唤出来的手掌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那么，谁会输谁会赢？ 手掌怒上了头，压根就没想这么多，迎头追了上去，掌风呼呼作响，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呼—— 一阵狂风大作。 在周独寒的勾引下，手掌直接从高楼旁擦肩而过。 高楼上本就遍布缝隙，就算手掌没碰到其上，被这么一蹭，也打破了微妙的平衡，哗啦一声，倾倒了下去。 石砖与木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去，溅起了漫天烟尘。 林雪皎的身体一晃，明显地感觉到高楼在往下沉，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扶住一旁的围栏，看着桌上的茶杯叮铃滚动，最后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要塌了。 不能再在上面了。 林雪皎摇摇晃晃地靠近了围栏，低头一看，下方的景色倒转了过来。 不、不是景色倒转，而是高楼在旋转。 他有些慌乱，喊了一声：“周独寒！” 声音飘散在了风声中，不见周独寒的回应。 来不及了。 要是再待下去，就真的逃不出来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林雪皎一咬牙，闭着眼睛，赶着在高楼彻底塌下去以前，纵身一跃。 哗—— 风声凌冽，在耳畔刮过，吹得乌发凌乱，向上飘扬。 一阵失重的感觉笼罩了上来，林雪皎的眼前闪过光怪陆离的场景。 他看见高楼在倾倒，世界在颠倒旋转，上方云卷云舒，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 眼皮逐渐沉重，在光芒消逝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一道身影朝着这边伸出了手，而在跟后面，一只手掌紧跟而至，扬起就要拍下。 …… 少年的身姿纤瘦。 在半空中飘摇，如同是折断了双翼的蝴蝶。 周独寒目光一凝，周身灵气旋转，簇拥着他上前去。 快点。 再快点。 周独寒一心都落在了林雪皎的身上，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动。 在高楼倒下的那一刻，漩涡停顿了片刻，缓缓倒转，其中产生了一股吸力，要将伸出的手掌给收回去。 手掌不肯就范，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在又毁掉一片屋舍之后，转过头，直指周独寒。 它心知已经无力回天，但在回去之前，还是想要给这个烦人的蝼蚁一点教训。 于是手指并起，拍了一掌过去。 掌风凌利，转瞬即至。 等到周独寒反应过来的时候，只与林雪皎相距一臂的距离。 他是可以避开身后的手掌，可代价就是松手放开面前的少年，任由其坠落下去。 周独寒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将少年搂入了怀中，同时身后亮起了一道荒兽虚影，朝着手掌咆哮了一声。 砰—— 一掌落下，荒兽虚影消散。 周独寒脸色一白，一口腥甜的气息涌了上来，饶是如此，他还是生生接下了这一掌，将少年护在了怀中，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手掌发出了不甘的怒吼，被收入了旋涡之中。 这边，下坠的冲势没有停止，周独寒周身灵气溃散，双臂一沉，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坠落了一段距离。 就在即将接近地面之时，他逼出了一道灵气，拍在地上。 在灵气的作用下，又腾空而起数丈，抵消了坠落之力后，方才缓缓落了下来。 失重感消失了，风声也不见了踪影。 林雪皎的眼睫一闪，试探着睁开了眼睛，看见的第一眼，就是青年俊朗的侧脸。 在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爆发了出来，林雪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地钻到了对方的怀中，发出细细的呜咽声。 周独寒的肩膀一僵，抬手覆盖上了少年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小师叔，对不起。” 林雪皎泪眼婆娑，哽咽了一下，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周独寒垂眸。 数日不见，少年似乎清瘦了不少，更显得一双眼睛明亮滚圆，许是受到了惊吓，唇颊微微泛白。虽然还是泪眼汪汪，但眉眼间的怯懦却是少了几分，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起来，可以肩负起重任了。 见到这种变化，周独寒不仅没有欣慰，反倒心头一紧，万般心虚涌上心头，沉声道：“是我的错，也是我失约了，让小师叔再次陷入险境之中。” 林雪皎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宽慰道：“不关你的事，是坏人把我带走的，再说了，你也做到了呀。”他抿唇一笑，“你接住我了。” 周独寒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掌声所打断了。 啪啪—— “感人，实在是太感人了。” 伴随着声音，陆星时从废墟中走了出来，装作感动一般，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轻叹了一声，“只是……你知不知道舍命相护的这个，是个冒牌货？” 第61章 后遗症 话音落下, 四周一片寂静。 林雪皎本来都以为事情解决，一切尘埃落定了，都快忘了陆星时这一茬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 陆星时跳了出来，还直接在周独寒的面前说他是“冒牌货”。 他瞪大了眼睛, 想要辩解, 可是嘴巴实在是不听话，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我……” 越急越说不清楚，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2208：【你先别急, 陆星时根本没证据的, 别上了他的当，只要你不承认就是了……】 只是话没说完, 就见到林雪皎眼睫闪烁，神情慌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心中有鬼。 2208欲言又止：【你……还是算了。先看看周独寒的反应再说】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 颤颤地抬起眼皮, 刚仰起下颌, 就对上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瞳。 眼底平静无波, 犹如一望见不到底的深渊，让人根本看不清心中在想什么。 目光交汇了片刻。 林雪皎腿一软，连看都不敢看, 连忙收回了目光, 眼睫不安的扇动着, 就差在脸上写上“心虚”这两个字了。 ……怎么办？ 林雪皎越发不安, 咬着下半唇瓣, 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齿痕。余光一瞥, 瞧见一道阴影从身侧落下, 还以为周独寒要对他做什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该不会是要打他吧？ 可是……他不是故意要当这个冒牌货的啊。 他也是被逼的。 还好，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林雪皎感觉到一只宽厚的大手搭上了肩膀，安抚似得按了按，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声音：“无稽之谈。” 林雪皎怔了一下，再次看去。 周独寒侧脸轮廓深邃，不见一点犹疑：“我与小师叔朝夕相处，是真是假，难不成这还分不清楚吗？” 陆星时倒也不意外，悠然握着一把折扇，来回扇着风，轻叹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小师叔的身体，惯会蛊惑人心，周师弟年轻，被蒙蔽了双眼也是正常的。” 周独寒面色不变，显然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陆星时“啧”了一声，唇角含着笑意：“一个冒牌货，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就连我看着，都痛心万分呐。”一道饱含深意的目光投了过来，“鸠占鹊巢，鱼目混珠……” 周独寒没信，林雪皎倒是信了。 他确实是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小师叔”，占了原主的身份，说是鸠占鹊巢也没说错。 一时紧张，手指用力缩紧抓住了衣角，因为抓得太过于用力，指节都隐隐透着白。 周独寒感觉下侧传来了一股拉力，垂眸一扫，声线沉稳：“实在是无稽之谈。若是夺舍，证据何在？” 陆星时的折扇轻摇：“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中自然有数。”顿了顿，轻笑了一声，“说句最简单的，我与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小师弟的性子蛮横无理、粗鲁嚣张，平日里在宗门里都是横着走的，与现在这个……分明就是两个人。” 就算是性格再变，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大。 也不知道周独寒听进去了没有，目光逐渐沉了下来。 陆星时：“我只是好心提醒，免得有些人被玩弄在鼓掌之间，还不自知。” 说完以后，他轻笑了一声，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犹如狐狸一般蛊惑人心，“你觉得呢？” 周独寒上前一步，面色冷峻：“我觉得……其心当诛！” 这一“诛”字出口，言出法随。 一道剑光破空而去，面对的不是林雪皎，反倒是陆星时。 剑光雪亮，夹杂着一股寒意，又准又狠，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陆星时倒也不慌，反手将扇子翻了个面，再一扇，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剑气一下子落了个空，也来不及收回，直接撞上了后方的断壁。 砰——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直接就被掀翻，石砖迸裂，溅起漫天烟尘。 陆星时缓缓落在了一处半倾塌的高楼上，悠然自得：“我好心提醒，不听就算了，何必下手这般的狠？” 周独寒不想再与他纠缠计较，冷声道：“先布置阵法召唤天魔，包藏祸心，后又挑拨我与小师叔之间的关系——你该死。” 陆星时笑了起来，如同春风化水：“哎呀呀，这样喊打喊杀，实在是太不斯文了。” 周独寒不欲再听这些花言巧语，右手一抬，就要再度出手。 陆星时“啪”得一下合起了扇子：“看来现在没办法好好谈谈了，你先想想我说的话吧。” 说完，漫天烟尘落下，轻风一吹，天地恢复清明，只是再也不见陆星时的身影。 尘埃落定。 周独寒慢慢收回了手，胸口一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他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之前在永夜城中之时就已经受了伤，后来一路奔波，都没有空去调息休养。 为了能够及时救下人，还不惜服用了狼虎之药。 这样下来，就算是铁打的也经受不住。 方才强撑着，只是为了威慑陆星时，让他不能轻举妄动。 但奇怪的是，陆星时根本就没有试探的想法，而是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转身离去了。 这是想要做什么？ 一点念头闪过，周独寒思索着，垂眸看去。 少年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欲言又止。 眼中含着一点水光，泪珠挂在眼睫上，似落未落，楚楚可怜。 周独寒在黑白分明的眼中望见了自己的倒映，零星的回忆逐渐闪过脑海。 百丈天阶初次相见，少年半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后颈修长，一点肤色白皙如雪。 第六峰上，浴池池水氤氲，少年裹着外袍，发梢湿漉漉的，如同林间小鹿。 还有……高楼上的纵身一跃，将所有的期望都交付在了他的手上，满心满意的都是信任。 其实，周独寒早就隐隐有所察觉了。 毕竟一直以来，宗门中流传的都是，小师叔不学无术，仗着身份尊贵，整日里招猫逗狗、无事生非，令人敢怒不敢言。 而面前的这个，却是楚楚可怜，胆小的要命。怎么样看，都不是一个蛮横跋扈的性子。 以往是他不想去探寻，现在却被陆星时戳破了窗户纸。 看着面前少年惶惶不安的模样，周独寒温声道：“小师叔……”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雪皎哆嗦了一下，含着泪，缠声说：“我没有……” 周独寒的眉心一动：“没有什么？” 林雪皎：“我没有骗人，更没有蛊惑人。” 说着，卷翘的睫毛一闪而过，晶莹的泪珠折射着微光。大概是慌张得很了，鼻尖都冒着红意。 周独寒的目光扫过，喉结不自觉上下一滚：“错了。” 林雪皎傻傻地问：“什么错了？” 周独寒低声道：“你分明就是在蛊惑我。” 林雪皎茫然地望着，唇角微张，可以瞧见一截樱色的舌尖：“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周独寒就像是控制不住似的，低头覆盖上了那一张一合的唇角，用力汲取着其中的甘蜜。 林雪皎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瘫软在了结实有力的怀抱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因缺氧而变得迷迷糊糊时，那可怜的、红艳艳的嘴唇终于被松开。 他听见周独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一开始，我见到的就是小师叔，再没有其他的‘小师叔’。” 林雪皎怔了一下。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昏昏沉沉的，压根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习惯性的想要舔一舔唇角，刚一碰到红肿的唇瓣，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好在心中问：“这是什么意思？” 2208：【……周独寒的意思是，相信你是真的。就算你不是真的，在他看来也是真的】 林雪皎迟钝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我是真的吗？” 本来他都没想过这件事。 现在被陆星时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心虚了。 【……怎么不是真的呢？】 林雪皎：“可是……” 【原主消失，不是被你取代了，而是世界意识出现了误差，将原主的存在给漏了。你的出现，是为了补足剧情的漏洞】 ……虽然完全没有补足就是了。 【根本不存在鸠占鹊巢的说法，你就是你——林雪皎】2208顿了顿，嘀咕，【当然，就是你的性子太不符合恶毒反派的人设了，这才被别人发现了异样，你还是得认真点……】 林雪皎选择性的忽视了后半句话，逐渐放下了心。 再度看向周独寒，他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废墟中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周师弟，小师叔！” “你们在哪里？怎么样了？” 伴随着呼唤声，两道身影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柳意与邱耳听候安排，在外面等着接引。 他们一个是医修，一个是外门弟子，有自知之明，知道实在起不到作用，就安心在原地等着。 可等着等着，忽然听见围墙里面一阵震动，紧接着就是地动山摇，亭台楼阁全都一一倾倒了下来。 虽说周独寒有说过让他们在外面等，但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按耐不住了，这才自作主张的找了进来。 一进来，就见周独寒与林雪皎抱在了一处，含情脉脉的对视着，一看就知道非同寻常。 邱耳本来想停下脚步不去打扰的，可架不住身后的柳意推搡了一把，导致两个人都没刹住车，直接踉跄着冲了出去，直接来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柳意：“……” 邱耳：“……”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柳意一抬手：“小师叔，许久不见。” 林雪皎连忙从周独寒的怀里出来，退后两步，欲盖拟彰：“……好久不见。” 柳意：“小师叔被歹人掳走，有受伤吗？” 林雪皎摇头：“没有。” 陆星时是把他带走了，但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事情。 出于医修的职业习惯，柳意还是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光一顿，讶异道：“小师叔，你的嘴唇都肿了——” 周独寒眼皮一跳。 林雪皎抬起手就捂住了唇角，闷声道：“我没事……” 柳意不依不饶：“看着样子，莫不是中毒了。小师叔你别挡，让我看看。” 林雪皎脸皮一阵发烫，又不好意思说这不是中毒，而是被人……的，目光闪躲，求助一般看向了周独寒。 周独寒站了出来，挡在了两人之间：“好了，小师叔确实没事。” 柳意被眼刀一扫，这才安分了下来，转而提起了其他：“方才是怎么了，怎的整个院子都倒了？”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吗？” 柳意：“啊？没有啊。” 邱耳上前一步，道：“我们在外面时，没有听见里面有动静。” 周独寒眉头一拧。 刚才里面闹出的动静不能说是大，完全就是翻天覆地了。 又是漫天红雾，又是旋涡出现，还从里面伸出了一只大手。这阵势，估计八百里开外都有人察觉了。 但在墙外的柳意与邱耳却丝毫没有发现异样。 看来别院被阵法隔绝，自成一片天地，所有的动静都没有闹到外面去。 从这举动，想来陆星时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的。可现在他又匆匆离去，是压根就不怕他们揭穿，难道是还留有后手？ 周独寒一往深处想，胸口就一阵发闷，咳嗽了一声，自己还没察觉，身边先响起了一声惊呼。 伸手一摸，指尖一滩猩红的鲜血，格外显眼。 …… 夜色逐渐拉开帷幕，星月光辉闪烁。 月色流淌，笼罩了下来，犹如轻纱一般。 在一片废墟之中，一处篝火点燃，星火噼啪作响。 周独寒独自一人端坐在角落处，双手搭在膝盖上，周身灵气回转，面容隐于昏暗的光线中，看不真切。 其余人则是围坐在篝火边上。 林雪皎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时不时地看向周独寒所在的地方。 柳意捏着一根木棍，在柴火堆里搅和着，想要让让火焰烧得更旺一些。 许是太过于寂静了，他有心挑起一个话头，压低了声音说：“周师弟这次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林雪皎捕捉到了关键词，反应迅速：“他怎么了？” 柳意手腕一提，用木棍烧焦的那一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之前在永夜城里他就受了伤，现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为了救小师叔更是用了狼虎之药。” 林雪皎瞪圆了眼睛：“狼虎之药？” 柳意瞥了一眼，生怕被周独寒听见：“就是那种……用了以后马上就能恢复如初，但是有后遗症的药。” 林雪皎的心提了起来，马上追问：“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下倒是把柳意给问住了：“每个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能有什么后遗症也不知道，大多是心绪不宁、血气不足……之类的。” 林雪皎再次转过头看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果然发现周独寒的脸色比往日苍白许多：“那、那该怎么办？” 柳意：“很难治，这种是伤到了本源，一般灵丹妙药都没有用，除非……” 林雪皎催促：“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柳意为难地看了一眼：“除非是有特殊体质之人与其双修。” 林雪皎愣了一下：“双修是怎么修？” 柳意：“啊这……” 林雪皎目光灼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柳意说：“你教我双修。” 他已经想好了。 周独寒是为了救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他得对周独寒负责。 至于双修什么的，虽然现在不会，但是他可以学！ 第62章 和谁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 林雪皎的目光认真，抿着唇角，再度问柳意：“可以吗？” 柳意：“……”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邱耳：“……”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林雪皎一手撑着膝盖，上身向前微微倾倒。橘红的火光映照在了他的脸颊上，更显得肤色细腻、眉眼精致。 柔软的、花瓣一般的嘴唇一开一合：“你教教我, 我肯定会认真学的……” 柳意被眼前的一抹雪白的肤色晃花了眼睛：“呃……这不是学不学得了的问题。” 林雪皎十分不解, 秀气的眉头蹙起：“那是什么问题？” 柳意直接被问蒙到了。 双修……呃，怎么说呢？这是一件水到渠成、心意相通的事情, 也没什么诀窍秘法之类的。 再说了，他这也教不了啊！ 柳意一下子解释不清楚，面对着殷切的目光，只能干巴巴地说：“主要是……我不会。” 林雪皎失落了下来，“哦”了一声，又转过头，盯上了邱耳, 问：“那你会双修吗？” 邱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吞吞吐吐：“我、我也不知道。” 林雪皎问了个遍，还是没得到答案, 他双手环抱着膝盖，咬着唇角沉思。 只是想来想去, 也没想到该怎么双修，眉头皱起，打成了一个小小的结。 篝火跳跃，火星四溅。 林雪皎忽然想到了什么——别人不知道, 2208肯定知道！ 于是他在心中说：“快, 你教我怎么双修。” 2208：【……】 不, 它也不知道。 还没等拒绝，就听见林雪皎理所应当地说：“双修应该也是一种修炼功法，你肯定知道的。” 2208挣扎了一下：【不……我不……】 林雪皎的目光中充满着期待，在被这般注视的时候，似乎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他软语道：“你教教我嘛。” 2208的立场逐渐不坚定了起来，声音恍惚：【双修其实就是……】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它恍然醒悟过来，及时刹住了车，迟疑道，【你该不会是想和周独寒……那个吧？】 林雪皎丝毫不见羞涩，点头：“是啊，他身上的伤不是很重吗？只有和他双修才能治好。” 2208明明没有实体，此时却感觉到有汗珠从额角滑落，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吗？】 林雪皎反问：“不是一种治疗的功法吗？” 2208：…… 很好，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2208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好好和他掰扯掰扯：【双修其实就是……】 只是刚开了个头，还没深入谈一谈关于“双修”的事情，就被其他事情给打断了。 四周灵气流动，一阵风起云涌，吹得废墟之中乱石滚动，篝火火焰都黯淡了下去。 林雪皎慌忙起身，顺着风卷去的方向张望。 灵气如潮水一般涌入，势态汹涌。 而位于波澜之中的身影巍然不动，任由海浪冲刷，将澎湃的灵气如数收入体内，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周独寒悄然睁开了眼睛，瞳色沉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方才的交谈声。 林雪皎与之对视了片刻，回过神来，再度在心中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2208也反应过来，它解释一大堆，林雪皎都不一定听得懂，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点。 于是说：【我不知道怎么双修】 林雪皎神情沮丧：“那谁会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 林雪皎一时间想不到答案，眼皮耷拉着，满是忧愁，连周独寒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一道阴影从上方落下，遮挡住了橘色的火光，这才愣愣地抬头望了过去。 周独寒个高，现在背光而立，更先得肩宽腰窄，如同松竹一般。 林雪皎的嘴唇微微张开，傻傻地看着他。 周独寒：“咳。” 林雪皎恍然惊醒，连忙挪动了一下，在篝火边上让出了一个位置。 周独寒目光一扫，屈膝坐了下来。 位置不大，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在不经意间，肩膀时不时碰到了一处。 也许是篝火烧得太旺了，林雪皎觉得有些燥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凌乱。 身边的人察觉到了这异样，低声问：“小师叔？” 林雪皎心虚一般，肩膀与腰都挺得笔直：“你、你的伤好了吗？” 周独寒：“好了。” 林雪皎朝着身侧瞥了一眼。 说是好了，但眉眼皱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唇角毫无血色，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咳嗽声。 林雪皎连忙道：“让柳意给你看看。” 周独寒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何必再让小师叔担忧？ 真要拒绝，可一低头就对上了一道关切的目光，拒绝的话顿时卡在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柳意抓住机会上前来：“劳烦周师弟伸手，我给你把把脉。” 周独寒还没动作，林雪皎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手腕。 对于周独寒而言，这个力道并不大，只要有心，手腕一动就能甩开。 可当那皙白柔软的手指搭上来的时候，他活像是被人挟持住了命脉，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其摆弄。 手掌伸出，手指修长干净，上面布满了老茧，一看就力道十足。 而搭在上面的另一只手则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柔软细腻，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柳意的目光徘徊片刻，啧啧称奇：“小师叔你的手真白……” 林雪皎没听清，问：“什么？” 柳意正要再度重复，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冷哼，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发寒。 他哆嗦了一下，扯出了一个假笑：“没、没什么，我替周师弟把脉。” 说着，伸手搭上了周独寒的手腕，凝神把脉片刻，将手收回，神情肃然道：“旧伤未愈，又伤筋脉，还服用了狼虎之药损了根基，如此一来，极难医治。” 一听这话，林雪皎立刻就急了。 倒是周独寒跟没事人一样，伸出的手顺势握拳，抵住唇角发出一声轻咳：“没什么大事。” 林雪皎并不赞同这种说法。 虽然柳意的话他没大听懂，但应该是伤得极重了。 于是说：“怎么会没事？你的伤都好不了了！” 周独寒还是那句话：“小师叔，真的没事。” 林雪皎没说话了，定定地看了片刻，眼角瞬间就红了，滚落了两滴眼泪下来。 这下轮到周独寒急了，声音一紧：“小师叔……”他有心想要安抚，可伸过手去，被晶莹的泪珠一烫，连带着手指一颤，该放哪里都不知道了。 林雪皎带着细微的哭腔：“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了，什么都不会，还连累你。” 周独寒的手腕一僵，缓缓地放了下来，搭上了林雪皎的肩膀，语气格外的严肃：“不是连累。” 林雪皎小小的打了个嗝，泪眼婆娑地望了过去。 周独寒：“对于我而言，小师叔从未是累赘。”他缓声道，“倒不如说是我学艺不精，这才累得小师叔担忧，是我的错。” 林雪皎：“不是，是我的错！” 周独寒：“是我的。” 林雪皎：“是我……” 两人你来我往，一直在抢着认错。 柳意看麻了，忍不住打断：“也不是真的无药可治，等回到宗门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方法。” 此话一出，林雪皎终于停下了认错的举动，“噌”得一下站了起来：“那我们赶紧回宗门去。” 柳意也想回宗门，只是…… “小师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雪皎：“啊？” 柳意提醒：“鸾花令。” 他们这一行人为何会被放逐出山门，来到山下？ 当然是因为在宗门中犯了错，被罚下山历练，要先集齐五缕恶魂，充实鸾花令，方才能够再度打开百丈天阶的天门。 这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柳意问：“鸾花令怎么样了？” 周独寒将鸾花令取了出来，只见上面有四片花瓣都染上了颜色，还剩下最后一片黯淡无光。 柳意奇怪道：“咦，怎么这么快？” 一行人一路奔波，先是解决了双溪村里的红白喜煞，后误入了地底世界，又在永夜城击杀了活死人城主——这便是两缕恶魂。 而后阵法两次召唤出了天魔，天魔被驱逐回了虚空之中，这也被鸾花令算上了。 这样一来，也就差不多了。 周独寒反手收起了鸾花令，并没有多做解释，只道：“还差一缕恶魂。” 柳意摸了摸下颌：“只差一缕恶魂，那倒也是快了，去附近的城镇里逛逛，说不定就能找到了。”说做就做，他站了起来，望着眼前的废墟，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情，“对了，小师叔有见到过方伞吗？” 林雪皎是见到过方伞，但那时候方伞的状态有些不对，他都不确定还是不是本人。 而且在地震之后，方伞并没有出现在废墟之中，是提前被陆星时带走了，还是遭遇不测了？ 林雪皎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不过还好，柳意并没有追问，而是非常豁然道：“既然宗门里没有丧讯传来，应当是没有危险，我们先下山去吧。” 周独寒出声：“等等。” 柳意：“周师弟还有事？” 周独寒颔首：“稍等片刻。”他大步走入废墟之中，到之前高楼屹立的地方翻找着。 林雪皎拎着衣摆也跟了上去：“你在找什么？” 周独寒：“阵法遗骸。” 林雪皎点了点头：“哦！”他也一起帮忙找着。 只是高楼倒塌的动静太大，连带着这一片都成了废墟，连一点阵法存在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柳意等了太久，也和邱耳一起过来：“周师弟，你们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周独寒直起了腰来：“不用了。” 看来陆星时的收尾工作做的极好，连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光靠着一面之词，恐怕不能将其揭穿。 还是得要有别的证据。 周独寒扫过一片废墟，面上不显分毫：“还是先下山吧。” …… 从废墟中出去，沿着山间的小路一直向下走，等到天际破晓之时，就逐渐看见了人烟。 前方不远处，一座小城隐约可见。 这个时间点进城，正好撞见早市开放，道路两侧挤着商贾小贩，来来往往都是人。 一行人进去，霎时就撞入了滚滚红尘，不由就放松了下来。 柳意东张西望，提议道：“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其他人并无意义。 邱耳充当跑腿，先去城中的客栈看看情况，他们出门在外手上又阔绰，一口气就定下了四间上房。 因为周独寒重伤未愈需要休养，就将最雅致静谧的一间上房给了他。 林雪皎下意识就要跟着进去，却被柳意给拦了下来：“小师叔，你的房间在这。” 林雪皎看了过去，是和周独寒对着门的一间房，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周独寒，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柳意还在说：“周师弟，你先在这里休养，最后一缕恶魂就抱在我和邱耳身上了。” 周独寒有无不可，将鸾花令递了出去。 林雪皎看着两人交接完毕，问了一句：“那我呢？” 柳意哑了一下：“小师叔您……”他转了转脑子，“小师叔要不您就留在这里照顾照顾周师弟吧。” ——反正其他的也帮不上忙。 柳意委婉的表示了嫌弃，但林雪皎没听懂，还当真了，真要去“照顾”周独寒。 仰着小脸，满是殷切：“我怎么照顾你？” 周独寒：“……” 周独寒：“小师叔，你累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林雪皎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打了一个不够，还想打第二个。 可刚张开嘴，就瞥见周独寒似笑非笑，连忙捂住了嘴：“还好，我不是很困。” 周独寒失笑：“小师叔还是先去休息吧，休息好了以后，再照顾我也不迟。” 林雪皎一想也对，再加上他真的困了，眼皮一直打架，只好点点头：“你等我睡醒……” 周独寒应下：“好。” 客栈房间敞亮。 窗户推开，一缕清风吹入，带来了一股松香。 林雪皎一进去，睡意就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他先是误入了地底世界，后又被陆星时掳走，一番折腾下来，上次好好休息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好不容易安全了，他抱着软枕，直接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等到睁眼的时候，都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太阳西沉，云霞缭绕。 远远眺望，让人联想到了一枚巨大的橙色橘子。 林雪皎睡眼朦胧，盯着橘子看了一会儿，残余的睡意逐渐消散。 眨了眨眼睫，好在还记得照顾人的事情，赶紧翻身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推开门，先探出头往外张望了一眼。 走廊寂静，其他房间里都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想来，柳意和邱耳都没有回来。 目光转了一圈，又投向了对面的房间。 隔着门窗，可见一簇朦胧的灯火亮起，仔细一听，里面也没有别的动静。 林雪皎在门口徘徊了片刻，也不知道周独寒是不是在休息，要不要敲门进去看看。 ……算了。 还是等会儿吧。 林雪皎正准备离开，刚挪动了一步，就听见了“吱嘎”一声。 门打开了。 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站在门后。 不知怎么的，林雪皎竟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还好周独寒什么也没说，侧身让开了一条通道：“进来。” 林雪皎迷迷糊糊的，就被遥控着走了进去。等坐到了桌前，才反应了过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周独寒：“没有。” 短暂的交谈结束，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在这般的氛围中，林雪皎坐立难安，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转来转去，最终盯着茶壶上的山水画看。 大概是看得太久，被误会错了意思。 周独寒提起水壶，斟满了一杯茶水，推到了林雪皎的面前。 林雪皎先是一怔，不过睡了一觉，正好也渴了，于是双手捧着茶杯，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卷翘纤长的眼睫垂下，看起来格外认真。 唇瓣被茶水打湿，湿漉漉的，染上了一缕别样的光泽，隐约间还能瞧见一点舌尖。 周独寒的眼底不由一深。 林雪皎似乎察觉到了这窥视的目光，连忙放下了水杯，杯底与桌面轻磕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还有些水珠溅了出来，打湿了衣角。 他发出了一小声惊呼，坐得更直了一些，企图遮掩衣角上的水渍。 这点动作没逃过周独寒的眼睛，唇角止不住浮现了一抹笑意。 林雪皎的手指搅动着，提出了来意：“我、我来照顾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周独寒沉思了片刻，摇头：“应该没有。” 林雪皎“哦”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了“双修”的事情，抬起眼皮试探的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周独寒察觉到了一点异样：“小师叔有事？” 林雪皎没想到周独寒这么敏锐，一下就被看穿了，知道藏也藏不住，于是手指揪着衣角，慢慢地表述着：“是，嗯……我想学点术法。” 周独寒倒是没多少意外。 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果能够掌握一些术法，就至于在危险中这么被动。 于是他点头应下：“小师叔要学什么术法？”屈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一定频率的声响，“我是剑修，会的术法并不多。” 说话的同时，周独寒的脑海中闪过了几个最基础、最实用的术法。 比如御空术、照明术之类的。 简单，容易上手，不管是什么场合都用得上。 思索了片刻，周独寒却等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双修的术法。” 就算是周独寒这般沉稳的人，在听到这个回答以后，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脸皮。 他生怕是听错了，还问：“什么……？” 林雪皎正襟危坐，双手搭在了膝盖上，尤其认真地重复：“双修的术法，你会吗？” 周独寒：“……” 这倒也不是会不会的问题。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你学这个，做什么？” 林雪皎目光闪烁了一下，含糊道：“有事。” 周独寒的目光一深，审视着面前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起身，凳子向后挪开，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林雪皎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想要离得远一些，可他没意识到身后是空落落的，这一动，差点就凳子上摔下去。 周独寒伸手一扶，将人按在了原地，低垂着头，一道阴影落下，将少年笼罩在其中。 “小师叔，你要……和谁双修？” 第63章 不想勉强 在这片刻之间,无数隐秘的念头从周独寒的心中闪过。 小师叔是如何知道“双修”的。 又是谁撺掇得他 还有，小师叔要和什么人双修 周独寒的目光一沉，看着平静无波,实则却是寒意森森，偏生他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温声道：“小师叔，为什么要学双修之法” 林雪皎的眼睫闪动,卷翘的睫翼翩跹,留下了一道虚影。他似乎预知到了危险,肩膀一缩：“我、我……” 周独寒见到这样子，声音越发轻缓,生怕将面前的人给吓跑了：“小师叔,你要和谁双修” 这个人撺掇小师叔双修，必定居心不轨，等他知道了是谁,必定要将其挫骨…… 一道轻软的声音响起,怯怯的，还带着颤声：“和、和你……” 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就算是周独寒这般沉稳，都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他一手握拳抵住了唇角,生生平复下了喉咙间的痒意：“和我” 林雪皎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是多么的惊世骇俗，还点点头：“是啊,和你。” 周独寒：“……” 林雪皎：“……不行吗” 周独寒：“也不是不行。” 原本肃杀的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灯火烛光昏黄，透过轻纱，更添几分暧昧。 周独寒拉过了一旁的凳子,坐在了林雪皎的对面。 窗外黄昏将散，一点橘色的霞光照落，正巧落在了他的侧脸上，发梢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更显得皮肤白皙，发间一点耳垂似玉。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掩饰一般清了清嗓子：“小师叔，为何要与我双修” 林雪皎隐隐已经察觉到，这“双修”不是普通的功法了，手指揪着衣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纠结了片刻，才小声地说：“是柳意说……你的伤好不了，只有人和你双修，才能……才能好。” 声音越说越轻，手指不安地搅动在了一起，低垂着头，都要埋到胸口了。 在安静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说：“你不会生气吧” 周独寒：“我怎会生小师叔的气，只是……”他的眼瞳一沉，像是要将人如数看穿一般，“小师叔只是为了这个吗” 林雪皎有些不太明白这意思，怯怯瞥了一眼。 周独寒：“只是为了替我疗伤” 林雪皎：“是、是啊。”他鼓起了勇气，话也逐渐说得利索了起来，“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要对你负责，所以……我可以和你双修疗伤的。” 周独寒静静打量片刻。 少年的眼眸黑白分明，如同清澈见底的池水，一眼就能看穿，连一点污垢都没有。 他心绪复杂，缓声开口：“小师叔，你真的懂双修是什么意思吗” 林雪皎愣愣地摇头，摇完了以后又道：“我不懂，柳意、邱耳和……都不知道是怎么双修，所以才来问你的。” 周独寒眼皮一跳：“你过来，我告诉。” 林雪皎毫无防备，起身靠近了过去，正准 备认真倾听，结果一个字都还没听见，腰间忽然传来了一股拉力。他措不及防，向前栽了过去。没摔在地上，反而撞到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里。 “啊……” 林雪皎一手撑着，想要站起身来，可腰间挟持着的手掌有力，如同烙铁一般，紧紧扣着，丝毫无法反抗。 只能保持这样古怪的姿势，缩在了别人的怀里。 他仰起下颌，想要避开。 可能挪动的地方拢共只有这么点大，不管怎么逃，都逃不出臂弯之间。 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扑到了耳垂上。 林雪皎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颤，耳垂染上了一点红晕。 “小师叔……”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来告诉你，双修是做什么的。” 一个又一个的词汇钻入耳朵之中。 就算是林雪皎再懵懂无知，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话还没说完，他的脸颊就“噌”得一下变得通红，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处，宛如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 周独寒定定凝视着，手指一屈：“就算这样，小师叔还要吗” 不知是羞的还是怕的，林雪皎的眼尾泛起了一抹红晕，含着湿润的水光。 他含含糊糊说：“要的。” 周独寒的气息霎时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林雪皎像是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别开了脸，紧紧闭上了眼睛，咬着唇角，满是紧张。 等待了片刻。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周独寒没有更进一步，反倒是松开了手。 林雪皎重获了自由，但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庆幸，反倒是心头空落落的。 他盈盈望去，面带不解。 周独寒此时倒像是一个正人君子的模样了，正襟危坐，没有一点僭越之处。 他肃然道：“小师叔，我不是这般趁人之危的小人。” 林雪皎的唇角微微张开，越发迷茫。 周独寒沉声道：“我虽身负重伤难以痊愈，但总能找到方法的，何必要用如此……的法子。” 林雪皎听了半天，只听明白了一件事——他被拒绝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脸颊像是火烧一般的红，被羞得头也抬不起来了，嗫嗫道：“我、我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要先流下来了。 太丢人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林雪皎吸了吸鼻子，心中又是羞又是委屈的。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和周独寒双修用以疗伤，自以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没想到，别人根本没想要他。 他的心头乱糟糟的，恨不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挪动了一下脚步，往后退去：“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外面跑去。 只是刚迈出了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林雪皎鼻子一酸，泪眼汪汪。 都已经被拒绝了，难道还要再说什么吗 心中有些不愿，但还是期期艾艾地停了下来，含着眼泪望着脚尖，一动也不动。 一股炽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周独 寒说得慢条斯理：“我并非是不愿与小师叔双修，只是……双修需要双方心意相通、水到渠成，并不是随意而为之的。” 他顿了顿，“我不想勉强小师叔，到时惹得两败俱伤。” 林雪皎似乎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慢慢地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湿漉漉、红彤彤的。 如同林间的小鹿，既害怕又期待。 “勉强……我吗”他的嗓音黏糊糊的，带着细微哭腔，“我没有勉强。” 周独寒上前一步：“是吗”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留下了一道齿痕，他的脑袋乱糟糟的，2208还在耳边不停地说着，像是要制止着什么。 但他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怔怔地对上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睛，轻声说：“我是愿意的。” 之前他不懂双修是什么意思。 后来懂了，知道是做羞人的事情。初始第一反应是害羞逃避，但后来想到，如果是周独寒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林雪皎一慌乱就会咬唇角，现在下唇已经被咬得嫣红，如同枝头沉甸甸的果子，引得人来采撷品尝。 沉默片刻，周独寒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般安静的氛围下，稍微一点动静就格外的明显，林雪皎慌张地眨了眨眼睛，肩膀绷直，像是受了惊的小鹿，随时都准备着逃跑。 “小师叔。”周独寒慢慢地说，“这我能当做，你也是对我有意吗” 林雪皎的目光飘忽了一下，不知是该承认好，还是该否认好。 若是承认了，万一被拒绝了，那该如何是好 可否认……现在气氛都到了，再否认好像有些不太礼貌。 他犹犹豫豫，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哼哧哼哧道：“你、我……不管我说什么，等出了这个门，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答应我了，我再说。” 周独寒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好。” 林雪皎放下了心，深吸了一口气：“我、我确实对你……有点不一样的心意……”他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语言，颠来倒去的说了半晌，憋出了一句，“我应该、可能……有这么一点喜欢你吧” 说得并不是很确定。 说完以后，羞耻得连脚指头都缩了起来，“我说完了，我走了！” 扔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的就往外面跑，恨不得当这件事没存在过一样。 只是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扉，就被人拦腰抱起，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床榻上。 磕碰间，发髻散开，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如同上好的绸缎。 窗外夜色沉沉，风吹树枝簌簌作响。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周独寒一手撑在林雪皎的脸侧，气息滚烫：“小师叔不是要替我疗伤吗怎的事情没做完，就要跑了” 林雪皎：“可是……你不是说不能 勉强吗” 周独寒眉梢一挑：“何谈勉强” 林雪皎：“你、我……我……” 周独寒手指一松，俯身靠近，一股雾凇气息笼罩了下来，声音喑哑：“我对小师叔钦慕依旧，只是身份地位、修为浅薄，不敢表露心意，只敢藏在心底，日日警醒，不敢僭越分毫。” 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分外可怜。 林雪皎本还想挣扎一下，可听着这字字真切，一下子心就软了下来，声若呢喃：“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周独寒凛然道：“以伤要挟，那我岂不是成了小人了” 林雪皎定定地看着，轻轻“嗯”了一声，半阖着眼皮，一副任人施为的模样。 帘帐垂下。 灯火摇曳。 2208还在怒斥：【你他妈的就是个小人！】 第64章 冤大头 等到柳意和邱耳回来的时候, 都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天色正好，阳光和煦，风吹来也是恰当好处。 但奇怪的是, 走廊上静悄悄的，不闻一点动静。 柳意一走入走廊，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这个时间点上这么安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过前面两次的教训，柳意下意识地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连忙加快了脚步，口中呼着：“小师叔？” 一路快走来到了林雪皎的房门口，抬手就要叩门。 手还没碰到门扉, 就听见“吱嘎”一声, 门开了。 只是开的不是面前的门, 而是身后的门。 柳意听见动静，回过头：“周师弟？” 周独寒站在门后, 神情放松自然，带着一股餍足的感觉。 柳意怔了一下。 面前的人看似衣衫整齐，但从衣角的褶皱与微散的发丝中可以看出，他显然刚刚才起身。 在柳意的印象里，这位周师弟一向勤勉自持，就算是出门在外, 也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今天竟然睡到了晌午, 是受的伤太重，还是…… 正想着, 耳边响起了一道低哑的声音：“你寻小师叔做什么？” 柳意回过神来：“没什么, 外面这么安静, 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周独寒竖起了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了唇边，做出了一个禁声的姿势。 柳意还以为怎么了，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神示意询问。 周独寒压低了声音：“小师叔还在睡。” 柳意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冒出了一个疑问：周独寒怎么知道小师叔还在睡？难不成两个人还睡到一块儿去了？ 这么想着，柳意就忍不住往房间里面去张望。 只是周独寒的个高肩膀宽，笔直站在门口，直接将门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分毫。 许是柳意想要窥探的意图太明显了，周独寒警告般瞥了一眼过去，目光沉沉，漆黑得如同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 柳意顿时感觉后颈一凉，反应过来，连声说：“既然没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话刚说完，房间里面又想起了一阵声响。 软绵的、轻柔的嗓音，还带着一点点沙沙的，似乎是哭得狠了而留下来的后遗症。 “怎么了？” 柳意只听见声，没瞧见人。 但光听声音，就知道躲在屋子里面的那个是小师叔。 他不由瞪大了眼睛——还真的睡到一块儿去了？ 周独寒一手持着门边，牢牢地把持着大门，低声说：“没什么事，马上就好。” 说完，一道眼风扫了过去。 柳意十分上道：“没事没事，我们先走了。” 这个“了”字还飘在半空中，面前的门就“砰”得一声合上了，没有给人一点反应。 柳意摸了摸鼻尖，嘀咕：“……还没说恶魂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样子，也说不了了。 于是他与邱耳对视了一眼，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 门后。 周独寒关上了门，转过身，快步走了回去。 床榻上，一个小小的鼓包突起，一颤一颤的，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周独寒失笑，伸手一掀。 率先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双笔直白皙的小腿，乍一受冷，脚趾都颤巍巍的缩了起来，足背弓起，如同一轮弯月，皎皎可爱。 周独寒伸手就想将月亮捞入手中。 手掌炽热，还带着一层老茧，摸上去的时候带来了一阵痒意。 林雪皎惊呼了一声，双腿一蹬，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那覆盖在上面的大手也没有僵持太久，手指一松，任由月亮从掌心滑走。 林雪皎揪了揪被子，把双足遮住，然后从中探出了半张小脸。 乌发如云，凌乱垂在肩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湿漉漉的水光，眼尾湿红。 许是昨天晚上被折腾得狠了，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与脖颈处的红痕一起，宛如一盘被打翻了的胭脂，在如雪的画布上点缀出了深深浅浅的红。 周独寒垂下了目光，喉结轻轻一滚，意味深长地问：“小师叔可是睡醒了？” 明明已经做过这么羞人的事情了，可林雪皎还是羞的不敢与人对视，浓密的眼睫垂了下来，慌忙道：“没、没有，我还没睡醒。” 他连忙闭上了眼睛，来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可他连装睡都装不像，眼睫止不住颤抖，就连呼吸都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 周独寒定定看了片刻，坐到了床沿，轻轻握住了白皙柔软的手指，仔细把玩着。 从滚圆秀气的指甲一直摩挲到白皙的掌心。 林雪皎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独寒带着笑意：“不睡了？” 林雪皎的声音从被子里穿了出来，带着一点闷：“……不睡了。” 周独寒松开了手：“还好吗？” 乍一听，这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可两个人都对话中的含义心知肚明，林雪皎更是脸颊“噌”得一下就红了起来，吞吞吐吐：“还、还好……” 周独寒：“还痛吗？” 林雪皎习惯性的要咬住唇角，可是现在唇瓣通红，一碰上去，就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含糊道：“还有点。” 周独寒：“帮你揉揉？” 林雪皎：“不用了！” 谁知道，揉着揉着会不会做起别的事情来。 本来以林雪皎以往的表现，还不至于会想得这么深，可架不住昨天晚上他都上当两次了，总不至于再上当第三次吧？ 事不过三。 林雪皎再次重复：“真的不用了。” 一边说，还一边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还好，周独寒也心知要节制，小师叔胆子小、身子又弱，总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林雪皎见他不说话，心中没底，想着转移话题，怯怯地说：“刚刚我听见柳意在外面说话，是找你有事吗？” 周独寒：“不是什么大事，估摸着应该与最后一缕恶魂有关。” 林雪皎眼皮一抬，问：“你不去看看吗？” 周独寒沉吟片刻：“那我就去看看，顺便……再取点药来。” 林雪皎傻傻地问：“什么药？” 周独寒目光一深：“还能是什么药？” 目光交汇片刻。 林雪皎顿时反应了过来，臊得无地自容，扯着被子就把脸遮住了。 隔着一层被子，传来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 “小师叔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话说完，又是一阵脚步声远去，然后门一关，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林雪皎在被子里憋了一会儿，双手一伸，终于钻出来喘了一口气。本来还想坐起来的，可一动，后腰就一阵酸痛，眼角都沁出了两滴泪来，只好小心翼翼地挨着软枕，一动也不敢动。 周独寒刚走，2208就化身起了尖叫鸡，疯狂的尖叫了起来。 【啊】 【啊啊啊】 林雪皎耳畔一阵嗡嗡作响：“……你怎么了？” 2208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我没怎么，我很好，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哈哈，你看我笑得开心吗？】 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已经开始关心起2208的精神状态了。 可林雪皎不是一般人，还真的以为2208很好，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斟酌着评价：“你笑起来有点奇怪，不是很开心。” 2208：【……】 2208：【我很好，我真的没事，不就是反派和主角睡了吗？都是小事，哈哈……】 有些系统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的仇恨值，呜呜呜，我的仇恨值】 林雪皎：“仇恨值怎么了？” 【仇恨值现在没事，但是以后就有事了】 林雪皎没听懂：“为什么有事？” 【你都和周独寒这样了，他还会对你有仇恨值吗？我的任务完成不了了，我要黑化、毁灭】 林雪皎迟疑着说：“我觉得我还可以努力一下。” 【怎么努力？】 林雪皎绞尽脑汁的想：“你之前不是试验过了吗？试验仇恨值是怎么来了，我们再努力一下，试验试验，不要这么容易放弃。” 这话一听像是鸡汤，但2208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么一点道理。 之前在地底世界的时候，它进行了控制变量进行了试验，发现周独寒身上收集来的那些仇恨值并不是来自于林雪皎，而是来自于别人。 准确的说是林雪皎和别人互动，引起了周独寒的情绪波动，被系统收集到了，被当成了仇恨值。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就算林雪皎和周独寒的关系变了，也还是可以用相同的方法收集仇恨值的。 【……我又好了！】 林雪皎：“你好了我就放心了，我刚才还挺担心你的。” 声音又软又轻，目光诚挚，眼瞳中闪烁着微光。 不管是谁，在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心软。 2208也不例外，一下子就被看迷糊了：【宿主你真好……】 林雪皎认真地说：“你也很好。” 2208：【……呜呜】 宿主真的太好了。 除去笨和胆小之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又乖又贴心，至少比那些只知道和系统作对天天想着怎么计算系统的宿主要好。 笨就笨点了，它操心一些就是了。 让它想想该怎么收集剩下来的仇恨值。 首先，要找准方式，用不同的方式来刺激周独寒产生情绪波动，以便收集仇恨值。 然后，在收集完仇恨值之后还能毫发无伤的脱身，不被波及到。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冤大头……哦不，配合对象。 那么，这个冤大头找谁来当比较合适？ 2208陷入了沉思。 这很重要。 万一一不小心可是要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第65章 防不胜防 就在2208还在思索这个冤大头到底找谁来当比较好的时候,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弱的声音：“对了，陆星时……” 听到这个名字, 2208原来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断了：【陆星时……这个还行, 毕竟是最终反派，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倒也不是2208心地善良，毕竟这种冤大头实在是这么好找, 如果是只当当做一次性用品的话，那就太麻烦了。 不容易死掉=坚持得更久一些=能收获更多的仇恨值。 2208欣慰道：【这个人选确实不错】 林雪皎哽了一下：“不、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陆星时现在在哪里。” 陆星时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先是将他掳走, 又是以整个别院为阵召唤天魔, 明显是想要做出一番大事的。 可现在悄无声息的退场了，总让人觉得他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2208：【我定位一下看看】 过了片刻, 它给出了回答，【我只能搜索到你附近的人，没搜索到他，想来他没有跟着你们】 林雪皎茫然：“那他会去哪里？” 【不知道】2208顿了顿，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陆星时在哪里，但是我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林雪皎下意识追问：“他在做什么？” 【搞事】 林雪皎：“？” 【身为反派，他不搞事，能搞什么？】2208拉高了声线, 【难不成还和你们一样堕落吗？】 林雪皎小脸一红, 有些羞愧地低垂下了头, 白皙的手指搅和在了一起, 半天没冒出一个字来。 看着这模样, 2208又开始反思刚才的措辞是不是太生硬了, 它绞尽脑汁的找补：【其实也没有怪你……】 林雪皎吸了吸鼻子, 垂头丧气：“哦。” 2208想来想去，憋出了一句：【都是周独寒的错！】 林雪皎的眼睫一扇，怯怯地抬起眼皮：“为什么是他的错？” 看着林雪皎茫然无知的模样，2208恨铁不成钢：【都是他对你欲擒故纵，哄骗你做出这些事情的！他就是个小人！】 林雪皎的唇瓣张了张，努力地反驳：“不是的，我是愿意的。他没有骗我，也是我主动提出要和他双修的。”说到这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声音就大了起来，“他还拒绝了我，没有乘虚而入，他不是小人！” 2208：【……】 这已经不是被骗了还帮别人数钱的程度了。 而是数完钱还担心别人卖得价格合不合适，会不会亏本。 真的是活该被骗！ 2208气上了头，不说话了。 林雪皎察觉到了异样，抿了抿唇角，小心翼翼地说：“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林雪皎声音越来越小：“我也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就是……周独寒不是你说得这样的。” 2208哽咽了一下。 算了，不说这个了。 看样子，不管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了。 2208：【不说这个了，我们说说别的】 林雪皎这才记起之前想要问的问题：“陆星时会搞什么事？” 【不知道，剧情全崩完了，不管是主角还是反派都不受剧情控制了，能做出什么操作，根本就预判不了】2208的语气是豁达中透露出一股辛酸，【反正就这样吧】 林雪皎总觉得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没敢问，而是鸵鸟一般，转头看向了窗外，假装在看风景。 此时正值秋初。 这处小城中到处都栽种着桂花树，花期到了，一簇一簇的桂花挤在枝头，黄澄澄的。风一吹，摇落花瓣，沙沙作响。 如此景象，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静谧祥和。 但又隐隐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此时越发平静，来临的风暴就越是摧枯拉朽。 林雪皎莫名生出了一股焦虑，捂住了心口，感觉到脉搏砰砰作响，似乎是在预兆着什么。 有心想和周独寒倾诉一番心中的顾虑，可转过头一看，房间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不见他人的身影。 周独寒出去了，还没回来。 林雪皎轻舒了一口气，准备等人回来了以后再提一提这件事。 他侧头，将下颌搭在了软枕上。 许是昨天晚上折腾了太久，现在还是一阵腰酸背痛的，靠了一会儿，倦意逐渐涌了上来，不到片刻，就已经闭眼沉沉睡去。 …… 大厅里。 三个人围着圆桌而坐，气氛有些微妙，导致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周独寒一人独坐在上首，手中持着一盏白瓷茶杯，手指一动，无声地转动着。 柳意坐立难安，与邱耳面面相觑。 说起来，是柳意的身份更高一些、资历更老一些，本来在这一行人当中，应该他来充当领头者。 可不知为何，他偏偏在周独寒的面前就在自动矮了一截，拿不出前辈师兄的架子来。 现在更是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只觉得周独寒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测，让人下意识地畏惧。 犹豫再三，柳意轻咳了一声，主动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周师弟，我们出去逛了一圈，还真的找到了一个邪修的踪迹。” 周独寒眼皮抬起：“在哪里？” 柳意没说那个邪修在哪里，而是絮叨着说：“我们打了个照面，估摸着邪修的修为不下于元婴期。我们这个情况，我不擅于对敌交锋，周师弟你又受了伤……要不，还是换一个目标吧。” 周独寒平静道：“无妨。” 柳意劝说：“可是你的伤……”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神情就由担忧转为了惊讶，“周师弟，你的伤好了？” 之前没有仔细看，都未曾注意周独寒周身的气息至臻，浑然一体，不见一点瑕疵。 显然是前些日子受的伤势痊愈了，不仅如此，还因祸得福，修为更上一层楼。 柳意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念叨了起来：“怎么好的这么快，可是服用了什么神丹妙药？可是根源之伤，好的容易……” 周独寒没有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伤好了，可以动手了。” 柳意欲言又止：“可就算是伤势好了，对方也是元婴期的修为，又是个走邪路子的邪修，不知道藏有什么鬼蜮伎俩，比一般元婴修士要难缠得多。” 周独寒放下了杯子，杯底轻轻一磕，发出了一点声响。 再一抬眸，眉眼锋利，带着一股意气：“不过元婴而已。” 柳意直接这气势给镇到了：“是这、这样吗？”他咽了咽口水，不在劝说，而是说，“那个邪修如今就在城中，伪装成一家富户的护院，也不知所求为何。” 一旁，邱耳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从上往下看，街道分明，屋舍坐落。 正是城镇的平面图。 邱耳又沾了点水，在平面图上画了一个圆圈，将城西的一角包裹在其中，说：“我们怕打草惊蛇，跟到院子外就回来了，现在邪修还在富户家中。” 周独寒起身：“我去看看。” 柳意多嘴问了一句：“不用和小师叔说一说吗？” 周独寒的脚步一顿，没有说话，但看走的方向，分明是走向了房间里面。 一推开门。 就看见一道身影依靠在软枕上，睡得正香，脸颊上都被压出了一道折痕。嘴巴微微张开，还能瞧见可疑的水渍落在唇边，湿漉漉、水亮亮的。 周独寒轻声轻脚走了进去。 不知是昨天晚上累到了，还是做了一场噩梦，林雪皎睡得并不安稳，口中念叨着：“不要、不要……” 一边说，还一边挥动了一下手臂。 这一动，虚虚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下来。道道红痕。 周独寒目光一深，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往下一掖，只露出一截白软的脖颈。 饶是如此，还是能隐约瞧见一道暧昧的痕迹。 没办法，这皮肤实在是太白了，又白又娇，稍稍一用力就能留下了一道痕迹，更不用说昨天纳入怀中又搓又揉的，从头到脚都品尝了个遍，没有一点遗漏。 周独寒凝视了片刻，起身走了出去。 柳意和邱耳还等在门外，一见人出来，就按耐不住好奇心，往里面张望了一眼。 可惜房间的门很快就合拢，没有机会让别人看见内里的风光。 周独寒走上前去，在经过柳意的时候又停顿了片刻，问：“有疗伤药吗？” 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尾的，让人措不及防。好在柳意是个医修，随身都备着伤药的，当即就要伸手往外掏：“我这里是有一瓶上好的伤药，可以治愈筋脉损伤，还可以祛毒……” 周独寒：“没有普通点的？” 柳意：“多普通？” 周独寒沉默了片刻：“……治跌打损伤的。” 柳意：“哦哦，有的！”在储物袋里翻找了片刻，将伤药递了过去。他还以为是周独寒要用，问了一句，“周师弟身上还有伤？” 周独寒扔下一句：“不是我。” 说完，就转身又回到了房间里。 砰！ 房门合拢。 柳意摸了摸鼻尖，满肚子的疑惑：“不是周师弟受的伤，那是……？” 邱耳接上了话：“自然是小师叔。” 柳意不假思索：“小师叔被护得好好的，哪里有机会受伤？” 邱耳也不知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柳意突然发出了一道奇怪的声响：“……昨天晚上，这么激烈的吗？” …… 林雪皎本来只是想小憩一会儿，可没想到，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 日头下沉，天幕昏黄。 房间里格外安静，忽然生出了一种被所有人遗忘的失落感。 他睡眼朦胧，望着窗外。 墙外屋檐连绵，一盏又一盏的灯亮了起来。 更远处，炊烟袅袅，带来烟火气息。 半晌，林雪皎慢慢挪动着，坐了起来。 大概是睡了一觉的缘故，醒来以后身上的酸痛感消退了不少。抬起手腕一看，羞人的红痕也淡去了，凑近一闻，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2208：【你睡着的时候，周独寒给你上药过了】 林雪皎停下了动作。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肌肤上还残余着一股炽热的感觉，像是有一只粗糙的手掌在上面游走，让人战栗。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强忍住了这种感觉，别过脸，坐在了窗边。 夜色浓郁，寒露渐深。 夜风吹来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有些凉。 林雪皎坐了一会儿，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起身披上外袍，想要出去看看周独寒回来了没有。 一推开门，就见到柳意和邱耳坐在大厅里，正在说些什么。 风吹得门扉吱嘎作响， 柳意站了起来：“小师叔。” 林雪皎点了点头，扶着楼梯走了下来。 烛火摇曳，落下一道橘色的灯光。 等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后，林雪皎站定，抬起下颌一看，对上了对方投来的视线。 目光交汇。 林雪皎感觉到对方的眼中饱含深意，像是什么都看穿了一般。 柳意试探着问：“小师叔……你还好吗？” 林雪皎：“……” 柳意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说：“若是周师弟欺负你了，你和我们说，我们……” 邱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 柳意反应过来。 以他们的修为，估计连给周独寒当一盘菜都不都份的，于是连忙改了口：“我们回去以后找长老给你主持公道！” 林雪皎还是没说话，烛火跳跃，脸颊越发的绯红，眼中含着湿漉漉的水光，含羞带怯。 过了许久，才轻声说：“你们都知道了？” 柳意：“当然！” 林雪皎的脚尖碰了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找了一圈，地上一条缝隙都没有，只好强撑着应对：“他没欺负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谁欺负谁？” 伴随着声音响起，一道笔挺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夜深露重。 周独寒的肩侧带着水汽，一进来就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林雪皎如蒙大赦，摇头：“没什么。” 周独寒目光一扫。 柳意后颈一凉，挺直脊背：“我就是问问小师叔……” 周独寒：“问什么？” 柳意总不能直接说，他问小师叔是不是被欺负了，只好迂回了一下，说：“我问问小师叔的身体怎么样了。” 林雪皎也不想让别人再提起这件羞人的事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疑虑消散，柳意连忙提起了其他的事情：“周师弟，那个邪修怎么样了？” 周独寒：“邪修已除。” 柳意又惊又喜：“这么快？” 惊喜完了以后，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可是元婴期的邪修！ 就算是周独寒剑意无双好了，邪修若是有心想跑，有的是方法脱身，竟然这么快就将其斩杀了吗？ 说起这个，周独寒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这邪修来得太巧了。 这是一个身受重伤的邪修，虽然是元婴期，但修为十不足一，只是一个花架子。 隐瞒身份躲在富户家里，就是为了吸食人血用以疗伤。 巧就巧在，他都还没来得及吸人血恢复修为，就被柳意邱耳两人发现了。 周独寒一去，正好将其绞杀。 巧的就像是故意送上门来的一般，为的就是补足鸾花令上的最后一缕恶魂，让他们能够及时回到宗门之中。 念头一闪而过，周独寒伸出手，鸾花令的最后一片花瓣闪烁了一些，逐渐浮现了一抹色彩。 不管这背后藏有怎么样的阴谋诡计，鸾花令确实是补足了。 柳意大喜：“我们可以回宗门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欣喜了起来，就连林雪皎也不例外。 在外面风餐露宿这么久，林雪皎还真的有些想念在第六峰的日子了，一听到可以回去，立刻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周独寒。 周独寒手指一紧，叩在了鸾花令上，一缕灵气环绕其上，鸾花令轻颤，“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霞光从缝隙中钻出，直冲上空。 夜幕被撕开一道缝隙，从中传出了一声啼鸣。 “啾——” 啼鸣声清冽，犹如钟磐丝竹之声。 一只鸾鸟羽翼一展，乘着霞光从上飞下，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周独寒伸手一搂，抱着林雪皎上了鸾鸟的后背。 林雪皎坐稳了以后，好奇地伸手一摸，鸾鸟的羽毛柔软细腻，乍一看是青色的，但浮动间却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好似彩虹一般。 羽毛的手感太好了，他没忍住摸了又摸，直到鸾鸟发出了啾啾声，这才停了下来。 还以为做了什么错事，一动不敢动。 鸾鸟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轻轻抖动着翅膀，一片羽毛从翅膀上脱落了下来，轻轻飘在了半空中，四周晕染出了一道半真半虚的光芒。 林雪皎伸手想去接，但又不敢，回过头去询问周独寒。 周独寒道：“小师叔，这是鸾鸟喜欢你，送给你的神鸟祝福。” 林雪皎这才敢伸手接住了羽毛。 羽毛落在掌心，轻飘飘的，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化作了一道流光，钻入了眉心，隐约留下了一道淡青色的鸾花纹。 柳意说：“小师叔，在被神鸟祝福了以后，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运气都会不错啊——” 话还没说完，鸾鸟就翅膀一张，腾空而起。柳意毫无防备，发出了一声惊呼，连忙弯腰稳住了身形。 鸾鸟在一直往上飞。 风声从耳畔吹过，带来了一阵嗡嗡声响。 若是低头看去，可见下方的景色离得越来越远，直至化作一个个的黑点。 林雪皎怕高，不敢往下看，就只能闭着眼睛。 好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是只过了一瞬，眼皮上忽然落下了一点白光。 周独寒道：“百丈天阶到了。” 林雪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节节台阶出现在了面前。 台阶似玉非玉，横在半空中，一路向上，贯穿天地。 四周云雾缥缈，流光四溢，符合了一切凡人对仙境的幻想。 眼看着就要抵达天阶，所有人都不由放松了下来。 要到宗门了。 就和回家一样亲切。 鸾鸟俯身朝着天阶而去，就在快要抵达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道符咒凝结于云巅，从中传来一声轻斥，符咒闪烁了一下后，一道赤红的剑影从虚空中横穿而出。 鸾鸟一时避让不及，直接就撞到了锋利的剑影上，它发出了一声悲鸣后，“砰”得一下消散在了半空中，化作了点点青色的灵气。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防不胜防。 第66章 爹 鸾鸟的哀鸣声环绕天际, 久久不散。 点点青色微光漂浮在了云巅，风一吹，就随风而散。 其中一点划过林雪皎的脸颊, 带来了一点轻柔的触感。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挽留, 可风从指尖吹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刹那。 随后, 一股失重的感觉袭来。 凌冽的风声从耳畔传来，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林雪皎的惊呼声都消散在了风中, 一切的挣扎都变得如此苍白, 只能不由自主的下坠、下坠。 百丈天阶位于云巅之上，可以想象，如果从上面摔下去是个什么画面。 林雪皎双手向上张开，企图减缓下坠的趋势。 不知是不是真的起了效用，身旁的风变得柔和了起来, 轻轻拖住了他的肩膀，使得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起来。 他扑腾了一下，侧过头。 一道半透明的灵气在周身环绕，流动于他与周独寒之间, 隐约还能听见荒兽的啸声。 “……” 原来不是刚才的动作起到的作用。 在灵气的作用下，林雪皎朝着一旁的身影靠近了过去, 撞入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 周独寒伸手一搂带着人，稳稳地落在了天阶上。 过了片刻，柳意和邱耳也各显神通, 狼狈落地，勉强踩在了天阶的尾巴上。 林雪皎刚一站稳, 还没抬起头看是怎么一回事, 就听见一旁传来了一阵嚷嚷声：“这是怎么回事？” 柳意惊魂未定, 仰头四周张望：“是谁动的手？” 周独寒也抬起了头，仰望着上空，脸色微沉，眉眼间透露出了一股冷意。 上方的符咒还没散去，倒映在云层之上，使得半片天空都映出了一抹猩红的血色。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能够察觉到一股蚀骨的杀意。 邱耳扶着膝盖站稳，哑着声说：“这里是上清宗！”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赫赫有名的上清宗。不说是天下宗门之首，放眼出去，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 什么人会在上清宗的门口来截杀上清宗的弟子？ 柳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嘟囔了起来：“宗门护法呢？阵法呢？都死了不成！” 这一剑来得是突然，但在短暂的惊慌过后，柳意和邱耳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紧张。 无他，只因为他们脚下踩着的这块地方是百丈天阶，再往上去就是上清宗。 主场作战，优势在他们！ 想到这里，柳意甚至有些想笑。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找死！可能都不需要他们动手，等会儿宗门护法来了，都能把这人给收拾了。 柳意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戏谑的笑，都没有把这次的截杀当一回事。 周独寒则与他们相反，神情越发地凝重。 他想得更多一些。 百丈天阶是通向上清宗主峰的必经之路。 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人就敢在这个地方动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对自己的实力十分有信心，认为在杀了人之后，不会引起任何注意，还能从上清宗的阵法杀阵中脱身；二是……这个人的举动是被宗门默许的。 前者还好，只要撑过一段时间，就能等来援手。 如果是后者，那就不只只是与这个人为敌，而是直接对上了上清宗这个庞然大物。 周独寒目光穿过了百丈天阶、穿过了云雾，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座座山峰。 山峰景色秀丽，云雾缥缈，看似触手可及，可又远在天边。 目光一顿，一股神识扫过，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上清宗是有宗门护法守卫四周的，这些护法时刻都在宗门四周巡逻，以免有邪修潜入其中。 可现在神识一扫，没有看见一道身影。 除此之外，那些平日里来往于百丈天阶的普通弟子也不见了踪影。 百丈天阶上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但在这安静之下，又暗藏着汹涌刺骨的杀机。 柳意还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还在说：“周师弟，我们赶紧传令回宗门，让宗门护法前来！” 周独寒的声音有点冷：“他们不会来了。” 柳意不解，脱口而出：“为什么？” 周独寒还没来得及回答，上方就传来了一阵浩荡威严的声响：“尔等勾结邪修，企图颠倒乾坤，实在是——当诛！” 字字句句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众人的身上，一下比一下猛烈，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百丈天阶都为之震动，在耳边炸开了轰隆一声巨响。 修为最低的邱耳最先承受不住，面色一白，肩膀摇晃了一下，呕出了一口鲜血。 血渍溅在地上，在台阶上晕染开了一抹猩红。 邱耳又晃了晃，直接栽倒了下去。 柳意离得最近，本来一伸手就能搀扶住邱耳，只是他的状态也不好，恍惚地自语：“勾结邪修，颠倒乾坤……什么意思？”他仰起头，大声地喊，“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上空的符咒晃动，云雾飘散凝聚，逐渐形成了一个庄严肃然的虚影。 只见那人须发皆白，头带束冠，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 柳意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虚影来自于上清宗的长老。 刚才长老说他们勾结邪修、颠倒乾坤……这不可能！ 他们手持着鸾花令下山，分明是去斩妖除魔收集恶魂的，怎么会去勾结邪修？ 柳意想要辩解，只是他的声音微弱，言语也太过于苍白，根本没有人听见。 或许说，就算是听见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长老居高临下，冷冷地瞥了一眼：“还不认罪吗？” 柳意的嘴唇一张一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按照宗门清规，若是有弟子勾结邪修，应当先有戒律堂出手，待经过调查以后，视行为轻重再考虑如何处置。小罪由戒律堂斟酌，大恶则有长老亲自出面惩处。 如今都没有经过戒律堂，而是直接由长老来出手，这代表着在宗门内部，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被定罪了。 板上钉钉，毋庸置疑。 宗门上下戒律森严、等级分明。 长老已经定夺的事情，够转圜一二。 现在这一局，他们死定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柳意的脸色惨白，也坚持不住了，眼角和耳朵里都涌出了一缕缕殷红的鲜血。 天阶上，唯有周独寒依旧站得笔挺，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林雪皎缩在了他的臂弯之中，眉眼茫然，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手指一屈，拽了拽衣袖，小声地问：“怎么了？” 周独寒不语。 林雪皎怯怯地抬起眼皮，望了一眼，以他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处轮廓分明的下颌。犹豫了一下，又在心中问了一遍：“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好2208给了他回答，虽然回答的内容是——【不知道啊】 林雪皎转过头，看了一眼上空的人，又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2208：【不认识，但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上清宗的长老】 林雪皎：“长老……长老为什么要说我们勾结邪修？我们根本就没有呀！” 2208：【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不用说，林雪皎就知道了：“是不是书里没写过这段？” 2208：【……你都学会抢答了】 原著剧情都崩完了。 在书里不仅没这段，连这个长老的戏份都没有出现过，现在突然间蹦出来，可以说是剧情已经完全失控了。 这就是蝴蝶效应。 一点点的改变，就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对于2208来说，按照系统的规章制度，它应该及时将这个问题进行上报，然后听从后续的安排。 ——如果再早一点，还能找到剧情的问题出现在哪里的时候，它确实会选择这么做。 但现在……算了，就算上报也没有用了。 既然没有用，还可能会被上面的一顿骂，还不如直接摆烂。只要收集完仇恨值，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2208的心绪转过，但在现实中只过去了短短一刹那。它回过神来：【我想……这应该就是陆星时搞出来的事了】 陆星时比他们更快一步回到宗门，并且提前做好了准备，将留下的痕迹抹除，清除了自己的嫌疑，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所有的黑锅都栽到了周独寒的身上。 林雪皎有些焦急：“我们没做坏事！” 【我信你，但是别人不信啊】 林雪皎的眉头蹙了起来：“那要怎么才能证明不是我们干的？” 【很难】2208分析，【既然陆星时要把这个黑锅扣在你们的身上，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除非……你能拿出更加强有力的证据，把锅甩回去】 林雪皎认真地回想，思索着陆星时到底有没有留下证据。 想都没想到，2208的话又打破了他的希望：【就算你有证据，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听】 话音刚落，上方的虚影就发话了。 他高高在上，带着一种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傲慢：“既不认罪，那就去死吧！” 眼前忽然一黑，像是有一片黑云出现在了头顶。 林雪皎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才看出，出现在头顶的并非是黑云，而是一只硕大的手掌。 手掌一望无际，手指都如同山岳一般。 轻轻一收拢，天地间就一阵震颤。 长老并没有将这一行人放在眼里，就像是捏死一群蚂蚁一样，随意地捏了一把。 咔嚓—— 百丈天阶上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碎片簌簌落下。 手掌重重落下，如同泰山压顶。 眼看着就要被手掌碾碎，就在这个时候，天际回荡起了一阵清亮的剑鸣之声。 锃—— 一把雪亮的长剑出鞘，挡在了手掌面前。 剑是这般的微渺，而手掌是这般的巨大，挡在面前，就如同螳臂当车一般。 可就算是螳臂，也还是将车挡了下来。 周独寒的唇角抿直，手腕一抖，又刺出了一剑。 剑光锐利。 只是对于手掌来说，这一剑似乎是不痛不痒，都不能造成一点伤害。 长老冷笑了一声：“无用之功！” 周独寒没有慌乱，既然一剑不够，那就十剑、百剑、千剑！ 剑刃一晃，化作了无数道影子，一生二、二生三、三化万千。 无数柄剑刃浮现在面前，形成了玄妙的剑阵。 周独寒右手向上一抛，手中的剑也凭空而起，汇入到了剑阵之中，再一抬手，手指翻飞，掐出了一招剑诀。 “去——” 声音果断，如金石碰撞。 剑刃应声而去，直刺向手掌。 手掌的动作停住，震颤了一下，在交错的剑光下，直接化作了乌有。 而剑光并未就此停止，而是剑锋一转，指向了居高临下的长老，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意。 长老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没有将这点威胁放在眼里，嘲弄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伤到我了吗？” 周独寒并没有受到言语的干扰，手腕依旧稳稳地悬于半空：“伤不伤得到，杀不杀得了，一试便知。” 长老：“口气很大，只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有没有这么大。” 长老一手抬至胸前，手指如莲花般绽放。 上方云彩流散，化作了一道道深奥的符咒，在符咒的作用下，顶上黑云沉沉，其中雷电翻涌，好似龙蛇一般游走。 柳意：“这是……九天玄雷咒！” 轰！ 一道惊雷落下，直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一缕黑烟袅袅升起，留下一个深坑。 长老的声音回响：“罪无可赦——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意挣扎着起身，想要再辩解一番。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见一道笔挺的身影缓步走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长老定定看了片刻：“很好——” 最后一个字吐出，手指符咒一松，一道道雷电如雨点打落，如数灌向了周独寒所在之处。 不消片刻，身影就被电光所淹没。 林雪皎被推到了一边，踉跄了一下，慌忙朝着周独寒靠近了过去，但没走两步，就感觉到一股酸麻感从脚尖处升腾上来，电流从指尖蹿过，惹来一阵战栗。 2208：【再往前走，你也要被雷劈了】 林雪皎不知所措，觉得应该做些事情来帮周独寒，但又不知道如何出手。 急得团团转：“怎么办？” 2208提出了一个建议：【或许你可以帮到他】 林雪皎：“怎么帮？” 【叫声你爹】 林雪皎一怔：“这是什么方法？” 【你忘了，你爹是上清宗宗主】 林雪皎：“……” 在人设背景中，他爹确实是上清宗宗主。 只是这爹一直活在背景故事中，根本就没出现过，让人怀疑《我爹是上清宗宗主》这本书的可信性。 【你可以试试】 林雪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住手——” 长老皱起了眉头，手上动作不停，想要速战速决。 电光闪烁跳跃。 一道手腕粗细的雷电一跃而出，在半空中扭曲旋转，化作了一把长矛，“嗖”得一声，直直钉了下去。 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只有长老知道，周独寒的剑招滴水不漏，将所有的雷电都抵挡在外面，丝毫不能靠近。 长老心道一声不好。 之前他得到的消息是，这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周独寒不过是金丹期，可以轻松解决。 而同行的林雪皎……虽然是宗主之子，但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这么多灵丹妙药灌下去都还只是一个筑基期，只要他下手够快把所有人都解决了，事后再假装不知道就是了。 到时，就算是宗主出面，最多也就是让他关一段时间的紧闭。 可现在要是林雪皎跳出来表明了身份，就不是这么好处理了。 长老目光一深。 也好办。 赶在表明身份之前，就让他永远的闭嘴就行了。 长老手指一掐，分出一道雷电，越过邱耳和柳意，精准地劈向了站在台阶上的少年。 轰隆！ 林雪皎的眼前先是一亮，然后又变暗了起来，一抬头，看见黑云吞吐，一道蛇形闪电从中钻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抵达了眼前，与他不过一步之差。 2208：【小心！快躲开！】 林雪皎欲哭无泪。 该不会是他不想躲吧？ 这也要他能躲开才是啊！ 2208大概能猜到长老的心态，慌忙道：【快，快点说你爹是上清宗宗主，快让他住手！】 雷光蹿过，滋滋作响。 林雪皎的眼睛瞪大，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放慢了，只有2208的话在清晰可闻。 【快点！】 我爹是上清宗宗主，快住手——这句话字数太多，说得太慢，说不定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劈死了。 在这个时候，林雪皎的脑海意外的清明，念头瞬息而过，最后化作了一句：“爹——” 第67章 证据 此时黑云压顶, 雷雨交加。 在一片雷电轰隆声中，2208发出的声响显得是这般的微不足道，它扯着嗓子吼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林雪皎同样扯着嗓子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2208发出了灵魂质问：【那没有用你该怎么办？！】 林雪皎仰起下颌直直看向了前方, 一点寒芒倒映在了他的眼底，可以清晰的看见雷电的模样。 扭曲的, 跳跃着的, 充满无数电弧的雷电。 还没真正降临，他就嗅到一股焦灼的气息，发梢不受控制的蜷缩了起来, 发出“滋滋”声响。 林雪皎已经来不及回答2208的问题了。 没有用怎么办？ 要么有用，要么……死。 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生不出多少害怕的情绪来了, 他与雷光对视，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还好, 这一声“爹”喊得确实有用。 就在这条雷蛇即将钻入林雪皎的眉心之时, 天边回响起了一阵浩荡的钟声。 咣—— 无形的声音蔓延，一道透明的屏障从上至下的笼罩住了整个百丈天阶。在屏障之内，所有的雷电都停下了脚步，仿佛将时间都凝滞在了这一刹那。 一阵风吹过。 林雪皎恍如大梦初醒，卷翘的眼睫扇动了一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雷蛇，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害怕。 他连忙后退了一步, 差点从天阶上摔下去, 一个踉跄, 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伸手一抹, 就连掌心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黏糊糊、湿漉漉的。 长老原已胜券在握, 现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怔了片刻，脱口而出：“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 “哼。” 声响落下。 凝聚在半空中的乌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 云开见日，天地清明。 远处。 上清宗的主峰屹立，云雾环绕，重山洗翠。 长老似乎明白了什么，虚影一晃，试探道：“宗主……是您吗？” 从山峰间，传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你的胆子很大。” 将刚才长老的话如数奉还。 长老不知道宗主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什么，一改之前的倨傲，恭敬地低垂下了头：“宗主，还请听我解释，.52GGd.这一行人勾结邪修，企图召唤天魔，实在是罪无可赦。如今证据确凿，他们还不肯认罪，我这才一怒之下出手惩戒，并没有注意到还有小公子……” 长老的解释被打断，宗主没有露面，只是懒懒道：“证据在哪里？” 既然肯问证据，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长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伸手一展，其中一枚玉简凭空出现，漂浮在了半空中，轻轻旋转。 一道灵气钻入其中，玉简一闪，投影出了一幅幅零碎的画面。 林雪皎在其中看见了一些熟悉的画面。 地底世界的天坛，别院的高楼，升腾而起红雾……还有半空中的漩涡以及从中伸出的巨大手掌。 在这些画面中，都出现了周独寒的身影。 看起来他眉眼冷峻，面色凝重，手上掐着符咒，四周阵法闪烁，血光映在脸颊上，格外的诡异。 若不是亲身经历，在场的人都要觉得周独寒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了。 柳意喃喃道：“……移花接木。” 这些画面确实是存在的，只是被人用秘法修改过了，将出现在其中的人变成了周独寒。 这样一来，实在是百口莫辩。 周独寒刚从雷光电海中脱身，就见到半空中出现的画面，面色一沉，但也没有急着辩解，而是静静等待着下文。 玉简又闪烁了一下。 那些画面就如同是褪了色的水墨画，逐渐消失在了半空中。 长老：“如今证据确凿，还请宗主主持公道……” 话还没说完，“咔嚓”一声，玉简碎了。 宗主：“主持完了。” 长老：“？” 长老激动了起来：“宗主，这可是他们勾结邪修的证据！” 宗主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我知道，现在——没有证据了。” 长老没想到宗主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手足无措，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这……” 宗主随意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声音回荡在云巅，让人哑口无言。 长老的面色扭曲了起来：“宗主，你怎么能这样！” 宗主：“我能。” 长老：“这不合规矩！” 宗主：“我是宗主。” 长老：“……” 宗主：“等你当了宗主，再来教我做事。” 长老又急又气，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憋得脸色通红。 下方传来了一声闷笑。 长老急得跳脚，将枪-口转了过去：“是谁在笑！？” 目光扫过，柳意和邱耳都低垂着头，假装看四周的风景。 嗯……风景真好看，刚才是谁笑了？不知道啊！肯定是长老您听错了啦，怎么有人敢嘲笑您呢？ 长老正要发怒，就又听见宗主说：“你还有事吗？” 长老挤出了一抹笑：“暂时没事了。” 宗主：“没事了的话就把百丈天阶修一修。” 长老的笑容一僵：“是、是。” 宗主：“人我带走了。” 长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半空中长袖一挥，等到袖子晃过，百丈天阶上的身影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长老盯着空地片刻，咬牙切齿，暗地里咒骂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修天阶了。 …… 剧情跌宕起伏，就发生在短短片刻间。 林雪皎前一刻还坐在百丈天阶上，后一刻就见眼前波光粼粼，山色晴方好。 他正身在湖畔边上。 山川秀丽，湖水连绵不绝，风一吹，碧波轻轻荡漾，倒映出了细碎的微光。 林雪皎看了一片刻，回过神来，转头就去找周独寒。 周独寒就站在不远处，一手持着剑，支撑着勉强站立。 看起来他的状态还好，只是衣摆上留下了一片焦黑，就连剑身上都缠绕着道道电光，还在发出滋滋的声响。 许是注意到了投来的目光，周独寒抬起眼皮，回望了过来。 两人对视片刻。 周独寒轻咳了一声：“小师叔莫要担心，我没事。”看着林雪皎要往这边靠，他的眼皮一抽，“别过来，小心……触电。” 林雪皎只好停了下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关切地望着。 周独寒敛神凝气，灵气环绕周身，欲收服雷电之力。 就在这时，柳意咋咋呼呼地喊：“那里有人！” 林雪皎下意识顺着柳意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湖畔边上，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头戴斗笠，手持着鱼竿正在钓鱼。 就算身边多了一群人，吵闹非常，也没有让他从湖面漂浮着的漂上转移开注意力。 林雪皎在心中问：“这人是谁？” 2208没好气地说：【还能是谁？你爹呗】 林雪皎：“我爹……”他顿时紧张了起来，“我该怎么办？” 知子莫若父。 万一被发现他和原主的性格不一样该怎么办？ 不会一剑把他给劈了吧？ 2208：【那是你爹，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目光徘徊片刻，落在了湖面的浮漂上。 也不知浮漂是用什么做的，颜色鲜艳璀璨，不似凡品。 浮漂在湖面飘荡，沉沉浮浮。 忽然，湖面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像是 湖面下的拉力很大，掀起一阵狂风巨浪，像是能将岸上的人都一同拖入水中。 林雪皎不由担心了起来，想要出声提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旁观者都担心了起来，但岸上的垂钓者却丝毫不慌，握住了钓竿，不慌不忙地向上收线。 湖中的鱼咬着鱼饵不放，拼命地挣扎了起来，惹得风云骤变，就连天色隐隐沉了下来，出现了异象。 在僵持间，钓竿都被拉成一个半弧形，鱼线都绷紧到了极点，让人不免担忧这鱼线会不会崩断。 来回拉扯了一段时间后，湖中的鱼终于失去了力气，松懈了下来。而垂钓人则是抓住机会，起身微微一扯。 哗啦—— 随着鱼线收起，一道白影破水而出，一跃到了半空中，溅射起了漫天水花。 在看到那鱼的模样以后，这才明白为何刚才这么难拉上来。 那鱼大小如常人手臂一般，通体覆盖着白鳞，头生犄角、尾如蛇，想来有稀薄的龙族血脉。浑身灵气浓郁，若是放在外面，或许也能长成一方妖王。 可是时运不济，现在却只能成为垂钓人手中的收获。 垂钓人拎着鱼，打量片刻，将其塞到了鱼篓中。 那鱼篓不过巴掌大小，却能将如此大的鱼吞没进去，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泛起。 垂钓人做完了这些，一脚踢了踢鱼篓：“蠢鱼，等咬了鱼饵再挣扎，不觉得太迟了吗？” 声音不大，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边。 林雪皎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但又没想明白具体的意思。 不过还好他这个人比较豁达，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从来不会为难自己。 垂钓人说完了话，手持着钓竿转过了身来。在斗笠来的时候，眼角冒出了一条条的细纹，显得平易近人。 林雪皎摸了摸脸颊，发现垂钓人的五官长得与他有些相似，只是更为成熟一些。 柳意最先反应过来：“宗主！” 邱耳：“宗主。” 林雪皎迟疑了一下：“……爹。” 垂钓人……或者说是林宗主，他笑了起来，用一种随意的态度说：“玩够了？” 林雪皎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素未蒙面的爹，低垂着头，喏喏道：“嗯……” 林宗主：“还是这么怕我？” 林雪皎头埋得越发的低。 看来原主的表现和他也差不多，不管在外面如何的嚣张跋扈，到了林宗主的面前，都是一只小白兔。 林宗主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嗤了一声：“还好没笨到站在那里被雷劈，还知道喊爹。” 抬了抬斗笠，目光一扫，先是掠过了柳意和邱耳，没有停留太久，最后落到了周独寒的身上。 柳意和邱耳都对这位传闻中的宗主十分的敬畏，低着头，不敢与之直视。 只有周独寒依旧站得笔挺，毫不畏惧的对望了上去。 林宗主意味深长地说：“你的胆子很大……”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不，可以说你的胆子似乎大得过头了。” 其他人都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唯有周独寒反应过来了，眉眼间闪过了一抹心虚，垂下了眼皮，不敢再直视对方了。 林宗主突然发难：“你该死！” 伴随着话音，一道白影破空而来，夹杂着凌冽的风，直接朝着周独寒的身上抽了过去。 周独寒不假思索，直接抬手相挡。 叮！ 白影撞上了周独寒手中的剑刃，微微停顿片刻，这才发现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只是刚才用来垂钓的钓竿。 普通的钓竿落在了林宗主的手中，似乎也化作了一把利刃，抽来的每一下都让人头皮发麻。 “唰唰”两下，钓竿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道残影，织就了一层层的网，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周独寒难以招架，一个不慎露出了一处空缺，被钓竿抽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防势显露出了疲态，往后退了两步。 一退一进之间，林宗主找到了更大的破绽，抬手就要抽下去。 眼看着周独寒的身上被抽出了一道血痕，林雪皎一急，直接伸手挡在了前面。 林宗主的手腕一顿，钓竿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停了下来。 林雪皎张开双臂，问：“爹，你干嘛要打他？” 林宗主不怒自威：“你还好意思问？” 林雪皎愣愣地说：“为什么不好意思问？” 林宗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收回了钓竿，拂袖气鼓鼓地说：“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你们的气息交融，浑然一体？” 林雪皎：“……” 周独寒：“……”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双修了。 林雪皎的目光飘忽了一下，咬住了唇角，脸颊滚烫，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 就算是周独寒，在面对这样的质问，也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 林宗主：“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雪皎声若呢喃：“没、没有。” 林宗主再次看向了周独寒，冷哼了一声：“修为一般，资质也一般，这样的人，配不上你。” 周独寒：“……” 如果是别人这么大放厥词，他肯定要出声反驳了，可面前这位……他不是不敢，而是心虚。 无他。 谁让他把别人家娇养着的白菜给吞吃入腹了呢？ 周独寒眉观眼眼观心，打定主意，无论等会林宗主说的有多难听，都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从方才的架势看，林宗主应当是面硬心软，等骂完了也就算了。 他是没有反应，倒是林雪皎按捺不住了：“爹你别这么说，我觉得周独寒很好，他、他很厉害的，剑也用的很好，还会保护我……”磕磕绊绊的说完，绷紧着下颌，小声地说，“你别打他了，要打你就打我吧。” 林宗主：“……” 林宗主看着挡在别人面前求饶的儿子，手一甩，直接把钓竿给扔了：“哼，在外面学了这么久，就只学会了求饶？” 林雪皎：“嗯。” 林宗主恨铁不成钢：“你还敢‘嗯’？” 林雪皎茫然：“那我应该说什么？” 实在是一物降一物。 林宗主拿林雪皎没有办法，想要骂人，却又舍不得骂，双手背在身后，气得在岸边来回踱步。 林雪皎：“爹？” 林宗主摘掉了斗笠，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别人抓住把柄了？” 柳意迫不及待的叫屈：“长老说我们勾结邪修，这肯定是有人诬陷我们！我们拿着鸾花令下山，分明是去斩妖除魔的！” 林宗主听完了以后，没什么反应，看向了林雪皎：“你来说。”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颤声将柳意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得倒是大差不差。 林宗主捻着袖子说：“我确实有感觉到天魔的痕迹在世间出没……既然不是你们，那这个召唤天魔的阵法又是谁布置的？” 林雪皎张了张口，想要说出那个名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朝着周独寒张望了一眼。 周独寒轻轻颔首，示意他说。 林宗主看着这样子就牙一疼：“有什么好看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要说就直接说！” 林雪皎闷声说：“我怕你不信。” 林宗主：“你不说，我怎么信？” 林雪皎支支吾吾地说：“……陆星时。” 林宗主：“这名字耳熟。” 林雪皎：“是你的徒弟，我的师兄。” 林宗主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林雪皎：“……” 林宗主摸了摸下颌：“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的，暗地里还搞了这么多的事情。” 林雪皎听得一愣一愣的：“等等……你这就信了？” 林宗主：“不然？” 林雪皎：“不用什么证据吗？” 林宗主：“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弟子，孰轻孰重，我知道的。” 好家伙，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偏心了。 林雪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林宗主给说服了，脸上不由一松。 只是他这口气刚松懈下来，就又听见林宗主说：“只是我信了，长老团不一定信，你们最好还是找点证据出来。”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眉头蹙起，正在努力思索。 周独寒目光一暗，上前一步：“若是找不到证据证明己身，那又该如何？” 林宗主嫌弃地看了一眼：“找不到证据，你不会伪造吗？” 第68章 不速之客 还能有这种操作？ 林雪皎听着这话, 忽然感觉到有点晕，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真的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将心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林宗主出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可以？” 林雪皎支支吾吾地说：“可是……这不是在骗人吗？” 林宗主：“那又怎么了？”他双手兜在袖子中, 仰着头，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别人能伪造, 你们不行？” 林雪皎又想起了玉简中投出的画面。 那些画面都是假的，是陆星时伪造出来用来诬陷周独寒的。 陆星时可以伪造证据，那他们自然也可以。 想到这里，林雪皎又纠结了起来, 秀气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那该伪造什么样的证据？” 林宗主瞥了一眼, 不慌不忙地说：“必须是有迹可循、看起来像是真的证据。” 别人不是瞎子，要是凭空冒出来一个证据, 没头没尾的, 是个人都能看穿是假的。 伪造出的证据，还要看起来像是真的。 林雪皎脑袋里乱糟糟的, 怎么也想不出来, 只好向2208求救, 在心中小声地问：“你知道什么证据能证明陆星时是坏人吗？” 2208：【知道】 林雪皎先是一喜：“快告诉我！” 2208：【呃……剧情里是有说周独寒是怎么收集证据扳倒陆星时的, 但是……】 林雪皎：“但是什么？” 2208委婉地说：【但是那是在剧情里】 林雪皎没听明白：“那怎么了？” 2208：【就是说，现在这个剧情还没来得及发生】 在书的剧情, 陆星时确实是最终的幕后反派，也在暗中布置做了很多坏事。 雁过留痕，坏事做的多了，就不免会露出马脚, 最终被周独寒发现破绽, 剥茧抽丝, 最终找到了足以扳倒对方的把柄。 但现在陆星时还没来得及做坏事，马脚也没露，所以根本不存在证据这一说。 林雪皎：“……” 没想到剧情崩了还有这么一个坏事，等于是让他们失去了察觉先机的机会。 林雪皎正想再问问，就在这时，听见周独寒在耳边温声问道：“小师叔，你在与陆星时相处时，可有遇到不同寻常的人或者事？” 林雪皎愣了一下，随后努力地回想，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线索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急得他在原地打转。眼睛一转，看向了一旁的柳意和邱耳身上，灵光一闪：“我想到了……方伞！” 声音激动，落地清脆有声。 他拉住了周独寒的衣角，迫不及待地说：“我被陆星时带走的时候，就是方伞来照顾我的……只是方伞看起来很奇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方伞一直跟在陆星时的身边，只要找到方伞，再使出一点手段，自然就能证明陆星时是罪魁祸首。 林雪皎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看去，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在等待着夸奖。 见到这样子，周独寒的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伸手就要去摸摸少年的头顶。 只是还没碰到，一旁就响起了一阵咳嗽声。 “咳！”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手掌停留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去。 林雪皎也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对上了林宗主的目光。手指一松，连忙收回来站好。 林宗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林雪皎下颌一缩，站得更加得笔直，手指攥着衣角，越发能看出他的心虚来。 听到这这毫不留情的责骂声，周独寒的眉头一拧，片刻之后又缓缓松开。 说起来，不管是从宗门里的身份还是私下里的身份来说，两人在林宗主的面前都矮上一头。 不管怎么样，都只能受着。 周独寒心头一动，上前一步，挡住了林宗主的目光，然后一手背在身后，轻轻勾住了林雪皎的小指。 林雪皎抿唇偷偷笑了起来，心中的担忧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林宗主的眼睛，目光一扫，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问起了之前的问题：“方伞也是宗门里的弟子？哪个峰的？” 林雪皎不大记得了，偷偷看了一眼周独寒。 周独寒回道：“炼器堂。” 林宗主：“炼器堂啊……”他袖子一挥，从中飘出了一点淡红色的灵气。 灵气来到了周独寒的面前，伸手一接，发现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枚赤红的水晶。 水晶浑然一体，中心处流淌着一点金红的火焰，犹如岩浆一般缓缓流动燃烧，就算被红晶包裹着，依旧也能感受道一股炽热的气息。 林宗主说：“这珠子里面是一点天火。” 周独寒捏了一下，将红晶珠收入掌中。 每个弟子在拜入炼器堂的时候，都会从炼器堂中供奉的天火中取走一缕火焰用以锻炼体魄。 久而久之，经脉与骨骼都和火焰融为一日，就连魂魄中都有一簇火苗。火苗来源于天火，两者互相吸引，只要持着红晶珠，自然就能顺着气息寻到方伞。 林宗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把‘证据’找到。嗯……我最多能帮你们拖半个月的时间，快些去。” 话音落下，林雪皎感觉到脚下一晃，再一抬头，发现山川湖水被迷雾笼罩，颜色逐渐淡去，就连那头戴斗笠的林宗主也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天地间。 然后“唰”得一下，山川化作了一卷画轴，飘然而去。 林雪皎脚下一空，晃动了一下，再次站定的时候，竟已经回到了第六峰上。 他望着画轴飞走的方向，脸上闪过了一丝讶异。 周独寒低声解释：“看来林宗主还在闭关中。” 林雪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真正的林宗主，而是一抹身外化身。 就算只是一道虚影，也还是轻而易举地震退了那个长老，他这个爹到底是什么修为啊？ 2208像是听到了他的疑惑，说：【在书中的剧情描述，林宗主正在闭关冲击渡劫期，一直未曾露面】 按照修真界的等级划分，渡劫期——这已经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了，不管是在上清宗还是在外界，都是要让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林雪皎嘟囔了一声：“还挺厉害的……” 2208接着说：【不过在原著中，因为心爱的儿子惨死于他人之手，林宗主得知了消息后心境不稳，突破失败，又跌落回了化神境界，就此一蹶不振，甚至险些迷失在心魔之中】 它顿了顿，【不过现在剧情全崩了，因祸得福，林宗主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半步渡劫的境界了】 林雪皎：“……” 没想到剧情崩了不仅有坏处，还有好处。 2208也不好说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 毕竟在原来的设定里，宗主一派可是阻碍周独寒向上爬的势力，双方你来我往的交锋，在危机之下，周独寒的修为才一路突飞猛进。 现在倒好，周独寒直接成了宗主的儿婿了。 2208想到这里就无语了。 不过转过头来想想，就算是没有宗主一派来给周独寒刷经验，他也已经到了元婴期，至少修为这一块没有拉下。 2208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雪皎就没有打扰它，而是回过神来，看向了其他人。 柳意正在说：“周师弟，我们与你一起下山寻人。” 邱耳迫不及待的说：“我也去。” 虽然玉简投放出来的画面中只有周独寒一个人，但看长老的表现，恐怕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估计早就把他们也打成从犯了。所以，他们同样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洗脱嫌疑。 人多好办事，一起下山，也可以快点找到方伞。 但周独寒却拒绝了这个提议：“你们留在这里。” 柳意表示了不解：“为什么？” 邱耳更是说：“周师兄，你别嫌弃我们修为低，在寻人这一方面，我们还是有几分经验的。” 周独寒缓缓摇头：“并非是修为之故，而是有别的事情要让你们去做。” 柳意：“什么事？” 周独寒：“你们留在宗门，如有异动，及时传音给我。” 柳意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悚然道：“你是说——” 声音戛然而止。 周独寒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了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同时声音拉长了一条线，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陆星时既然要诬陷我们，说不定还留有后手，你们小心留意。” 之前在百丈天阶上被截杀，就是因为上清宗里面没有他们自己人，如果当时有消息传过来，他们不至于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 柳意听到这么说，神情变换片刻，用力点了点：“我知道了，我与邱耳会想办法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清白的。” 一行人分配好了任务，各自散去，只留下了周独寒与林雪皎两个人。 安静了一会儿，林雪皎问：“你要怎么找方伞？” 周独寒手指一捻，红晶在指尖微微转动了一下，一簇火苗从中蹿了出来。 火光见风就涨，不消片刻，就已经化作了一片红云。 火焰炽热，眼前的景色都微微扭曲了起来。 林雪皎额前的发丝被烫得卷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热源。 周独寒清晰分明的吐出了两个字：“方伞。” 火焰跳跃了一下，化作了一缕红光，直接跃向了天际，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红线扯在红晶珠子上，引领着前往方伞所在的地方。 林雪皎顺着红线伸展的方向望去，一直到钻入云雾之后，方才收回了目光，问：“我们怎么去？” 周独寒：“没有‘我们’，只有我。” 林雪皎似乎没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啊……” 周独寒：“小师叔，外面太危险了。” 要是陆星时要抹除去痕迹，早就应该处理了方伞，如今留下来，必定是还有所谋划。 如今不知道藏着什么后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让林雪皎留在宗门里。 虽然宗门里也有危险，但至少还有林宗主在。 林雪皎欲言又止：“可是……” 周独寒不容置喙：“我很快就回来。”他声音一缓，“小师叔，乖。”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低垂下了头：“好吧……我会乖的。” 周独寒：“若无他事，不要出第六峰。” 林雪皎：“嗯。” 周独寒：“遇到意外也不要逞强，去找林宗主。” 林雪皎：“好。” 周独寒：“等我回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股风吹过，吹散了额前的碎发。林雪皎抬起头，眼前早就不见了周独寒的身影。 卷翘的睫毛一扇，心头生出了些许的失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挪动着脚步，慢慢地走了回去。 还在心中问：“周独寒会顺利回来吗？” 2208：【会顺利的，毕竟……他是主角】 林雪皎闷闷地“哦”了一声。 2208：【你担心他，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林雪皎懵懂：“我担心什么？” 2208深吸了一口气：【周独寒不在，你去哪里找仇恨值？你难道忘记了吗？】 林雪皎：“……” 要是2208不说，他还真的忘记了。 2208：【上个月的仇恨值任务算是完成了，这个月还是0，要是等这个月结束了还没达标，小心又被惩罚！】 林雪皎对上次的惩罚任务还记忆犹新，回想起那个画面，一阵酸麻的感觉从尾椎骨蹿了上来，让他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那……这个月还有多久结束？” 2208：【半个月】 正好与林宗主留给他们的时间一样。 …… 周独寒一走，第六峰就陷入了平静之中。 林雪皎十分听话，压根就没有离开第六峰一步。 这里是他的住处，四周还有林宗主一手布置下来的阵法，足以将别人的恶意挡在外面。 他安心等着周独寒回来。 而柳意和邱耳则是混入了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之中，企图寻找着其他的线索。 云卷云舒，天亮了又暗，转眼间就是三五天过去了。 许是林宗主在暗中施压，并没有戒律堂的人或者长老找上门来，暂时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可周独寒一天不回来，林雪皎就一天放不下心来。每天一醒，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望着窗外，掰着手指，算过了几天了。 他晃悠了一下双脚，皱着眉头说：“都已经五天过去了。” 林宗主只给了他们半个月的时间，眼看着就要一半快过去了，可是周独寒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这不免让他担心了起来。 他眼巴巴地望着天际，企图从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祈祷起了作用，半空中云雾飘散，一道身影从上空缓步落下，来到了第六峰的山巅。 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林雪皎下意识以为是周独寒回来了，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上，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出。 口中还喊着：“周独寒——” 话音飘散在了玉树琼花间。 他还没跑出庭院，见来人徐徐走来，脸上的神情逐渐从惊喜逐渐转成了恐慌。 脚步一顿，甚至还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想要离来人更远一些。眼睫慌张地眨动着，四处张望，企图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或者能够帮助他的人。 但可惜的是，第六峰上只有林雪皎一个人，不仅没人帮他，连布置在上面的阵法都没有启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人靠近了过来。 来的人并不是周独寒，而是一个白衣玉冠，眉眼清丽的青年，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狡黠的笑意，让人一看就会联想到诡计多端的狐狸。 “见到我有这么惊讶吗，小雪皎？” 陆星时浅笑着问道。 第69章 暗示 相比于陆星时的温和随意, 林雪皎显得格外的紧张，眼睛微微睁大，一声质问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陆星时的唇角荡漾出了一抹笑意，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林雪皎浑身绷直, 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因为太过于用力, 指节都微微发白。 无数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来应对陆星时，可是想了一圈后, 挫败的发现——以他的能力，别说对付陆星时了，就是安然脱身都很难。 他只好压着颤抖的嗓音提醒：“这里是第六峰！” 陆星时缓步走上前来，双手垂在身侧, 似闲庭信步：“我当然知道这里是第六峰。小雪皎，你何必这么紧张？你是我的师弟，我们师出同门, 得知你归来宗门，登门拜访也是理所应当的。”他眉眼弯弯, 意味深长地说，“不管是谁来了，都找不出任何的错处来的, 就算是林宗主也一样。” 林雪皎心头一惊, 忽然有一种心中想得念头都被看穿了的感觉——陆星时怎么知道他刚才想要召唤林宗主的？ 被这么一打断，他的思绪凝滞了片刻, 那一声“爹”卡在喉咙里, 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2208说：【建议你现在别找林宗主。】 林雪皎不解：“为什么？” 2208：【陆星时说的对, 他现在没有对你做什么, 就算是林宗主来了，也难以将他定罪】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那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2208：【有。你先看看陆星时要做什么，要是他对你动手了，再叫林宗主来，到时候抓他个先行，就算是林宗主当场把他给斩杀了，也没有人敢置喙】 虽然这么说，但2208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以陆星时的性子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就是了。 林雪皎的慢慢平静了下来，但黑白分明的眼中依旧满是警惕之色：“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星时见他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免闪过一丝讶异：“我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来看看我的小师弟，听说你们回来的时候收到了一番惊吓，差点被长老当作邪修的同伙给一起消灭了……听着就令人心惊动魄，不是吗？” 这不都是你害得吗？ 林雪皎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小脸绷紧，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吗？” 陆星时微微一笑，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比起之前的小师弟，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小雪皎呢。”指尖轻轻一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林雪皎想要拒绝，可对上那一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时，竟然恍惚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好……好的……” 陆星时一手搭上了林雪皎的肩膀，他的身体修长，足以将少年笼罩在臂弯下，从背后看去，两人亲密非常，看不出一点异样。 吱嘎—— 房门被风吹开，发出了一点轻响。 这点动静落在林雪皎的耳畔，像是炸开了一般，他一个激灵，从朦胧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卷翘的眼睫慌乱的扇动，望向了对面。 陆星时身为不速之客，一点都看不出拘束来，现在反客为主，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品尝着。 水汽升腾，茶香四溢。 陆星时察觉到了投来的目光，隔着一层蒙蒙水雾，对上了林雪皎的目光。 那双眼睛澄澈干净，其中闪过一点慌乱，又很快地垂了下去。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不太明白怎么就让陆星时进来了。 2208说：【陆星时动用了迷惑人心的术法，你小心点】 林雪皎：“该怎么小心？” 2208：【别听他的话，更别相信他说的话】 话音刚落，就见陆星时吹开了一层水雾，慢悠悠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声音温柔轻缓：“其实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的。” 经过2208的提醒，林雪皎绷直了肩膀，就像是一只带了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在防备着，没有一点松懈。 陆星时到也没意外，像是没见到这防备的模样似的，继续往下说：“你忘了，戒律堂的事情是我替你们摆平的吗？” 他笑了笑，抬手拎起水壶，倾倒了下来。 透明的液体从壶嘴泊泊流淌，倒入水杯之中，发出的流水声清澈悦耳，带着一种玄妙的旋律。 林雪皎不想听陆星时说话，此时听到水声，就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上面。 陆星时笑了笑，停下了动作，将水杯推了过去，口中说着：“你想，若不是我在背后协调，周独寒杀了戒律堂堂主的事情，哪里会被这么轻轻放过？少说也要脱一层皮下来。” 林雪皎垂眸，水杯中茶水轻轻晃动，倒映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他依旧警惕着没有去碰水杯，但却不小心将陆星时说的话听进去了大半。 忍不住去想。 他说了这么多，是想要做什么？ 越是琢磨，就越是听得更多。 陆星时缓声道：“本来，等周独寒将鸾花令的任务做完，回到上清宗，我自然会安排他接掌戒律堂的。只是现在闹了一出乌龙，你我之间生出了误会嫌隙，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的。” 林雪皎茫然了起来。 真的只是误会吗？ 伴随着话语声，识海中像是覆盖了一层轻雾，让思绪朦朦胧胧的，都提不起精神来。 只往着陆星时所说的思路走去。 陆星时的嗓音更加轻柔：“林宗主对我有知遇之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又怎么会伤害他唯一的儿子？如今林宗主正在闭关突破的至关重要时刻，我们之间的误会，当真没必要去打扰到林宗主。” 林雪皎恍惚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在原著里，林宗主就是因为被人干扰，导致突破失败，境界跌落一蹶不振。 确实不能打扰林宗主清修。 陆星时：“是啊，千万别去打扰他。要是林宗主突破失败了，不仅是你，连我都会良心不安的。好不好？”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将那个“好”字说出口。 陆星时催促道：“小雪皎，你我师兄弟一场，我又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林雪皎本来都要答应了，结果听到一句“不是坏人”，心中忽然冒出了一点清明。 ——谁说你不是坏人了？ ——你明明就是最坏的大反派！ 他抓住了这点疏漏，逐渐破开了迷雾，轻风一吹，将眼前的迷障如数吹散，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陆星时还在问：“好不好？” 林雪皎猛地站了起来：“……不好！” 陆星时本来都要迷惑成功了，结果就在紧要关头，少年浑身一震，如同大梦初醒，完全挣脱了暗示。 如今功亏一篑，他一时失态，握在水杯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白瓷杯壁上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以林雪皎的修为，是绝对逃不出他的“暗示”的。 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是林宗主给了他保命的宝物，还是说有人在暗中提醒他？ 无数猜测闪过，陆星时缓缓松开了手，面上丝毫不显：“看来小雪皎对我还有一些误会，不过没有关心，我相信……误会总是会解除的，对吗？” 经过刚才的教训，林雪皎知道可能会在不经意间着了道，干脆捂住了耳朵，一个字都不听。 陆星时的眼眸一沉，又笑了起来：“既然小雪皎不欢迎我，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又转过身，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砰—— 两扇门被风吹得撞在了一起，轻轻合拢，将一切的风浪都挡在了外面。 等到陆星时的身影消失之后，林雪皎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伸手一抹，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觉得累极了，整个人都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手一动，桌子随之晃动了起来，耳边响起了清脆的一声。林雪皎望了过去，看似完好无损的杯子迸裂，细碎的瓷片与水珠溅了一地，满是狼藉。 林雪皎定定地看着，梦游一般说：“陆星时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2208：【他想暗示你，让你别找林宗主】 林雪皎：“……暗示？” 【是，一旦你接受了暗示，就会下意识的避开‘向林宗主求助’的选项，而林宗主在闭关，察觉不到你的情况，更阻止不了陆星时的行动】 林雪皎想想就后怕，为了安心，再次确认：“他没暗示成功吧？” 【……本来要成功了】 ——如果陆星时不说他是个好人的话。 陆星时自以为伪装得很好，但林雪皎早就知道了他是大反派，所以这话就显得太假了，连带着之前的暗示都被戳破。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又抓了抓头发，“陆星时走之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还留有后手】 林雪皎：“那我该做什么吗？” 【什么都别做，等周独寒回来】 【只要你别离开第六峰，没有人能伤害你的】 怂就完事了。 …… 在陆星时来访之后，接下来的时间转瞬即逝。 不过一转眼间，又是数日过去。 一下子，林宗主争取来的半月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可周独寒一直没有回来，不知是在外遇到了意外，还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连个音讯都没有传回来。 林雪皎数着时间，刚开始还放宽了心，到了倒数几天，一天比一天焦虑，甚至望着苍穹一夜一夜的失眠。 他既要担心周独寒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又要担心陆星时是不是在闹幺蛾子。 但因为待在第六峰没有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林雪皎也只能干着急。 在周独寒走后的第十三天。 林雪皎昨夜没有睡好，人恹恹的，等到下午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在半梦半醒间，他听见第六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将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推开窗，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可以看见一行人挤在第六峰的外面，被阵法挡着，没能进入到里面来。 看衣着打扮，那些人都是上清宗的弟子，神情慌张，企图破开阵法闯入其中，但修为实在是太低了，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惊起，只好在外面大声地说：“弟子求见小师叔——” “求见小师叔——” 林雪皎不认识这些人，眉头微微一皱，通过阵法将声音传了出去：“你们来做什么？” 弟子们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一个领头人站了出来：“小师叔，柳师兄被抓走了！” 柳意？ 林雪皎顿时清醒了过来：“怎么被抓走了？” “就是突然来了一队戒律堂的人，把柳师兄带走了，说是长老吩咐的。” “还有一个外门弟子也一起被带走了。” “他们说柳师兄勾结邪修，要带去公开惩戒，我不相信，柳师兄是个好人……” 柳意身为医修，平日里救死扶伤，在弟子间的名声不错，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柳意勾结邪修。 林雪皎想了想，问：“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那些弟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仔细回想，柳师兄被抓走的时候，大家都心急如焚，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让他们可以来找小师叔，小师叔会想办法的。 这么一说，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就一窝蜂的跑来了第六峰。 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林雪皎的脑袋也乱糟糟的。 不是还有一天才到期限吗？ 怎么长老这么迫不及待就动手了？ 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就又接连传来了催促声：“小师叔，您想想办法。” “小师叔，求您救救柳师兄。” “是啊，柳师兄是和小师叔您一起下山的，现在柳师兄遭难，您不能这样置之不理！” 刚开始还只是在恳求，到了后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对林雪皎进行了道德绑架，像是他要是不去救柳意，就不仁不义了一般。 林雪皎觉得有些不对劲，蹙着眉头，却又找不到踪迹。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应了下来：“你们先回去，我会想办法的。” 弟子们应了下来，退出了第六峰。 在走之前，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今天就要被处刑审判了，小师叔您快些，我们就在外面等您。” “是！我们等您出来救人！” 第六峰云雾缭绕，声音久久不散。 2208率先表态：【不能出去】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 2208：【分明是有人在故意引你出去，你待在第六峰，他们拿你没办法，要是你走出去了，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第70章 情绪波动 林雪皎蹙起了眉毛, 急得在原地打转，在绕了一圈又一圈后，回过头来问：“如果我不出去, 柳意和邱耳会怎么样？” 2208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可能会死吧, 这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2208来说, 确实是这样的。 柳意和邱耳是书中的配角，不是很重要,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他们又不是很重要】 林雪皎紧紧咬住了唇角, 喃喃重复道：“他们不是很重要……”话音消失在了唇齿间, 他的目光忽然坚定了起来, “不，这很重要！” 2208意识了过来, 拉高了声音：【你要做什么？】 林雪皎快步向外面走去, 声音遥遥飘来：“我要去救人！” 2208急了：【这是陷阱！你知道的！只要等周独寒回来，一切问题都会被解决的】 林雪皎深吸了一口气, 说：“我等不了了。” 再等下去, 柳意和邱耳就要被公开审判了。 不知道审判的结果会是怎么样，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2208连声制止：【你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林雪皎：“我可以喊我爹。” 【就算你爹来了, 也没有用的！】 公开审判——这代表着宗门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长老竟然敢这么做, 就代表着他的手上肯定有足以定罪的证据, 这样一来，就算是林宗主也没有办法制止这一切。 林宗主已经拖延了半个月的事情，如果再出手, 对宗主本身的威信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长老估计就是瞧准了这一点, 才在期限即将结束的前一天突然发难的。 2208苦口婆心, 将这些事情一点点分析给林雪皎听。 林雪皎表示：“我听不懂。” 2208只好换了一种说辞：【长老其实就是在针对你，如果现在出去了，你也会有危险的】 林雪皎攥紧了手指，脚步缓慢了下来，就在2208觉得劝说有用的时候，听见一道柔软但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我也不能看着他们去死。”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等周独寒回来，他自然不会有危险。 可柳意和邱耳就不一定了。 最糟的可能就是，他们会死。 山下这一行，他与柳意邱耳相处了一段时间。 柳意大大咧咧，性格开朗，每个人都拿过他炼制出来的丹药。 邱耳性格沉闷，因为修为不高的缘故，做事情都是不声不响的，在别人没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将琐事做的妥帖。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不是剧情里简单描述出来的朋友123了，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林雪皎：“你放心，我有办法的。” 2208将信将疑：【你能有什么办法……】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少年奔跑了起来。 衣诀纷飞，连带着发丝也一起跳跃了起来，阳光落在上面，将发梢染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芒。 …… 第六峰外。 之前来求助的弟子还有一些没有散去，三三两两的站在空地上，焦急的张望着。 没等多久，就见到一道身影从第六峰的迷雾中走了出来。 “小师叔！”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又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声响，“小师叔……柳师兄被带到试剑坪去了。” 林雪皎绷着小脸，一脸严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加快脚步，从这群人的面前走了过去。 2208看着他肃然的侧脸，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果然还是不一样了，就算是胆小怯懦的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也是会成长起来的。 2208既失落又欣慰。 就在这时，它听见了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呃……对了，试剑坪怎么去？” 一低头，对上了一双茫然疑惑的眼睛，似乎在为分不清方向而感觉到苦恼。 2208：……算了，当它没说。 【往左边走】2208挤出了一句话，【左边——就是种着月桂树的那边】 正在看着双手努力思考的林雪皎恍然大悟了过来：“哦、哦。” 在2208的指引下，林雪皎磕磕绊绊地走向了一条小路，等到走山间小路出去，前方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试剑坪熟悉的景象。 许是听见了这里有热闹可以看，试剑坪上挤着满满当当的人，一眼望去，都是黑黝黝的人头。上清宗弟子大多穿着相似的服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林雪皎在外围犹豫了片刻，踮起脚往里面看。 在试剑坪的最中央处，搭起了一个平台。 柳意和邱耳就被绑在平台上，远远看去，他们的状态还好，甚至还有心情低声聊天。 柳意苦中作乐：“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万众瞩目的时刻，嘿，别说，还挺风光的。” 邱耳抽了抽唇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柳意：“再不笑就没有机会了。” 邱耳想想也是，于是也扯开了一个笑容：“我也没想到，能和你这个内门弟子一个待遇。” 柳意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话：“……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邱耳脸上笑容一僵。 两人的话是谈不下去了，于是仰头看看底下的人群，目光一扫，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小师叔？”柳意脱口而出。 邱耳也望了过去，果然看见站在了最外围的林雪皎。 双目对视片刻，就见林雪皎钻到了人群之中，努力地往里面挤，似乎想要做什么。 柳意很急：“小师叔，你别过来啊！” 刚才柳意还有心思和邱耳聊天，就是因为林雪皎没被绑来，只要没有被一网打尽，就还有一线希望。 可现在林雪皎自投罗网，怎么能不让人着急？ 柳意有心提醒一下，可奈何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连个动作都做不了，又怕出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好疯狂用目光示意。 可不知道是林雪皎没有瞧见，还是没有看出这暗示，依旧一股劲地往里走来。 眼看着就要走到高台前面，上空忽然响起了一阵悠远的钟鸣声。 咣—— 钟声浩荡悠扬。 试剑坪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弟子都屏住了呼吸，仰头等待着下文。 不知何时，上空云雾缭绕，一点金光乍现，缓缓形成了一个旋涡。 从中响起了长老苍老低沉的声音：“柳意邱耳，你们可认罪？” 柳意梗着脖子，大声说：“不认！” 长老斥责道：“死到临头依旧冥顽不灵！”他顿了顿，像是在对抵抗，不肯认罪，必须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话音落下，云雾散开，一束金光从天而降，直接将高台上的两个人笼罩其中。 金光看似温和，但一照落在身上，就传来了一阵刺骨的痛。 不过片刻，柳意就已经龇牙咧嘴，头冒冷汗。邱耳的修为低些，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低喘声。 长老：“还不认罪？” 柳意：“我、我们没做，没做的事情，怎么认？” 长老：“还在嘴硬！” 一声呵斥，金光越发的璀璨。 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一阵“滋滋”声响，还可以清楚地看见皮肤上裂开了一道鲜红的裂缝。 要是再继续下去，恐怕整个人都被要被金光所融化了。 长老冷声道：“这两人勾结邪修，不肯悔改，在你们面前处刑，以儆效尤！” 围观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哑然无声。 有的弟子认识柳意，觉得他不会做出勾结邪修之事；有的弟子觉得这处刑一事来得莫名其妙，宗门戒律上没有一条是这么说的，但都碍于长老的威信，一个个犹豫着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林雪皎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发鬓散乱，脸颊微红，拎着衣角，急匆匆地就要跑上高台。 “你、你住手——”因为跑了太久，声音都打着颤，可却毫无畏惧地直面云巅之上的长老，“你不能这么做！” 长老眉头一皱，又缓缓松开，反问：“我以宗门清规处置这两人，有何不可？” 林雪皎：“宗门清规哪一条写了可以这么做吗？” 长老：“……” 这他哪里知道？ 宗门清规都是拿来警醒弟子的，身为长老之尊，早就不受其约束了。 林雪皎仰起下颌，亮晶晶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你要是说不出来，就住手！” 底下也传来了窃窃私语。 “是啊，按照宗门清规，是要经过戒律堂的。” “连个证据都没有，就算是长老……” “也不是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吧？” 长老是何等的修为？底下的碎碎念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耳朵，他冷哼了一声：“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声声如雷，在众人耳畔炸开。 弟子们被震得脸色一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长老心中清楚，在宗门戒律中，根本没有公开惩处这一条，而他这么做，也是得了别人的指点。 既然做都做了，那就不可能停下来了。 于是他冷硬地说：“今日，我就要杀他们两个。” 林雪皎终于爬上了高台，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张开双臂：“我不准你杀他们！” 金光璀璨，落在了他的肩头，更显得眉眼精致，让人不敢直视。 2208想到了什么，试探道：【……这就是你的办法？】 林雪皎点头：“是啊。” 2208：【你确定能行？】 林雪皎：“你说了，我爹是上清宗宗主，他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对我动手的。” 2208：【你不怕他狗急跳墙吗？】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会吗？” 2208还没给出回答，长老就阴恻恻地说：“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说着，长老伸手按了下来。 金光跳跃，越发的炽热。 林雪皎离得这么近，都能闻到一股烧焦的气息，就连发梢都被烫得卷了起来。 在高温灼烧下，柳意和邱耳都面露痛苦之色。 林雪皎没想到长老会这么果断决绝，想也没想，直接撞入了金光之中，想要帮他们遮挡。 一走进去，就一股热浪袭来，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扭曲模糊。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林雪皎脸色赤红，脚步也变得虚浮了起来，不过他是刚进来的，比柳意和邱耳的状态要好一点，伸手要帮忙挡住上方投来的光。 长老看着底下的那道身影，无声地说：“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要是林宗主来诘问了，他也有话可以说——他不想伤小公子的，可是小公子自己跑到行刑台上来的，刀剑无眼，一时没来得及收手，这才弄成这样。 长老笑了笑，暗自下了重手。 林雪皎在金光中待了不到短短片刻，就感觉周身燥热难耐，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一缕缕的贴在上面。 柳意艰难地说：“小师叔，你、你出去吧。” 林雪皎摇头：“不要，我知道有个法诀可以降温，你们等等……”他连忙向2208求助。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就是！ 2208把知识一股脑的都塞了过去，可是他还是两眼一抹黑，根本看不明白。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把灵诀给掐出来，一缕冷焰冒出来，还没感受到凉意，又“呲”得一声灭了。 林雪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刚从眼角冒出来，就化作了一缕青烟。 他一急，就被晒得更加头晕脑胀，脚一滑，脑袋不知道磕到了哪个地方，直接就晕乎乎的了。 好不容易站稳，眉心传来了一点异样，伸手一摸，竟冒出了一股凉意。 林雪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啼鸣。 啾—— 鸟鸣嘹亮。 一缕青光闪过，化作了鸾鸟的虚影，双翅一张，将整个试剑坪都笼罩在了其中，连上方投来的金光都被挡在了外面。 林雪皎浑身一轻，感觉到了一阵凉爽，连忙上前，将柳意和邱耳给放了下来。 底下的弟子看着这一幕，先是惊讶，随后就在人群中冒出了一道道不同的声音。 “这是鸾鸟。” “我们上清宗以鸾鸟为尊，出现鸾鸟虚影，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是无辜的？” “是了，既然鸾鸟会帮他们，自然就不是坏人。” 长老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结果变故多生，将他的谋划一次次的打断，此时他顾不上这么多，一声压下：“什么鸾鸟不鸾鸟的，都是障眼法，他们迷惑人心，该死！” 一阵狂风吹过。 鸾鸟振翅抵抗，但只是一道虚影，根本抵挡不住，化作了点点青光，消散在了天地间。 在漫天光芒下，一座山峰从上压下，想要将高台上的人碾碎在山石 林雪皎连躲都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现。 阴影落下。 他的意识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一声“爹”在口中，下意识就要喊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剑影从半空中闪过，直直撞上了山峰。 在山峰之下，剑影显得是这般的渺小，可偏偏就是这一剑，挡住了下坠的趋势。 在“叮”得一声后，山峰从中瓦解，碎石簌簌飘下，还没落在地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滥用私刑，以权谋私，偏听偏信……”一道笔挺的身影站在远处，一点寒芒从指尖冒出，直指上空，寒意森森，“该死的是你。” 长老：“是你——”他怒道，“我有你们勾结邪修的证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周独寒没有辩解，而是道：“我也有你勾结邪修的证据。” 底下的弟子面面相觑。 那到底是谁勾结了邪修？ 长老：“胡言乱语！” 周独寒：“是不是胡言乱语，一看证据便知。” 长老死死盯着周独寒：“你拿不出证据。” 周独寒：“若我拿出来，你当如何？” 长老见他态度笃定，张了张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周独寒缓步上前，同样落在了高台上面。 林雪皎先是一惊，随后就是欢喜，迎上前去：“你终于回来了……”话语中带着不自觉的哭腔，像是委屈极了。 原以为周独寒会伸手迎他，可没想到来人眉头一拧，扫过地上一片狼藉，眼瞳沉了下来。 林雪皎茫然无措，双手垂在身侧，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手指攥着衣角不放。 2208：【感应到周独寒的情绪波动……】 林雪皎不解：“他的情绪怎么波动了？对谁？” 2208：【收集到仇恨值，仇恨值计算中……】 林雪皎：“？” 2208：【目前仇恨值：55/100，恭喜宿主，仇恨值进度已过半，再接再厉，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说完客套的恭喜后，它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对你】 林雪皎：“？？？” 他做什么了吗？ 这情绪波动来得莫名其妙，仇恨值收集得也没头没尾的，林雪皎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略过了这一茬，急切地问：“你找到方伞了吗？” 周独寒正要开口，就被长老给打断了：“我不信，你的证据必定是假的！” 就算不是假的，也得是假的。 长老迫不及待的出手，企图消灭证据。 林雪皎：“小心！” 周独寒回过神，回身就是一剑。 锃—— 剑光交错，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眼前都闪过了一道白光，随后就响起了一阵金玉碰撞之声。 “住手。” 白光慢慢散去，眼前逐渐恢复了清明。 周独寒与长老还没分出胜负，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宗主。 “宗主。” “宗主……” 林宗主双手拢在胸前：“一言不合就出手，成何体统。” 明着是把两个人都骂了，实则压力都在长老的身上，每落下一个字，长老的脸色就白上三分。 林宗主瞥了一眼：“你们各执一词，不如把证据拿出来看看。” 长老：“我的证据不是被宗主你……” 林宗主微微一笑，眼角挤出了一道笑纹：“你想好再说话。” 长老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直至消失。 怎么说？ 难道还说，他的证据被宗主给毁了？ 这谁相信？ 林宗主看向了周独寒，示意他说话。 周独寒拱了拱手，说：“宗主，方才在打斗间，我取得的证据被长老给毁了。”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还是林雪皎，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被毁了？那怎么办！”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起来，“这样不是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了吗？” 字字真切，眼中含泪，让人感同身受。 第二个表示震惊的，不是其他人，竟然是长老。 长老：“你血口喷人，我根本没看见到过什么证据！” 周独寒敛神：“证据已毁，自然任由长老信口而言。” 第71章 气你 长老怒目而视：“无耻小儿, 你才信口雌黄！” 周独寒面不改色地说：“我取得的证据足以证明长老与邪修勾结，我若是长老，也会说没见到过证据。” 长老想要证明清白, 可偏偏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无力反驳。 在沉默片刻后，长老怒道：“我要杀了你！” 长老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再加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激怒, 再也忍不住, 被激得出手。 此时长老正在气头上，气息不稳, 手上动作没有平日里这般凌利, 周独寒肯定是能躲过去的。 可他偏偏不躲，还故意吃了一掌, 后退了数步，脸色一白, 呕出了一口鲜血。 正在围观的弟子们一下子就止住了声。 在这般安静的氛围中，有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长老这是要杀人灭口！” 众人纷纷反应了过来：“若不是心虚，何必要这般大动干戈？” “宗主都还在面前，就敢这般行动，若是不在……也不知道会是个怎么样的下场。” “此话说的有理。” 闲言碎语传到长老的耳中，使得越发沉不住气, 想要解释：“是他冒犯了我，我才出手教训的……” “这分明是动了杀心的。” “长老……长老就是肆意动手打骂, 动辄杀人吗？” “就算是长老，也要遵守门规的。” 长老瞪了过去, 目光扫过人群, 想要在其中找到挑事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正巧，还真的被他找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喝道：“霍乱人心，看你往哪里跑！” 说着就挥出一道灵气，想要将人给逮住。 灵气荡漾，惹起一阵惊呼。 只是还没撞到弟子群中，就莫名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阵清风都没有留下。 林宗主轻声道：“太过了。” 明明声音不重，长老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原地：“宗主……不是，宗主，我是一时失态，是因为他诬陷我……” 林宗主看向了周独寒：“是吗？” 相比于长老的失态，周独寒显得格外的平静，将事情娓娓道来：“宗主，之前我们一行人因犯错被罚下山，收集恶魂填补鸾花令，在追逐邪修的过程中误入了地底世界。在地底世界中，出现了一座天坛，有人启动了天坛上的阵法，召唤出了只存在在上古时期的天魔。” 说到这里，底下一阵哗然。 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听到过天魔的名头，不过这都是上古时期的故事了，现在只能在书籍里窥见一角。 不过就算如此，也能感受到天魔的可怕之处。 竟然有人释放出天魔？ 这太可怕了！ 众人不免听得入了神。 周独寒继续说：“我们本想赶回宗门，将这件事上报给宗主，可未曾想，在百丈天阶上遭遇了截杀，长老口口声声说我们勾结邪修，企图释放天魔，弟子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出去寻找证据证明清白。” “可当我找到证据赶回，却见长老企图将其他人灭口，而我拿出证据想要制止，却被长老给毁了。” 说到这里，他向长老拱了拱手，“还请长老解释。” 长老怎么解释？ 他根本解释不了。 只能说：“胡说八道！” 相比于周独寒的条理清晰字字清楚，长老的辩驳显得是这么的苍白无力。 长老重复：“宗主，他说得不是真的！” 周独寒：“若不是真的，长老为何要毁了证据？” 长老：“我没毁！” 周独寒：“好，就当你没毁。那地底世界只有我们一行人去过，长老又是如何知道，其中出现过天魔？难不成……长老就是启动阵法的那个人？” 长老：“我不是！” 长老在努力解释了，可越是想要证明清白，就越是落入了陷阱之中，他拿不出证据，看起来就像是在胡搅蛮缠。 底下弟子窃窃私语。 “周独寒说的有道理。” “是啊……长老不是凶手的话，为什么要毁了证据？” “在半路截杀，就是为了不让秘密泄露。” “用心险恶，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宗主：“长老，我觉得此子说的确实有道理，你觉得呢？” 长老气息一阵起伏，竟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在这时，他的灵台清明，冷声道：“我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林宗主想要包庇这一行人，这里面还有你的宝贝儿子！” 长老终于聪明了一回，从另外的角度来找突破口。 可没想到林宗主丝毫不慌，还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这样的人，方才你动手的时候，我就出来阻止了。” 长老哑口无言：“你……你都算好了！” 林宗主：“算没算好，长老心中最清楚。” 在众人的目光下，长老终于明白无力回天，踉跄了一下。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原以为可以轻松解决这一行人，结果一时大意，反而被咬下了水，惹得一身脏污。 一口锅该上来，实在是百口莫辩。 现在有没有证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宗主偏向的是谁。 长老看向了林宗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林宗主伸手一挥，一道锁链从天而降，紧紧地缚住了长老的肩膀，平淡道：“长老先去戒律堂休息一段时间，等到事情了解，再出来也不迟。” 长老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心思，主动步入了黑暗中。 这一幕暂时落下。 林宗主对底下的弟子说：“散了。” 众弟子也不敢多留，纷纷散去，还有相熟的人上前，将受伤的柳意和邱耳带了下去。 一时间，试剑坪上就只剩下了周独寒与林雪皎两人。 林雪皎心中着急，想着周独寒受伤了，连忙上前查看情况：“还好吗？痛不痛？” 周独寒：“还好……”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重重的咳嗽声：“咳！” 两人反应过来，本来交握在一起的手猛地松开，如同触电一般。 林雪皎的目光一飘忽，落在了脚尖上，一动不动。 林宗主沉声道：“其实你根本没有证据。” 周独寒也没有隐瞒，点头道：“是。” 只有林雪皎还在状况外：“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证据被毁了吗？怎么就没有证据了？” 周独寒说：“我按照红晶石去寻方伞，误入了陷阱之中，在其中折腾了许久才脱身，而方伞受了重伤，根本没办法作证。情不得已，只能用此下策。” 林宗主瞥了一眼：“倒也不是下策，唯有被毁掉的证据，才不会被发现是假的。”衣袖一挥，他若有所思，“长老的事情是解决了，陆星时这人……” 周独寒：“陆星时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林宗主：“不如我教你一招。” 周独寒敛眸：“宗主请说。” 林宗主压低了声音：“私底下把陆星时给宰了，就没这么多的事情了。” 就算是周独寒这般沉稳的性子，听到这个建议，眼皮也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 这算是什么法子？ 林宗主哈哈一笑：“建议而已，听不听由你，实在不行，还是自个儿想办法吧。”他顿了顿，“只是有一点，别让雪皎吃亏受欺负，不然……我可不会手软的。” 周独寒听出言下之意，怔了一下后，低头道：“是，我自会护好小师叔的。” 林宗主：“还是小师叔？你这的辈分也差的太多了。” 周独寒改口：“我会护好……雪皎的。” 林宗主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一阵微风吹过。 周独寒一抬头，面前早就不见了林宗主的身影。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又对上了一双漆黑沉静的眸子，他咬了咬唇角，小声地说：“那你要怎么办？” 周独寒：“林宗主说的没错，与其等着陆星时露出马脚，不如先下手为强。” 话语间，杀意迸现。 林雪皎的眼睫闪烁了一下，不由露出了担忧之色。 周独寒低声道：“放心，我有几分把握。” 林雪皎轻轻“嗯”了一声，又捏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说：“刚才……你是不是生气了？” 周独寒温和问道：“为何这么说？” 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林雪皎感受到仇恨值的波动啊。 2208怎么也想不到仇恨值为什么会动，一直催着他，让他来试探一下的。 刚才没有机会，这下终于有时间问了。 当然，林雪皎不能说是2208检测到的，只能含糊道：“我看你有些不对劲，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周独寒定定看了过去，一直到林雪皎被看得心虚了，这才开口：“之前我是动怒了。” 林雪皎眼皮一抬，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含着水光，满是不解。 周独寒：“气在——你为了别人身陷险境，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林雪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险境？什么险境？” 周独寒不语，只是目光扫过高台，上面还有被光束灼烧过而留下的痕迹。 林雪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还在辩解：“可是……柳意和邱耳不是别人。” 周独寒目光一沉：“那对于小师叔而言，他们又是什么人？” 林雪皎磕巴了一下：“他们也是上清宗的弟子，还和我们一同下山……也是很重要的。” 周独寒：“有多重要？” 林雪皎被步步紧逼，紧张得吞咽了一下：“……没你重要。” 周独寒：“你拿我与他们比？” 林雪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觉得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一闭，伸手钻到了周独寒的怀里，埋着头不说话。 第72章 不见了 半晌后。 上方传来低低的一声：“其实我并不是在气你。” 林雪皎动了一下, 从怀抱中钻了出来，微微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上方。以现在所在的角度, 正好能瞧见一道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以及突起的喉结。 他咬了咬唇角，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股雾凇冷香清晰可闻。 不是在生他的气，那是生谁的气？ 还以至于连仇恨值都动了？ 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皱, 澄澈干净的眉眼间露出了些许的不解。 周独寒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的事情，低声道：“我只是在对自己懊恼。” 林雪皎：“对自己……？” 周独寒：“是。”他伸手, 轻轻拂去少年额前凌乱的碎发，又顺着脸颊滑下, 捏了捏那耳垂, “是我的实力不济，以至于让你不敢全心相信我。” 林雪皎愕然, 旋即反驳：“我没有不相信你！” 周独寒面色不变, 淡淡道：“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不待在第六峰里不要出来？” 林雪皎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了。 周独寒：“我说了, 等我回来，一切事情我都会解决的。” 林雪皎：“我、我……” “我”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只好颓然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看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憋出了一句：“我只是担心他们。” 周独寒的目光一沉：“可我不是及时赶回来了吗？” 林雪皎想要搜寻理由来解释, 但可惜的是, 无论怎么想, 都好像是他做错了。 周独寒确实说过, 让他不要离开第六峰，一切等到回来之后再说。 可他因为担心柳意和邱耳，才自作主张出了第六峰前去救人，结果人没救到，差点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还好周独寒及时赶到，才不至于死伤惨重。 想着想着，林雪皎有些心虚。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够信任周独寒，这样一来，确实是应该生他的气的。 可周独寒不仅没有气他，甚至还觉得是自己的错。 林雪皎的眼睫扑扇了一下，伸手拽着周独寒的衣角，小声地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周独寒伸手按上了单薄的肩膀，摩挲着纤细的锁骨，道：“我已经没有生气了。” 话说这么说，林雪皎还是有些不安，眼中含着细微的水光，抬眸看了过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周独寒平静地说：“若是有下次……” 还没说完，林雪皎就急切地说：“下次，下次我肯定相信你的！”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还拉高了声音说，“我肯定听你的话！” 周独寒不由失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而是问：“你累了吗？”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林雪皎确实感觉累了。 因这段时间担惊受怕，一直都没有睡好，紧接着又经历了一场跌宕起伏的剧情，之前一直紧绷着才没有感觉，现在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他点了点头，含糊地说：“确实有点累了……”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 不管外界如何风起云涌，第六峰的风景依旧静谧秀丽。 微风吹拂，玉树摇曳，琼花轻绽。 许是因为危机暂时解决了，林雪皎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到睁开眼睛时候，身体上的疲劳和困倦一扫而空。 他一手撑着，坐了起来，乌黑的发丝垂在了肩侧，光滑水亮，犹如上好的绸缎一般，只有其中一簇比较调皮，在头顶微微翘了起来。 林雪皎怔怔地望着半敞的窗户片刻，这才从睡眼朦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揉了揉脸颊，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寻找周独寒的身影。 一转头，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出现其他人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窗外忽然传来了“哗啦”一声。 林雪皎急忙转过头，正好看见周独寒一手打开了窗户，从外面翻窗进来。 一抬头，双目相对。 林雪皎问：“为什么不走门？” 周独寒关上了窗户，又缓缓收回了手，言简意赅地说：“你在睡觉。” 林雪皎轻轻“哦”了一下，又好奇地问：“你去做什么了？” 周独寒没有隐瞒，直接道：“去找陆星时了。” 一听到“陆星时”这三个字，林雪皎顿时紧张了起来，肩膀绷紧，快速地说：“怎么样了？你们有打起来吗？有受伤吗？” 周独寒缓缓摇头：“他不见了。” 林雪皎脱口而出：“怎么会不见了？” 周独寒掀开了衣袍，随意地坐在了边上，继续说：“我去了他的住处，没有找到一点痕迹。” 这显然是预谋已久的消失。 陆星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如果长老能够及时消除隐患，那他就可以再在上清宗谋划着接下来的事情。 如果不行，他也能够及时脱身离开。 林雪皎下意思地问：“那他去哪里了？” 周独寒：“不知道。” 陆星时处理得非常干净，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他看似温和亲近，实际上在上清宗却没有任何一个至交好友，就连侍从都没有。 所以，根本无人知晓他去了什么地方。 林雪皎焦急而担忧的咬着手指，喃喃道：“消失了……怎么办？” 在2208的描述中，陆星时可是最终反派，可怕且诡计多端。 再加上之前的亲身经历，足以让他对陆星时感觉到畏惧。 现在陆星时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就如同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在不注意的时候爆发出来，引起一阵波澜。 周独寒：“我尽力去找。” 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在心中问：“你知道陆星时去了哪里吗？” 2208：【原著里倒是有描写他的几个秘密基地，不过可能有所出入，毕竟之前的别院就压根没出现过】 一边说，它一边翻阅着原著书籍，耳边一下子都是书页被翻得哗哗作响的声音。 过了片刻，2208说：【找到了】 林雪皎来了精神：“在哪里？” 2208将书中曾经出现过的几个地点报了出来，都是陆星时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那些名字又长又拗口，林雪皎努力地记着，准备等结束了以后转述给周独寒。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他心中念念有词的时候，周独寒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 林雪皎心头一跳，险些将名字给记混了，在2208的纠正下，这才得到了正确的地名。 刚刚周独寒为什么要看他？ 难道是他不小心说出口了？ 不会吧…… 念头一闪而过，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可能是他多想了。 于是他按下了心，在2208的建议下，扯了一个谎：“我可能知道陆星时去哪里了，毕竟……我是他的师弟……” 林雪皎不会说谎，有些生疏，在目光的注视下，说得磕磕绊绊的，都不用仔细分辨，都能察觉到破绽来。 但周独寒并没有戳穿，而是认真倾听着。 越是这样，林雪皎就越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吞吞吐吐地将2208告诉他的几个地点说了出来：“红枫山脉……白玉林……” 周独寒又重复了一次：“是这些地方吗？” 林雪皎点了点头。 周独寒沉吟片刻，忽然起身。 林雪皎被这动作吓了一跳，也连忙站了起来，作势要追上去：“你要去做什么？” 周独寒一手按着手腕，缓缓扭动着，骨头咔咔作响：“找到他。” 林雪皎觉得后面还有未尽之语，控制不住的追问：“然后？” 周独寒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这么问了，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声音微沉道：“杀了他。” 林雪皎感觉后颈一凉，想要伸手摸一摸，可还没碰到，就又放了下来：“杀了他……”这简单的一句话，其中满是杀意，让人哆嗦了一下，“可是……会不会很麻烦？” 林雪皎想问的是：陆星时这么厉害，你是不是他的对手？ 周独寒却会错了意，想得更深一些：“你说的对，我们手上没有证据，无法证明陆星时所做的事情，现在他还是上清宗的弟子，这确实很棘手……” 林雪皎：“……”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呀。 林雪皎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衍生出了这么多的意思，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周独寒瞥了一眼。 少年的脸颊轮廓姣好，皮肤白皙，眼睫低垂着，落下了一片半圆形的阴影，听得认真，时而蹙眉时而咬唇，像是在思考。 他接着往下说：“不过，证据只是给别人看的，只要我们知道陆星时确实做过召唤天魔的事情，那就可以了。” 林雪皎迟疑：“……什么意思？” 周独寒冷然道：“先下手，证据可以后面慢慢找。” 正在偷听的2208沉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周独寒现在比反派还要反派了？ 林雪皎怔了一下：“这样真的可以吗？” 周独寒：“不必担心，要是陆星时真的到了生死攸关之时，必定不会再藏着掖着。只要他拿出底牌，就必定会有破绽。” 林雪皎听得懵懵懂懂，没大听明白，不过还是主动道：“我跟你一起去。” 周独寒：“不必……”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雪亮清澈的眼睛，眼底水光闪烁，如同星子一般。 在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林雪皎：“我可以帮你的，还有……你不在的时候，陆星时也来过这里，我一个人害怕。” 周独寒的念头一转而过。 陆星时也是上清宗的弟子，十分了解第六峰的阵法，若是真的想做什么，留林雪皎一个人在这里，也会有危险。 若是他离开宗门，远在千里之外，一时顾及不到。而林宗主闭关，说不定也分不出心神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一同前去比较好。 不过瞬息，周独寒就做出了决断，颔首道：“我们一同前去。”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抿唇笑了起来，还生怕周独寒改变主意，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可以帮你指路，还可以破阵法，我……” 2208幽幽道：【这些不都是我做的吗？】 林雪皎的声音戛然而止。 呃…… “你帮帮我，好不好嘛。”林雪皎祈求道，声音柔软，像是轻轻一拧就会流淌下蜜来。 就算是2208也恍惚了一下，等到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答应了下来：【也不是不行】 林雪皎眉眼弯弯：“你真好！” 2208掩饰一般转移了话题：【在这里提醒宿主，你本月的仇恨值任务还没达标……】 第73章 拒绝 林雪皎傻眼了。 要不是2208提醒, 他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2208十分贴心地说：【还有半天时间，本月任务就要截止了】 林雪皎微微瞪大了眼睛，在心中反驳：“可是这个月我都没怎么见到过周独寒！” 林雪皎先是被陆星时掳走, 后来回到宗门，周独寒又出去寻找证据，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掰着手指头就能数清楚。 都没在一起几天，哪里有机会收集仇恨值？ 2208：【……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系统的判断是死板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空间。 别说在一起没几天了, 就算是这个月见都没见过，仇恨值任务还是照发布无误。 林雪皎：“……呜。” 这个月的仇恨值任务没达标=要收到系统发布的惩罚任务=会被欺负得很惨 一想起上次的遭遇, 林雪皎就不自觉地低落了下去：“怎么办？” 2208见他实在是可怜, 安慰道：【你还有半天时间，说不定就能收集到足够的仇恨值了】 林雪皎犹豫着说：“真的吗？” 【真的！加油！】 林雪皎：“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每次收集仇恨值都有一个时机，或是有剧情发生或是有别人在场, 但现在风平浪静, 连个外人都没有，显然不是时候。 【你想想办法, 让周独寒的情绪波动一下】 林雪皎偷偷瞥了过去。 身侧不远处, 周独寒正襟危坐，双手搭在桌沿，手指屈起，有频率的轻轻叩着。 林雪皎哭丧着说：“我没有办法……” 2208在一边出馊主意：【你可以欺负他, 羞辱他, 或者提起他在意的事情】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 要是以前, 他肯定真的按照2208的话做了，但现在……总觉得这么做的话，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比如，被按在怀里狠狠地欺负，就像是那一夜一样。 想到这里，脚趾都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口干舌燥。 2208：【你要是再不动手，就真的要被惩罚了】 林雪皎自然也是不想被惩罚的，眼睫颤巍巍的一眨，企图想出个好的办法，既能不被欺负，又能收集到足够的仇恨值。 他想得认真，都没有察觉到身侧的人望了一眼过来。 在一片沉默中，周独寒冷不丁地说：“雪皎。” 林雪皎本就心虚，被这么一喊，整个人一激灵，险些从位置上跳起来了：“什、什么事？” 周独寒的唇角含着一抹笑意，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意味不明地说：“你过来。” 林雪皎怔了一下，慢慢地挪动了过去，有些不安地问：“怎么了？” 周独寒不说话，只是伸手一扯。 林雪皎一个没站稳，直接惊呼了一声，跌坐在了周独寒的怀中。他扑腾了一下，想要挣扎着站起来，费劲了力气才刚刚起身，又被人轻轻松松地按了回去。 如此反复两三次，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委委屈屈的缩在臂弯中，眼中含着水光，满是迷茫不解。 周独寒也不解释，低头凑了过去，嘴唇在耳畔厮磨着。 喷出的气息炽热，再加上耳廓处本就敏-感，林雪皎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不要……” 周独寒沉声问：“不要？” 林雪皎拿不准他究竟要做什么，缩着下颌，胡乱地点了点头。 原以为这样拒绝没有用，没想到周独寒还真的松开了手。他重获自由，一时间反而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坐在那里，直到感觉到一点滚烫坚硬的触感从手掌下传来，这才如梦大醒，逃得远远的。 周独寒的呼吸有些沉重，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平复了下来。 林雪皎咬住了唇角，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2208惊讶地说：【怎么会这样？】 林雪皎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简短的一声：“啊？” 2208：【刚才，仇恨值动了】 林雪皎先是茫然，然后又着急问：“多少了？” 2208：【正在统计中……目前仇恨值进度：70/100】 林雪皎：“这么多？” 2208同样也很惊讶：【你做什么了？】 林雪皎与2208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系统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仇恨值动得这么快，跟坐火箭一样，“咻”得一下就蹿到了这么高？ 林雪皎：“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呀。” 2208怀疑：【难道是系统坏了？】 林雪皎没想明白，不过对于他来说，仇恨值多了不算是坏事：“这个月的仇恨值任务够了吗？” 2208：【够了……】 林雪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它接着说：【不过，这个仇恨值来得也太突然了吧，难不成真的是系统坏了？】 林雪皎难得聪明了一次：“坏了就坏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2208上下检查了一通，也没发现系统哪里出了故障，刚才周独寒的情绪确确实实是波动了，这才检测收集到了仇恨值。 只是……刚才发生了什么？ 2208努力地回想，发现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很普通，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 林雪皎怯怯地开口：“我好像知道了……” 【？】 林雪皎：“我刚刚拒绝了周独寒。” 【拒绝了什么？】 林雪皎：“就是，那个……”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脸颊红了一大片，鲜红欲滴。 2208也反应过来了，震惊道：【这样也行？】 只要拒绝一下，就能收获这么多仇恨值，那之前的那些尝试和作死不都是白费了吗？ 不过往好处想，现在找到了诀窍，想来不用多久就能完成仇恨值任务了。 只要收集完仇恨值，它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回去交任务了。 于是2208鼓励：【那你再多拒绝他几次】 林雪皎的脸更红了，一阵阵的发烫，别过脸去，不想再理会2208了。 …… 阴差阳错之下，这个月的仇恨值任务完成了。 林雪皎不需要受到惩罚，2208距离仇恨值收集完成也更近了一步。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所以，一人一系统都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周独寒静静等待片刻，一直到窗外天色忽暗，这才起身道：“我们出发。” 林雪皎回过神来：“这么快吗？” 周独寒说：“拖则生变，速战速决。” 林雪皎“哦”了一声，连忙也站了起来，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2208在一旁提供导航的作用：【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地方，在东南方向的一处山林之中】 林雪皎磕磕绊绊地重复：“我们去东南方向，嗯……东南是哪个方向来着？” 林雪皎的方向感很差，别说是东南西北了，就算是左右都要思考上一段时间。 周独寒则是正好与他相反，轻松就辨别出了方向：“这边。”说着，朝着身边的人伸出了手。 宽大有力的手掌在面前展开，手指修长分明。 林雪皎将手搭了上去，双手交握在一处，随后脚下一空，云雾聚涌而来，腾空而起。 风声呼呼吹过。 第六峰的风景越来越远，直到被甩在了身后，化作了一个个黑点。 两人朝着东南方向而起，逐渐离开了上清宗的范围，缥缈的雾气淡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处广袤浓密的山林。 林间鸟雀啾啾作响，虫鸣声声，偶尔还有一道黑影蹿过，在暗处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林雪皎落在了地上，转述着2208的话：“继续走。” 周独寒颔首，一道剑光抽出，劈在了挡在前方的荆棘灌木丛中，辟出了一条小路。 顺着小路走去，走到一半，上空忽然一暗，树丛茂密，挡住了日光，周身温度也随之一低。 林雪皎抱住了肩膀，轻轻打了个颤。 2208说：【再走一刻钟的时间，应该就到了】 林雪皎一听这个时间，腿就有点软，但又想到是他自己坚持要跟着一起出来的，于是咬咬牙，接着往里面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见到一道身影走到了前方，半蹲了下来。 “上来。” 林雪皎愣了一下，没动。 2208提议：【你可以试试，拒绝周独寒会不会再得到一次仇恨值】 林雪皎有点想试试，于是小声地说：“我自己能走的……” 周独寒神情不变，再次重复：“上来。” 林雪皎缩了缩脖子，只好趴了上去，双手抱住了周独寒的肩膀。 他靠在上面，问2208：“有用吗？” 2208：【没用】 2208陷入了沉思，碎碎念：【难道是方式不对？还是说拒绝的态度不够强硬？】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目光越过肩膀看向了前方。 树影交错。 顺着小路出去，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处洞府的痕迹。 周独寒上前察看情况，却发现洞府早就被人毁坏了，根本就没有留下有用的东西。 看上面的印记，显然是动手的人刚离开没多久，是他们来慢了一步。 周独寒说：“去下一个地方。” 林雪皎还以为一下子就能抓到陆星时，没想到落了空，不免有些失落。 2208说：【狡兔三窟，更何况是陆星时这样的反派。最近的洞府最容易被发现，他留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 林雪皎：“那他可能会去哪里？” 2208：【当然是去他会去的地方】 林雪皎：“……” 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2208：【咳，去接下来的几个地方看看就知道了】 …… 两人离开了山林，朝着下一个地方找去。 狡兔三窟，陆星时留下来的洞府有很多，遍布上清宗四周，地处隐蔽，一般人都发现不了。 若不是有2208在，他们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找到。 但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陆星时早早知道了消息，每去一处地方，找到的都是被破坏过的洞府，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林雪皎半蹲在地上，捡起一支被折断的玉箫，蹙起了眉头：“怎么都找不到，是不是你找错地方了？” 2208：【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都我在原著剧情里找到的地方，这些都是陆星时的老巢】 林雪皎：“那陆星时人呢？” 2208：【……我怎么知道？】 林雪皎：“是不是还有地方没有找过？” 2208又去翻原著了：【没有，原著里出现过的地方我都给你找来了，一个都没少】 林雪皎：“那陆星时能去哪里？” 2208：【难道……剧情又出错了？】 林雪皎认真地问：“剧情有对过吗？” 2208说不出话了。 当然，2208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之前它指挥林雪皎破开天魔阵法的举动，让陆星时以为自己的行动被暴露了，他不确定林雪皎知道多少，出于谨慎，于是干脆把所有的踪迹都毁了。 林雪皎和2208叽叽呱呱地说了半天，在一旁检查遗迹的周独寒直起腰来，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第74章 灯下黑 林雪皎丝毫没有意识到身侧投来的目光, 蹲在地上和2208聊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讨论出陆星时在哪里。 他蹲得太久，腿有点麻了, 肩膀晃了晃, 就要站起来。一抬头, 对上了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 “……” 林雪皎下意识问：“找到线索了吗？” 周独寒拍了拍肩上落得灰尘：“没有。” 林雪皎一边起身一边说：“那该怎么办……哎！”站到一半, 小腿一阵发麻，一动就疼，眼角都沁出了点点泪珠,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疼……” 周独寒半跪了下来，捏住了纤细的脚踝，顺着小腿的弧度向上揉捏：“好些了吗？” 在手指的按压下，酸痛被揉开，逐渐冒出来的是一股酥麻的感觉, 越发奇怪了。 林雪皎的声音打颤：“好、好了。” 周独寒收手站起，以他所在的地方, 低头看去，可以瞧见少年的额发凌乱，鼻头微红，唇颊湿漉漉的, 顾盼之间, 满是细碎的水光。 喉结上下一滚, 装作不经意间提起：“陆星时……这人平日里常去何处？” 林雪皎一怔，下意识就想说他不知道。 2208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 林雪皎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把刚才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2208说：【你等我看看原著再说】 林雪皎在心中“哦”了一下, 捏着衣角, 小声地说：“我想想……” 周独寒也没催促，站在一侧耐心等待着。 林雪皎蹙起了眉头，假装很努力地在回想，实际上意识里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他有些焦急的催促：“好了吗？” 2208：【快了……我要先找到原本书中对陆星时的描述，然后经过分析，推断出他究竟会出现在哪里，你以为这是一件容易事吗？】 林雪皎摸了摸鼻尖，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2208才停下它哗哗翻书的动作：【在书中的描述：陆星时身为林宗主的弟子，在宗门威望很高，受众人敬仰，所以看似温和可亲，但却没有多少人敢于接近他。当然，有一个例外，那就是……】 2208买了个关子，故意停顿了一下。 林雪皎急不可耐地受：“那个人是谁？” 2208：【……是你】 林雪皎呆住了，像是压根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答案，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可是我都没怎么见过他，也没有亲近过他……” 2208：【这是原著里面写的——你与陆星时的关系还算不错，还在第六峰给他留了一处别院，陆星时时常会去小住】 林雪皎略带迟疑地说：“陆星时应该不会在第六峰吧？这不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一下就被发现了吗？” 2208反问：【那你发现了吗？】 林雪皎：“……没有。” 2208：【有句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先把这件事和周独寒说，看他怎么反应】 林雪皎转过头，将2208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着重说明了陆星时在第六峰上有一处别院。 周独寒淡淡颔首：“我知道了。” 林雪皎：“那我们要回去看看吗？” 周独寒：“回去。这般灯下黑，说不定陆星时布置了其他的后手，我们小心为上。” 林雪皎一下子没听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 一路奔波。 因有2208指路，两人在路上没浪费太多时间，不过就算如此，等找了一圈再次回到上清宗之时，也是第二天晌午了。 周独寒轻身跃过百丈天阶，落在试剑坪上。 一群弟子正在试剑坪练剑，一转头，看见人影靠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剑行礼。 他们是见过周独寒与长老叫板的样子的，心中十分敬畏。 “周师兄。” “周师兄，小师叔……” 周独寒未曾停留，就在即将要走出试剑坪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停步问道：“近日宗门里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林雪皎忍不住小声地说：“我们不是才离开一天吗？” 这么点时间，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大事嘛。 但出乎意料的是，确实有一个弟子回答了这个问题：“回周师兄，宗门里没有大事，只是……宗主正式闭了死关冲击最后的瓶颈，没有个百来年出不来了，将宗门里面的事务都正式交给了代行长老。” 周独寒心中一凛，面上还是平静无波，微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离开了试剑坪，一路走向通往第六峰的方向。 越靠近第六峰，四周就越是死寂。 天色莫名暗了下来，飘渺的雾气轻轻聚散，明明风平浪静，却让人感觉到风雨欲来之势。 林雪皎忽然感觉到有些冷，双手抱着肩膀，哈出了一口冷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修士的灵感极为敏锐，一旦察觉到，就代表着真的会发生。 周独寒同样也感受到了。 以他的修为察觉到异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就连林雪皎都有所感觉，说明……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巨大的风暴。 周独寒停下了脚步，当机立断：“我一个人去。” 林雪皎眨了眨眼睛，发出了疑惑的“啊”的一声。 不知何时，一柄黑沉的重剑出现在了周独寒的手中，他仰起下颌望向半空中。 第六峰被厚重的云雾遮挡，轮廓若隐若显，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周独寒的嗓音平静，并不是商量，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在这里等我。”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我可以帮你的，我、我知道很多的！” 周独寒：“我知道。” 林雪皎：“那……” 周独寒还是没有动摇：“我进去以后，要是没有动静，你就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停留。你应该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林雪皎被这般严肃的口吻给吓到了，双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连一步都挪动不了。 直到周独寒的身影逐渐没入雾气中，这才反应过来，问2208：“周独寒打不过陆星时吗？” 2208不太确定地说：【按照书中的剧情，当然是周独寒胜出，毕竟周独寒是天命之子，不管反派做了什么准备，都不可能逃过出命运的安排】 林雪皎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见2208说出了后半句话：【不过……剧情都崩完了，我也不知道了】 林雪皎心中焦急，不由团团转：“万一周独寒输了该怎么办？” 2208：【按他说的，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雪皎：“啊？” 2208：【开玩笑的。要是周独寒输了或者死了，整个世界都会崩溃瓦解，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用找地方躲了】 林雪皎：…… 这算是哪门子的玩笑？ 2208：【反正，周独寒输的可能很小】 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连带着林雪皎脚下踩着的地方都震颤了起来。 因这震动，围绕在四周的云雾散去了些许，可以明显的看见第六峰的山峰缺了一块，显然是在刚才被震碎的。 余震未散。 零碎的山石跌落了下来，其中还有一块溅射在了林雪皎的脚边。 林雪皎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2208还没做出回答，第六峰上又出现了异变。 一道剑气纵横，从云霄之中斜斜落下，插-入了第六峰之上。不过还好，这一剑只是一道虚影，不然的话，估计整个山峰都要被剑气毁掉了。 林雪皎不由屏住了呼吸，仰头看着。 看样子，这一剑应当是出自周独寒之手。 在短暂的停歇过后，陆星时也没有手软，当即给予了回击。 在这一刹那，第六峰的上空黯淡了下来，但随后，无数星芒闪烁，星光静静垂落，瓦解了凌冽的剑气。 一时间，群星璀璨，星光轻柔，如同一层轻纱披在了第六峰的上空，将一切都包裹其中，将冷硬的剑影排除在外。 显然，现在是陆星时占据了上风。 就在林雪皎为此而担忧的时候，风中传来了“锃”得一声，一剑挥下，然后便是群星坠落。 无数星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从半空中坠下，还没落在地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这可以堪称梦幻的一幕，林雪皎后知后觉地想起，周独寒的剑名为——陨星。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陨星剑可以克制陆星时的功法。 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轮到周独寒稳占上风了。 林雪皎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 陆星时与周独寒你来我往，一时难以分出胜负，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十分有默契的将战场范围控制在了第六峰的范围中，不过就算如此，泄露出来的气息也使得附近异象频生。 林雪皎观望了片刻，还是没能看出战局如何，于是问向了更为专业的2208：“现在谁占优势？” 2208分析了一下：【应该是周独寒占据上风，他的剑很克制星辰之术，不过……】 它停顿了片刻，【要是陆星时拿出其他的杀招来，那就不一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2208的话起了作用，第六峰上又是轰得一声，一点点光芒亮了起来，勾勒出了条条复杂神秘的纹路。纹路围绕着山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 2208：【陆星时是阵法大家！他把第六峰上的阵法化为己用了】 第六峰上的阵法是林宗主亲手布下的，威力可想而知。 陆星时在借力打力，用林宗主留下的阵法来对付周独寒。 在阵法的作用下，周独寒一时难以招架，落入了下风。他光对抗阵法就耗费了大多的心力，根本难以分出心神来应对陆星时。 第75章 完 看这阵势， 要是再继续下去，周独寒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林雪皎不免心急：「陆星时怎么能操控第六峰上面的阵法？」 2208：【你忘了，他也是林宗主的弟子】 虽然林宗主相信他们的话， 但依旧没有足够的证据， 无法将陆星时定罪，更没有办法将其逐出师门。 这样一来， 林宗主布置下来的阵法，陆星时自然能用。 原本是用来保护的盾， 却在此时化作了锋利的矛，狠狠地刺向了周独寒。 林雪皎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了片刻，一个念头闪过了脑海：「他能控制阵法，我是不是也行？」 2208不太确定：【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 毕竟这阵法的作用可是用来保护林雪皎的，若是他都驱动不了，那不是都成了笑话了吗？ 应该是此时林雪皎不在第六峰，陆星时才能够鸠占鹊巢， 成为了阵法的掌控者。 林雪皎：「我知道了！」 2208：【你知道什么了？】 话还没说完， 就见林雪皎一路小跑， 直接冲入了第六峰的迷雾之中，连停都不带一下停的。 2208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你进去干嘛？】 林雪皎：「我进去帮忙！」 正说着，眼前的迷雾散开，出现在面前的是第六峰的风景。 景象依旧熟悉，只是在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无数山石滚落， 分外的狼藉。 林雪皎拎着衣角， 连蹦带跳， 从碎石堆里跑了过去， 终于来到了一块空地上。他左右张望了一眼，又问：「我该怎么控制阵法？」 2208喃喃道：【我看你这么信心十足的跑进来，还以为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 林雪皎摸了摸鼻尖，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没想到怎么解决，但……这不是有你在吗？」他双手合十，眼瞳微光闪烁，「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2208能说「不」吗？ 在被这么注视着的时候，恐怕没有人能拒绝林雪皎的要求。 2208：【你闭上眼睛】 林雪皎乖乖地垂下了眼皮，卷翘的眼睛微微扇动，落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2208继续说：【用心感受灵气的流动，然后……】 林雪皎的眼前一片昏暗，按照2208所说的去感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一股温和的风从指尖吹过。 明明闭着眼睛，却也能「看见」一点点荧光随风飘摇。 他的手臂一顿，伸手抓住了其中最大的一点光芒。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炸开。 林雪皎猛地睁开了眼前，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下来。 风静了。 树叶不再摇晃了。 就连碎石坠落的速度都变缓慢了。 在这一刻，他用俯视的姿势将整个第六峰收入眼中，获得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像是……将天地都纳入手掌心之中。 默默品味了片刻后，林雪皎回过神来，轻声道：「停。」 于是阵法停了下来，不再听从陆星时的命令。 战局瞬息万变。 陆星时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冒险闯入第六峰，更没有想到，这个人可以从他的手中抢走阵法的控制权。 他没能控制好情绪，一时讶异，露出了一个破绽。 而周独寒没有放过这个破绽，欺身而上，一剑刺了过去。 陆星时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只是剑气太过于锋利，如同雨打芭蕉，噼啪作响。就算是避过去了大半，也还是受了点伤。 殷红的血迹洒落在地，痕迹犹如梅花。 陆星时按着肩膀，唇角一抽：「没想到这么快，不过这也够了。」 林雪皎控制住了阵法，将整个第六峰都收入眼中，自然也听见了陆星时的自语。 什么够了？ 疑惑的念头从心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手中掌握着的阵法被削弱，没有那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感觉。 低头看去，发现第六峰的地面还是龟裂，裂开了一条条蜘蛛网一般的缝隙，其中冒出缕缕红光，充满着不祥的意味。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2208同样很惊讶：【陆星时是什么时候把阵法布置在第六峰的？！】 第六峰本来就有阵法。 陆星时借着原有阵法的掩护，不知什么时候在 林雪皎觉得这个阵法走势有些眼熟：「这是用来干嘛的？」 2208：【还能用来干嘛？只有召唤天魔了】 林雪皎被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破掉这个阵法？」 2208沉吟了片刻：【有点难】 不知道陆星时是不是挑过时间的，现在林宗主正在闭死关不会出现，最厉害的那个长老被关在戒律堂里面，不过看样子，要是把他给放出来，他帮哪一边还不一定呢。还有现在的代行长老是偏向后勤的，战斗能力不强。 这样一来，就没有有效的战力能够阻止陆星时。 而陆星时就抓住了这一点，在第六峰布下阵法召唤天魔。 若是他用整个上清宗的灵气来献祭，出现的天魔威力可想而知。 2208：【必须要阻止他！】 林雪皎：「我当然知道要阻止，问题是该怎么阻止？」 2208：【陆星时现在正在主持阵法，你先联系上周独寒，要么在阵法启动前杀了陆星时，要么就解开阵法】 林雪皎：「哦哦……我要怎么联系？」 2208：【念他的名字，用阵法去接触他】 林雪皎试探着喊了一声：「周独寒……」 周独寒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忽然听见一道细软的声音钻进了耳朵，然后一股风吹过，好似有人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角，从力度和动作看，都十分的熟悉，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谁。 「雪皎？」周独寒停顿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雪皎有些心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嗯……陆星时想要用整个上清宗为祭品，召唤天魔，你要阻止他。」 他原以为周独寒会惊讶，没想到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该怎么阻止？」 林雪皎复述着2208的话：「杀了他，或者毁了阵法。」 周独寒颔首：「好。」 林雪皎想了想，问：「你准备选哪一个？」 周独寒的眉眼间透出一股锐气：「两个都选，不行吗？」 林雪皎小小地吸了一口气：「……也不是不行。」 周独寒：「我该怎么做？」 2208还没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于是林雪皎含糊地说：「我先想想。」然后回头疯狂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2208：【我大概知道陆星时在哪里，你们找过去就行了】 林雪皎对周独寒说：「我带你去陆星时在的地方。」 按照指引，周独寒一步步走入了迷雾深处。 大概是布置了邪恶阵法的缘故，四周时不时的会响起渗人的哭喊声，好似鬼哭狼嚎。 林雪皎时不时的被吓一下，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哪里蹿出来个怪物来。 周独寒面色平静，缓步走入其中。 2208在一旁说个不停：【陆星时应该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又把阵法重新布置了一下，但是这个阵法从上古流传下来，有些核心阵纹不是他有能力改动的，只能在外面套一个残阵来迷惑别人】 【如果是别人肯定上当了，可惜他遇到了我，我可以收集数据，再进行高频处理，然后这样那样……】 林雪皎被迫听了一连串的话，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却变成了完全不相关的话了，压根就听不明白。 2208：【你在听我说吗？】 林雪皎：「在听了。」他顿了顿，「很厉害。」 受到夸奖的2208立刻支棱了起来：【再往东边走六步，然后朝着东北侧横跨三步……】 林雪皎如实告知了周独寒。 周独寒按照这般走去，果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他还没看清，就先一步出剑。 叮—— 剑刃撞了上去，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在碰撞处，一道无形的波纹朝着四周散开，吹翻了花坛里的琼花。 陆星时有想过周独寒会找来，但是没想到找来的这么快，神色一变，终于维持不住那种高高在上的看戏感。 「你怎么能破开我的阵法！」 这种情况，要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停下手来对他解释一二，可周独寒性格沉稳，根本不会给敌人任何拖延的机会，手腕一转，就是一道道剑光闪去。 陆星时本就受了点伤，现在全身心都在主持着阵法，面对如此攻势，实在是难以招架，只好退让。 一步退，步步退。 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场合，常拼的就是一口气。 现在陆星时生了退意，放弃对敌，一心想要拖到天魔被召唤出来。 周独寒也知道他的想法，当然不能如愿，剑气雪亮一闪，越发步步紧逼。 林雪皎借着护山阵法，将下方的动静收入眼中：「陆星时能召唤出天魔吗？」 2208一开口就是：【剧情里……】 林雪皎：「什么？」 2208：【按照剧情，成功了又没成功。因为阵法残缺，就算后来修补了，也还是不能完全启动，召唤出来的天魔是个半成品，最后被周独寒打回去了】 林雪皎：「那现在呢？」 2208：【现在估计也成不了】 话音刚落。 就又听见一声嘶吼，荒兽的虚影出现在了周独寒的身后，仰头咆哮一声，用力地扑到了陆星时的身上。 锃—— 一道剑气贯穿而过，将陆星时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在失去了主持后，阵法中的灵气四散而去，逐渐开始失控。 陆星时垂着头，满身狼藉，目光却还是亮着的，盯着周独寒：「是林雪皎告诉你的吧……咳咳……我的阵法，都是他破的……」他一边说，一边吐血，「他身上的秘密比你想象的多，别以为他喜欢你，要是有一天你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地方，你也会和我一样的下场，我等着……哈哈……」 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直至于无。 陆星时的心思狡诈，就算是死到临头了，也还是在挑拨离间。 可周独寒丝毫不为所动，右手食指中指并起，剑气吞吐，直接破 开了阵法的核心。 在阵法开始消散后，他上前一步，拔-出了坠明剑，平静地说：「不会的。」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 在失去了支撑以后，陆星时的身体摔落在了地上，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上方。 阵法崩溃，开始反噬主人，他的身体与阵法一起化作了一缕青烟，什么都没有留下。 风一吹。 天地清明凉爽，天色放晴，若不是第六峰上一片狼藉，都要以为之前发生的是一场幻觉了。 林雪皎从护山阵法中抽离出来，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刚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缓步走来的身影。 经过了一场恶战，周独寒看起来有些狼狈，衣衫褴褛，肩膀上满是烟尘。 但一双眼睛格外的漆黑沉静，好似一望见不到底的深渊。 林雪皎迟疑了一下，问2208：「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做什么？」 2208还没回答，就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应该做的是——过来，抱我。」 林雪皎微微瞪大了眼睛。 刚才他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周独寒：「没有。」 那他怎么知道的…… 林雪皎疑惑而茫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最终还是周独寒上前来，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青年的气息太过于炽热，肩膀也是硬邦邦的，林雪皎趴在上面，肩膀有些僵硬，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最后小声地问：「陆星时呢？」 周独寒言简意赅：「死了。」 在安静了片刻后，林雪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2208说：「反派死了，那接下来的剧情……」 2208：【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法说】 这都是什么道理啊。 剧情还没走完，反派先死了。 按照原著，这都应该迎来大结局了。 可是…… 【可是仇恨值还没收集完】 林雪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该怎么办？」 【说点话，刺激一下周独寒，获取仇恨值】2208话说的飞快，【剧情走完了，我感觉我快要脱离这个世界了，如果收集不到全部的仇恨值，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雪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眸看了过去，以他所在的角度，正好能瞧见一处轮廓分明的下颌。 ……该说什么？ 林雪皎想不到该怎么快速的收集到仇恨值，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是这样吗？」 然后就是2208惊讶又欣喜的声音：【仇恨值动了动了……】 【目前仇恨值进度：100/100】 【宿主，你完成任务了！】 这个任务完成的太过于突然，林雪皎慢了半拍，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愣愣地看着。 在对上一道含笑的目光后，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你都知道了！」 周独寒：「是，我都知道了——你的小秘密。」 林雪皎紧张了起来：「我、我、你……」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独寒垂下了眼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种情景，不是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林雪皎：「什么事？」 周独寒低下头去，亲吻上了还在一张一合的嘴唇。 「唔——」 在漫天烟尘喧嚣中，他们相拥在 一处。 烟雾散去，一束阳光斜斜照落，影子拉长，几乎合为一体。 …… 后来。 成功获得最佳优秀系统的2208故作老成的发表了它的获奖宣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为了达成目标，完全是可以牺牲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的，所以，我才能在一个全盘剧情崩塌，ug无数的世界里成功完成任务】 【当然，也离不开一个好的宿主的帮助，我的宿主认真、单纯、善良，最重要的是听话……】 话说到一般。 有个声音冒了出来：「等等……这个世界的试调错了，这个仇恨值的对象计算错了！」 另一个声音说：「管他呢，反正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重启世界吧？」 「一个小小的错误，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是啊，少给自己找点麻烦，等上面发现再说。不过 2208还在情绪激昂的演讲，讲述了它的成功案例一二三。 而在无数星光闪烁下。 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其中的一个小世界迎来了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第76章 番外1 -后来 清风吹拂， 云雾飘渺四散。 第六峰上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被剑气削去一块的山峰以及眼前的断壁残垣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足以毁灭整个上清宗的劫难。 林雪皎气喘吁吁地抬起眼皮， 似乎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陆星时……真的死了吗？」 陆星时不是最终反派吗？不应该再死得轰轰烈烈一点吗？ 还有，现在反派死了， 仇恨值任务也完成了，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吗？ 只是不管他再怎么问，2208都没有给予反应。 林雪皎试着呼唤：「2208？」 耳边空荡荡的， 再也没有响起过2208那标志性的机械音。 林雪皎还有些不适应，转过头四处寻找着，企图找到2208残余下来的痕迹。 只是刚动了动， 就被人按住了后脑勺。 「别找了，那个东西已经走了。」周独寒低声说。 林雪皎先是一怔， 然后微微瞪大了眼睛。 之前的记忆一点点的浮现， 让他逐渐变得慌张了起来。 周独寒是怎么知道2208的存在的？ 他说， 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雪皎的心思浅， 根本藏不住事情，让人一看就知道想了什么。 周独寒闷笑了一声：「或许……是那一夜。」 林雪皎还傻傻地问：「哪一夜？」话一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 脸噌得一下就红了， 支支吾吾，「不、不用说了， 我知道了。」 说着， 低低地埋下了头， 不好意思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周独寒缓声道：「还记得山海珠吗？」 林雪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没说话。 不过看这个反应， 都不用说， 就知道他压根就忘记了这件事。 周独寒提醒：「在后山出现的灵宝，因为山海珠，我才突破体质的限制，可以修炼。」 他停顿了片刻，「当时因为修为不济，未曾真正收复山海珠，当时有一股灵气进入了你的经脉之中，而就是那时，我与你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林雪皎猛地抬头，脱口而出：「你那时候就知道了？」 一想到后面做的种种事情，脸颊顿时红得鲜艳欲滴，像是熟透了的桃子，轻轻一掐就会流淌下蜜水来。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扫过：「并不是，那时我只是猜测。毕竟你的胆子这般的小，又爱哭，但总会做出不符合性格的事情，像是被人威逼胁迫了一般。」 周独寒从那时起就有所猜测，不过以为是暗中有人在胁迫林雪皎，而没想到，藏在暗中的并不是人，而是什么系统。 林雪皎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周独寒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阻止？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坏处。」 林雪皎：「……」 是啊。 他做得坏事一点都没有害到别人。 受欺负的永远都只是他自己。 周独寒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小羔羊送上门来就是了。 林雪皎又羞又恼，瞪了一眼过去。 但他的眼中含着水光，目光流转，不像是在生气，倒像是在撒娇。 周独寒被看得心头一动，伸手攥住了柔软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继续说道：「不知是不是山海珠的作用，与你越亲近，越能察觉到那个存在，直到那一夜双修之后……就能听 见你与那个东西交谈的声音了。」 林雪皎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说！」 周独寒：「本来想说的，只是怕吓到你。以你的性子，若是说了，指不定钻到哪个缝隙里不肯出来了。」 林雪皎：「……」 这话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如果是之前，他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 但随即而来的又是一个新的问题：「那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周独寒：「因为我觉得，以你我的关系，应当要坦诚相待。」 林雪皎正要点头，但听到「坦诚相待」这四个字，目光有些飘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止不住地吞咽了一下。 别的不说，之前那一夜，他们两个是挺「坦诚」的，在炽热焦灼的气息流淌下，根本就没有隐瞒的空间。 周独寒显然也知道林雪皎想象的画面，手臂一紧，将人拦腰搂在了怀中。 林雪皎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结实有力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周独寒：「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再深入的聊一聊。」 林雪皎：「什么事？」 周独寒轻轻落下了一个吻，随意地说：「不太重要的事情。」 林雪皎嘟囔了一声：「好吧。」 …… 后续的事情处理得很快。 因为陆星时布置下来的阵法并没有完全毁坏，还有一些痕迹残留，而通过痕迹的对比，就能与召唤天魔的上古阵法吻合，进而推测出他的罪行。 所以，周独寒不仅洗清了之前的嫌疑，甚至还因为阻止了一场灾祸而获得了宗门的奖励。 就如剧情里所说的那样。 他先是坐稳了戒律堂堂主的地位，然后一步步向上走去，最终毫无疑义的当上了上清宗的宗主。 但还是与原著剧情里有些细微的差别。 林宗主没有因为弟子勾结邪修而威望扫地，更没有因为独生子丧命而突破失败，所以他成功晋升渡劫期，飞升去了。留下来的宗主之位自然而然地留给了周独寒。 林宗主飞升那一日，群星璀璨，仙音袅袅。 林雪皎站在第六峰的平台上，仰头看着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低声自语：「果然2208说的剧情一个都没有实现。」 周独寒：「比如？」 林雪皎努力回想：「比如，在原著里，你好像是天下无敌，别人都害怕你、畏惧你呢。你觉得是那样好，还是现在这样好？」 周独寒侧头看着身边的人：「现在好，毕竟，我不想站得这么高。」 林雪皎皱了皱鼻子，没明白为什么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 周独寒慢悠悠地解释：「高处不胜寒，还有……你怕高。」 林雪皎想要辩解：「……现在不这么怕了，上次你带我去看云海，我都没有怕！」 周独寒笑道：「那为何我带着你在云海上……时，都吓得快要哭了？」 林雪皎涨红了脸，羞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湿漉漉的目光瞪了过去。 周独寒知道他脸皮薄，一手搭着单薄的肩膀，发出了一声低笑，也没再说什么。 风声卷过。 隐约传来细碎的声响。 光影交错，在群星璀璨下，两人靠在一处，望着万里山河。 第77章 番外2 -从前 周独寒很少说起关于以前的事情。 因为他觉得过往的那些经历乏善可陈，并没有必要诉之以口。 但架不住林雪皎好奇，一直追问。 周独寒的指尖捻着一簇黑发，低声问道：「那个东西没有告诉过你吗？」 林雪皎眼睫闪烁了一下，如同蝶翼翩跹而过，留下了一道虚影。 那个东西……就是2208。 2208是和他说过来着。 不过都是原著中的剧情，落于纸上不过两句话，根本难以囊括一个人的十多年。 林雪皎拽着衣角，轻轻晃动：「你就说嘛。」 周独寒轻咳了一声，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只是道：「交换。」 林雪皎：「交换？」 周独寒：「我说我的，你说你的。」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我的……没什么好说的。」 周独寒：「我想听。」 林雪皎只好勉勉强强的答应了下来：「好吧。」他抬眸看了一眼，「你先说。」 对于先后，周独寒没有在意，缓缓将过去的事情道来。 他出身于世家。 世家如同大树，树大根深，枝叶繁茂。 子生孙，孙又生孙，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也。 周独寒就是其中一支主枝的后代，他的父母是金丹期的修士，因为受天资所限，只能止步于此。于是他们就放弃了修炼，转而为家族做事，孕育有天赋的子孙后代。 周独寒：「我就是其中一个有天资的后代。」 这个林雪皎听2208说过。 周独寒生怀仙骨而生，被赋予众望，受到全族之力供养。 只是在他要筑基那一日，方才知道，因千年前天地俱变，仙道印记磨灭，规则也破碎不全。 往日的仙骨道体与如今的大道不合，再无突破的可能。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突破至筑基，无缘大道。 因为这个，在一夜之间，他就从众星捧月的天子骄子，沦落到了被人人欺厌的废物。 林雪皎听着就觉得可怜极了，但周独寒的语气却分外的平静，根本就没有将这过往放在心上，就像是讲述他人的故事一般。 从一开始的众星捧月，意气风发，到后来的被欺辱排挤，甚至被迫离开了家族，辗转来到上清宗门下，成为了一个杂役弟子。 饶是如此，也因为废灵根无法修炼，经受了一番波折。 或许在书中，只是短短的一行字，但落到周独寒的身上，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十多年时光。 林雪皎吸了吸鼻尖，眼眶不自觉的红了——他总是改不掉爱哭的毛病，一点情绪波动就会冒出眼泪来。 他含含糊糊地说：「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周独寒握住了他的手，凝视了片刻，摇了摇头：「不。」 林雪皎：「为什么？」 周独寒：「太狼狈了，不想被你看见。」 林雪皎怔了一下。 一直以来，周独寒出现在面前的形象都是沉稳可靠的，没想到还会在意这种事情。 他舔了 舔干涩的唇角，小声地说：「如果早点认识你，我可以帮你了。」 周独寒喉结上下一滚，转移了话题：「该你了。」 林雪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嘴唇翕动了一下，慢慢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低垂下头，避开了周独寒的目光，「你知道的，我这么笨，又这么爱哭，总是被别人欺负……」 相比于周独寒的跌宕起伏 ，林雪皎过去才是真的没东西可以说的。 林雪皎生得漂亮，性格也怯懦，自然而然就吸引了别人来欺负折腾。他既笨又迟钝，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就这么逆来顺受，以为这样别人会放过他，殊不知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那些人越发肆无忌惮。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被2208选中。 这种选中也是一个乌龙。 在问卷调查中，问了两道题目。 一是，是否十分了解如何让别人难堪。 二是，是否明白怎么欺凌、辱骂别人。 这两道题目，林雪皎都填了「是」，因为他就是被欺负的那个人。 可就是这样，让2208误会了，选中他当了宿主。 而在后来扮演恶毒反派的过程中，他做得也不好，每一次都把任务给搞砸了。 林雪皎低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说着，鼻头一酸，就又要掉下眼泪来。 周独寒伸手拂过，那滴眼泪落入了他的指尖，半透明、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这么颤巍巍地停留在指腹上。 指尖一揉，泪珠就化作了碎片，只留下了一点湿润的触感。 周独寒温声道：「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这句话，应当由我来说才是。」 林雪皎怔怔地看着。 周独寒：「这样的话，就可以把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杀了。」 林雪皎：「……」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努力地说：「那些人也没做什么坏事，我被欺负一下也没事的，我都已经习惯了。」 周独寒的手指一松，看出了林雪皎的紧张，笑了笑：「开玩笑的。」 林雪皎在心中嘀咕，你刚才的表现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不过经过这一茬，他的心情不再这么低落，只有眼底依旧湿漉水亮。 周独寒垂眸凝望了片刻：「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看了一眼过去，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独寒：「你想说什么？嗯？」 林雪皎吞吞吐吐：「你不是在欺负我？昨天晚上，我都说不要了……」话说到一半，脸颊红了起来，别开了目光，想要离得更远一些。 周独寒失笑，按住了想跑的人：「欺负？」他的声音也喑哑了起来，「今晚，我可以好好教教你，「欺负」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林雪皎：「我知道怎么写！」 声音戛然而止。 随后，烛火摇曳，「呲」得一下就熄灭了，四周陷入了昏暗，只有窗外一束月光静静流淌进来。 在冷清的月光下，可以瞧见一只白皙的脚绷直拱起，如同拉开的弓弦， 亦如一轮弯月。 脚尖轻轻颤动，不知遭遇了什么，紧紧叩起，接着又传出了一阵暧昧的水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现在知道「欺负」这两个字怎么写了吗？」 林雪皎带着哭腔：「我早就知道的，这两个字又不难！」 周独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他本来是想逗弄一下，没想到林雪皎这么实诚，根本没听出这言外之意。 他先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将人搂入怀中：「好了，我不欺负你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怀中的人闭着眼睛，已经累得沉沉睡了过去。 周独寒安静的望了片刻，也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很好了。 或许相比与「原著剧情」的跌 宕起伏，他更喜欢这样。 第78章 番外3 -现在。 晨光微曦, 清风徐徐。 清晨正是好时光，理应在床上多赖一会儿才是。 试剑坪上的练剑声干脆利落，随风飘来。 林雪皎抱着软枕，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丝毫不受影响。 幔帐轻晃, 光影浮动。 等到林雪皎赖够了床, 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 慢吞吞地坐起来, 任由乌发垂下, 日光跳跃, 犹如上好的绸缎一般染上了一抹金光。 他先想了想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又想了想今天需要做什么。 想着想着，下颌一点一点的，差点就歪了过去。 等到日上三竿之时，林雪皎终于记起了他要做什么，披上了外袍，拖着脚步声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面放着一叠叠厚厚的书籍, 有的一动没动，有的摊开一半放在上面。 林雪皎抽出其中一本，摆好姿势, 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 眼睑垂下，眼睫轻轻扇动, 落下了一片阴影。 看起来还挺像这么一回事的。 他与书上的字大眼瞪小眼, 心想——周独寒都当上宗主了, 不能拖后腿, 也得快点跟上他的脚步。 林雪皎皱着眉头，企图将书上的字看懂。 但可惜的是，这些字拆开他都认识，合起来了以后就完全就是见面不相识的状态。 前一刻，林雪皎还在给自己打气。 支棱起来啊！ 后一刻，林雪皎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一天不学也没事，明天一定、一定。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将书一推，高高兴兴地出去转悠了。 第六峰风景秀丽。 林雪皎晃悠了一圈，还遇到了之前一起下山历练的小伙伴。 邱耳已经成功拜入了内门，天资初现，修为蹭蹭上涨，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金丹期的修士了。 柳意闭门钻研，又研究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丹方，出去云游的时候，还得了一个妙手的称号。 方伞……当时方伞身受重伤，被救回来了以后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因祸得福，修为更近一步，即将接任炼器堂堂主的职位。 很好，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林雪皎看了一圈，忽然又生出了一种急切的感觉。 大家都进步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原地踏步。 不行，他也得努力！ 于是林雪皎又钻回到了书房，勤勤恳恳地看起了书，只是他的态度有的，可天资也就那么一回事，看也看不懂。 刚开始还十分认真，等到一盏茶过后，眼前又晕乎乎的了。 也不知道是书有催眠效用，到了后面，直接“砰”得一下，额头磕了下去，沉沉睡着了。 “嗯……” 还调整了一下睡姿，脸颊在书上蹭了蹭，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墨痕。 这么一下折腾，转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周独寒处理完宗门事务，回来一看，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模样。 林雪皎睡得迷迷糊糊的，脸上满是墨汁，就像是一只小花猫。 周独寒：“雪皎？” 林雪皎含糊地“嗯”了一声，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这么耷拉着眼皮乖乖地坐着。 一缕发丝翘了起来，格外的乖巧可爱。 周独寒放轻了声音：“你在做什么？” “我、我……”林雪皎惊醒了过来，“我在做什么？对，我在看书！” 周独寒的目光一扫。 书籍被睡得满是褶皱，上面残留着可疑的口水，都把笔迹给晕染成一团一团的。 他挑了挑眉。 林雪皎顺着目光看着，也瞧见了桌上的狼藉，脸一红，连忙把书合上，解释：“我、我看得太认真，看累了。” 周独寒将书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扫过封面上的一行字，认出了这是一本入门级别的修炼功法。 “你看这个做什么？” 林雪皎支支吾吾：“我不想拖后腿，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不想当累赘。” 周独寒沉吟片刻：“……很难。” 林雪皎：“？” 周独寒：“要不还是换个目标？” 林雪皎：“？？？” 周独寒唇角一翘：“开玩笑的。” 林雪皎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我还有希望？” 周独寒：“看书是没有用了，不过，可以试试别的方式。” 林雪皎眼巴巴地看着：“什么办法？” 周独寒没有说，而是确定：“你真的很想提高修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林雪皎用力地点了点头。 周独寒含笑：“我可以帮你。” 林雪皎眼睛一亮：“怎么帮？” 周独寒：“今天晚上，我教你。” 林雪皎咬了咬唇角，心中联想篇幅。 难不成是要在特殊的时间，教他特殊的功法？ 他小心翼翼地问：“要看书吗？” 周独寒：“不用。” 林雪皎：“那难吗？” 周独寒：“不难，就是……” 林雪皎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周独寒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就是得你自己来动手。” 林雪皎一想，也不是什么难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是夜。 林雪皎满怀激动的等待着。 也不知道周独寒会怎么教他，难不成是要教他非同寻常的功法？最好是那种平时都不用努力，自己会汲取灵气，一看就会的那种。 这般想着，他眼含期待地看着周独寒。 周独寒也没让他失望，说：“过来，我教你。” 林雪皎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就走了过去，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被按到了怀里，怎么也挣扎不开的那种。 林雪皎的嗓子一紧：“你不是说要教我修炼吗？” 周独寒慢条斯理地说：“以你的资质，一般功法是没有用的，浪费时间。” 林雪皎还没有察觉到危险靠近，仍在傻乎乎地问：“那你有不一般的功法？” 周独寒：“自然，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林雪皎丝毫没有怀疑，按照周独寒指挥的做了。 “你先上来。” “腰挺直些。” “抱着我……” 等到林雪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如同海浪中的小舟，被迫裹挟在海浪中摇晃着，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烛影落下。 一道纤瘦的身影倒映在窗格上，腰线后仰，绷直如新月。 细碎的交谈声隐隐飘来。 “……你骗人。” “双修也是修炼，我从不骗人。” “……呜。” “多练练，修为自然就上去了。” “……” “是不是比看书简单多了，还不用你学，只要自己动手就可以了。” “…………” “嗯？” 烛火一明一暗，彻底熄灭。 最后轻轻响起一句：“雪皎，你从来不是我的拖累。”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